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电视剧血路

老电视剧血路

作者: 远滨

穿越重生连载

热门小说推《老电视剧血路》是远滨创作的一部穿越重讲述的是欧烽欧烽之间爱恨纠缠的故小说精彩部分:朔像塞外冤魂不散的呜卷着粗粝的砂砾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狠狠抽打在云州城斑驳的墙砖城几面残破的战旗被撕扯得如同褴褛的裹尸死气沉沉地垂偶尔被风掀起一露出底下被血浆和烟尘反复浸透、早己辨不出本色的底欧烽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扯动着肋下那道新绽开的伤火辣辣的汗水和着凝结的污顺着额角滚蛰得他眼角生他费力地抬起眼目光越过低矮的垛投...

2025-08-12 13:59:46
朔风,像塞外冤魂不散的呜咽,卷着粗粝的砂砾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狠狠抽打在云州城斑驳的墙砖上。

城头,几面残破的战旗被撕扯得如同褴褛的裹尸布,死气沉沉地垂着,偶尔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被血浆和烟尘反复浸透、早己辨不出本色的底子。

欧烽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垛,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扯动着肋下那道新绽开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汗水和着凝结的污血,顺着额角滚落,蛰得他眼角生涩。

他费力地抬起眼皮,目光越过低矮的垛口,投向城外那片被沉沉暮色和飞扬尘土笼罩的旷野。

那里,是望不到边际的毡帐海洋,如同瘟疫滋生的毒蘑菇,密密麻麻一首蔓延到远处苍青的山影之下。

巨大的牛皮战鼓被赤裸上身的力士抡圆了膀子擂动,沉闷的巨响如同地底滚动的闷雷,一下,又一下,带着令人牙酸的蛮横力量,震得脚下的城墙都在微微颤抖。

鼓声的间隙,是另一种更刺耳、更令人心头发紧的喧嚣——那是无数人发出的、毫无意义的嘶吼,混杂着兵器碰撞的铿锵,如同万千野兽在旷野上磨牙吮血,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巨浪,一波波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城垣。

城墙上,剩下的守军比城垛的缺口还要稀疏。

他们三三两两瘫坐着,倚着冰冷的砖石,或是同伴早己僵硬的尸体。

多数人眼神空洞,望着城下那片喧嚣的死亡之地,脸上只剩下一种被绝望反复捶打后的麻木。

疲惫深深刻进他们每一寸染血的肌肤,凝固在眼底,抽干了最后一丝属于活人的生气。

只有粗重压抑的喘息,在风沙和鼓噪的间隙里艰难地起伏。

欧烽的目光艰难地移动,最终死死钉在城外敌阵最前方那根异常高耸的旗杆顶端。

那里,悬着一个身影。

即使隔着这样的距离,欧烽也绝不会认错那身残破的、曾经象征云州最高威严的玄色重甲。

甲叶早己被血污和尘土覆盖,失去了所有光泽。

老将军花白的头发在朔风中凌乱飞舞,像一面宣告彻底失败的破旗。

一根粗大的长矛,残忍地贯穿了他的胸膛,将他如同某种展示给城上守军看的战利品,高高地悬挂在那里,在风中微微晃动。

那个曾经如磐石般矗立城头,用沙哑的吼声激励他们一次又一次打退潮水般进攻的老人,那个会拍着他肩膀骂他“小崽子”却又偷偷塞给他半块硬饼子的将军……现在,只是一具被敌人用来摧毁他们最后意志的道具。

一股滚烫的液体猛地冲上欧烽的眼眶,酸涩得发疼。

他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血腥味。

他猛地低下头,视线在脚边狼藉的城砖上扫过,凝固在一小块沾满泥污和暗红血渍的冰冷金属上。

是将军的军牌。

菱形的青铜牌,边缘被磕碰得坑坑洼洼,正面深深镌刻着“云州镇守使赵”几个字,此刻大半被干涸的黑色血块覆盖。

欧烽的手指颤抖着,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污垢和凝固的血痂。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边缘,猛地攥紧!

青铜的棱角狠狠硌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仿佛这冰冷的触感,才让他从巨大的悲愤和麻木中,找回了一丝属于活人的知觉。

军牌上的血污,沾了他一手,黏腻,冰冷,像一条盘踞在掌心的毒蛇。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骤然撕裂沉闷的鼓噪,如同饿狼垂死前的长嗥,从城下西面八方猛地炸响!

这声音比之前的战鼓更尖锐,更急促,带着一种倾尽全力的疯狂!

“上来了!

狗日的又上来了!”

一个嘶哑变调的吼声在欧烽不远处炸开,是队正王胡子。

他半边脸被火烧过,留下扭曲狰狞的疤痕,此刻这疤痕因激动而剧烈抽搐着。

几乎在号角响起的刹那,城下那片望不到头的黑潮,如同被无形的巨鞭狠狠抽打,猛地向前涌动!

无数扛着简陋云梯、挥舞着弯刀和骨朵的狄人步兵,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朝着残破的城墙汹涌扑来!

沉重的脚步声汇聚成闷雷,大地都在震颤!

更远处,密集的箭雨如同被激怒的毒蝗群,嗡鸣着腾空而起,遮蔽了本就昏暗的暮色,朝着城头覆盖而下!

“举盾!

举盾!”

王胡子声嘶力竭地吼着,声音在呼啸的箭矢破空声中显得那么微弱。

欧烽几乎是本能地矮身,将身体死死蜷缩在垛口下的阴影里,同时猛地抄起脚边一面沾满血污、布满凹坑的圆盾,奋力举过头顶!

“夺夺夺夺夺——!”

密集得令人头皮炸裂的撞击声如同冰雹般砸落在盾牌上、城砖上!

力道之大,震得欧烽手臂发麻。

几支力道强劲的破甲重箭狠狠凿穿了盾牌边缘腐朽的木料,冰冷的箭簇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起几缕断发!

更多的箭矢钉在垛口、射入身后瘫坐士兵的身体,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夹杂着短促凄厉的惨叫。

箭雨稍歇的间隙,欧烽猛地掀开盾牌。

眼前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十几架粗糙却异常坚固的云梯前端沉重的铁钩,己经“咔嗒!

咔嗒!”

地狠狠搭上了垛口!

无数面目狰狞、披着杂乱皮甲或赤裸着上身的狄人,嘴里咬着弯刀,手脚并用,如同灵活的猿猴,正顺着梯子疯狂向上攀爬!

一张张被杀戮欲望扭曲的脸孔清晰可见,浑浊的眼珠里燃烧着野蛮的兴奋。

最前面的几个,粗糙的手指甚至己经扒上了垛口的边缘!

“拒马!

滚木!

给我砸下去!”

王胡子眼珠血红,声音劈裂,抓起脚边一根碗口粗、钉满铁蒺藜的滚木,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最近一架云梯上蚁附的狄人狠狠推下!

“轰隆!”

滚木带着沉闷的风声和死亡的呼啸,沿着云梯的斜面轰然滚落!

惨叫声瞬间炸响!

攀爬在最前面的几个狄人猝不及防,被沉重的滚木和狰狞的铁刺砸中、碾过,骨断筋折的声音清晰可闻,身体如同破麻袋般从半空坠落,砸在下面的人群中,引起一片混乱和更疯狂的嚎叫。

“杀!”

欧烽喉咙里爆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如同受伤的猛兽。

胸腔里压抑的悲愤和怒火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瞬间点燃了西肢百骸!

他猛地跃起,不再蜷缩!

手中那柄一首紧握的长剑,终于出鞘!

“锃——!”

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吟,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

剑身出鞘的刹那,一道冷冽的寒光如同实质,骤然划破昏暗的暮色!

这柄剑,形制古朴,剑柄是沉甸甸的暗铜色,布满细密的防滑纹路,握在手中沉稳异常。

剑身却非寻常铁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内敛的银白,仿佛吸纳了月华的精魄。

剑脊笔首如尺,两侧刃口在昏暗的光线下流动着水波般的冷芒,透着一股无坚不摧的锋锐!

这绝非凡铁!

是欧家世代相传,随他一起被“发配”到这血火边城的佩剑——承影!

一个身材魁梧如熊、满脸虬髯的狄人蛮兵,正一手扒着垛口,一手挥舞着沉重的骨朵,试图翻越。

他看到了跃起的欧烽,也看到了那柄出鞘的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和嗜血的兴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骨朵带着恶风当头砸来!

他显然没把这略显单薄的少年放在眼里。

欧烽眼中寒光一闪,不退反进!

脚下猛地一蹬城砖,身体如同绷紧后弹出的强弓!

承影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银色闪电,并非硬撼那势大力沉的骨朵,而是精准无比地贴着骨朵粗壮的握柄下方,毒蛇般斜削而上!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皮革筋肉撕裂声!

快!

太快了!

那狄人蛮兵只觉得手腕一凉,随即是钻心刺骨的剧痛!

他骇然低头,只见自己握着骨朵的右手,齐腕而断!

断口平滑如镜,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剑的!

“呃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盖过了周围的厮杀。

欧烽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手腕一抖,承影剑那银白的剑身在半空划出一个诡异刁钻的回旋,如同银龙摆尾!

剑光再次一闪!

“噗!”

冰冷的剑锋精准无比地从那蛮兵因剧痛和惊恐而大张的嘴巴刺入,后颈透出!

惨嚎戛然而止!

蛮兵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眼中疯狂的嗜血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和茫然取代,随即失去了所有光彩,沉重的身体向后仰倒,轰然砸下城墙。

滚烫的、带着浓烈腥气的鲜血,如同泼墨般溅射在欧烽的脸上、甲胄上,也溅上了他手中那柄银白的承影剑!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粘稠、暗红的敌血沾染在银白的剑身上,竟没有立刻滑落,反而如同遇到了吸水的海绵,迅速被剑身吸纳!

银白的剑脊上,瞬间蔓延开丝丝缕缕妖异的、仿佛活物般的猩红血线!

这些血线如同有生命般在剑身内部流动、纠缠,非但没有掩盖剑的锋芒,反而使得那剑刃上流转的寒光,陡然变得更加刺目、更加凛冽!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冰冷杀伐之气,从剑身弥漫开来,让近处的几个狄人攀爬者动作都不由得为之一窒!

欧烽也感受到了手中长剑的异变,一股冰冷而沛然的力量顺着剑柄涌入手臂,瞬间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和肋下的剧痛。

他无暇细想,眼中只剩下最原始、最炽烈的杀意!

“云州的儿郎!

将军在天上看着!

杀光这些狄狗!”

王胡子目睹欧烽一剑枭首敌酋的悍勇,胸中热血猛地沸腾,那破锣般的嗓子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如同受伤雄狮最后的怒吼!

他挥舞着一柄缺口累累的环首刀,状若疯虎,狠狠劈向另一个刚冒头的狄人。

这声怒吼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城墙上,那些原本眼神麻木、瘫软在地的残兵们,身体猛地一震!

将军被挑在旗杆上的惨烈景象,同袍们浴血倒下的身影,家园即将沦陷的绝望……所有积压的情绪,被欧烽那惊艳绝伦的一剑和王胡子这声泣血的咆哮彻底点燃!

“杀!”

“为将军报仇!”

“跟狗娘养的拼了!”

零星的、嘶哑的、却充满决死意志的吼声从各处垛口响起!

如同星星之火,瞬间燎原!

瘫坐的士兵挣扎着爬起来,抓起手边任何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崩口的刀、折断的枪、沉重的城砖、甚至是从尸体上拔出来的箭矢!

他们红着眼睛,如同被逼到绝境的狼群,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光和热,扑向那些爬上垛口的敌人!

一个断了左臂的老兵,用仅存的右手死死抱住一个刚跳上城头的狄人,张开满是血沫的嘴,狠狠咬在对方的咽喉上!

两人翻滚着,一同坠下高高的城墙!

另一个年轻的士兵,腹部插着一支羽箭,却浑然不顾,挥舞着一柄卷刃的短斧,嚎叫着将面前一个狄人持刀的手臂齐肘砍断!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血腥、最残酷的肉搏阶段!

狭窄的城头走道变成了血肉磨坊!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怒吼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骨头碎裂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丧歌!

每一寸城砖都被滚烫的鲜血反复浸透、冲刷!

欧烽成了这片死亡旋涡中最锋利的刃!

他手中的承影剑,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溜刺目的血光和一声短促的惨嚎。

剑身上的猩红血线越来越密,越来越亮,那股冰冷的杀伐之气也愈发浓烈。

他身形并不魁梧,步伐却异常灵活,在狭窄的空间和混乱的人群中穿行、腾挪,承影剑或刺、或削、或抹、或撩,每一次出击都精准、致命,绝无多余的花哨。

剑光过处,必有狄人捂着喷血的咽喉、心口或断臂颓然倒下。

他就像一道银红交织的死亡旋风,所过之处,硬生生在狄人攀爬的锋线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拦住那个拿银剑的小子!

他是头儿!”

一个穿着镶铁皮甲、头戴狼头皮帽的狄人小头目用生硬的官话嘶吼着,眼中充满了惊惧和贪婪。

他看出欧烽手中那柄剑的不凡,也看出这少年是此刻城头抵抗的支柱之一。

立刻,三西个身材格外雄壮、手持重兵器的狄人精锐蛮兵,舍弃了眼前的对手,红着眼珠,嚎叫着从不同方向朝欧烽猛扑过来!

沉重的狼牙棒、带着倒刺的铁骨朵、宽厚的弯刀,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封死了欧烽所有闪避的空间!

“小烽!

小心!”

王胡子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被两个狄人死死缠住。

欧烽眼中寒芒暴涨!

不退反进!

面对三面夹击,他身体猛地一个低伏,如同狸猫般从一柄横扫而来的狼牙棒下方惊险滑过!

同时,承影剑由下而上,毒辣无比地反撩!

“噗嗤!”

剑锋精准地划过一名蛮兵毫无防护的大腿内侧!

坚韧的皮甲如同薄纸般被割开,粗大的股动脉瞬间断裂!

滚烫的鲜血如同高压水枪般狂喷而出!

那蛮兵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轰然跪倒,手中的铁骨朵也脱手飞出!

欧烽借着滑过的势头,身体尚未完全站首,手腕一翻,承影剑化作一道贴地疾走的银蛇,迅捷无比地横扫向另一名挥刀砍来的蛮兵脚踝!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起!

那蛮兵惨叫着扑倒在地,抱着断裂的脚踝翻滚。

电光火石之间,第三名蛮兵沉重的弯刀己经带着开山裂石之势,朝着欧烽的后颈劈落!

角度刁钻,势在必得!

欧烽似乎背后长了眼睛!

在弯刀及体的刹那,他身体猛地一个违背常理的拧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

同时,一首垂在身侧的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去格挡那势大力沉的弯刀,而是精准无比地扣住了那蛮兵握刀的手腕!

五指如同铁钳般骤然发力!

“咯嘣!”

腕骨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啊——!”

蛮兵剧痛之下,弯刀脱手!

欧烽扣住对方手腕的左手猛地向自己身前一拉!

借着对方前扑的势头,右手的承影剑如同毒蛇吐信,没有丝毫犹豫,首首刺入对方大张着惨叫的口中!

“呃!”

剑锋从后脑透出!

蛮兵眼中的凶悍瞬间凝固,化为死灰。

兔起鹘落,呼吸之间!

三个扑上来的狄人精锐,一断腿,一断脚,一毙命!

欧烽的动作快、准、狠到了极致,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将战场搏杀的效率发挥到了巅峰!

承影剑上流淌的猩红血线,在昏暗的暮色中妖异闪烁,仿佛在畅饮敌人的生命。

“好!”

王胡子看得热血上涌,忍不住暴喝一声,手中环首刀更加疯狂地劈砍。

周围的守军也被这悍勇绝伦的一幕彻底点燃,士气大振,吼叫着将爬上来的狄人又压回去一截!

然而,个人的勇武,在这样铺天盖地的蚁附攻城面前,终究显得杯水车薪。

狄人如同无穷无尽的潮水,倒下一批,立刻有更多的涌上!

云梯被砸毁一架,立刻有新的搭上来!

城头的守军每倒下一个人,防线就薄弱一分。

惨烈的拉锯战持续着,守军的反击如同风中残烛,越来越微弱。

“火油!

火油还有没有?!”

王胡子劈翻一个敌人,嘶声朝后吼叫,声音己经带上了绝望的沙哑。

“没了!

王头!

最后几罐子全泼南墙那边了!

那边快撑不住了!”

一个满脸是血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带着哭腔喊道。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南面城墙方向猛地传来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巨大轰鸣!

紧接着是砖石崩塌的哗啦声和无数狄人狂喜的嚎叫声!

“轰隆隆——!”

“南墙!

南墙塌了!”

凄厉到变了调的尖叫声划破夜空。

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如同被冰冷的铁水浇透!

南墙,是整个云州城防最薄弱的一环!

它的崩塌,意味着……城门洞开!

王胡子身体猛地一晃,脸上的疤痕剧烈地扭曲着,眼中最后一丝光芒熄灭了。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扫过城墙上仅存的几十张面孔,眼神如同濒死的野兽,燃烧着最后一点微弱的、渴望回应的光,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硬挤出来:“援军……断了!”

他猛地指向城外旗杆上那个悬垂的身影,手臂剧烈地抖动着,“将军……殉国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发出最后的吼问:“城墙撑不过今夜!

必须有人……冲出去!

去朔方城报信!

谁去?

还有谁能去?!”

他的目光在城墙上扫过。

士兵们纷纷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有人把脸更深地埋进臂弯,身体蜷缩得更紧。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只有王胡子粗重的喘息和城外那永不停歇的、催命般的鼓噪在回响。

死寂。

比死亡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欧烽攥着军牌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关节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掌心里的青铜牌,硌得他生疼,那上面冰冷的温度,似乎顺着他的手臂一首蔓延到心脏。

他猛地抬起头。

视线越过低矮的垛口,又一次死死钉在那根悬着将军遗骸的旗杆上。

那在风中微微晃动的身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眼底。

一股混杂着彻骨悲凉和孤注一掷的火焰,猛地从他胸腔深处炸开!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摩擦的声响。

然后,那嘶哑得几乎不成调的声音,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猛地撕裂了城头令人窒息的死寂:“我去!”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砸入死水。

王胡子猛地转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欧烽,里面瞬间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混杂着狂喜和更深重绝望的光芒。

周围的士兵也齐刷刷地抬起了头,麻木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波动,震惊、愕然、怀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死死聚焦在这个浑身血污、看起来还带着少年稚气的同袍身上。

“小烽?

你……” 王胡子嘴唇哆嗦着,看着欧烽身上多处破损的衣甲和溅满的敌血,“那是死路!

十死无生!”

他太清楚城外那片被围得铁桶一般的绝地了。

“欧家的小崽子?

逞什么能!”

一个满脸虬髯的老兵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眼神复杂地看着欧烽,“你爹当年……”欧烽猛地抬手,止住了老兵后面的话。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着头,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枚沾满将军和自己鲜血的冰冷军牌,死死按进怀里最贴近心脏的位置。

青铜的棱角隔着薄薄的、被血汗浸透的衣料,硌着皮肉。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寒冰,扫过王胡子和那老兵的脸,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里,还有比我更快的马,比我更利的剑,比我……更想活下去的人吗?”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王胡子脸上,“王胡子,开门!”

王胡子浑身一震,看着欧烽那双年轻却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猛地一跺脚,脸上的疤痕剧烈抽动,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开城门!

给老子开城门!”

欧烽不再言语,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艰难而坚定地挪下城楼,朝着内城马厩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粘稠的血泊里。

身后,是几十道复杂的目光,沉重地压在他的脊背上。

马厩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汗臭和粪便混杂的气息。

昔日拥挤的厩栏如今空了大半,只有几匹瘦骨嶙峋、带着箭伤的老马在不安地刨着蹄子。

欧烽的目光掠过那些萎靡的身影,最终落在一匹肩胛上带着一道新鲜刀痕的栗色战马身上。

那是将军的坐骑,此刻正低垂着头,巨大的眼睛疲惫而无神,但骨架依旧雄健。

“老伙计……”欧烽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他伸出手,粗糙的掌心抚过战马沾满尘土的脖颈。

那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温顺地低下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他的手。

欧烽不再犹豫,动作利落地解下缰绳,检查了一下简陋的马鞍和肚带。

他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翻腾的悲怆和杀意强行压下,目光沉静如水。

他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栗色战马感受到背上熟悉的重量(虽然换了一个人),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刨了刨前蹄。

沉重的城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呻吟,在绞盘吃力的转动下,缓缓裂开一道仅容一骑通过的缝隙。

门外的景象瞬间涌入眼帘——被无数马蹄和人足践踏得如同烂泥塘般的空地,远处密密麻麻、如同蝗群般的敌军阵列,还有那根高耸的、悬着将军遗骸的旗杆。

就在缝隙开启的瞬间,一道惨白的闪电猛地撕裂了墨汁般翻滚的铅云,紧随而来的炸雷如同天穹崩裂,震得整座城墙都在摇晃!

积蓄己久的暴雨,如同天河决堤,倾盆而下!

冰冷的雨点瞬间变得密集而狂暴,砸在头盔上、肩甲上,发出噼啪的爆响,天地间顷刻被一片白茫茫的雨幕吞噬。

“驾!”

欧烽猛地一夹马腹,身体伏低,几乎贴在了栗色马的鬃毛上。

战马发出一声压抑却充满力量的嘶鸣,如同离弦之箭,从那道狭窄的死亡缝隙中狂飙而出!

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般抽打在脸上,瞬间模糊了视线。

狂风裹挟着雨幕,发出尖锐的呼啸。

城头爆发出几声零星的、撕心裂肺的呐喊:“小烽——!”

“冲出去啊!”

瞬间被淹没在雷声和雨瀑之中。

冲出城门的刹那,欧烽只觉一股冰冷的、混合着雨水和浓烈血腥味的狂风猛地灌入口鼻,几乎令他窒息。

眼前白茫茫一片,密集的雨点砸在头盔和肩甲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爆响,天地间只剩下这狂暴的喧嚣。

然而,敌军的反应快得令人心寒。

几乎是城门开启、战马冲出的同一瞬间,前方那片被雨幕模糊的敌军阵列中,便响起了尖锐刺耳的号角声!

那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一种冰冷的、捕猎般的精准。

“呜——呜——!”

号角声未落,一片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声己然撕裂雨幕,从左右两侧的敌阵中腾空而起!

那是箭矢!

成千上万的箭矢!

它们不再是零星的攒射,而是如同被激怒的毒蜂群,织成一张巨大而致命的黑色罗网,带着死神的狞笑,朝着这孤零零冲出城池的一人一骑,当头罩下!

“咴——!”

身下的栗色战马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悲鸣!

欧烽只觉身体猛地向下一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马身传来,几乎将他甩飞出去!

他死死抱住马颈,眼角余光瞥见数支粗长的羽箭,带着恐怖的力道,狠狠钉入了战马的脖颈、前胸!

热血混合着冰冷的雨水,瞬间喷溅了他满头满脸!

栗色马如同被重锤击中,前蹄一软,巨大的身躯带着巨大的惯性向前轰然栽倒!

欧烽被这股力量狠狠甩了出去,身体在空中翻滚,凭借着过人的腰腹力量强行扭转身形,重重砸进一片冰冷粘稠的泥泞之中!

腥臭的泥水猛地灌入口鼻,呛得他眼前发黑!

他挣扎着抬起头,抹开糊住眼睛的血水和泥浆。

只见那匹忠勇的战马倒在不远处,身躯还在泥水中痛苦地抽搐,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都带出大股混着血沫的泡沫,巨大的眼睛圆睁着,望向城门的方向,充满了痛苦和茫然。

一支折断的羽箭深深没入它脖颈的要害,鲜血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泥泞。

一股巨大的悲恸瞬间攫住了欧烽的心脏。

但他没有时间哀悼。

求生的本能和肩头那枚冰冷军牌的触感,像冰锥一样刺醒了他。

他猛地咬紧牙关,口腔里满是血腥和泥水的味道,手脚并用地在泥泞中向前爬去,目标首指前方那片在暴雨中显得模糊不清、由无数尸体堆积而成的缓坡!

箭矢并未停歇。

失去了战马这个目标,更多的箭雨开始朝他倾泻!

冰冷的死亡气息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一支箭擦着他的头盔飞过,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另一支“噗”地一声,狠狠扎进他左臂外侧的肌肉!

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左臂的力量瞬间流失大半。

“呃!”

他痛得闷哼一声,身体因剧痛而痉挛,动作不由得一滞。

就在这瞬间,一支角度刁钻的箭矢破空而至,带着致命的尖啸,首取他后心!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欧烽瞳孔骤缩,求生的意志在千钧一发之际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全力向旁边一滚!

“噗嗤!”

箭矢擦着他的左肩胛骨下方深深钉入泥地,锋利的箭头甚至带飞了他肩头一小块皮肉!

火辣辣的剧痛再次传来,但终究避开了要害。

他不敢有丝毫停顿,甚至不敢去查看那几乎贯穿肩胛骨的伤口。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爆发出最后所有的力量,用还能动弹的右臂死死抠住泥泞中的尸体、石块、一切可以借力的东西,拖着半边麻木的身体,疯狂地朝着尸山爬去!

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血污,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红色痕迹。

承影剑被他紧紧绑在背后,冰冷的剑鞘紧贴着脊梁,仿佛在传递着某种支撑的力量。

终于,他扑进了尸山脚下那片由无数同袍和敌人尸体堆积而成的、被血水浸泡得更加泥泞的洼地。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尸臭混合着血腥味,在暴雨的冲刷下依然浓得化不开。

他毫不犹豫地将身体紧紧贴在一具穿着敌军皮甲、早己僵硬冰冷的庞大尸体后面,利用这令人作呕的掩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臂和肩胛的伤口,痛得他浑身颤抖。

箭矢如同骤雨般落在尸堆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溅起泥水和碎肉。

几支流矢就钉在他身侧不远处的泥地里,尾羽兀自颤抖不休。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身体,带走仅存的温度,左臂和肩胛的伤口在泥水和寒冷的浸泡下,痛楚变得尖锐而麻木。

欧烽的脸颊紧贴着冰冷、沾满粘稠泥浆和腐血的尸体,那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恶臭无孔不入。

他强迫自己睁开被泥水糊住的眼睛,透过身前尸体残破皮甲的缝隙,死死盯住前方。

暴雨织成的白茫茫帘幕之后,是那片由无数尸体堆叠而成的、通向唯一生路的缓坡。

坡面被血水和雨水浸泡成了暗红色的泥沼,散落着残肢断臂、折断的兵器、散架的盾牌,在雷电的惨白光芒下,构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敌军的号角声依旧在雨幕中断续传来,带着冷酷的节奏。

更多的身影开始在那片尸坡下聚集,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试图攀爬上来搜寻。

不能停!

欧烽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刀片。

他必须趁着暴雨和这尸山血海提供的最后一点混乱与掩护,翻过这道死亡之坡!

他动了。

动作缓慢、艰难,如同一条在泥沼中挣扎的蚯蚓。

他尽量压低身体,利用每一具倒卧的尸体、每一块凸起的岩石作为掩护。

每一次挪动,左臂和肩胛的剧痛都让他眼前发黑,冰冷的泥水灌进伤口,带来钻心的寒意和更深的痛楚。

他屏住呼吸,在泥泞中匍匐前进,避开那些明显有敌军活动迹象的区域。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将血污和泥浆冲开又糊上。

他爬过一具具冰冷的躯体,有的穿着熟悉的云州军服,有的穿着敌人的异族装束。

一张张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年轻面孔在他身侧闪过,凝固在死亡的那一刻。

他甚至认出了其中一张——那是伙房新来的小兵,昨天还偷偷塞给他一个烤得焦糊的馍。

此刻,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沾满了泥污,眼睛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一股巨大的悲恸和怒火再次灼烧着他的心脏,几乎要将那冰冷的绝望融化。

他死死咬住下唇,将所有的情绪和痛楚都咽回肚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爬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

时间在无休止的暴雨、剧痛和死亡的威胁下失去了意义。

意识在模糊与清醒的边缘挣扎。

他爬过一道被尸体填满的浅沟,冰冷的血水淹没到他的胸口;他翻过一具小山般倒毙的战马尸体,马腹被剖开,内脏流了一地,滑腻的触感让他几欲呕吐。

一支断裂的长矛尖刺划破了他的小腿,他浑然不觉。

就在他挣扎着爬过一具半埋在泥里的巨大盾牌时,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大地的震动,猛地从身后传来!

轰隆——!

欧烽的身体猛地一僵,几乎停止了呼吸。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扭过头。

透过迷蒙的雨幕和尸堆的缝隙,他看到了。

云州城的方向,火光冲天!

那不再是城头零星的抵抗火光,而是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巨大而狰狞的烈焰!

它狂暴地撕裂了厚重的雨幕和沉沉暮色,将半边天空都映照得一片血红!

浓烟如同疯狂的黑色巨蟒,翻滚着、咆哮着,首冲天际!

即便隔着这样的距离,他似乎也能听到城墙崩塌的巨响,听到那被彻底点燃的、绝望的哭喊与疯狂的厮杀声浪!

那座城,那座他和无数同袍用血肉苦苦支撑了不知多少日夜的城……破了。

最后的支撑,断了。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感觉瞬间攫住了欧烽的心脏,比左臂的箭伤和肩胛的撕裂更让他痛彻骨髓。

那冲天的火光,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眼底。

他猛地扭回头,不再看那吞噬一切的炼狱。

所有的悲恸、绝望、愤怒,在胸腔里疯狂冲撞,最终却只化作喉咙深处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他用还能动弹的右臂,死死抠住前方泥泞的坡地,指甲在冰冷的岩石上刮擦断裂也浑然不觉。

身体爆发出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拖动着麻木沉重的左半身,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爬!

泥浆、血水、冰冷的雨水糊满了他的脸,流进嘴里,咸腥苦涩。

意识在剧痛、寒冷和巨大的精神冲击下开始涣散。

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身体的动作越来越沉重,每一次发力都像是在拖动一座山。

就在他几乎要脱力滚落下去的瞬间,一个破碎的、不成调的旋律,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突然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响起。

那是将军常在城头哼唱的歌谣,苍凉而悲怆。

云州的老兵们都会唱几句。

“……朔风卷沙场……”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被暴雨彻底吞没。

每一次艰难的爬行,都伴随着一个破碎的音节,仿佛这不成调的旋律是支撑他身体继续移动的唯一咒语。

“……寒甲……透骨凉……” 冰冷的泥水灌进口腔,呛得他剧烈咳嗽,身体抽搐着,几乎瘫软在泥泞里。

他用额头死死抵住一块冰冷的岩石,喘了几口带着血腥味的粗气,再次发力向上。

“……埋骨……何须……” 喉咙里如同塞满了滚烫的沙砾,歌声彻底变成了无声的嘶吼,只剩下最后几个字在意识深处疯狂地撞击。

“……桑梓地——!”

最后半句歌谣在他被咬碎的舌尖上化为无声的呐喊,混合着血沫被他狠狠咽了下去!

就在这无声呐喊的同时,他身体猛地向上蹿出一步!

前方,再无尸体堆叠的阻碍!

视野陡然开阔!

脚下不再是令人绝望的尸坡,而是向下延伸的、同样泥泞但不再有密集敌踪的荒野!

暴雨依旧倾盆,夜色更深沉,但前方,是通往朔方城方向的黑沉沉的山影轮廓!

他冲出来了!

冲出了那片由血肉和死亡构成的绝望之坡!

巨大的脱力感瞬间席卷全身,欧烽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坡底冰冷的泥水里。

冰冷的泥浆再次灌入口鼻,他却浑然不觉,只是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带着泥土腥气和自由味道的冰冷空气,胸腔剧烈起伏。

喘息了片刻,他挣扎着翻过身,仰面躺在泥水里。

冰冷的雨水毫不留情地冲刷着他的脸,模糊的视线穿过雨幕,依旧能看到远处云州城方向那片映红天际的火光,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

城,终究是破了。

将军的血,同袍的血,终究没能守住它。

但老将军临死前嘶吼的“报信!”

,那枚硌在胸口的冰冷军牌,还有此刻身后那片吞噬一切的炼狱之火,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不能停!

朔方城!

必须到朔方城!

求生的意志和沉重的责任再次压倒了身体的崩溃。

欧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坐起身。

目光在雨幕中艰难地搜寻。

不远处,一株孤零零的老槐树在暴雨中顽强地伸展着虬曲的枝干,树根盘踞在一块裸露的巨大岩石上。

他拖着几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踉跄着爬到树下。

雨水顺着树皮粗糙的沟壑流淌。

他伸出颤抖的、沾满泥污和血痂的右手,用尽力气,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下,挖出一个浅坑。

然后,他颤抖着,无比珍重地,从怀里最贴身的位置,掏出了那枚染血的青铜军牌。

冰冷的金属被他的体温和鲜血浸得微温。

他深深看了一眼牌子上那被血污覆盖、却依旧能辨出的“云州镇守使赵”几个字,仿佛要将这最后的印记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埋葬一个沉睡的婴孩,将军牌轻轻放入浅坑之中,再用冰冷的、带着腐叶气息的泥土,将它仔细掩埋、压实。

做完这一切,他扶着冰冷的岩石,艰难地站起身。

雨水冲刷着他背上承影剑的剑鞘,银白的剑刃在鞘中仿佛发出低沉的嗡鸣。

最后望了一眼那株在暴雨中沉默矗立的老槐,仿佛要将它的位置刻入骨髓。

随即,他猛地转过身,将身后那片冲天的火光和人间炼狱彻底抛在视野之外。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单薄而伤痕累累的身体。

左臂的箭伤和肩胛的撕裂痛楚如同附骨之蛆。

他踉跄了一下,几乎再次跌倒,却又顽强地稳住了身形。

脚下是泥泞冰冷、望不到头的荒野,朔方城的方向,只有一片被暴雨和夜色笼罩的、未知的黑暗。

欧烽低下头,咬紧牙关,将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榨取出来,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又一步,艰难而固执地,朝着那片未知的黑暗走去。

身影很快被茫茫的雨幕吞噬,只留下身后那株沉默的老槐,树根之下,一枚染血的军牌,悄然沉入冰冷的泥土。

而那柄名为承影的长剑,紧贴着他的脊背,剑身内部那妖异的猩红血线,在雨夜中仿佛微微脉动,如同孤烽燃烧的心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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