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刀陷进樟木的刹那，木屑突然活了 —— 它们缠上经理的手腕，
绞出和开山神面具内侧一模一样的锁灵纹。我盯着那道暗红纹路，
红血丝爬满眼尾 —— 爹失踪那天，地上的刻刀就是这么划的，
连转角的弧度都和警察手铐的锁扣分毫不差。怀里的朱砂残片突然发烫，像块烧红的烙铁。
经理的尸体挂在戏台横梁上时，麻绳勒出的印子，正合我案头那半块没雕完的傩面绳纹。
而魏魁揣着另一半残片站在作坊门口，金牙闪得晃眼：“你爹的刻刀谱，换不换？
”我摸了摸残片上模糊的生辰八字，指尖渗出血珠。那些嵌在面具眼窝里的身份证，
那些深夜聚成 “救我” 的木屑，还有邪谱上 “至亲血开脸” 的血字，
突然在眼前炸开 —— 爹没跑，他就在这些纹路里，等着我用刀剖开真相。
刻刀陷进樟木时，右手食指的弯钩又深了些。直播间的金属杆怼到傩面具前，
经理的金戒指在杆上滑来滑去，声音像砂纸蹭过未抛光的木胎：“笑一个！
打赏够买半方好料了！”我盯着面具眼窝的黑洞，没应声。木屑突然活了，
簌簌掉在经理手腕上，缠成圈 —— 那纹路我太熟了，
是爹刻在开山神面具内侧的 “锁灵纹”，他说这纹路能困住跑出来的 “脏东西”。
经理猛地甩开手，骂骂咧咧地踹翻木架：“装什么哑巴！你爹跑了，这破作坊早晚得归我！
”他的鞋跟碾过散落的木屑，锁灵纹突然收紧，勒得他龇牙咧嘴。我红着眼看他，
爹失踪前一晚，就是用这把刻刀在地上划了同样的纹路，当时我以为是他累极了乱划，
现在才懂，那是在留信。三日后，戏台横梁挂着人。是经理。麻绳勒出的印子，
和我案头那半块没雕完的开山神面具绳纹，分毫不差。警车停在巷口时，
我正蹲在作坊门槛上，摸出怀里的残片。樟木质地，边缘沾着朱砂，
是从爹的工具箱里翻出来的。指腹蹭过朱砂，突然想起爹失踪那天，
地上的刻刀纹路与警察手铐的锁扣，连转角的弧度都一样。
“这纹路……” 我攥着残片站起来，想指给警察看。他皱眉推我一把，
手铐的冰凉撞在我手背上：“老实点！死者指甲缝里全是樟木屑，你是头号嫌疑人！
”后背撞在门框上，疼，但没心里那下疼。围观的人开始嚼舌根，有人举着手机拍我，
镜头里我的脸和案头的傩面具重叠 —— 眼窝黑洞洞的，像在哭，又像在笑。“就是他！
刻的面具招邪！” “前阵子那个失踪的游客，不就买过他的面具吗？
” “嘘…… 听说他爹以前是‘跳傩’的，专搞些阴阳把戏……”我攥紧拳头，
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滴在残片上，瞬间被吸收，连个印子都没留。残片烫起来，
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想起爹最后教我雕 “开山神” 时说的话：“傩面是门，
开对了镇邪，开错了…… 就成了邪的窝。”夜，我撬开门上的封条。作坊里飘着霉味，
混着樟木的清香，是爹的味道。刻了一半的开山神面具躺在案头，眼窝的位置积着灰，
被月光照得像两口井。地上的木屑突然动了，慢慢聚成锁灵纹。我抄起斧头想劈了这鬼东西，
手举到半空却停住 —— 这是爹留下的线索，说不定他就藏在这纹路里。瘫坐在地上，
背靠着冰冷的墙，残片在腿上发烫。指尖一遍遍摸过上面的刻痕，除了锁灵纹，
还有串模糊的生辰八字。是谁的？爹的？还是…… 我的？手机突然响，陌生号码。接起，
滋滋的电流声里，有个模糊的声音在喘：“救…… 我……”“爹？
” 我头发一下子竖起来。没回应。只有电流声，像无数只虫子在爬。然后断了。回拨过去，
空号。我把手机摔在地上，屏幕裂成蜘蛛网，像我此刻的心。窗外有脚步声，很轻，
贴着墙根走，鞋底碾过碎木屑的声音，和经理死前那天一模一样。我抄起刻刀躲在门后。
窗纸上的影子越来越近，一个圆脑袋，是戏班的学徒，魏魁的跟班。他总来偷木料，
上次被爹抓包，罚他劈了三天柴。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只眼睛凑进来。我挥刀砍过去，
他嗷一声跳开，胳膊被划出血：“疯了你！魏班主让我来拿点木料！”“魏魁？
” 我追出去，他早跑得没影了。巷口停着辆黑色的车，没开灯，
但我知道里面有人 —— 残片烫得快要烧穿衣服。不能让他们抢走残片。
这是我找到爹的唯一希望。回到作坊，我踩着梯子把残片藏进房梁的洞里，用泥巴封好。
转身时，案头的开山神面具好像笑了，嘴角的弧度比刚才深了些。太阳刚爬过戏班的青砖檐，
魏魁就堵在了作坊门口。他穿着黑绸衫，手上的玉扳指在光下泛着油光 —— 那玉我认得，
是爹的刻刀柄融的，当年爹说这玉能 “养刀”，从不离手。“小陆啊，” 他笑的时候，
金牙上沾着的韭菜叶跟着颤，“听说你爹的作坊封了？我来帮你看看，别让邪祟占了地。
”我没理他，转身想关门。他用脚抵住门，从怀里掏出个紫檀木盒，
打开 —— 里面是半块残片，和我藏在房梁上的那半，纹路能对上。“这东西，
” 他用指甲敲了敲残片，“换你这破作坊，再把你爹的刻刀谱交出来，怎么样？
”我盯着那半块残片，指节捏得发白。爹的刻刀谱从不外传，除了教我基础的《木经》，
剩下的都锁在樟木箱里。魏魁想要的，恐怕不只是谱。“班主大人，
” 我捡起地上的废面具，是个没刻完的小鬼脸，“你觉得我会换？”他脸上的笑僵了，
金牙闪得晃眼：“别给脸不要脸。你爹当年……”“我爹怎么了？” 我把废面具捏碎，
木屑扎进掌心，“他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魏魁没说话，转身走了。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昨晚派学徒来偷木料，今天又来逼我换残片，一定在找什么。夜，我躺在床板上，没睡。
后半夜，果然有脚步声踩在月光上，咯吱咯吱响，是戏班的青砖地特有的声音。
我故意把报废的面具扔在门槛，对着裂痕说话：“第三十七道了…… 你说他今晚会不会来？
”外面的脚步声停了。我提高音量：“爹说，
这道锁灵纹得用至亲的血才能画全…… 你说我要不要试试？”门缝里的影子动了动，
像是在发抖。我猛地起身撞开门，外面的人吓了一跳，是个穿戏服的小丫头，
手里还攥着把小刀。“魏魁让你来干嘛？” 我把她摁在墙上，她的戏服沾着松香，
是后台的味道。“班主说……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藏那半块残片……” 她哆嗦着，
“他说凑齐了能…… 能找到你爹……”我松开她，她连滚带爬地跑了。关上门，
我背靠着门板，残片在怀里和那半块的气息呼应，烫得厉害。魏魁想要残片，
还知道 “至亲血”，他一定看过爹的刻刀谱。得去祠堂看看。村里的老祠堂供着镇魂傩，
是百年前的老物件，爹说那傩面能 “显真形”。说不定残片放在镇魂傩上，
能拼出更多线索。抄起爹留下的短刀，我从后墙翻出去。巷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戏班的锣鼓声，三更天了，他们还在排戏？祠堂的铜锁锈得厉害，我撬了半天才打开。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股陈腐的味道扑面而来，是香灰混着朽木的味道。
供桌上的镇魂傩蒙着布，在月光下像个坐着的人。我掀开布，镇魂傩的眼窝是空的，
和我刻的开山神面具一样。掏出怀里的残片，往镇魂傩的额头贴 —— 咔哒一声，
严丝合缝。两道纹路拼在一起，是个 “祭” 字，下面还有半道没完成的痕。还差一半。
供桌底下突然传来响动，像有东西在爬。我抄起旁边的木棍，
慢慢蹲下去 —— 一只面具滚出来，是个笑脸，眼窝那里不对劲，好像嵌着什么。
借着月光一看，面具里嵌着张身份证。照片上的女人笑盈盈的，是上周来拍照的游客，
她说要拍 “非遗”，我当时正烦着爹失踪的事，掀了她的桌子。胃里一阵恶心，
我把面具扔在地上。踩碎的瞬间，里面流出黑血，腥臭得像烂鱼。镇魂傩上的残片突然震动，
好像要挣脱。我赶紧按住，指尖摸到 “祭” 字下面的刻痕，是串数字，
和我房梁上的残片一样，是生辰八字。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是魏魁的声音，
粗声粗气的：“找到了吗？那小子肯定来祠堂了！”“还没…… 班主，这祠堂邪乎得很，
上次阿福来偷香，回去就疯了……”“少废话！仔细搜！残片一定在附近！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残片揣好，躲到供桌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进了祠堂，
手电筒的光扫来扫去，照在供桌下的黑血上。“班主！这里有血！”魏魁走进来，
他的金牙在暗处发亮：“让开。” 他走到供桌前，盯着地上的碎面具，“他来过。
”他绕着供桌走，一步，两步，三步，停在我面前。我握紧木棍，手心全是汗。他弯腰，
好像要掀桌子 —— 突然外面有人喊：“班主！警察来了！”魏魁骂了一句 “晦气”，
带着人跑了。我瘫在地上，浑身是汗。残片贴着胸口，像颗跳动的心脏。祠堂外，
警笛声由远及近，是那个小丫头报的警？还是…… 爹？我从后门溜出去时，
看到戏班的青砖墙上，有人用朱砂画了个锁灵纹，和爹刻的一模一样。戏班后台的霉味里，
混着股淡淡的血腥味。我捂着鼻子在角落里翻，魏魁的东西总藏在道具箱后面，
上次我偷看到他往里面塞过血布。手指摸到个硬壳本子，封面是黑的，
上面用血写着个 “谱” 字。我的心脏狂跳 —— 是爹的刻刀谱！不对，
爹的谱封面是棕的，用樟木浆染的。翻开本子，里面的字全是血写的，墨迹发暗，
像干了的血痂。“至亲血开脸，傩神附骨生……” 指尖碰到那行字，像被烫了一下，
突然想起那个雨夜。那天爹的刻刀断了，三截刀片上都沾着黏糊糊的东西，像鼻涕，
又像蛋清。当时我嫌恶心没细看，现在想起来，那东西带着淡淡的腥甜，
是婴儿的脐带 —— 爹曾跟我说过，“开脸” 要用 “引子”，最烈的就是这东西。
胃里一阵翻腾，我赶紧合上本子。这不是刻刀谱，是邪谱。塞进怀里时，邪谱碰到了残片，
烫得厉害，像有火在烧。我想起爹的樟木箱，里面除了《木经》，还有本锁着的书，
封面也是黑的。“你在找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是魏魁的跟班，
那个被我砍伤胳膊的学徒。他举着扁担，胳膊上的绷带渗着血：“班主说你肯定会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