---夏末暴雨砸在青瓦上,像万千小鼓槌敲打陈年牛皮。
我蜷缩在竹编躺椅上,看外婆腕间翡翠镯子在烛光里泛着诡异绿芒。
表姐苏桐摆弄着新买的防水摄像机,镜头时不时扫过屋檐下连绵的雨帘“连续几天暴雨了,还想拍摄一些老家的风景呢……”"那口井..."外婆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扣住我的手腕,镯子上的龙纹硌得生疼,"传说光绪二十三年夏,张木匠他爹..."轰隆雷声碾过屋顶,电光劈开堂屋的瞬间,我分明看见井台方向腾起青灰色雾瘴。
外公的旱烟枪在八仙桌上磕出闷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莫要吓着娃们。
"苏桐突然坐直身子,摄像机屏幕泛着幽幽蓝光:"水位在降。
"她调出半小时前的监控画面,"暴雨下了整日,井水却退了三寸。
"我凑近看时,一滴冰凉的雨水突然坠入后颈。
顺着湿痕抬头,瞳孔猛地收缩——屋顶横梁上不知何时盘踞着水雾凝成的龙形,鳞片间滴落的不是雨水,而是暗红血珠。
"当年取龙髓为引,在井底布下九宫八卦阵。
"外婆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堂屋烛火骤然熄灭,黑暗中井台传来铁链拖拽声。
苏桐的摄像机自动亮起夜视模式,绿莹莹的画面里,井口正渗出带着金粉的雾气。
外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旱烟袋里飘出的火星在空中拼出残缺的符咒。
"去看看。
"苏桐抓起手电筒就往雨里冲。
我追出去时,发现井沿青石上爬满发光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文字在呼吸。
手电光照向井底的刹那,水面突然泛起龙鳞状波纹,有什么东西擦着摄像机镜头疾掠而过。
外婆追出来时的尖叫刺破雨幕:"别照井底!它的眼睛还没..."苍老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回头看见她瘫坐在泥水里,翡翠镯子裂开细纹,渗出带着松香味的琥珀色液体。
井中忽然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呜咽,苏桐的摄像机哐当坠地。
我们同时看见井水开始逆时针旋转,水面浮出半张腐烂的人脸,眼眶里游动着银色的小鱼。
---那张浮肿的人脸突然张开嘴,银鱼从黑洞洞的口腔中鱼贯而出。
苏桐的防水摄像机自动对焦,夜视模式将画面染成惨绿色——每条银鱼腹部都长着人脸纹路,它们首尾相衔,在空中拼出残缺的星图。
"二十八宿少了两宫!"外公不知何时拄着桃木杖出现在井边,烟袋锅里的火星溅在潮湿的青砖上,"女宿和鬼宿的位置..."老人颤抖的手指悬在半空,"被换成饕餮纹了。
"我手腕突然传来灼烧般的疼痛,翡翠镯子的裂纹渗出琥珀色液体,滴在井沿的瞬间,那些发光的纹路突然活过来似的开始游走。
表姐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摄像机镜头对准我们交叠的手腕——她腕间不知何时也浮现出鳞片状纹路,只是颜色更接近青石板的幽蓝。
井底传来铁链断裂的脆响,水面开始咕嘟咕嘟冒出血色气泡。
外婆被雨水打湿的银发贴在脸上,语:"该来的还是来了...当年取的是小龙左角..."浑浊的泪水滑过她沟壑纵横的脸,"断角龙活不过甲子,龙死后龙骨已镇百余年,已镇不住它了…”苏桐突然将摄像机三脚架插进井口:"我要下去看看。
"没等我们阻拦,这个考古系研究生已经踩着井壁凹陷处向下攀爬。
镶嵌在砖缝间的龙鳞苔藓被她蹭落,在黑暗中发出萤火虫般的微光。
"桐桐回来!"外公的桃木杖重重顿地,井台四周突然浮起八盏幽绿的灯笼。
我这才发现井沿外围竟埋着八卦方位的青铜兽首,每个兽嘴里都叼着半截锁链。
老人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抖落的朱砂粉在雨中凝成血色咒文。
井中突然传来苏桐的惊叫,我扑到井口时,看见表姐悬在距离水面三尺的位置。
摄像机灯光照亮了井壁——那些看似苔藓的鳞片下,分明包裹着人类指骨的化石。
更可怕的是水面之下,有道细长的黑影正以诡异的角度折返游动。
"是当年被斩断的僵尸手臂!"外婆撑着井沿站起来,翡翠镯子完全碎裂,琥珀液体在她掌心凝成匕首形状,"它靠吞食龙鳞苔藓维持阴气..."狂风卷着雨滴砸在脸上,我忽然听见某种古老的吟唱。
井水倒影中浮现出穿着道袍的虚影,年轻道士正在用青铜剑割破手腕,血珠滴在幼龙断角处便化作金线。
当我想看清他的面容时,苏桐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那个细长黑影突然冲破水面,竟是半截挂着腐肉的前臂,五指指甲足有三寸长。
它精准地抓住苏桐的脚踝,井壁苔藓下的指骨化石同时发出爆响,上百根白骨如箭雨般射向表姐。
"闭眼!"外公将朱砂粉撒向八卦灯,八簇绿火腾空而起。
在光线扭曲的瞬间,我手腕的鳞片纹路突然蔓延至全身,等再睁眼时,视野里的一切都蒙着淡金色光晕——我能看见每根白骨上附着的黑色怨气,能看清僵尸手臂断裂处的血管还在蠕动。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我抓住外婆掌心的琥珀匕首纵身跃下。
井水比我预想的还要阴冷,但手中的匕首触到僵尸手臂时,竟发出烙铁淬火般的声响,仅一瞬,用龙角血铸成的琥珀匕首顿时碎成了两节,黑影吃痛向我扑来,我被拍在井壁,我半蹲着看见水底沉着半具龙骸,脊椎骨上扣着七把青铜锁,危机时刻,捡起一根龙骨插进了黑影的右眼,苏桐趁机攀住井壁凸起,摄像机记录下了惊魂一刻,右眼伤口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腥臭液体,僵尸手臂缩回水底时,井壁苔藓突然疯长,将龙骸重新包裹成青石井壁的模样。
“快上来!”外公在井外大喊当我们湿淋淋地爬出井口时,八卦灯笼已经全部熄灭。
外公的桃木杖裂开细纹,外婆正用碎玉镯的残片在井沿拼出北斗七星。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照在井水上,映出七个晃动的光斑。
“老婆子,先带孩子们进去”外公喊道我和表姐搀扶着外婆,走进堂屋,外婆在主编躺椅上坐下,我和表姐心有余悸,却又欲言又止。
不一会,外公提着烟枪进来了,我瞅了一眼井,只见外公用杀猪用的大木盆,盆上又贴了几张朱红色的符纸,盖在了井口上,木盆是桃木做的,又在井口绑了更多的红绳,外婆家的旺财被签到桃树下拴着。
“今晚先这样”外公深吸了一口旱烟,吐出一个个白色烟圈“我明天再去找老村长和你七叔公商议一下,今晚你们都早些睡,听到任何动静都别出来”说着便步履沉重的走向床榻,又顿住“该来的还是会来,老婆子,你告诉他们,我们龙穴村的由来吧,我们老了,他们也要承担起自己的使命”我和表姐面面相觑,度个暑假,还背上了使命?外婆浑浊的双眼眯了一下,缓缓开口“你刚才见井底的那个道士幻象,是我爷爷的爸爸,也是你们的外高祖父,这个村子,曾叫凤凰村,那是因为村子大多数都是生女儿,且女孩个个都高嫁,后来出现了那件事…才改名的。”
外婆陷入了回忆“我也是听我爷爷提起,不想今日却真正见到了”——-光绪二十三年夏,张木匠他爹大清早的被发现昨夜睡梦中就走了,身体都硬了,张家人火速开了祠堂,做了法,引渡去世的张老头,因张木匠家没有入土的风水宝地,生前有言,想入土村长家的竹林地里,可与之良田交换。
奈何村长觉得竹林地背靠常青山林,左挨山神神庙,右靠溪水河流,前面视野开阔,实在是一块风水宝地,不想自家地里埋个不相干的人,两方僵持不下,加上夏季炎热,尸身不宜久留,就草草掩埋在了自己后山青杠林里。
…两个月后,村里的鸡鸭总是莫名丢失,只见一地的鸡毛,为此村里的旺财们先背上了锅直至村长家小儿子砍柴滚落山林,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在抬棺人抬入山的时候,久不见送葬人归来,大家沿路寻去,一片狼籍,均死状狼狈惊恐,似被野兽撕咬。
见多识广的老人道“最近不太对劲,赶紧去请仙师”许多道士应邀前来,却慌忙而走。
言尸体埋在了凤脉上的火线上,入土的尸体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后,已成了长獠牙的粽子,现在只有兽性,对你家出手,估计是怨恨你挡了他入土的路。
再者僵尸不知如何染上了邪祟饕餮的起气息,此物不死不灭,需得天地灵物来压制,慢慢消耗他的邪气。
事态越烈,后来村长以村落里凤脉为交换,与你外高祖爷做了一场交易。
你外高祖爷费力擒来一条幼龙,与人合力镇压,以龙角为引,以龙血为祭,龙身为困,将此邪祟镇压在这井中。
你外高祖爷将自身血脉打入凤脉,因此我们家后人世代荣华富贵,但因无辜伤害幼龙,和遭邪祟的反噬,后代们必须接力看守古井,凤凰村也改名叫龙穴村经过这么多年的压制与怨气的滋养,还有邪祟的气息,井底那东西已经远远不是是粽子那么简单了——我和表姐听得目瞪口呆,在外婆的缓缓道来下,天逐渐亮了,一夜无事。
外公披好衣服,急匆匆的出门了……晨雾还未散尽,外公便带着七叔公匆匆归来。
老人背着的竹篓里装着发黑的罗盘和褪色的黄绸符咒,腰间挂着的铜铃随着脚步发出沉闷声响。
"昨夜子时,女宿方位有荧惑犯位。
"七叔公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在井沿青石上摩挲,那些发光的纹路在他触碰下竟开始重新排列,"你们看,这是井底的倒影星图。
"我凑近细看,晨光中的井水竟如镜面般映出整片星空。
本该是女宿的位置,赫然盘踞着一只狰狞的兽首,獠牙间还滴着血珠。
"饕餮噬星。
"外公的烟袋锅在井沿磕出火星,"当年长辈留下的手札里提到过,若星宿被替,需以龙魂补天。
可那幼龙......"话未说完,屋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