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
“李先生在野外被蜈蚣咬伤了，目前在我院急诊。”
所以，男朋友说今天去公司加班，却在野外被蜈蚣咬了屁股？我笑了。
开车去医院的路上，我甚至没感到一丝愤怒。
习惯了，真的习惯了。
以前发现他彻夜照顾兄弟的遗孀，我哭闹一整晚。
但现在？呵，蜈蚣咬屁股，挺好的。
1医院急诊很容易就找到了他。
他趴在床上，白衬衫皱巴巴的，衣领处几个明显的草莓印刺眼得很。
床边，他的小助理林瑶瑶正抽泣着，他一边安慰她一边对我解释：“蜈蚣，咬了我屁股，疼死了。”
我点点头：“哦。”
林瑶瑶看到我来了，精致眼妆下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卓姐，对不起，都怪我，我不该拉着玮哥去郊外拍片的。”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事，谁敢怪你啊？”李程玮皱眉：“你怎么这个态度？”“我什么态度？”我耸耸肩，“有医生吗？问问还要做什么检查。”
李程玮不想在医院待着，嫌丢人。
“快去办出院，回家上药就行了！”他催促我。
走路的样子滑稽可笑，一瘸一拐的，屁股撅得老高。
后面几个护士看到偷笑，他气得加快了脚步。
到了停车场，林瑶瑶跟了过来：“卓姐，我…”“你不回自己家？”我打断她。
“我…我想送玮哥回去…”她低着头，“不过…卓姐，我坐后排会晕车…”我啪的一声关上车门：“那你可以不坐。”
“什么意思？”李程玮脸色变了。
“就是字面意思。
不想坐可以不坐，自己打车回家。”
林瑶瑶立刻又哭了起来：“玮哥，我真的会晕车的…”李程玮几步走到我这边，猛地拉开车门，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下车！你他妈什么意思？就这点度量？瑶瑶今天本来就受了惊吓，你还欺负她！”他力气很大，我被拽出车外，踉跄了几步。
“滚一边去！老子自己开车送她回去，你爱怎么回去怎么回去！”说完，他推了我一把，钻进驾驶座，砰地关上车门。
林瑶瑶坐进副驾驶，车子呼啸而去。
我站在原地，感受着手臂上的疼痛。
夜色已深，我开始慢慢走回家。
一步一步，脚下的路好像没有尽头。
七年的感情，和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有什么区别？我拿出手机，给一个未保存的号码发了条消息：“Zion，我接受你的邀请，给我几天时间安排好一切。”
很快，对方回复：“好的，我等你。”
2走到家时已是深夜，脚底磨出了水泡。
我没有哭，也没有怒吼。
掏出钥匙，打开门，开始收拾东西。
一件件衣服，一本本书，一个个曾经珍视的小物件。
七年的积累，竟然没多少值得带走的。
刚收拾了半个小时，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
李程玮回来了。
“你干嘛呢？”他看着我手里的箱子，皱起眉头。
“扔东西，没用了。”
我头也不抬。
“扔什么东西？”“过期的东西，就该扔了。”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眉头舒展开来：“哦，整理啊。
也是，该换些新的了。
明天我带你去商场，买新衣服、新家具，你想要什么首饰也行。”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我点点头，没有回应。
突然，我的手机亮了起来。
是林瑶瑶发来的消息：“玮哥，那张B超单和那些视频可不能被卓妍姐发现哟，不然她会不高兴的！”两分钟倒计时快结束时，消息被撤回了。
紧接着，一条新消息：“不好意思，我发错人了！”我放下手机，看向客厅茶几上李程玮的手机。
他去洗澡了，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走过去，拿起他的手机。
密码。
我尝试了我们的纪念日，错误。
尝试了他的生日，错误。
最后，我输入了林瑶瑶的生日。
手机解锁了。
我直接点开相册。
第一张图片是B超单，清晰地显示着林瑶瑶的名字。
往下滑，更多的照片和视频。
他们在酒店、在办公室、在山上…内容不堪入目。
“你在干什么？”耳边突然响起李程玮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掉在地上。
他一把抢过手机，关掉屏幕，然后猛地推了我一把。
我重重地摔在茶几边上，右手划过玻璃边缘，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你凭什么翻我手机？懂不懂尊重别人的隐私？”他冲我大吼。
我捂着流血的手，看着他愤怒的脸。
“所以林瑶瑶怀孕了？”我冷静地问。
“关你屁事！”他直接骂了回来。
我掏出自己的手机，把我的病历给他看。
宫颈损伤和月经失调。
“三个月前，你说现在忙事业，没空照顾我，让我打掉孩子，以后再要。”
“怎么，照顾别人的老婆就有时间了？”我笑了。
李程玮突然沉默了。
“你出去。”
我说。
“这是我家。”
李程玮道。
“好，那我走。”
我站起身，捂着流血的手，走向门口。
“你去哪？”李程玮语气软了下来。
“去医院，至少要先处理一下伤口，不是吗？”说完，我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冷风吹得伤口更疼了，血已经把袖子染红了一片。
没走多远，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3“等等！”李程玮追了上来，“你手伤得厉害，我帮你处理一下。”
他脸上那副关切的模样虚假地真是让人想笑。
“不用了，我自己能处理。”
“别任性了！”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家里有医药箱，又不是啥大伤。”
我被他半拉半拽地带回家。
李程玮拿出医药箱，小心翼翼地给我清理伤口。
“你为什么要翻我手机？”他低着头问，声音比刚才轻了许多。
我一言不发。
“你听我说，那孩子不是我...想要的。”
他立刻否认。
我冷笑一声，“哦？那她怎么能怀了你的孩子？”“她只是想要个孩子。
你也知道，她是我那死去的好兄弟的媳妇儿，孤独寂寞，想在后半生有个指望。”
李程玮嗓音放轻，像是在讲什么感人故事，“她求了我很久，我只是帮忙而已。”
“帮忙？”我笑出了声，“你可真会'照顾'好兄弟的遗孀啊，都照顾到床上去了。”
李程玮手上动作一停，脸色变得难看。
“你不懂。”
“哦，我不懂。”
我点点头，“我没你们会玩，酒店、办公室偷情、山上野战…精彩纷呈啊。”
“都是她主动的！”李程玮开始推卸责任，“她就是想要孩子，我拒绝了很多次，她就哭，说没了孩子她活不下去…”“行了，不用解释了。”
我打断他，“我明白了，都是她的错，你是被逼的，对吧？”李程玮松了口气：“你能理解就好。”
“所以，我走吧。”
“什么？”他猛地抬起头。
“我说，我走吧。
让林瑶瑶搬进来，你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的脸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作响。
李程玮怒视着我：“你就这么喜欢得理不饶人？我都解释清楚了，你还想怎样？”我捂着脸，眼眶湿润。
七年感情，换来的是一巴掌和莫须有的罪名。
看我快哭了，李程玮慌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一下子急了。”
他抓起我的手：“你打我一下，还回来。”
我甩开他的手：“不用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瑶瑶在一起了？没有的事。”
他急忙解释，“她只是想要个孩子，我们没有别的关系。”
“那你手机里的各种激情视频怎么解释？”“那…那是一时冲动。”
“冲动？”我释怀地笑了，“无所谓了，反正我过几天就要......”就在这时，一阵特殊的铃声响起——是他给林瑶瑶设的专属铃声。
李程玮抓起手机，紧张地接起：“喂？怎么了？”我拖着疼痛的身体,站起来走向卧室。
“玮哥…我…我好害怕…”林瑶瑶的哭声从电话里传出来。
“怎么了？”“门外…好像有人…我听到有人在门口转…”李程玮脸色大变,立刻抓起外套:“你别怕,我马上过来。”
我正要说出那句憋在心里的话:“我过几天就要走了。”
,却被他急忙穿鞋的声音打断了。
他快步走到门口,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没什么。”
我摇摇头。
“那我先去看看瑶瑶,你…你早点休息吧。”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4真可笑,他连问都懒得多问一句。
我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天清晨,我被门口的动静吵醒。
走出房门,就看到李程玮和林瑶瑶带着行李箱站在客厅里。
林瑶瑶脸色苍白,眼睛红肿,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妍妍,你醒了。”
李程玮走过来,小声说,“昨晚瑶瑶真的受惊了,而且她现在怀着孩子,需要有人照顾。
我想让她住客房几天,没问题吧?”他语气似是商量,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嗯。”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李程玮松了口气,赶紧带着林瑶瑶去了客房。
接下来的两天,李程玮忙着为林瑶瑶布置客房。
新床单,新家具,甚至把整个房间都刷成了粉色。
林瑶瑶住进来后,整个家的气氛都变了。
李程玮总是小心翼翼,时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早餐要煮她爱吃的粥,午餐要准备她爱吃的菜,晚餐更是变着花样满足她的口味。
对我,却连一句像样的问候都没有。
第三天中午,我一个人在厨房给自己热饭,林瑶瑶突然从背后走来。
“卓姐,一个人吃饭啊?”她笑眯眯地靠在门框上。
我没理她,继续摆弄碗筷。
“卓姐别生气嘛。”
她走近几步,“其实我和玮哥在一起很久了,从他和我那死去的老公一起创业那会儿就开始了。
只是一直瞒着你。”
我冷笑一声:“恭喜啊。”
“卓姐不生气?”林瑶瑶故意凑近,“难怪玮哥说你脾气很好,很好哄的。
他还说…”她凑到我耳边,刚要说什么,突然听到浴室里的水龙头关闭的声音。
林瑶瑶脸上笑容立刻消失,突然发疯似的把自己头发抓乱,然后抓起桌上的胡椒罐猛地摔在地上。
“啪!”胡椒粉撒了一地。
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她用指甲狠狠划了自己手臂一下,顿时一道红痕出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别打我!卓姐求你别打我了!”她突然尖叫起来,“我怀孕了!求求你放过我!”“就算你讨厌我、嫉妒我，也不能伤害我的孩子啊！孩子是无辜的！”我惊呆了,完全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李程玮冲进厨房,看到地上的狼藉和林瑶瑶手臂上的伤痕,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你在干什么?!”他一把推开我,查看林瑶瑶的伤势。
“我什么都没做。”
我冷静地说。
“没做?那她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李程玮怒视着我,“我就知道你看她不顺眼!”“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做。”
“她自己抓伤的,你问问她。”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道歉!”李程玮咬牙切齿地吼道。
我捂着脸,一言不发。
“道歉!”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摇摇头。
李程玮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的光,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用力把我拽到灶台前。
“不道歉是吧?那我让你也尝尝被划伤的滋味!”他抓起一旁的水果刀,按住我的手腕,在我昨晚受伤的伤口上,再狠狠地划了一刀。
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疼吗?知道她有多疼了吗?”李程玮咬牙问道。
我咬着牙,没吭声,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不是因为手臂疼,而是为自己过去的付出和牺牲感到心酸。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死了。
5李程玮抱着林瑶瑶冲出了家门，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但还是隐隐作痛。
打车去医院的路上，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前面那辆车里，林瑶瑶靠在李程玮怀里。
她还特意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
一场戏而已，她演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到了医院，我径直去了妇科。
今天本来就约好了复查。
上周做了宫颈活检，医生说需要再次检查。
宫颈轻度损伤，不是什么大事。
但如果不及时治疗，可能会发展成癌前病变。
这都是李程玮的“功劳”。
三个月前，他逼我打掉了我们的孩子。
当时已经三个多月了，手术做得很匆忙，导致了宫颈损伤。
现在看来，他是早有预谋。
在医院楼梯口，我又碰到了李程玮和林瑶瑶。
他还是那样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好像她是什么易碎的玻璃娃娃。
林瑶瑶看到我，立刻做出虚弱的样子：“玮哥，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李程玮连忙说：“别逞强，医生说你现在身体虚弱，要多休息。”
李程玮这才注意到我手里拿着的药袋子，表情变得有些惊讶：“你…你怎么了？”“没什么，就是取点药。”
我淡淡地说。
“什么药？”他问。
“抗生素和止血药。”
我平静地回答，“治疗宫颈损伤的药。”
林瑶瑶听到这话，嘴角勾起一丝讥笑。
李程玮脸色变得十分尴尬。
他很清楚我的宫颈是怎么受伤的。
那次手术后，他连医院都没来过一次。
“我…我会让人给你买些补品。”
李程玮结结巴巴地说完，又抱着林瑶瑶准备下楼。
突然，我感觉下身一阵湿热。
该死，今天居然来月经了。
我低头一看，裤子上已经洇出了一块红色。
我赶紧蹲下身，捂住肚子。
李程玮回头看到了我的窘境，竟然放下了林瑶瑶，快步走回来：“你怎么了？”我捂着肚子，疼得说不出话来。
这几个月来，每次月经都特别痛。
李程玮犹豫了一下，脱下外套递给我：“围在腰上。”
然后他蹲下身：“上来，我背你去急诊。”
我愣住了。
这是近三年来，他第一次在林瑶瑶面前选择了我。
我犹豫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
就在这时，林瑶瑶突然捂住肚子，发出一声尖叫：“啊！玮哥！我肚子好疼！”李程玮听到她的叫声，立刻甩开我的手，转身冲向林瑶瑶：“宝宝！你怎么了？”“肚子，肚子好疼…孩子…孩子可能有问题…”林瑶瑶痛苦地蜷缩着身体。
李程玮二话不说，一把抱起林瑶瑶：“我马上带你去检查！”临走前，他匆匆回头对我说：“你自己小心点，我先带瑶瑶去看看，担心孩子有什么情况。”
说完，他抱着林瑶瑶飞快地消失在楼梯转角。
我的手还保持着伸出的姿势，像个傻子一样定格在那里。
5年前的那个雨夜，我在路上崴了脚。
李程玮接到我电话后，从公司跑了一个小时赶到我身边，二话不说背起我往家走。
那天他背着我走了一个小时，满头大汗都没放下我。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依靠着他的肩膀一直走下去。
现实狠狠地打了我的脸。
回到家，我立刻给那个人发了条短信：“Zion，我处理好事情了，明天就可以出发去找你。”
他很快回复：“好，明天到机场接你。”
“OK。”
我简单回复了两个字母。
不久后，李程玮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阿胶、扇贝、龙虾…他好像把补品专柜搬空了。
“这些都是给你的，补补身体。”
他小心翼翼地说。
我看着那些海鲜，差点笑出声。
我对海鲜过敏，他居然忘了这件事。
七年的感情，连这点最基本的事情都记不住了吗？“今天是我们在一起七周年纪念日。”
我突然说。
李程玮明显愣了一下：“啊？是…是吗？”“晚上回来吃饭吧，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平静地说。
“好…好的。”
他点点头，放下东西又匆匆出门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是去陪林瑶瑶了。
没关系，明天一切都会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