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我老家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坐落在华北平原上。我家新盖的房子在村子边缘，
邻居不多，最近的就是隔壁的老太太，我叫她嬷嬷。嬷嬷老头没得早，儿女又都早早成了家，
便和她分开了住。本也说要给她养老的，可她仗着自己身子骨儿强健，坚持要一个人住，
说是自在，不需要别人照顾。但是我妈总说，嬷嬷是因为和儿媳妇不对付，
才不愿意去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才不是她说的什么自己能照顾自己，
她还是喜欢小孩、喜欢热闹的，所以我妈时不时让我跑腿儿，给嬷嬷送些吃喝的东西。
一来二去的，我们家就和嬷嬷很是熟稔。当时农村人没几家买得起电视，
所以小孩根本没什么娱乐节目，特别是晚上，只能窝在大人身边听他们讲些神神鬼鬼的事情，
而嬷嬷，就是讲这些故事的高手。其他什么神呐、妖的故事，因为年代久远，
现在我大都记不太清了，只有一个故事，貌似是嬷嬷口中最平淡的，我反而至今还记得清晰，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我想来想去，应该是她说过那是她的亲身经历，
所以我内心未免相信了几分，所以才久久不能忘掉。那还是她年轻时候的故事。
说的是五十年代初，她刚嫁进我们村那会儿。作为新嫁娘，刚到我们村的嬷嬷，
跟新邻居还是有些格格不入，所以动不动就往娘家跑，村里人大都经历过，体谅这些，
也没人说什么。只是当时有一个风俗，现在不少地方也还有，说是闺女出嫁后，
再回娘家就是客人了，总要带点礼，不然街坊邻居都会说长道短。所以，
当时的嬷嬷每次去娘家，都要去镇上买点东西。镇子离我们村有六里地，
正好夹在我们村和嬷嬷娘家的村子之间。平时嬷嬷回娘家，直接从家里出门，
路过镇上的时候顺便买了东西带走，很是方便。有一次，嬷嬷的娘要过六十大寿，
嬷嬷觉着直接买东西不够诚意，不显孝顺，就想亲手给自己娘做双鞋子。以前卖鞋子的不多，
又贵，大都自己做。而且嬷嬷的娘还是裹了小脚的，很难买到合适的鞋子，一般都是自己做。
只不过要弄鞋样、弄鞋底的，很是麻烦。大寿前一天，嬷嬷堪堪算着时间纳好了鞋底，
正准备赶做鞋面的时候，却发现家里的棉布却用完了。眼看时间紧张，
嬷嬷也顾不得时间已经过了晌午，准备再往镇子上跑上一趟。
当时从我们村通往镇子的路有两条：一条大路一条小路。大路呢，就宽敞、人多，
但是要绕些远路，就是实实在在的六公里，当时买起自行车的人家也很少，
嬷嬷家也是没有的，只能走路。而小路呢，就窄些，人少，只需走上三里地就能到镇上，
所以无论是我们村还是邻村的人，总时不时抄那条小路去镇上。为什么我在这里说时不时，
而不是一直呢？毕竟那时候的农村人没那闲工夫看风景、磨鞋底，
赶路都会尽量选择用时最少的路线。这是因为，那条小路中间有两百米左右的一段路，
两侧都密密遍布百余个坟头，不少坟头前还立了松柏，墨绿色的叶子常年不败。
因为有了这些坟头和松柏，无论冬夏，那段路的光线总会差上一些。尤其是夏天，
从那里走过去，不近光线暗淡一些，连热气都要消退几分。因为这个坟场，
十里八村都忘记了这条路原来的名字，只起名叫坟头路。
据说那坟场是打仗后死的人多才留下的。一开始，坟场里面只有些老坟。当时都是土葬，
老坟里是有实实在在的尸骨的，农村人也有些迷信，不干那平坟种地的事儿，
何况里面还有尸骨，怪吓人的，所以那一大块土地就这么光秃秃的，只有坟头没有庄稼。
慢慢地，大家觉得既然那块儿不能种地了，索性死了人都埋这里吧。日积月累，旧坟未平，
新坟又起，竟让那坟场越来越大。而嬷嬷所说的那个时候，正是那坟场占地面积最大的时候。
这要是搁现代人眼里，可能也不算什么，估计直接改造为墓园了。可当时不一样，
神鬼的传说多得很，以至于读过书的、没读过书的都会对这些东西信上几分，
对坟头路的恐惧也就多了几分。再加上，十里八村的，总有人偶尔赶夜路走那儿，
走的人多了，总有几个出来会生病、迷路的，竟真真假假地流出不少诡异的故事出来，
对于那一辈的人来说，似乎他们的猜想，以至于每次走那条路更加慎重。
所以但凡有人不得不选择坟头路，都会找人结伴，或者挑中午太阳最盛的时候，
这还是胆子大些的，而那些胆小的，是打死都不肯走那条路。02话说回来，
嬷嬷那天出门的时候，已经吃过晌午饭了。当时大男子主义还很盛行，
像去镇子买布这种小事，男人是不会陪女人去的，嬷嬷的丈夫也是一样，
所以嬷嬷便一个人出了门。那段时间是梅雨季节，几乎天天下雨。
嬷嬷出门的时候虽然没有下雨，但天空也是阴沉沉的，这种时候她自然不敢走那坟头路，
只顺着大路一直走到镇上，去铺子里扯了二尺黑棉布，也不敢多耽搁，拿上布就立马返程，
唯恐赶夜。好巧不巧，嬷嬷刚从那店里走出来几百米，天空又毫无预兆地下起了瓢泼大雨。
嬷嬷出门的时候根本没有带伞，无奈之下只能跑回买布的店里避雨。可眼看天色越来越晚，
大雨还没有停下的趋势，店铺也要打烊了，都在赶人了。嬷嬷一时也没有其他办法，
只能冒着雨赶路。天色渐晚，加上大雨，嬷嬷根本看不清路，只顾着低头往前急走。突然，
迎面来了一个男子，同样也是看不清路，直接和嬷嬷正面相撞。嬷嬷被撞了一个趔趄，
差点摔倒。对面那人抬头看了看嬷嬷，估计觉得她是个小媳妇，便先开口道歉。
嬷嬷说了没关系就打算继续赶路。谁知此时那男子竟开口提醒：“那前面路都淹了不能走，
我就是刚从那里掉头回来的。”“啊？怎么淹了？”嬷嬷瞬间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那边不是有条河吗？那水都涨到路面了，一个不小心估计要被冲到河里，你呀，
还是换条路走吧。”那人指着前面的路说完这些话，转身就要接着赶路。“诶！！
”嬷嬷连忙叫住那人，“这位大哥，你知道从镇子到牛村，还有其他路可以走吗？”牛村，
就是我们村的名字。她看那人刚才走的方向，应该也是附近村子的人，对路应该更熟悉一些。
“还有坟头路啊，不过那路怪事儿不少，今天这天儿，我可不敢走。我镇子上还有亲戚，
今天就不回了，明天一早再走。”男人说罢，也不再理会嬷嬷，冲进雨幕，
一会儿功夫就消失不见。嬷嬷怔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坟头路的事情她听男人说过几次，但一次也没走过，所以一时犹疑不定。
可她自家在镇子上又没亲戚，今晚根本没处留宿，肯定要回家的。而且，
明天还要去给娘过寿，今晚不回去，这鞋就做不成，自己也没准备其他礼。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嬷嬷心急如焚，索性咬了咬牙，转身朝坟头路走去。雨势依旧很大，
没有一点停下的趋势。待嬷嬷走到坟头路入口，看着幽长而又毫无人烟的小路，心跳如鼓，
禁不住咽了下口水。但左右思量后，确认自己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她只能硬着头皮冲进小路。
因为害怕，她不敢慢慢走路，也不敢抬头，只顶着兜头的雨珠子不停地小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实在有些吃不消了，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她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
比平时重了不少，跑起来不知道多难受，而且双腿已经酸疼得要爆炸，都快站立不住了。
嬷嬷说，她当时想着，被鬼吓死，总比累死强，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从小跑改为正常走路，
只是头仍是不敢抬起来。可眼看自己在坟头路上越走越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