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看见她和一个男人在餐厅里谈笑言欢，灯光落在她脸上，温柔得像一场梦。我知道，
她值得这样的光亮。而我，只能在阴影里，悄悄地退出她的世界。
1、清晨的风带着晚秋的凉意，我手插进口袋，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向孤儿院。拐过街角时，
一个急促的身影从对面冲来。我来不及躲闪，只能下意识伸手去扶。“砰——”一声闷响，
我们撞在了一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慌忙道歉，下意识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才敢去扶她。她抬起头，一张精致的脸庞映入眼帘。阳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像一幅画。
她微微蹙眉，目光中带着诧异和一丝恼怒。“没事。”她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距离感。我像做错事的孩子，鞠了个躬，几乎是落荒而逃。走到路口，
我忍不住回头，她的身影却已被人群淹没。……孤儿院的门，依旧是那扇斑驳的铁门。
敲了几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开了门。“找谁啊？”“我……我是沈砚，以前在这里待过。
”老人愣了一下，随即热情地把我迎了进去。“哦！是小砚啊！我是新的院长，姓刘，
快进来坐。”院子里的槐树依旧，秋千却不见了。我们在办公室坐下，刘院长给我倒了杯水。
“刘院长，以前的……宋院长，他还好吗？”我犹豫着问出了口。刘院长叹了口气，“唉，
那家伙啊……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个人贩子，已经被抓进去坐牢了。”我呆坐在那里，
耳边嗡嗡作响。“那……为什么没有找回我？”我艰难地问道。刘院长看着我，眼神复杂。
“公安调查后发现，你有先天性心脏病。”“你的亲生父母……唉，
他们当时可能觉得养不起你，就把你卖了。”我的心像被利刃割开，疼得无法呼吸。
“那个人贩子利用你募集了不少善款，后来又把你卖给了你的继父母。”刘院长继续说道。
“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在那个家庭过得很幸福。你继父母对你视如己出，
我们……就没有打扰你的生活。”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许挽……她还好吗？”我终于问出了那个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名字。听到这个名字，
刘院长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小挽啊，她可是院里飞出的金凤凰！学习成绩一直很好，
名牌大学毕业，现在在城里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骄傲。刘院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这是她大学拍的照片还有现在的住址，有时间替我去看看小家伙儿。”我双手接过信封，
看着照片只感觉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照片上的许挽，比记忆中更加柔和美丽，
笑容依旧温暖。离开孤儿院时，夕阳正缓缓落下。我站在路口，看着手中的地址，
心中五味杂陈。多年未见，她还记得我吗？我深吸一口气，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回口袋，
朝着城市的方向走去。2、星期天中午， 我站在一扇暗红色的防盗门前，
心脏像失控的鼓点，一下一下敲击着胸腔。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忐忑与激动。
“她还会记得我吗？”“万一……她不想见我呢？”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翻涌，
让我眼睛有些发酸。我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在门上敲了三下。“咚、咚、咚。
”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敲在我的心上。门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又觉得这样太过刻意，微微放松了些。
手心开始冒汗，我悄悄在裤腿上蹭了蹭。门开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站在门后的，
竟然是昨天在雪地里被我撞倒的那个女孩。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居家毛衣，
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那双眼睛，清澈而明亮，
此刻正带着一丝惊讶望着我。我们同时愣住了。然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
我们说出了那句简单却包含了太多情绪的话。“是你？”声音在门口交汇，
又各自消散在空气中。她的惊讶很快变成了警惕，眉头微微蹙起。“你是谁？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侵犯的锋利，“是怎么找到我家的？要干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像弹珠一样射向我。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
那些在来之前反复练习的开场白，此刻全都跑得无影无踪。我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只能发出一些支支吾吾的音节。“我……我是……那个……”我看见她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那里面的防备像一层厚厚的冰。她向后退了一步，手已经握住了门把。“对不起，
我不认识你，请你离开。”话音未落，门在我面前缓缓合上。“等等！
”我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去阻拦那扇即将隔绝一切的门。“咔哒！
”冰冷的门板狠狠夹住了我的手，剧痛瞬间从指骨蔓延开来，
像有一把钳子死死地攥住了我的神经。“呃——”我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门顿了一下。下一秒，它又被重新打开。
她低头看了一眼我被夹得通红的手，眉头皱得更紧了，
但眼神中的冰冷似乎被一丝厌恶的情绪取代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警告，“再这样我就报警了。”我看着她，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疼痛让我清醒了一些，也逼出了我压在心底的那个名字。“我叫……沈砚。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她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我趁热打铁，几乎是脱口而出，“是……刘院长给的地址。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她静静地看着我，目光像在审视，又像在回忆。
她的视线在我的脸上停留了很久，从我的额头，到我的眉毛，最后，定格在我的眼睛上。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往下沉。就在我以为她会再次关门的时候，
她的眼神忽然软了下来。“……沈砚？”她轻声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眼睛还是小时候那个样子。”我的心猛地一颤。她记得！她真的还记得！
那些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孤儿院昏黄的灯光，院子里那棵老槐树，
冬天里她冻得通红却依然嫣然的脸……“进来吧。”她侧身让开了路，
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锐利，只剩下一丝疲惫和……说不清的复杂。
我有些受宠若惊地走了进去，下意识地把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藏到了身后。屋子很温暖，
和外面的严寒仿佛是两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混合着洗发水的清香，
让人感到安心。我站在玄关，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双崭新的棉拖放在我面前，
“没有男士的，这个将就穿吧！”“谢谢。”我低声说道。她“嗯”了一声，转身走进卧室，
很快拿出了一个小药箱，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手伸过来！”我愣了一下，
还是乖乖地伸出了那只红肿的手。她打开药箱，取出一瓶跌打损伤的喷雾，
动作熟练地在我的手背上喷了几下。冰凉的药液接触到皮肤的瞬间，疼痛感似乎减轻了一些。
“以后别做这种傻事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责备。“我……我只是怕你不见我。
”我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苍白。她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有惊讶，有探寻，还有一丝我不敢轻易揣测的……心疼。“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问。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
最后只化作了一句最简单的问候。“……你，过得还好吗？”她看着我，沉默了很久，
才轻轻点了点头。“嗯，挺好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缕温暖的阳光，
穿透了我心中厚厚的云层。我忽然觉得，这趟来对了。3、她将一杯茶水放在我的面前，
“吃饭没？我去给你做。”说着，她站起身往厨房走。“我已经吃过了，不用忙活了。
”她回身重新坐下。“其实那天你被车接走，我就藏在老槐树上。”我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
抬头望向她。她正低头用小勺搅着杯底的茶叶，毛衣的袖口蹭过桌面，
手腕露出一道浅淡的疤。“我以为你顶多走半个月，就会回来找我，陪我荡秋千。
”她抬起头，眼睛蒙着一层细碎的光。“我每天都在秋千上等，后来下雪了，秋千也断了，
你也没有回来。”我的喉咙发紧，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那些被我刻意压在记忆最底层的画面，被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刨了出来。她坐在秋千上，
槐树叶簌簌落在羊角辫上，她别过头笑着说“阿砚，快帮我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
在她脸上洒下跃动的光斑。“后来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问，很轻，像怕碰碎什么。
“后来就只剩槐树和我了。”她笑了笑，可那笑意没到眼底。“再后来，
刘院长说你被好人家收养了，要去很远的地方，我才知道，你不会回来了。
”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探寻，“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还好。
”我回答得很平淡，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许挽放下小勺，“阿砚，你不用跟我装。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刚才你一直在搓手背，小时候紧张就习惯这样。
”“还有你手背上的疤，不是摔的吧？倒像是刀划的。”我愣住了。这么多年，
我见过无数人，别人只觉得我体寒。但她，隔着十五年的时光，还能一眼看穿我的伪装。
窗外的雪又下大了，雪花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我深吸一口气，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收养我的家庭，待我极好，是做建材生意的。”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还有个比我大五岁的姐姐，叫林薇。我有自己的房间，有写不完的本子，
姐姐每天放学都会给我带草莓味的糖。”许挽的眼神软了下来，嘴角也跟着弯了弯。
“那挺好的，草莓味的糖……你小时候就爱吃。”我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来，
“我十五岁那年，姐姐放学路上被人堵了。”许挽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她的瞳孔微微收缩，
“被人……堵了？”“是养父竞争对手赵家的儿子。”我平静得讲述着。
“他把姐姐拖进了巷子里，还让他的人看着，不让任何人靠近。”许挽的声音发颤，
脸色开始发白，“后来呢？她……”“姐姐跳河了。”我打断她，搓了搓手，
“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他们家有钱有势，找了人顶罪，最后只赔了点钱，
什么事都没有。”“那你……”我摆摆手，“都已经过去了！”“后来，养父气不过，
去赵家理论，被人打断了腿，生意也被赵家搞垮了，欠了一屁股债。”我顿了顿，
继续回想那些操蛋的日子。“之后养父也开始酗酒，喝醉了就打我们，养母总是护着我，
把我推到房间里，自己挡在门口。”她的双眼逐渐弥漫起晶莹，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有一天晚上，养父又喝醉了，拿着酒瓶砸养母的头。
”“我冲出去把养父推开，他就来打我，养母扑过来护我，酒瓶砸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我闭上眼，脑海浮现养母头发被血浸湿，眼睛圆睁着，临终嘴里还在说着“小宝，快跑！
”的画面。“养母死了。”我睁开眼，看着许挽，“我把养父推倒，他的头磕在了桌角上，
也没气了。”“然后我拿着刀，去了赵家。”“沈砚！”许挽突然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很凉，
“你别告诉我……你……”“等我到赵家推开门，满室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我跌跌撞撞跑出来，听到路人议论养父醉酒报仇！”“我没再逗留，转身回了家，
坐在沙发上，等着警察上门。”“做完笔录后，警察就让我回了家，我把养父的房子卖了，
然后就一直打工还债。”4、许挽蹲下身，抱着膝盖，一时有些难以缓过神。我站起身，
想去扶她，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我知道，我的过往，只会让她更害怕。“对不起。
”我轻声说，“让你听到这些，吓到你了。”她没有说话。窗外的雪还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