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夜里的断弦腊月二十三的雪，下得没心没肺，把筒子楼的晾衣绳压得弯成了弓。
余清弦缩在厨房角落，手里攥着块冻得发硬的馒头，耳朵却支棱着，
听着客厅里摔东西的声响——是她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二手电子琴，
此刻正被继弟周磊踩着，琴键碎成了白花花的小块，像她刚才被打红的指节。“赔钱货！
谁让你把这破玩意儿摆客厅的？挡着我看电视了！”继母刘梅的声音尖利，
唾沫星子几乎要透过门缝溅过来，“供你吃供你穿，你倒好，不学做饭不学洗衣，
整天捣鼓这破琴，能当饭吃？”余清弦的指甲掐进掌心，血腥味混着馒头的霉味往喉咙里冲。
她今年十七，在这个重组家庭里活了五年，从最初的小心翼翼，
到后来的麻木——父亲余建国永远坐在沙发上抽烟，眉头皱着，却从不说一句维护她的话，
只在刘梅骂累了的时候，闷声说句“清弦，让着点你弟”。电子琴是她的命。
初中时音乐老师发现她有绝对音感，摸着她的头说“清弦，你是块学音乐的料”，
可这话传到刘梅耳朵里，就成了“女孩子家搞音乐是不务正业”。那架二手电子琴，
是她每天放学去废品站捡塑料瓶、帮隔壁老奶奶择菜攒下的，琴键少了两个，
她就用马克笔描出轮廓，对着音乐课本上的简谱，在被窝里默背指法。“还敢瞪我？
”周磊见她不说话，抬脚又踹了琴身一脚，“我让你弹！让你弹！”余清弦猛地冲出去，
想把电子琴抱起来，却被刘梅一把揪住头发，后脑勺狠狠撞在墙上。眼前瞬间发黑，
她听见父亲的声音：“清弦，别闹了，明天让你妈给你煮个鸡蛋……”鸡蛋？她不需要鸡蛋。
她只看着那架散架的电子琴，看着周磊脚上沾着琴键碎片的运动鞋，看着父亲躲闪的眼神，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剜走了一块。那天夜里，余清弦发了高烧，迷迷糊糊中，
她好像又回到了初中音乐教室，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黑白琴键上，老师笑着让她弹《小星星》，
指尖触到琴键的那一刻，暖得让人流泪。她想抓住那束光，可手伸出去，只摸到冰冷的墙壁。
再醒来时，医院的白灯刺得她眼睛疼。床头放着一张病危通知书，医生说她是病毒性心肌炎，
加上长期营养不良，没救过来——她死在了十七岁的冬天，死在那架断了弦的电子琴旁，
死在家人的冷漠里。闭眼的前一秒，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有来生，
她再也不要做余清弦，再也不要碰音乐，再也不要待在这个家。2 重回十五岁的夏“清弦！
清弦！快起来，要迟到了！”熟悉又遥远的声音砸在耳边，
余清弦猛地睁开眼——不是医院的白墙，是她房间里贴着的旧海报，是周杰伦的《七里香》，
是她十五岁时最喜欢的专辑。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
落在书桌的电子琴上——那架琴是好的！琴键完整，甚至还放着她昨天没写完的乐谱！
她抬手摸自己的头，没有肿块；摸自己的胸口，
心跳平稳有力；再摸书桌的日历——2015年6月15日，距离她被刘梅推倒撞墙，
还有两年；距离那架电子琴被周磊踩碎，还有两年半；距离她病死在医院，
还有两年零七个月。她重生了。重生在十五岁的夏天，
重生在她刚把电子琴从废品站老板手里买回来的第三天，重生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早饭都要凉了！”刘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还是那股不耐烦的调调，
但余清弦却没了从前的恐惧——她清晰地记得，上一世的今天，刘梅因为周磊考试不及格，
把气撒在她身上，骂了她整整一个早上，还摔了她的早饭。余清弦深吸一口气，
把乐谱叠好放进书包，又小心翼翼地把电子琴盖好，才打开门。客厅里，
周磊正坐在餐桌前啃油条，父亲余建国在看报纸，
刘梅把一碗稀粥“哐当”放在她面前：“赶紧吃，吃完去给你弟买瓶冰可乐，
他今天要去同学家玩。”上一世，她乖乖去买了可乐，回来时却被刘梅说“买晚了，
你弟都走了”，最后那瓶可乐被周磊偷偷倒在她的乐谱上，字迹晕成了一片黑。这一次，
余清弦拿起筷子，喝了一口稀粥，抬眼看向刘梅：“我不去。第一，我早上要去学校练琴，
音乐老师说今天要检查视唱；第二，周磊比我小两岁，自己能买可乐；第三，
我的零花钱是用来买琴谱的，没闲钱给他买饮料。”话音落下，客厅里瞬间安静。
余建国手里的报纸停在半空，周磊咬油条的动作也顿住了，刘梅更是瞪大了眼睛，
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你说什么？你敢跟我这么说话？”“我只是在说事实。
”余清弦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我吃好了，去学校了。”她背上书包，路过周磊身边时，
周磊伸手想拽她的书包带——上一世，他就是这么拽着她，让她摔了一跤，
膝盖破了好大一块皮。但这一次，余清弦侧身躲开，周磊扑了个空，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你给我站住！”刘梅气得跳脚，伸手想抓她，却被余清弦快步避开，“余建国！
你看看你女儿！翅膀硬了是不是！”余清弦没回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夏天的风带着栀子花香，吹在她脸上，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是热的——不是发烧的灼热，是活着的、带着力量的温度。她记得，上一世的今天，
她因为被刘梅骂、被周磊拽，迟到了半个多小时，错过了音乐老师的视唱检查，
后来老师再也没主动找过她。而这一世，她要去学校，要去练琴，
要抓住那个曾经被她弄丢的机会。走到公交站，余清弦掏出手机——是个旧款的按键机，
里面存着她攒钱买的几首钢琴曲MP3。她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
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缓缓流淌出来。指尖下意识地在腿上敲打着节奏，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一世，她不仅要活着，还要把音乐捡起来，
要让那些欺负她的人知道，她余清弦，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要让所有人都听到，
她用指尖弹出来的声音。3 琴房里的微光市三中的音乐教室在教学楼的顶楼，
平时很少有人来，只有音乐老师陈岚会在早上七点过来练琴。余清弦赶到时，
陈岚正坐在钢琴前，弹的是《致爱丽丝》，琴声清亮，像清晨的露珠。“清弦？
今天怎么这么早？”陈岚看到她，停下了手，笑着招手，“过来，昨天让你练的视唱，
现在唱给我听听。”余清弦走过去，深吸一口气，看着乐谱，开口唱了起来。
她的声音不算特别洪亮，但音色干净，音准极稳——绝对音感的优势在这一刻凸显出来，
哪怕是稍微复杂的转调，她也能准确地唱出来。陈岚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等她唱完，
忍不住拍手：“太好了！清弦，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有天赋！尤其是这个转音，处理得很细腻，
你是不是私下练了很多遍？”余清弦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我自己对着MP3练的，
还有……”她指了指自己的旧按键机，“里面存了几首曲子，我跟着听，记旋律。
”陈岚看着她手里的旧手机，又看了看她洗得发白的校服，
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余清弦的家庭情况，重组家庭，继母不待见她，父亲不管事，
之前她想让余清弦参加市里的青少年钢琴比赛，余清弦却说“家里不同意，没钱买琴”。
“清弦，”陈岚拉过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指尖却有薄薄的茧子——是长期摸琴键磨出来的，
“下个月市里有青少年钢琴比赛，一等奖有五千块奖金，
还有机会去省音乐学院附中参加夏令营。你想不想去？”五千块奖金！
余清弦的心脏猛地一跳——上一世，她根本不知道这个比赛，直到后来听同学说起，
才知道一等奖的奖金能买一架新的电子琴。而这一世，陈岚主动把机会递到了她面前。
“我……我可以吗？”余清弦的声音有点发颤，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激动，“我没有钢琴，
平时只能练电子琴……”“没关系，”陈岚笑着说，“音乐教室的钢琴，你早上早点来，
晚上晚点走，都可以用。我再给你补补钢琴指法，你的乐感这么好，只要多练，肯定能行。
”那天早上，余清弦在音乐教室练了两个小时钢琴。指尖触到真实的黑白琴键时，
她差点哭出来——比电子琴更厚重的触感，比MP3更清晰的音色，像是一束光，
照进了她重生后的生活。放学回家时，余清弦特意绕了远路，去废品站看了看——她知道，
上一世她就是在这里买到那架二手电子琴的，但现在，她有了音乐教室的钢琴，
暂时不需要它了。不过，她还是跟废品站老板说了句：“叔，如果有没人要的旧琴谱，
能不能留给我？我可以帮你整理废品。”老板是个老实人，点点头：“行啊，你这丫头，
上次买琴的时候就看你喜欢这些，以后有旧谱子，我给你留着。”回到家，
刘梅果然又在发脾气，见她回来，劈头就骂：“死丫头，去哪里野了？不知道回来做饭吗？
你弟都饿了！”周磊也在旁边帮腔：“姐，我要吃红烧肉，你给我做！”上一世，
她会赶紧冲进厨房，哪怕自己饿着肚子，也会先给周磊做红烧肉。但这一次，
余清弦放下书包，走到客厅，看着刘梅：“我今天要写作业，还要练琴，没时间做饭。
你和周磊都是成年人周磊十三岁，刚上初中，算半大孩子，这里是故意气刘梅，
自己能做饭。还有，我不会做红烧肉，你想吃，自己做。”“你！”刘梅气得脸通红，
伸手就要打她，余清弦往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看着她：“你要是打我，我就去学校告诉老师，
去居委会说你家暴。你不是最喜欢在邻居面前装好人吗？要是让大家知道你天天打我、骂我，
你觉得大家会怎么看你？”刘梅的手僵在半空——她最在意别人的眼光，
平时在外面总是装得对余清弦很好，要是余清弦真的闹到居委会，她的脸就丢尽了。
余建国在旁边咳嗽了一声：“行了，小梅，清弦也大了，让她自己写作业吧。做饭的事，
我来弄。”刘梅狠狠瞪了余清弦一眼，不甘心地转身进了厨房。周磊想再说什么，
被余清弦冷冷的眼神一扫，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余清弦回到自己房间，锁上门，
从书包里拿出陈岚给她的琴谱，坐在书桌前，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窗外的夕阳照进来，
落在琴谱上，那些音符像是活了过来，在她眼前跳动。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家庭的欺负不会轻易消失，但她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懦弱的余清弦了。她有音乐，
有陈岚的帮助，有重生的机会——她要抓住这一切，一步步走出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走向属于她的、有音乐的人生巅峰。4 比赛与裂痕接下来的一个月，
余清弦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练琴上。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赶在六点半之前到学校，
在音乐教室练琴；中午不回家，在学校食堂买个馒头，吃完就回音乐教室；晚上放学，
等陈岚走了，她再练一个小时，直到天黑才回家。陈岚给她选的比赛曲目是《童年的回忆》，
曲子不算特别难，但需要细腻的情感表达——既有童年的纯真，又有对过往的怀念。
余清弦弹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上一世的自己，想起十五岁时躲在被窝里默背指法的夜晚，
想起十七岁时被摔碎的电子琴，那些情绪揉进琴声里，让曲子多了一层不一样的感染力。
比赛那天，余清弦穿着陈岚给她找的一条白色连衣裙——是陈岚女儿穿过的，洗得很干净，
很合身。她抱着琴谱，站在后台，看着前面的选手一个个上场，心里有点紧张，
但更多的是期待。轮到她上场时，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钢琴前坐下。
指尖触到琴键的那一刻，所有的紧张都消失了——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十五岁的夏天，
阳光、栀子花香、陈岚的笑容，还有重生后第一次摸到钢琴的感动。琴声流淌出来，
先是轻快的旋律，像是童年时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中间的转调稍微沉了一点，
像是想起了那些被欺负的日子，但很快又变得明亮——像是重生后看到的希望。
台下的评委们原本在低头记笔记，听到她的琴声，纷纷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惊讶和欣赏。
陈岚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余清弦，眼眶有点红——她能听出琴声里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