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冬至，御苑雪厚三寸，父皇高兴的合不拢嘴，给我取名“永乐”，
他抱着襁褓里的我，踏进太极殿，对满朝文武朗声：朕得永乐，与山河并重。那一刻，
三位皇兄俯身叩拜，金冠相击，发出清脆的冷声。人人都知永乐公主是大良最尊贵之人，
长大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世间烦忧。————————————1我是大良皇后独女，
年号永乐，母后的闺名长宁，长宁永乐寄托了父皇对我和母后的一片深情。
世人皆知大良帝后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皇后国色天香温柔贤淑，
皇帝从太子继位后很长时间后宫空置，然子息单薄。朝臣多次相逼皇帝纳妃，
后含泪沉默接受，帝终娶重臣四妃得三子。三位皇子落地后，父皇便几乎不再去后宫，
每日除了忙朝政，便是在昭阳殿陪着母后。我出生在冬至，御苑雪厚三寸。
御医说皇后平常思虑过重，身体有亏，生我时已九死一生，此后恐难再承皇嗣。
但父皇依旧高兴的合不拢嘴，抱着襁褓里的我，踏进太极殿，对满朝文武朗声：朕得永乐，
与山河并重。那一刻，三位皇兄与百官皆俯身叩拜，金冠相击，发出清脆的冷声。
父皇大笑，眉目飞动，平日持重的天子，此刻齿列尽露，合不拢嘴。即刻颁诏：大赦天下，
免三年徭役；京畿贫民，每户赐米一石、炭一筐。钟鼓九鸣，瑞雪反照金光，天地同贺。
史官后书：昭元冬至，帝抱公主临朝，赦天下，恩泽之盛，建国以来未有也。
我只知父皇极其疼爱我和母后，几乎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了我们。父皇是位儒雅君子，
可我不同，虽是女孩子，不喜诗词歌赋，对剑术骑射反而兴趣十足。
父皇特请了大将军教授我剑术，到底总怕我受伤，要求所传主要为了强身健体。
大将军倒是常说，永乐公主天资卓绝，可惜了是位女子，不然以后必成护国大将也。
将军惜材，背着父皇母后偷偷教授了我好些真功夫。与对我的无尽宠爱相对比，
父皇对皇兄们却极其严格。书院铃响三声，若哪位皇子迟一步，
便要在阶前跪读《帝范》一个时辰，膝盖硌在金砖上，冬天生冰，夏天烫火。
大哥沈珏十六岁，写错一字，被贬去西山军营，与士卒同吃糙米；二哥沈珣策问失利，
当庭杖十，脊背开花，血透白袴；三哥沈琳背书断续，父皇冷声：再背不出，
去太庙给守夜。同一夜，我伏在父皇膝头，吃着糖葫芦，
拨弄他腰间历代只传储君的和阗玉佩当拨片玩，听见他对母后的规劝淡声应：阿宁，
大良国弱，容不得庸主继位。他们若无真才实学，如何护得住江山，又如何护得住永乐？
转而对我说道：待永乐长成，朕给你挑天下最好男儿为驸马，王侯将相不算数，
得永乐点头才算，可好啊？我满嘴糖葫芦，含糊说：不要，全天下男儿都不如父皇好，
也不如父皇好看。父皇一愣，大笑抱我转圈，母后含泪而笑：我只求永乐平安顺遂，
一生一世一双人。父皇听罢，放下我将母后圈入怀中：对不起，
朕曾应过你此生只得阿宁一人。朕给不了阿宁的，必会让永乐成全。
母后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女人，她善待宫人和嫔妃，从不干涉政事，为了不让父皇为难，
劝说母族卸任权臣，使得前朝无后宫干扰而清明。但我很少看她展颜欢笑，
有时她会抱着我说，如果永乐是男子就好了，方能驰骋天地之大。因父皇独宠母后与我，
朝臣奏折雪片递上再谏皇后专宠，公主越矩，父皇都扫入桌下。2我逐渐长大，
帝后独生、食邑万户，母后常说我比她更为美丽，我从不知世间忧愁为何物，
世人皆知整个大良最尊贵的人就是永乐公主。父皇虽爱宠我，怎奈大良国弱，
待我十四岁那年，大良因长久积弱，边患无岁不兴，西戎铁骑屡次叩关，掠粮、屠城、占土。
当前线再失三郡，战报雪片般飞进紫宸殿，父皇鬓边添了半尺白。那一日，殿门深闭，
内侍只听得啪一声脆响，又是玉简坠地。边臣折子上书议和结果，
西戎主帅对前去议和的大良使节说：我王有令，议和可以，但大良必须割城十座，
以表臣服；永乐公主，嫁入我国；此二者若成，我王即刻收兵。否则，我西戎铁蹄之处，
大良寸草不留！殿上瞬间死寂。父皇攥着那道折子，指节泛青，半晌冷笑：朕的女儿，
岂容西戎染指！可接下来，是更长的沉默。国库空虚，三军疲敝；北疆寒苦，
援军半路冻馁朝臣依次跪倒：陛下，请以宗社为重！三位皇兄，
只有三哥沈琳站出来说半句和亲可再议，但他身后的母家大臣悄悄拉了他的衣角，
他也就不再说话。其他两位皇兄低头不语，他们身后，也各站着生母的家族。我躲在殿柱后，
看着父皇的略显苍老的背影，暗暗下了决定。在众目睽睽下，我走了出去，
俯身三叩首：儿臣愿嫁西戎，以安大良。父皇看我，眼里血丝纵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和亲圣旨第三日，辰时钟鼓齐鸣，金殿百僚肃立。父皇立于丹陛之上，鬓霜一夜如雪，
嗓音沙哑却似万钧雷霆，滚过每一道朱柱：永乐长公主，国之珍宝，社稷之盾，
今赐婚西戎，以全两国永缔同心！父皇解下腰间那枚我从小玩耍的龙纹玉佩，系于我身。
阶下顷刻哗然礼部尚书言画面匍匐而前，颤声谏曰：陛下，龙纹和阗玉佩唯储君可佩，
公主奉旨和亲，不可逾制！永乐为百姓社稷资做如此，他抬眼，目光掠过百官，
谁敢言逾矩？2启程前夜，我去内殿与母后辞别，母后坐于铜镜前，
如瀑青丝几天就长出许多白发，却拿起金剪，剪下一缕，起身缝入我的嫁衣内襟，
只低声道：永乐，只恨你生在帝王家，终究，是阿爹阿娘对不住你。我抱住母后，
泪湿衣襟：母后，女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您一定保重自己。和亲队伍旌旗迤逦，
跋涉数千里，雪消草长，才望见西戎王城。城门洞开，却无迎亲鼓乐，唯有胡笳三声，
便潦草收场。西戎王也有三子，求娶我的是闻名草原的纨绔三皇子耶里烈。
大婚仪式潦草结束，洞房花烛夜，金帐垂红，我却坐得笔直，凤冠未卸，喜服衣襟紧合。
耶里烈被两名胡姬左右搀扶进来，如果单看他面容，也算是俊朗，可惜锦袍半褪，酒气冲鼻。
胡姬衣衫稀薄，浓妆艳抹，醉鬼一挥手，把喜秤打落在地：都留下！本王今晚要热闹！
我起身，挡在榻前：殿下，礼未成，请她们出去。耶里烈眯起眼：公主果然清高货！
不过请你看看清楚，此刻你在我西戎殿内，也不再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大良永乐公主，
想做我的女人，就要足够知趣！我袖中手紧握，指甲陷进掌心，
面上却波澜不兴：殿下代表西戎既娶我，便请给西戎王室留最后一丝体面。他冷笑，
一把搂过胡姬，当众亲了下去，手肆意游走，像故意撕我脸皮。体面？他喘息着嘲讽，
在本王床上，只讲快活！我抬手，拔下西戎王御赐凤冠金簪对着自己。
殿下若再进一步，我将簪尖抵在自己颈侧，我宁可死在这里。耶里烈愣住，
酒意退了几分，恼羞成怒：你敢威胁本王？我声音低而稳：我敢死，殿下敢担吗？
空气瞬间凝固。胡姬吓得噤声，耶里烈脸色青白交错，最后狠狠踹翻喜桌，带着人扬长而去。
门帘摔得山响，酒壶碎了一地，像这场洞房花烛的笑话。我放下金簪，掌心已见血，此后，
我名义上的夫君许久未来扰我，这也倒叫我松了一口气。3直到那夜，
我借养病为由移居西苑，夜半被窗棂外一阵低语惊醒，
是送亲副使的鸿胪少卿陈玦与我的贴身宫女阿榴在回廊尽头拉扯。永乐公主已安全送到，
婚典也成，我必须即刻回京复命。陈玦压低嗓音，却掩不住焦躁。阿榴攥住他袖口，
指甲几乎掐进绸缎：你说过会带我走！宝贝，你放心，陈玦软声哄她，
我定会想办法来接你回去，先松手，别叫人看见。少匡我，
你骗我睡觉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阿榴冷笑，怎么，吃干抹净就想跑？
我阿榴可不是任你谎骗的！你们的密信我偷看了，『永乐在手，十城交割，兵不血刃，
耶里烈大喜，必应所诺』，二皇子真真好算计啊！你敢不带我走，我就把它抖出去，
让你们几个叛国贼一起陪葬！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住嘴，你这个贱婢，
陈玦用手掩住阿榴口鼻，眼看阿榴就快挣扎不动。我没有惊动二人，悄声退回内室，
唤来另一名宫女阿檀，低声吩咐：去，把阿榴叫来，说我要她守夜。阿檀领命而去。
片刻后，阿榴掀帘进来，眼圈尚红，却强作镇定。我倚在榻上，
只淡淡一句：我身体不太爽利，从今日起，你与我同吃同住，寸步不离。她指尖一颤，
却不敢抬头。我垂眸拨弄香炉，看青烟袅袅升起。第二天，陈玦按制启程回京复命，
我立于高阶，看他翻身上马，背影没入晨雾。阿榴侍立在我身侧，面色惨白，
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陈玦离宫当日傍晚，西戎王赐我的金簪忽然失踪，
我下令阖宫搜寻，最后竟在阿榴枕下翻了出来。先押入暴室我转身，掸了掸袖口，
来人，去请示耶里烈殿下，就说我陪亲宫婢涉嫌盗窃御赐金簪，应当如何处置？
侍从快马而去，不到两刻便回，垂首禀道：殿下只回了一句话，大良贱婢死不足惜，
这种小事别来烦我。我笑了笑，抬眼望向殿外渐沉的暮色。既然是大良的人，
那就按大良的规矩我轻声吩咐，先杖三十，额上烫火印，再关水牢，听候发落。
阿榴额头磕得咚咚作响，挣脱架住她的宫女，跪行至我面前，
指甲死死抠住我裙摆的金线：公主，奴婢冤枉！是他，一定是他！
那簪子……那簪子定是有人塞进奴婢枕下的！求您开恩，留奴婢一条贱命……
我俯身垂眸看她说：阿榴，你我主仆一场，到底还是有旧情需念。你倒说说，是谁要栽你？
我定不会冤枉于你。她趴在地上，血从额头渗进眉心，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声音嘶哑得几乎碎裂：公主，请屏退左右，事关重大，只能您一人知道。
我示意左右把阿榴绑结实了，然后让所有人退下，道你可以说了。
从阿榴那里我知道了那封耶里烈给二哥的密信。原来两人早就结识多年，
二哥给耶里烈不断传递战略情报使得本就孱弱的大良节节败退,西戎本只想获得十座城池，
是二哥主动提议加上我作为更重的砝码，
这无异让耶里烈在西戎王心中成为有勇有谋的最佳继任者。
二哥交换的条件就是耶里烈助他夺取大良王位，待耶里烈继任西戎王之位后，
让他保留一国之君之位。不错，就算国小，也是高高在上的王，总比屈尊人下的好，而我，
不过是他为自己牟利的加重筹码。听罢，我拿出那只金簪轻轻抚摸后以剑姿刺入阿榴心脏，
她的眼神从惊讶到绝望，随即倒地而死。这是我第一次杀人，教我剑术的大将军应该想不到，
他娇滴滴的公主徒儿杀人时干净利落没有半分犹豫。4皇宫里死一个小奴婢就像死一只苍蝇，
只是我知道，一切都变了。立在铜镜面前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父皇母后赐我的，
不止十座城池，还有这张国色天香的脸。铜镜里，我反复练了千百遍的怯与媚
已经可以熟练掌握，睫羽半垂，遮得碎光潋滟；唇珠微张，呼出的气在镜面晕开一朵雾花，
又瞬间散尽，像欲拒还迎的叹息。我派人去请耶里烈说有要事商谈，然后命人阖宫沐浴，
汤池加温再倾了十斛玫瑰露，让水痕一寸寸舔过肌肤沁入经久不散的香味。宫人替我擦身时，
我低声嘱她们：留一点水珠在后颈，要滚不滚的。她们红着脸退下。指尖蘸了麝膏，
从颈侧蜿蜒至腰窝，身披亲自挑选的烟霞色薄纱里裙，袖口只到肘弯，
锁骨下的朱砂痣若隐若现。腰间系带故意留了个死结，结头垂在尾骨，走一步，
便轻轻扫一下，像有人暗中拿羽毛挑逗。耶里烈进寝殿时，带着外头霜夜的凉。我背对着他，
正抬手拨灯芯，袖口滑落，整片雪色脊背便曝在烛光里。他脚步顿住，铜门在身后咔哒
阖死。殿下我软软唤一声，回身时腰肢先动，肩颈线才缓缓旋过去，
灯火把我的影子投在他靴尖。我捧酒走近，赤足踏过兽毯，脚趾故意蜷了蜷，陷进长绒里。
酒是热的，盏是冷的，我指腹在盏壁来回摩挲，直到他目光跟着那抹红晕一起发烫。
递过去时，我轻踮脚，颈侧的水珠终于滚落，沿着锁骨，钻进胸口，
在薄纱上洇开深一朵浅一朵的梅。耶里烈的呼吸骤然粗重。我佯装不稳，指尖按在他胸口，
隔着铁甲也能听见鼓噪的心跳。酒盏倾斜，一线琼浆顺着他喉结滑进衣襟，我俯身，
舌尖轻轻接住那滴琥珀，像猫儿偷腥，卷入口中，抬眼时睫毛扫过他下颌。外头很冷么？
我声音压得极低，不等他答，抓起他手腕，按在自己后腰，纱下肌肤才经汤池蒸过，
烫得他指节一颤。我牵引着那手，慢慢往前，停在系带死结上，让结头缠住他粗粝的指腹，
轻轻一带，便松了。薄纱欲坠未坠，我踮脚贴近，用唇瓣碰了碰他耳廓，气音里带着颤，
却字字清晰殿下，长夜漫漫，妾……很怕冷。火舌啪地爆了个灯花，
映出他眼底最后一点理智，被情欲撕得粉碎。下一秒，天旋地转，我已被打横抱起。
纱幔层层坠落，把旧日尊严埋进滚烫的黑暗里。5按制，我随耶里烈入宫觐见。
我换上一袭素色织金长裙，裙摆以银线暗绣大良最寻常的缠枝莲，
不张扬却在胡地毡毯上显得格外干净柔顺。发髻低挽，只插西戎王亲赐的金簪以示重视。
进殿时，我刻意落后耶里烈半步，膝弯微曲，双手合于额前，以大良大礼叩拜。
西戎王抬手示意，我却先侧身替耶里烈整了整披风系带，才盈盈起身，垂眸立在他身后半步，
一副夫为天的小心模样。酒过三巡，我起身献盏。双手捧杯，杯口低于王座三寸。
西戎王随口问：大良的公主，可饮得我西戎烈酒？我抬眸，声音却轻而稳：陛下赐酒，
是儿臣的福分。只是恐醉后失仪，若蒙恩准，愿以琴音代酒，为王上祝寿。老王朗声允了。
我跪坐毡毯，指尖拨弦，先是一曲《阳春》，转调处又滑入胡地短调，高高低低，
像大漠风起，又像江南水暖。琴音收时，殿内静得只闻烛花爆响。我俯身叩首，金簪轻摇，
发出极轻的叮。西戎王忽然大笑，拍着耶里烈的肩：好！温柔识礼，又通音律，
堪为吾儿良配！从此，他带我日日入宫。西戎王喜听南音，我便把《凤求凰》改成胡琴版，
指尖拨弦时，肩纱半褪，雪色在金光里晃得老眼昏花的王上直了背。
赏赐流水般进我帐：夜明珠、红鸾锦、玄铁匕首……我照单全收，转身便捧到耶里烈面前，
眉眼盈盈：臣妾要这些做什么？只愿殿下马踏龙阙那日，记得今日就好。烛影摇红，
春宵帐暖。我软在耶里烈怀里，把唇贴到他耳廓，用极轻的嗓音唤他殿下。他肌肉一紧，
眸色深得像要把我生吞。我指尖顺着他胸口的旧疤画圈，
有意无意地颤：王上今日夸您英武，说……说您才是大西戎的未来。一句话，
三分怯、七分慕，直把他勾得神魂颠倒。大良城池的岁币按时押到，
黄金四十万、绢帛三十万，另加茶叶、精盐、瓷器，堆得王庭目眩。
西戎王拍着耶里烈的肩大笑：吾儿得此良助，何愁天下不定？群臣山呼太子那日，
我跪在他身后，以额触地，唇角却勾起极冷的弧度。晚夏时我倚在羊毛毡榻边，不断干呕，
耶里烈从校场赶回，眼里燃着初为人父的狂喜，声音却放得极软：永乐，告诉我，
想要什么能让你高兴？我垂眸，泪珠恰到好处地滚落，
在锦褥上晕开深色圆痕：能为殿下开枝散叶是妾的福气，只是昨夜梦见母后鬓白如霜，
难免思念不已……话未毕，我侧首掩唇，肩头微颤，像被思乡愁压垮。耶里烈沉默片刻，
久到我以为他生疑。忽而他起身道：大良虽远，也不是不能去，你整理行装，
我亲送你至边境，再派最勇悍的骑兵卫队护你归宁。我抬眼，泪里带惊，
指尖怯怯勾住他小指：可王庭旧例，和亲夫人不得返国……他大手一挥：既是旧例？
那我们的孩儿就做新例。6怀孕满三个月的初秋、胎像安稳后，我由耶里烈亲自护送，
带着浩浩荡荡的骑兵卫队风光返京。车驾抵达大良外城时，却见城门悬素，
远远就看见三皇兄沈琳率领仪仗站在城门下，一身朝服被阳光照得发白。不等车停稳，
我已探身而出，急声问：父皇母后可好？沈琳却像被风呛住，目光飘忽，
只伸手来扶我：皇妹，先进城吧，公主府已收拾妥当。我甩开他的手，
直接命御者驱车入宫。昭阳殿外，昔日彩帷尽撤，只剩素白幡条在檐下轻晃。宫女们低着头，
衣襟袖口全是暗银线绣的素纹。我提着裙摆奔上台阶，母后，永乐回来看您了！
指尖碰到殿门那一刻，内侍扑通跪下，声音哽咽：公主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