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宋词抱着我的骨灰，哭得像个孩子。十八岁那年，为救被失控货车撞向的宋词，
我被碾断双腿，高位截瘫。她哭着说会照顾我一辈子。为了给我赚取高昂的医疗费，
她拼命画设计稿，成了业内闻名的服装设计师。十二年过去，她功成名就，
身边有了更优秀的他。而我，只是个离了她连床都下不了的累赘。她看我的眼神，
从心疼变成了不耐。后来，在她和新欢的订婚宴前夜，
我看到她亲手设计的婚纱上有一处脱线。我想帮她缝好，却笨拙地扯坏了那片昂贵的蕾丝。
她崩溃地尖叫，猩红着眼问我：“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死在那场车祸里！
”我终于明白，我的存在，是她通往幸福路上最大的障碍。我这辈子最怕冷，可那天，
我还是笑着摇着轮椅，一点点滑向了冰冷的海里。“阿词，别哭，这次我真的放过你了。
”1“宝贝，再等我一下，发布会结束我就过去陪你。”宋词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
甜得像裹着蜜。电话那头，是她新捧在手心的顶流男星，顾彦辰。“嗯，知道你最好了，
爱你。”她挂了电话，推门进来，脸上的甜蜜瞬间被不耐取代。“陈婧，你又要干什么？
”我的身体已经僵了四个小时。针扎般的痛感从背部传来，我需要她帮我翻个身。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音。她皱着眉，走过来，粗暴地将我掀了个面。
动作太大，我的头撞在床头的护栏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却像没听见。
“一天到晚就知道折腾人，没我你是不是早就烂在床上了？”她一边抱怨，
一边拿起桌上的水杯，将吸管塞进我嘴里。“喝快点，我赶时间。”冰冷的水滑过喉咙，
我贪婪地吮吸着。十二年了。自从我为了救她被车碾断双腿，高位截瘫后，
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这间房，和她。起初，她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婧婧，你放心，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她也确实做到了。她拼命画稿，从一个无名小卒，
成了业内闻名的服装设计师“阿词”。她赚了很多钱，给我请了最好的护工，买了最贵的药。
所有人都说，宋词有情有义。只有我知道，那份情义，早在日复一日的屎尿屁中，
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她看我的眼神，从心疼，到麻木，再到如今的厌烦。
就像在看一件麻烦的、扔不掉的垃圾。她匆匆喂完水，转身就要走。我急了，用尽全身力气，
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阿……词……”她不耐烦地回头：“又怎么了？”我看着她，
眼睛里满是乞求。今天是我的生日。她忘记了。2“生日？
”宋词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嗤笑一声，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红色的钞票，
扔在我脸上。“陈婧，你当自己还是那个众星捧月的陈家大小姐？”“一个瘫子，
过什么生日？”钞票冰冷的棱角划过我的脸颊，带来刺痛。远不及我心口的万分之一。
“拿着这些钱，让护工给你买个蛋糕，别来烦我。”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她身上好闻的香水味，也隔绝了我最后一点希冀。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泪无声地滑落。其实，我早就该习惯的。自从三年前，
顾彦辰出现后，我就不再是她世界的唯一。她会温柔地叫他“宝贝”，
会为他的一场小感冒而紧张到半夜驱车去探望。会把他穿过的每一件衣服，
都亲手洗净、熨平，叠得整整齐齐。这些，都曾是我的专属。我记得，瘫痪的第一年，
我的生日。她推掉了所有的工作，买了我最爱吃的草莓蛋糕，点上蜡烛，
在我床边唱了一整晚的歌。她握着我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婧婧，许个愿吧。”我看着她，
在心里默默许愿。我希望我的阿词，一辈子平安喜乐，万事顺遂。第二年，她已经小有名气，
忙得脚不沾地。但还是在零点过后，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给了我一个带着寒气的拥抱。
“婧婧，对不起，我来晚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杯蛋糕，
上面插着一根孤零零的蜡烛。“生日快乐。”那是我吃过最甜的蛋糕。后来，
她的事业越来越好，也越来越忙。我的生日，从一个蛋糕，
变成了一句微信转账的“生日快乐”。再到今天。变成了一沓带着侮辱意味的钞票。原来，
十二年的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包括一个人的心。护工张姐走进来，
看到我脸上的钱和泪，叹了口气。她默默地把钱收起来，帮我擦干眼泪。“陈小姐，
别难过了。”“宋小姐她……也是太忙了。”我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比哭还难看。
是啊，她忙。忙着和她的新欢，共筑爱巢。而我这个旧人，连成为她生活里的背景板，
都显得碍眼。3.宋词的春风得意，几乎是写在脸上的。她和顾彦辰的绯闻，
占据了各大娱乐版面的头条。“天才设计师‘阿词’与顶流巨星顾彦辰好事将近。
”新闻标题刺得我眼睛生疼。宋词却毫不在意，甚至把顾彦辰带回了家。那是我们的家。
是我爸妈留下的房子，也是我和她一起长大的地方。顾彦辰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
英俊得像个王子。他看到我，眼中布满嫌恶，但很快又被完美的笑容掩盖。
“这位就是婧婧姐吧？阿词经常跟我提起你。”他伸出手，似乎想跟我握手。我动弹不得，
只能尴尬地看着他。宋词走过来，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嗔怪道：“你别逗她了，她动不了。
”那语气，亲昵又自然。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而我，只是个闯入的外人。
顾彦辰顺势搂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宋词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捶了他一下。“讨厌，婧婧还在呢。”他们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完全没把我当回事。
我像个透明的摆设，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着属于我的阿词，对另一个男人笑靥如花。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快要窒息。那天晚上，我发了高烧。
身体烫得像个火炉，意识也开始模糊。我艰难地按响床头的呼叫铃。
隔壁房间传来宋词不耐烦的声音。“又怎么了？”她推门进来，看到我烧得通红的脸，
皱了皱眉。“真是会挑时候。”我听到她低声抱怨了一句，然后转身出去，再进来时，
手里多了一支退烧针。冰冷的针头扎进皮肤，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或许是心里的痛，
早已盖过了一切。迷迷糊糊中，我听到隔壁传来顾彦辰的冰冷的话。“他没事吧？
”“死不了。”宋词的声音冷冰冰的，“一个累赘，麻烦死了。”“别气了宝贝，
为了她不值得。”顾彦辰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等我们结婚了，就把她送到疗养院去，
我不想我们的家里有外人。”“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被夜莺取代。我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直到天亮。原来，我不是她的亲人。我是外人。
是个累赘。4.“婧婧，你看，这是我亲手设计的婚纱，好看吗？
”宋词提着一个巨大的盒子回来，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她和顾彦辰的订婚宴，就在明天。
她从盒子里拿出那件婚纱，在我面前展开。洁白的蕾丝，精致的刺绣，
裙摆上缀满了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真的很美。
美到足以匹配她此刻的幸福。“这是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作品。”她抚摸着婚纱，
眼神里满是爱意和憧憬。“我要穿着它，嫁给我最爱的人。”我看着她，
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最爱的人。曾几何时，这个称呼，是属于我的。
她把婚纱小心翼翼地挂起来，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你千万别碰它，弄坏了你赔不起。
”她警告我，眼神锐利如刀。我点了点头。夜里，我睡不着。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照在那件婚纱上，美得有些不真实。我鬼使神差地，想离它近一点。再近一点。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点挪动身体，从床上摔了下来。剧痛传来，我却感觉不到。
我匍匐在地，像一条卑微的虫子，艰难地爬向那件婚纱。终于，我触碰到了那冰凉的裙摆。
我看到裙摆的蕾丝边上，有一处极小的脱线。大概是宋词太激动，没有注意到。我想帮她。
我想在我彻底变成一个废物之前，再为她做点什么。我的手因为常年不用，早已僵硬萎缩。
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勉强捏住那根线头，想把它塞回去。可我太笨拙了。
只听“刺啦”一声。那片昂贵的蕾丝，被我硬生生扯下了一大块。我愣住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后传来宋词的脚步声。她大概是起夜，路过客厅。然后，
她看到了地上的我，和被我扯坏的婚纱。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下一秒，
一声尖利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响彻了整个别墅。“啊——！”宋词冲过来，
一把推开我。她看着那片破损的蕾丝，眼睛瞬间变得猩红。“陈婧！”“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死在那场车祸里！”轰的一声。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我的存在，就是她通往幸福路上，最大、最碍眼的障碍。
5.宋词的怒吼还在耳边回响。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她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的脸，
心里却出奇的平静。是啊，我为什么不去死呢？如果十二年前我死了，她就不会被我拖累，
可以更早地功成名就。可以更早地，遇到她的王子，穿上最美的婚纱。而我，
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活得像个没有尊严的寄生虫。顾彦辰被尖叫声惊醒，匆匆跑了出来。
他看到眼前的景象，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走到宋词身边，将她揽入怀中。“宝贝别气，
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我就说她是个祸害，你看，
连你的婚纱都容不下。”宋词在顾彦辰的怀里，哭得浑身发抖。“彦辰，怎么办？
我的婚纱……我最重要的婚纱……”“没事，我明天就找人去巴黎，给你重新订做一件，
保证比这件更漂亮。”顾彦辰柔声安抚着她，像是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甚至都没问一句，我为什么会从床上摔下来。也没有看一眼，
我额头上因为撞到桌角而流下的血。在他们眼里，我连一件婚纱都不如。
宋词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从顾彦辰怀里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
不再是厌烦，而是彻骨的恨意。“把她弄回房间去，我不想再看到她。”她对顾彦辰说，
声音冷得像冰。顾彦辰叫来了护工张姐。张姐看到我额头上的伤，惊呼一声，想过来扶我。
却被顾彦辰拦住了。“宋小姐说了，不想看到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陈小姐，就在这儿待着吧，好好反省一下。”他们回了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张姐。张姐想帮我处理伤口，却又不敢违抗命令，急得直掉眼泪。
我看着她，扯了扯嘴角。“张姐，别哭了。”“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当一个人，连最后的念想都被碾碎时，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一夜。天亮时，宋词和顾彦辰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出门了。
他们要去参加订婚宴。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我一眼。我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笑了。阿词，
恭喜你。从今天起，你自由了。6.张姐趁着他们离开，偷偷跑过来，想把我扶回床上。
我摇了摇头。“张姐，帮我个忙。”“帮我把我房间柜子里那个蓝色的小盒子拿出来。
”张姐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那是我所有的积蓄。是我爸妈留给我的遗产，
还有这些年宋词“赏”给我的钱。我让她把盒子放在我手里。“张姐，这些钱，你拿着。
”“密码是你的生日。”张姐愣住了，连连摆手。“陈小姐，这可使不得！”“拿着吧。
”我看着她，“以后，就没人给你添麻烦了。”张姐还想说什么，我却闭上了眼睛。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张姐拗不过我，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空旷的客厅里，
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艰难地转动身体，看向窗外。海就在不远处，蓝得像一块巨大的宝石。
我记得，小时候，我最喜欢拉着宋词去海边。她总是嫌太阳大，不肯去。我就会缠着她，
撒娇，耍赖。最后，她总是会无奈地牵起我的手。“真拿你没办法。”那时的阳光，沙滩，
和她无奈又宠溺的笑容，是我记忆里最温暖的画面。我打开了轮椅的自动行驶功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