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雅典",这座由数十个避难所组成的地下城市是我们的家。
在地上,死亡与辐射统治着一切;在地下,权力与资源决定着你的命运。
我是卡拉,一个在避难所D-16区生活的十六岁女孩。
这里没有所谓的学校,只有"培训中心",教我们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我瘦小、沉默,在食物短缺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都是这样。
"嘿,蟑螂!"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没有回头,加快脚步。
但她们比我更快。
米莉娅一把扯住我的背包,用力一拉。
我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避难所的灯光冷得刺眼,照着五张居高临下的笑脸。
"今天的净水配额呢?"米莉娅伸出手,她是D-16区管理员的女儿,在这个资源决定一切的世界里,她们是"贵族"。
"我只有半瓶了。
"我从包里掏出那个可怜的塑料瓶,里面的水才刚过瓶子的一半。
"全部,"米莉娅冷笑着说,"我知道你还有。
"她们总是这样,拿走我的配额,然后在"净水交换日"用来换取食物、药品或者其他任何她们想要的东西。
在末世避难所,干净的水比黄金还珍贵。
当我交出第二瓶水时,塔玛拉——米莉娅的跟班之一——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拖到走廊的角落。
"听着,蟑螂,"她压低声音,"明天有个新运输队到达,他们带了外面世界的货物。
我们需要更多的水来交换。
""但我没有更多的了!"一记耳光让我的左耳嗡嗡作响。
"想办法。
"塔玛拉松开我,"否则下次我们会在你睡觉的时候把你扔进排水管。
"她们大笑着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在走廊上。
我摸着生疼的脸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我不敢让它们流下来。
在避难所里,眼泪也是一种奢侈的水资源。
回到我的小隔间,我把身体蜷缩在床垫上。
这间两平米的"家"是我唯一的避风港,虽然它和其他几十个隔间只用薄薄的金属板隔开。
我拿出日记本——一叠从管理处废纸堆里偷来的纸张,用线订在一起。
这是我在这个地狱里唯一的朋友,直到那天之前。
"这样下去不行,"我写道,"总有一天我会被她们榨干最后一滴水。
我需要一个计划。
"就在那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站在米莉娅她们的水瓶旁边,往里面倒入一种暗红色的液体。
当她们喝下去后,一个个痛苦地倒下,而我只是站在一旁,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满头大汗。
但更让我震惊的是,我居然为这个梦感到一丝快乐。
第二天早上,我比平常早起了两个小时。
在避难所,时间是按照人工灯光的亮灭来计算的。
当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时,我悄悄溜出了隔间。
培训中心的大门紧锁着,但我知道管道间有条捷径。
爬过生锈的通风管道,我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培训中心。
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水瓶架,按照区域和家庭序号排列整齐。
找到米莉娅她们的水瓶并不难。
五个闪亮的金属瓶,上面刻着她们各自的名字和家族徽章——这种奢侈在避难所简直是耀武扬威。
我站在那里,心跳加速。
我真的要这么做吗?当然要。
如果我不反击,她们会榨干我的最后一滴水,字面意义上的。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
里面装着我收集的"特制饮料"——其实就是我在厕所排队时偷偷收集的自己的尿液,混合了一些管道锈水。
液体呈现出暗黄色,但在这个光线昏暗的避难所里,很难被察觉。
我打开第一个水瓶——米莉娅的。
水面刚好在三分之二处,是典型的特权阶层配额。
我的手有些发抖,但很快平静下来。
想起昨天的耳光,我深吸一口气,将"特制饮料"倒入瓶中,然后迅速摇晃均匀。
一瓶,两瓶,三瓶,四瓶,五瓶。
全部完成。
我刚把最后一个瓶子放回原位,就听到背后有脚步声。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你在干什么?"一个陌生的声音问道。
我转身,看到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站在那里。
她有着深色的皮肤和卷曲的短发,眼睛警惕地盯着我。
"没...没什么,"我结结巴巴地说,"只是来拿我的水瓶。
""撒谎,"她向前迈了一步,"我看到你了。
你往瓶子里加了东西。
"我感到一阵恐慌。
如果她告发我,我会被赶出避难所——那意味着死亡。
"求你不要告诉别人,"我恳求道,"她们一直在欺负我,拿走我的水,我只是...""是尿对吗?"女孩突然问。
我震惊地看着她。
"我也这么做过,"她小声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对付杰克逊那群人。
他们上周抢走了我三天的配额。
"我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不会告发我?""为什么要告发你?"她耸耸肩,"她们活该。
我叫凯拉,D-19区的。
""我是卡拉,D-16区的。
"我们相视一笑,这是一种奇怪的默契。
"你每天都来吗?"凯拉问。
"这是第一次,"我承认,"但我想以后会经常来。
""那我们可以轮流,"她提议,"这样风险小一些。
我明天,你后天,怎么样?"就这样,我和凯拉形成了一个秘密联盟。
我们轮流在清晨溜进培训中心,给欺负我们的人的水瓶"加料"。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发现彼此有着越来越多的共同点。
凯拉在D-19区负责修理管道系统。
那里比我们区更底层,资源更少,环境更恶劣。
她从小失去双亲,只有依靠自己的技能在避难所生存。
而我,虽然有一个生病的母亲,但在这个世界上同样是孤立无援。
两周后,我们首次看到了"成果"。
那天,培训中心的生存技能课上,米莉娅看起来明显不舒服。
她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中途几次跑出去上厕所。
"你怎么了?"指导员问道。
"我不知道,"米莉娅痛苦地说,"可能是昨天的配给食物有问题。
"我和凯拉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强忍着不笑出声。
这种隐秘的快感比我想象中更加强烈。
到了第三周,情况开始升级。
米莉娅的整个团队都出现了持续的胃部不适,她们变得虚弱、易怒。
更重要的是,她们忙于应付自己的健康问题,暂时忘记了欺负我。
"你注意到了吗?"一天晚上,凯拉在废弃管道间与我秘密会面时说,"杰克逊昨天甚至没精力来抢我的食物。
"我们在黑暗中轻轻击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但好景不长。
一个月后,避难所的医疗区报告了异常情况:有一群青少年出现类似症状——胃痛、恶心、轻微脱水。
医疗官开始调查可能的原因。
"我们需要停几天,"我紧张地对凯拉说,"至少等调查结束。
"凯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不,现在停下反而更可疑。
我们应该减量,但不能完全停止。
"她是对的。
如果我们突然停止,而她们的症状同时消失,会立刻引起怀疑。
两天后,我们收到了一条震惊的消息:塔玛拉因为严重脱水被送进了医疗隔离区。
"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忐忑不安地问凯拉。
凯拉的表情变得严肃:"你还记得她怎么对你的吗?她威胁要把你扔进排水管!在这个地方,那相当于谋杀。
"我知道她说得对,但内心仍有一丝不安。
这种复仇的甜蜜开始带有苦涩的余味。
然而,就在我们考虑是否应该适可而止的时候,事情有了意想不到的转折。
那天培训结束后,一个我从未说过话的女孩——艾米丽,悄悄拦住了我。
"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她低声说,眼神中带着一种奇怪的光芒,"我想加入。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你在说什么?""别装了,"艾米丽说,"我看到你和那个D-19区的女孩轮流在早上进入培训中心。
米莉娅她们对我也不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说会考虑一下,然后迅速离开。
当晚,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凯拉。
她比我想象中冷静得多。
"让她加入,"凯拉说,"人多力量大。
但我们需要新规则。
"就这样,我们的"复仇联盟"增加到了三个人。
艾米丽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资源——她父亲是废物处理站的工人,可以弄到一些奇怪的化学物质。
"这个能让水变得更苦,"她拿出一小瓶灰色粉末,"但不会造成真正的伤害。
他们会以为是水处理系统出了问题。
"我有些犹豫:"我们真的要升级吗?""为什么不?"凯拉反问,"你看到她们收敛了吗?昨天杰克逊又开始找我麻烦了。
"艾米丽附和道:"米莉娅昨天抢走了我的防辐射药片。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如果下次我必须去地表工作,没有那些药片,我可能会死。
"她们说的没错。
尽管生病,米莉娅和她的朋友们并没有变得更好。
也许她们需要更强烈的"教训"。
随着艾米丽的加入,我们的行动变得更加精密。
我们不再只是简单地加入尿液,而是精心调配"特制饮料"——包含废水、少量化学物质和其他难以辨认的成分。
剂量刚好足以造成不适,但不会导致永久伤害。
一周后,避难所出现了更大范围的"水质问题"。
几乎一半的年轻人报告了各种程度的胃部不适。
管理委员会宣布将对水处理系统进行全面检查。
我们知道自己需要暂停行动,但这种复仇的快感已经变得如此强烈,以至于我们都不愿意停下来。
"就最后一次,"凯拉提议,"一个大的。
然后我们停一段时间。
"艾米丽兴奋地点头:"我有个想法。
管理员的儿子——那个总是骚扰女孩的马克,他活该得到点教训。
"那晚,我们在废弃通风管道里详细讨论了"最后一击"的计划。
艾米丽带来了一种新的添加物,据说能导致短暂但剧烈的腹泻。
"完美的时机是管理委员会的季度检查,"她说,"所有重要人物都会在大厅集合,包括马克和米莉娅。
想象一下,如果他们在所有人面前出丑?"这个想法太诱人了,我都能想象那个场景:总是耀武扬威的特权阶层孩子们,在最重要的场合当众失控。
这将是我们复仇的巅峰。
但事情从来不会完全按计划发展。
第二天早上,当我准备执行我们的"终极计划"时,意外发生了。
我刚进入培训中心,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水瓶架旁。
是马克。
"我就知道有人在搞鬼,"他慢慢转身,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原来是你,小蟑螂。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这个时间点培训中心应该是空的。
"我...我只是来拿我的水瓶,"我结结巴巴地说,试图把装着"特制饮料"的小瓶藏在背后。
马克冷笑一声:"少来这套。
我姐姐和她的朋友们一个个生病,而你却安然无恙。
太可疑了,不是吗?"原来米莉娅是他的姐姐,我怎么会忘记这一点?"我设了摄像机,"他继续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设备,"录下了一切。
你完蛋了,蟑螂。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被发现意味着什么?驱逐,或者更糟——强制劳动营。
我的眼前浮现出母亲苍白的脸,如果我被驱逐,她该怎么办?就在这危急时刻,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放开她!"我转头,看到凯拉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根金属管。
马克嗤之以鼻:"又一只蟑螂?你们是一伙的?""不只有我们,"凯拉平静地说,"你真的认为只有两三个人恨你们吗?"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更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五个,八个,十个...都是来自不同区域的年轻人,他们的眼中燃烧着相同的怒火。
马克的表情从嘲讽变成了不确定:"你们想干什么?知道袭击管理员的孩子是什么下场吗?""谁说要袭击你了?"一个男孩从人群中走出来,"我们只是来告诉你真相:整个避难所的底层都厌恶你们这些特权阶层。
你们拿走我们的水、食物和药品,却从不付出任何代价。
"马克后退了一步:"你们疯了!我父亲会让你们全部被驱逐!""你确定吗?"凯拉向前迈了一步,"你真的想让所有人知道避难所里的水质问题其实是因为你们激怒了整个底层人口吗?你认为你父亲能驱逐几百人?没有我们,谁来维修管道?谁来处理废物?谁来种植食物?"马克的脸色变得苍白。
他显然没想到自己会陷入这样的局面。
"这是你的选择,"凯拉继续说,声音冷静而坚定,"要么你摧毁那个录像,并向你的朋友们传达一个信息:停止欺负弱者,分享你们多余的资源。
要么..."她没有说完,但威胁已经足够明显。
房间里的氛围紧张到可以切割。
我屏住呼吸,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最终,马克做出了决定。
他删除了录像,并答应传达信息。
但他的最后一句话让我脊背发凉:"这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当他离开后,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原来不仅仅是我们三个在进行反抗。
整个避难所的底层都在用各自的方式反击特权阶层。
凯拉不知何时已经联系了其他区域的受害者,形成了一个更大的网络。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问凯拉。
"从一开始,"她回答,"我早就知道只靠我们几个人不够。
我们需要团结更多的人。
"我望着这群陌生但又同病相怜的面孔,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在这个末世避难所,我们找到了自己的力量。
但马克的威胁仍在耳边回响。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当天晚上,我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这段经历,并加上了一句话:"在末世之下,没有谁是真正的受害者,也没有谁是纯粹的加害者。
我们都在挣扎求生,但我们选择了站起来反抗。
无论明天带来什么,至少今天,我们不再是蟑螂。
"两天后,我们得知塔玛拉出院了,但她看起来完全变了一个人——沉默,虚弱,眼神中充满恐惧。
更令人惊讶的是,第三天清晨,我在自己的隔间门口发现了一瓶完整的净水——这在资源匮乏的避难所简直是一笔财富。
没有留言,没有解释,但我知道这是塔玛拉的道歉方式。
然而,米莉娅和其他人并没有改变。
他们变得更加谨慎,但仍然维持着自己的特权和欺凌行为。
对抗才刚刚开始。
一周后,当我和凯拉在秘密会面点碰头时,她带来了一个更大胆的计划。
"单纯的报复不够,"她说,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我们需要改变整个系统。
""怎么做?"我问,既好奇又忐忑。
凯拉神秘地笑了:"你听说过'水源再分配'吗?"我摇摇头。
"几个工程师告诉我,避难所的水分配系统其实可以重新编程,"她解释道,"如果我们能进入主控室,就可以重新设置配额,让所有人获得平等的水资源。
"这个想法太过疯狂,但又令人兴奋。
不再只是报复,而是真正的改变。
"但那需要高级权限,"我指出,"我们怎么可能进入主控室?"凯拉的笑容扩大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马克的通行证。
"我倒吸一口气:"你疯了吗?他绝不会给我们。
""谁说要他给了?"凯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磁卡,"艾米丽的另一个朋友,那个在医疗区的佐伊,昨天趁马克检查时'借'了它。
我们有48小时复制一张。
"我望着那张小小的卡片,意识到我们正站在一个危险的十字路口。
这不再是简单的恶作剧或报复,这是公然的反抗,可能会导致严重后果。
但当我想起那些被夺走的水瓶,想起母亲因缺水而干裂的嘴唇,想起避难所里数百个和我一样挣扎求生的灵魂,我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我问。
凯拉严肃地说:"三天后。
主控室的轮班表显示那天晚上是最薄弱的时段。
我们需要六个人:两个负责制造分散注意力的事件,两个负责监视走廊,两个进入主控室重新编程。
""谁来编程?""你和我,"凯拉拍拍我的肩膀,"我偷偷学了一些基础编程,而你,据说有着避难所里最快的手指头。
"我不知道该感到荣幸还是恐惧,但我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秘密会面、制定计划、分配角色。
每个人都紧张但兴奋,知道我们即将改变避难所的历史。
就在行动前夜,一个意外的访客来到了我的隔间。
"塔玛拉?"我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影。
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睛下有深深的黑眼圈。
"我知道是你们,"她直接说,声音低沉,"往水里加东西的人。
"我的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但我决定不再否认:"那又怎样?"塔玛拉犹豫了一下,然后出乎意料地说:"我想加入你们。
"我几乎笑出声:"你?加入我们?别开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她坚持道,"自从生病后,我看到了很多事情。
医疗区的人是怎么对待底层的病人,管理员们是如何分配资源的...这不公平。
而且..."她低下头,"我为之前对你做的事感到抱歉。
"我警惕地看着她:"为什么我要相信你?这可能是个陷阱。
""因为我有你们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