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皓，打记事起就住在黄河边的张家村。村里的老人常说，
黄河里藏着太多不该见光的东西，尤其是水面上漂浮的秤砣，
那是水里 “东西” 递来的请柬，碰了就得跟着走。那年我十六，
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村里的二赖子狗剩，趁着汛期刚过，偷偷摸进河汊的淤泥里，
竟挖出了半副雕花棺材。据说他从棺材缝里抠出了几枚古钱和一串玉坠，
转手卖给县城古玩店，一夜之间盖起了全村第一座二层小楼。这事像长了翅膀，
不到三天就传遍了整个村子。那些平日里守着 “黄河东西不能碰” 祖训的村民，
眼神里都燃起了贪火。先是几个胆大的跟着下水，果然摸上来些锈迹斑斑的铜器，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扛着锄头铁锹涌向河滩，
连七十岁的王老汉都拄着拐杖在岸边指挥孙子挖坑。我蹲在自家门槛上，
看着河对岸人头攒动，心里像有蚂蚁在爬。爷爷正蹲在院里编渔网，竹条在他膝间翻飞，
映着满鬓白发泛出银光。他是村里最后一个捞尸人，靠着帮人打捞落水者维持生计，
手里的老茧比河滩上的鹅卵石还硬。“爷，要不我也去试试？” 我攥着衣角，声音发颤。
爷爷的手猛地一顿，竹条 “啪” 地断成两截。他抬头瞪我，
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惊涛骇浪：“张家的子孙，饿死也不能碰河里的东西！
那不是财宝，是催命符！”我没敢再顶嘴，可夜里躺在床上，
总能听见河对岸传来的欢呼 —— 又有人挖到 “宝贝” 了。七日后的午后，
我在村口槐树下纳凉，一辆银灰色面包车突然停在面前。车窗摇下，露出张刀疤脸，
一股劣质烟草味混着汗臭飘出来：“小子，知道黄河哪段能挖到玩意儿不？”我刚要摇头，
他从兜里掏出一沓红钞票，在我眼前晃了晃：“带个路，这些都是你的。放心，不用你下水。
”阳光透过钞票的缝隙照在我脸上，那些红色的纹路像一条条小蛇钻进眼里。我咽了口唾沫，
想起爷爷补丁摞补丁的袖口，想起镇里百货店那件标价三百的运动服。“不远，
就在下游三道弯。”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1 断船面包车在河滩上颠簸了半个多小时，车斗里的洛阳铲和潜水泵叮当作响。
四个男人都是外乡人，除了刀疤脸，还有个戴金丝眼镜的瘦子，两个胳膊纹着青龙的壮汉。
他们下车时，我注意到瘦子裤脚沾着新鲜的河泥，眼镜片后的眼睛总往水里瞟。“就在这儿？
” 刀疤脸往水里吐了口唾沫，浑浊的黄河水正打着旋儿，水面漂浮着些腐烂的水草。“嗯，
前几天有人在这摸出过半块铜镜。” 我往后退了两步，脚陷进软泥里，
冰凉的触感顺着鞋底往上爬。他们动作很快，壮汉扛着潜水泵往水里插，
瘦子掏出罗盘摆弄着，指针像疯了似的打转。刀疤脸蹲在岸边抽烟，
突然朝我招招手：“小子，过来。”我刚走近，他就抓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像铁钳：“说实话，这水里是不是有大货？” 他另一只手掀开外套，
腰上别着把匕首，寒光闪闪。“真、真不知道。” 我吓得魂都飞了，手腕被捏得生疼。
就在这时，水里突然 “哗啦” 一声，潜水泵周围的河水变得乌黑，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搅了上来。戴眼镜的瘦子惊叫一声，手里的罗盘 “啪” 地掉在地上，
指针断成了两截。“有东西！” 一个壮汉从水里探出头，手里举着个黑糊糊的东西。
那是个巴掌大的铜锁，表面刻着繁复的花纹，锁孔里还缠着几缕水草。刀疤脸眼睛一亮，
一脚把我踹开：“滚远点，等我们上来再给你钱。”我摔在泥地里，
看着他们四个先后跳进水里，身影很快被浑浊的河水吞没。岸边只剩下那辆面包车，
车窗半开着，副驾上扔着半包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开始往西斜，
河面上泛起一层诡异的红光。我正盯着水面发愣，突然听见 “哗啦” 一声，
刀疤脸率先浮了上来，手里提着个鼓鼓囊囊的黑布袋，袋子往下滴水，
在泥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接着是两个壮汉，一个胳膊上流着血，另一个脸色惨白，
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李教授呢？” 刀疤脸把布袋扔上车，声音发紧。没人回答。
两个壮汉面面相觑，突然同时看向水里，眼神里满是恐惧。“快、快走！
” 刀疤脸突然吼了一声，抓着两个同伴往车上拖。他们像是忘了我的存在，
车门 “砰” 地关上，轮胎碾过泥地，扬起一阵黄尘。我愣在原地，
直到车影消失在河湾处，才猛然想起 —— 下去四个人，上来的只有三个。
那个戴眼镜的瘦子，还在水里。2 阴钞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爷爷坐在灶台前烧火，
火光映着他的脸，忽明忽暗。我缩着脖子想溜进里屋，却被他叫住：“去哪了？
”“跟二柱子在村口玩了会儿。”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后背突然泛起一阵寒意，
像是有人对着我的脖子吹气。爷爷没再追问，只是往灶膛里添了根柴：“黄河今晚不太平，
早点睡。”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窗外有双眼睛在盯着我。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地上，
像铺了层白霜。我裹紧被子，突然听见 “咯吱” 一声，像是有人踩碎了院里的枯树枝。
紧接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从门缝钻进来，混杂着水草的腥气。我吓得浑身僵硬，
眼睁睁看着门口的月光被一个漆黑的影子挡住。那影子很高，披头散发，
湿漉漉的头发垂到地上，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的水痕。她就那么站着，虽然看不清脸，
我却能感觉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冰冷刺骨。“救…… 救命……” 我想喊爷爷，
喉咙里却像堵了团棉花，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身体像被钉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那影子缓缓向我走来，腐臭味越来越浓。月光偶尔照在她脸上，我看见一张惨白浮肿的脸，
嘴唇乌青，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她嘴里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音，
像是牙齿在摩擦。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我的时候，院里的黑狗突然狂吠起来，声音凄厉。
紧接着，爷爷的房门 “砰” 地被撞开，他举着一把桃木剑冲进来，怒吼道：“阴阳殊途，
滚！”那影子浑身一颤，像被什么东西击中，瞬间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了。我眼前一黑，
彻底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爷爷坐在床边，
手里捏着我脖子上的玉佩 —— 那是块老岫玉，雕着个模糊的八卦图案，
是他去年从一个云游道士手里求来的。此刻玉佩上裂了道缝，像是被人硬生生掰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爷爷的声音沙哑，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我再也瞒不住，
把带人去黄河挖宝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最后从兜里掏出那沓钱：“他们给的报酬，
我还没动。”可当纸币摊在桌上时，我和爷爷都愣住了 —— 那些原本红灿灿的钞票，
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沓黄纸，上面印着 “天地银行” 四个黑字，
旁边还画着个模糊的阎王爷像。爷爷突然重重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褪色的红布包，
里面裹着个老旧的翻盖手机。他按了半天，才拨通一个号码，声音带着哀求：“道林，
你来一趟吧，皓儿他…… 闯大祸了。”3 尸臭中午时分，院门外传来了三轮车的声音。
我扒着门缝往外看，只见一个穿蓝布褂子的老头从车上下来，背有点驼，
手里拄着根铜头拐杖，拐杖头雕成个八卦的形状。“陈爷爷。” 我认出他来，
这是爷爷的老友陈道林，据说年轻时在终南山学过本事，能通阴阳。陈道林没理我，
径直走进屋，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突然深吸一口气，眉头拧成个疙瘩：“好重的死人味。
老张，你孙子这是把河底的东西招来了。”爷爷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陈道林听完，
拐杖往地上一顿，青砖裂开个细纹：“糊涂！那三道弯是黄河老坟，
民国时沉过一艘运棺材的船，里面装的都是病死的兵痞子，怨气重得很！”他转向我，
眼神像刀子：“你带的那四个人，是不是都死了？”我心里一惊：“您怎么知道？
他们回去时少了一个，剩下三个……”“都活不成。” 陈道林打断我，
从布包里掏出个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死死指向黄河的方向，“那东西已经盯上你了，
玉佩挡了一次，挡不了第二次。”爷爷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道林，求你救救皓儿，
我们老张家就这一根独苗！”陈道林连忙扶起他，脸色凝重：“他没碰河里的东西，还有救。
但这事棘手，得去现场看看。”我们赶到三道弯时，河面上飘着层薄雾，
腥臭味比昨天更浓了。我指着岸边：“他们就是从这儿下水的。”陈道林蹲下身，
用手指沾了点水边的淤泥，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突然脸色大变：“不止一艘沉船，
这里至少埋了三艘！”他正说着，我突然看见水里漂着个东西，像辆汽车。
“那不是他们的面包车吗？” 我失声喊道。面包车半个身子浸在水里，车窗大开着。
透过浑浊的河水，能看见里面歪歪扭扭地躺着三个人，正是昨天那三个男人。
他们的脸贴在玻璃上，眼睛瞪得溜圆，像是死前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脸色惨白如纸，
嘴唇乌青。可车里只有三个人。那个戴眼镜的瘦子，还是不见踪影。
陈道林盯着面包车看了半天，突然从包里掏出香烛纸钱，摆在岸边：“先拜拜，
看能不能求个情。”我按照他的吩咐，点燃三支香。可刚点着，火苗就 “噗” 地灭了，
像是有人在旁边吹气。连续试了五次，都是这样。“他们不接受。
” 陈道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对着黄河大喊，“河底的朋友，这孩子年幼无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