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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宗执法堂的石砖，是用极北寒玉砌的。

张钧泓跪在上面才一炷香的工夫，膝盖就像扎进了冰窟窿，寒气顺着骨头缝往骨髓里钻。

可这点冷，跟丹田处的剧痛比起来，连皮毛都算不上——那里像是有团烧红的铁砂在碾五脏，每喘一口气，都带着血腥味。

“张钧泓，丹方从你房中搜出，赵昊亲眼见你夜闯丹药房，你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

首座上的执法长老把铁尺往案上一磕，“咔嗒” 一声，震得殿内烛火都晃了晃。

几十道目光钉在张钧泓背上，有同情的，有鄙夷的，还有道藏在人群里的视线，像毒蛇的信子，凉飕飕地扫过他的后颈。

张钧泓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赵昊。

他抬起头，嘴角挂着的血珠滴在寒玉砖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长老，那丹方是假的。”

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真筑基丹方最后一味药是凝灵草，纸上画的却是聚气花——聚气花只能炼聚气丹，连筑基境的门槛都够不着，我偷它做什么？”

人群里起了阵小声骚动。

有几个内门弟子悄悄点头，他们跟张钧泓一起听过丹道课，自然知道这两种草药的区别。

赵昊的脸白了一瞬，随即“噗通”一声跪在旁边，膝行两步抓住张钧泓的胳膊，眼眶红得像涂了血：“钧泓师弟！

你怎么还在说胡话？

那日我见你从丹药房出来，衣襟上还沾着丹灰，我劝你把丹方还回去，你却说‘倾雪师妹等着我突破筑基定亲，迟不得’——你忘了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了吗？”

这话像把淬毒的刀，首首扎进张钧泓心里。

他猛地甩开赵昊的手，动作太急扯到丹田，疼得他眼前发黑：“你胡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难道不是吗？”

赵昊凄声反问，“你天赋比我好，宗主赏识你，连倾雪师妹都对你另眼相看…… 可你也不能为了突破，偷宗门秘宝啊！”

殿内的议论声变了味。

谁都知道，张钧泓和苏倾雪是青梅竹马，宗主早就放话，等张钧泓突破筑基就给两人定亲。

赵昊这话，既坐实了张钧泓“盗丹方为突破”的动机，又暗指他对苏倾雪的心思不纯——简首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张钧泓气得浑身发抖，却连反驳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终于明白，从赵昊三天前拉他喝酒、故意让他去拿香囊开始，这就是个死局。

大长老是赵昊的爹，其他长老要么怕大长老的势力，要么收了赵昊的好处，而宗主闭关半月，连面都见不到。

“我没有……” 他还想再说，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月白裙角扫过门槛，苏倾雪冲了进来。

“爹！

长老们！

你们不能信赵昊的话！”

苏倾雪扑到张钧泓身边，伸手想扶他，指尖刚碰到他的丹田，张钧泓就疼得闷哼一声。

她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抬头瞪着赵昊，“是你！

前天才让弟子去山下药铺买聚气花，说要‘练手制丹’，你根本是故意伪造丹方栽赃钧泓！”

赵昊的眼神慌了，大长老赶紧开口打断：“倾雪！

休得胡言！

昊儿买聚气花是为了给外门弟子炼药，怎会是伪造丹方？

倒是你，为了一个偷盗秘宝的弟子，竟敢质疑长老会的判断？”

“我没有质疑！”

苏倾雪从怀里掏出个玉瓶，塞到执法长老面前，“这是钧泓昨天给我的聚气丹，用的就是他自己采的聚气花，要是他真偷了筑基丹方，何必费力气炼这种低阶丹药？

还有，丹药房的守卫是赵昊的远房表哥，前天值夜时偷偷喝了酒，不是钧泓撬的锁！”

证据摆得明明白白，连几个中立的长老都皱起了眉。

赵昊急了，突然爬起来指着张钧泓的胸口：“他还有赃物！

我看见他贴身藏着块黑色残片，说不定是从丹药房偷的上古宝贝！”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张钧泓的胸口。

那是他母亲临终前给的遗物，一块巴掌大的黑石头，边缘碎得不齐，看着像块废石。

张钧泓下意识想护，可丹田的剧痛让他动不了，两个执法弟子己经冲上来，一把扯开他的衣襟。

黑残片掉在寒玉砖上，没发出半点声音，连点光都没有——就是块普通的石头。

赵昊的脸彻底僵了，大长老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拍案：“就算残片不是赃物，张钧泓偷盗丹方证据确凿！

废其丹田，逐出师门，扔去断魂崖！”

“不行！”

苏倾雪扑上去抱住张钧泓，“我爹闭关前说过，钧泓是青云宗的未来，你们不能这么对他！”

“把她拉开！”

大长老厉喝。

两个执法弟子上前，粗鲁地扯着苏倾雪的胳膊。

苏倾雪挣扎着回头，眼泪砸在张钧泓的脸上，声音发颤：“钧泓，我去找我爹，我一定救你…… 你等着我！”

张钧泓看着她被拖出去，听着她的哭喊越来越远，心里像被撕开个口子，冷风往里灌。

他知道，苏倾雪救不了他——宗主闭关的地方有三重禁制，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两个执法弟子架着他往外走，他的脚在寒玉砖上拖出两道浅痕。

路过赵昊身边时，赵昊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师弟，倾雪师妹这么好看，你死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张钧泓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想扑上去咬断赵昊的喉咙，可丹田处的剧痛让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断魂崖在青云宗后山，崖边的风裹着碎雪，刮在脸上像刀子割。

两个执法弟子没多废话，抓着他的肩膀往下一推。

失重感瞬间袭来，风在耳边尖叫，像无数人在哭。

张钧泓闭着眼，脑子里全是苏倾雪的脸——她第一次给他送草药时的羞涩，他突破炼气巅峰时她的笑容，还有刚才她被拖走时绝望的眼神。

“对不起…… 倾雪……” 他喃喃着，嘴角又溢出鲜血。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成肉泥的时候，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温热。

那是黑残片的位置，原本冰凉的石头，此刻像揣了团炭火，顺着他的皮肤往身体里钻。

温热的感觉顺着经脉爬，像有清泉在冲洗之前被碾碎的灵力。

丹田处的剧痛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种酥麻的痒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重新生长。

张钧泓猛地睁开眼，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天地灵力正像潮水一样往他身边涌，钻进他的毛孔，顺着经脉汇入丹田——那里原本被废的丹田，竟在慢慢修复！

“这是……” 他伸手摸胸口，黑残片己经不见了，只留下个淡淡的印记，像枚小小的印章，在皮肤下隐隐发光。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慢，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托着他。

等他落地时，只是轻轻踉跄了一下，连衣服都没蹭破。

他站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参天古木的枝叶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力，比青云宗的修炼室还浓。

远处传来几声妖兽的嘶吼，声音雄浑，一听就不是凡界常见的品种。

张钧泓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重新流动的灵力——比他之前炼气巅峰时还要精纯，而且运转速度快了好几倍。

他试着吸了口气，周围的灵力立刻涌过来，顺着他的口鼻钻进体内，丹田处的印记微微发烫，像是在炼化这些灵力。

“混沌道体……”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咱家祖上是混沌道体，能吞天地灵力，只是后来没落了…… 这残片是鸿蒙印的碎片，能护你一命……”以前他以为母亲是临终胡话，现在才知道，这都是真的。

赵昊的狞笑、大长老的冷漠、苏倾雪的眼泪，一幕幕在他脑子里闪过。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

“赵昊，大长老……”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彻骨的寒意，“你们废我丹田，害我性命，还想动倾雪…… 这笔账，我张钧泓迟早要算！”

远处的妖兽嘶吼声越来越近，张钧泓抬头望向崖顶的方向，那里云雾缭绕，是他曾经的家，现在却成了他的炼狱。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灵力顺着经脉运转一周，丹田处的印记更亮了些。

他知道，现在的他还很弱，连筑基境都没到，想要复仇，想要救苏倾雪，必须先在这断魂崖底活下去，变得更强。

他捡起地上一根断枝，削掉多余的枝桠，握在手里当武器。

森林深处的光线越来越暗，妖兽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张钧泓眼神一凛，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崖顶的青云宗，他迟早会回去的。

但下次回去，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内门弟子，而是要让所有害过他、害过苏倾雪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风穿过树叶的缝隙，吹起他的衣角。

张钧泓的身影消失在密林里，只留下一道坚定的背影，和胸口那枚隐隐发光的鸿蒙印印记，在黑暗中闪烁着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