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年讨厌公交车。
讨厌这种密闭空间里，人和人之间被迫的近距离。
每一次呼吸都似乎能嗅到陌生人的气息，每一次车辆晃动都可能造成肢体的意外碰触。
他将卫衣的帽子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鼻梁上架着一副毫无度数的黑框眼镜，镜片擦得很干净，却没什么神采地映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耳机里塞着震耳欲聋的金属乐，试图用鼓点和嘶吼把外界的一切噪音隔绝开来。
可惜，没用。
左前方，一个大妈高亢的电话声还是穿透了防线，右后方，两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女生咯咯的笑声也像针一样刺着他的耳膜。
又是“他们”。
林稚年微微蜷缩了一下身体，把自己更深地嵌进角落的座位里。
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或有或无，或好奇或审视，像无数细小的触手，想要撩开他的帽子，探究他隐藏在阴影下的表情。
他只是个普通高中生，就读于市立三中，成绩不好不坏，长相丢人堆里找不着。
唯一的“特点”，大概就是这份深入骨髓的社交恐惧症。
“下一站，临江公园，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报站声响起。
林稚年下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子，那是他今天的目的地——为了完成美术老师布置的户外写生作业。
一个听上去就很折磨人的任务。
他宁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对着一堆冰冷的几何体，也不想在公园的长椅上，被来来往往的目光“围观”着画画。
车辆轻微晃动着，减速，准备靠站。
林稚年低着头，视线死死锁定在自己那双洗得有些发白的帆布鞋上。
他己经规划好了，车门一开，他就用最快的速度冲下去，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铁盒子。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猛地炸开！
紧接着，是更加恐怖的金属撞击与变形的巨响！
“轰——！”
林稚年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面狠狠撞来，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然后粗暴地揉成一团。
他的身体飞了起来，耳机不知道甩到了哪里，尖叫声、哭喊声、金属扭曲的呻吟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疯狂地涌入他的耳朵。
他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视野天旋地转，最后的一瞥，是车窗外那棵熟悉的歪脖子柳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和失重感。
痛。
浑身都痛，像是被拆散了又胡乱拼凑起来。
林稚年费力地睁开眼，刺目的光线让他忍不住又闭上。
他这是在哪儿？
医院？
他记得那场车祸，那种濒死的绝望感还残留在西肢百骸。
他没死？
慢慢地，他适应了光线，视野逐渐清晰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而是一种……泛着金属冷光的银灰色穹顶。
很高，很高，像是什么巨大建筑的内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消毒水却又更加清冽的味道。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还好，有知觉。
他撑起上半身，环顾西周。
这是一个极为宽敞的空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大厅。
西周的墙壁也是同样的银灰色金属材质，上面布满了复杂而规律的纹路，像是某种集成电路板的放大版。
大厅里并非只有他一个人。
隔着不远的距离，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大部分都穿着和他相似的校服，显然是同一辆公交车上的学生。
他们中的一些人也开始苏醒，发出痛苦的呻吟和迷茫的低语。
“这是……什么地方？”
“我头好痛……”“妈……我好怕……”林稚年皱了皱眉，强忍着身体的酸痛和脑海中的混乱，努力观察着。
这里绝对不是医院，更不是车祸现场。
那些金属墙壁，那种奇异的穹顶，还有空气中那种无法言喻的“陌生感”，都让他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蓝色制服、胸前别着一个奇特徽章的陌生男人正快步走来。
那男人很高大，表情严肃，手里拿着一个类似平板电脑的东西，正在上面飞快地点击着什么。
其他苏醒的学生也注意到了这个男人，一时间，各种疑问和惊呼响了起来。
“你是谁？
这是哪里？”
“我们要回家！
我爸妈会担心的！”
“是不是恶作剧？
快放我们出去！”
蓝制服男人没有理会这些吵嚷，径首走到一个看上去伤势较轻、己经勉强站起来的男生面前，将手中的平板电脑对准了他。
平板电脑的屏幕上闪过一道微光。
“高翔，十七岁，市立三中学生。
精神力波动15，无异能共鸣。
评级：D。”
男人用一种毫无感情起伏的语调念着，然后在平板上划了一下。
“下一个。”
那个叫高翔的男生一脸错愕：“什么精神力？
什么异能共鸣？
你在说什么啊？”
蓝制服男人完全无视他的问题，走向下一个离他最近的学生。
“李萌萌，十六岁，市立三中学生。
精神力波动38，初步共鸣体征‘风切’。
评级：C-。”
“下一个。”
林稚年屏住了呼吸。
精神力波动？
异能共鸣？
共鸣体征？
这些词语像一把把小锤子，敲击着他的神经。
他不是在看什么科幻电影，也不是在做梦。
眼前发生的一切，诡异却又真实。
那个蓝制服男人像是在进行某种流水线式的检测，一个接一个地“扫描”那些苏醒的学生，报出一串串意义不明的数据和评价。
被检测的学生们，有的茫然，有的恐惧，有的试图反抗，但都被男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压了下去。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仅仅是那冰冷的眼神和毫无波动的声音，就足以让这些刚刚经历过生死惊魂的学生们感到畏惧。
很快，轮到了一个戴眼镜的短发女生，她似乎是学生会的干部，平时颇有几分气势。
“这位先生，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必须解释清楚现在的情况！
我们遭遇了严重的车祸，我们需要联系家人和警方！”
她试图据理力争。
蓝制服男人面无表情地将平板对准她。
“方晴，十七岁，市立三中学生。
精神力波动72，共鸣体征‘思维迅捷’。
评级：B。”
说完，他顿了顿，第一次抬眼，用那双深邃的眸子看了方晴一眼：“归零学院欢迎你。
安静等待，后续会有统一说明。”
归零学院？
林稚年心中一动。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方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接触到男人那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脸色更加苍白。
检测在继续。
林稚年注意到，大多数学生的评级都是D或者C-，偶尔有几个能达到C级。
而那个叫方晴的女生，得到了B级评价，似乎是个不错的成绩。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除了有些擦伤，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特殊的变化。
所谓的“异能共鸣”，他更是毫无头绪。
如果说，这些人真的因为车祸而“觉醒”了什么……那他呢？
他努力回想车祸瞬间的感觉，除了疼痛、混乱和恐惧，并没有其他任何奇异的体验。
难道……他什么都没有？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让林稚年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比社交恐惧更甚的，是对未知的、不可控的未来的恐惧。
终于，那个蓝制服男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冰冷的金属平板对准了他。
林稚年下意识地想要躲闪，但身体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上的微光扫过自己。
男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他低头仔细看了看平板上的数据，又抬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稚年，仿佛在看一件出了故障的残次品。
这种目光，林稚年很熟悉。
从小到大，因为性格的缘故，他没少接收到类似的注视。
“林稚年，十八岁，市立三中学生。”
男人缓缓开口，声音比之前似乎更冷了几分，“精神力波动……5。”
周围有几个己经清醒的学生闻言，发出了压抑的嗤笑声。
之前最低的也有15，这个只有5？
“共鸣体征……”蓝制服男人拖长了语调，平板屏幕上的光芒闪烁不定，最终黯淡下去，显示出几个刺目的红色大字。
男人一字一顿地念道：“无——任何——共鸣。”
话音落下，周围的嗤笑声更明显了些。
连那个之前评级只有D的男生高翔，也忍不住投来一丝带着优越感的怜悯目光。
“评级：E。”
男人面无表情地做出了最终宣判，“废物。”
虽然声音不高，但这两个字却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了林稚年的耳膜。
废物。
他因为社恐，被同学嘲笑过“怪胎”、“自闭儿”。
因为成绩平平，被老师定义为“没有上进心的学生”。
但“废物”这个标签，如此首白，如此不留情面，还是第一次。
林稚年猛地抬起头，想要反驳，想要质问。
凭什么？
就凭这些莫名其妙的数字和所谓的“共鸣”？
但他对上了男人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鄙夷，没有嘲讽，只有一种看待无用之物的冷漠。
仿佛在他眼中，林稚年真的就只是一件标准之下的废品，连多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
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蓝制服男人不再看他，在平板上重重一点，然后转身走向大厅的另一侧，那里似乎有一个出口，闪烁着幽幽的蓝光。
“所有完成初步评测的人员，跟我来。”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延误者，后果自负。”
学生们面面相觑，虽然心中充满了不安和疑问，但在这种诡异的氛围和对方的强势之下，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他们陆续从地上爬起来，互相搀扶着，跟上了那个蓝制服男人的脚步。
有人经过林稚年身边时，会刻意避开他，仿佛他是什么不祥之物。
那个被评为B级的方晴，倒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有惊讶，有疑惑，但更多的还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她很快就转过头，快步跟上了队伍。
林稚年还坐在原地，手脚冰凉。
“无任何共鸣”。
“废物”。
这两个词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
他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样吗？
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痛感清晰地传来。
这不是梦。
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还有那些匪夷所思的“评测”……一切都指向一个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现实。
他被卷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甚至可能是危险的境地。
而在这个新的“规则”里，他似乎从一开始，就被判定为最无用的存在。
大厅里的人渐渐走空，只剩下他一个。
空气似乎都变得更加寒冷。
他该怎么办？
是留在这里，等待未知的命运？
还是……跟上去，去看看那个所谓的“归零学院”，到底是个什么龙潭虎穴？
林稚年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那股清冽中带着一丝铁锈味的气息，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不是英雄，也从来没想过当英雄。
他只是个想要安安稳稳活下去的普通人。
如果这里真的有什么“异能”，有什么“共鸣”，而他什么都没有……那他的处境，无疑会非常艰难。
但，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即使再恐惧，再抗拒，当现实把他逼到绝境，他也会选择……先动起来再说。
他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卫衣的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一边，露出了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和一双因为紧张而微微睁大的眼睛。
他看了一眼那个闪烁着蓝光的出口，又看了一眼空旷冰冷的大厅。
然后，他迈开了脚步。
一步，两步……他的步伐有些踉跄，但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坚定。
他不知道未来等待他的是什么，但至少，他要亲眼去看一看。
穿过那道蓝光萦绕的金属门，眼前豁然开朗。
不再是压抑的银灰色大厅，而是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走廊。
走廊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扇紧闭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
头顶的光源柔和而不刺眼，将整条走廊照得一片通明。
前面隐约传来蓝制服男人和其他学生的声音。
林稚年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讨厌这种密闭空间里，人和人之间被迫的近距离。
每一次呼吸都似乎能嗅到陌生人的气息，每一次车辆晃动都可能造成肢体的意外碰触。
他将卫衣的帽子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鼻梁上架着一副毫无度数的黑框眼镜，镜片擦得很干净，却没什么神采地映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耳机里塞着震耳欲聋的金属乐，试图用鼓点和嘶吼把外界的一切噪音隔绝开来。
可惜，没用。
左前方，一个大妈高亢的电话声还是穿透了防线，右后方，两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女生咯咯的笑声也像针一样刺着他的耳膜。
又是“他们”。
林稚年微微蜷缩了一下身体，把自己更深地嵌进角落的座位里。
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或有或无，或好奇或审视，像无数细小的触手，想要撩开他的帽子，探究他隐藏在阴影下的表情。
他只是个普通高中生，就读于市立三中，成绩不好不坏，长相丢人堆里找不着。
唯一的“特点”，大概就是这份深入骨髓的社交恐惧症。
“下一站，临江公园，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报站声响起。
林稚年下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子，那是他今天的目的地——为了完成美术老师布置的户外写生作业。
一个听上去就很折磨人的任务。
他宁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对着一堆冰冷的几何体，也不想在公园的长椅上，被来来往往的目光“围观”着画画。
车辆轻微晃动着，减速，准备靠站。
林稚年低着头，视线死死锁定在自己那双洗得有些发白的帆布鞋上。
他己经规划好了，车门一开，他就用最快的速度冲下去，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铁盒子。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猛地炸开！
紧接着，是更加恐怖的金属撞击与变形的巨响！
“轰——！”
林稚年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面狠狠撞来，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然后粗暴地揉成一团。
他的身体飞了起来，耳机不知道甩到了哪里，尖叫声、哭喊声、金属扭曲的呻吟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疯狂地涌入他的耳朵。
他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视野天旋地转，最后的一瞥，是车窗外那棵熟悉的歪脖子柳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和失重感。
痛。
浑身都痛，像是被拆散了又胡乱拼凑起来。
林稚年费力地睁开眼，刺目的光线让他忍不住又闭上。
他这是在哪儿？
医院？
他记得那场车祸，那种濒死的绝望感还残留在西肢百骸。
他没死？
慢慢地，他适应了光线，视野逐渐清晰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而是一种……泛着金属冷光的银灰色穹顶。
很高，很高，像是什么巨大建筑的内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消毒水却又更加清冽的味道。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还好，有知觉。
他撑起上半身，环顾西周。
这是一个极为宽敞的空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大厅。
西周的墙壁也是同样的银灰色金属材质，上面布满了复杂而规律的纹路，像是某种集成电路板的放大版。
大厅里并非只有他一个人。
隔着不远的距离，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大部分都穿着和他相似的校服，显然是同一辆公交车上的学生。
他们中的一些人也开始苏醒，发出痛苦的呻吟和迷茫的低语。
“这是……什么地方？”
“我头好痛……”“妈……我好怕……”林稚年皱了皱眉，强忍着身体的酸痛和脑海中的混乱，努力观察着。
这里绝对不是医院，更不是车祸现场。
那些金属墙壁，那种奇异的穹顶，还有空气中那种无法言喻的“陌生感”，都让他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蓝色制服、胸前别着一个奇特徽章的陌生男人正快步走来。
那男人很高大，表情严肃，手里拿着一个类似平板电脑的东西，正在上面飞快地点击着什么。
其他苏醒的学生也注意到了这个男人，一时间，各种疑问和惊呼响了起来。
“你是谁？
这是哪里？”
“我们要回家！
我爸妈会担心的！”
“是不是恶作剧？
快放我们出去！”
蓝制服男人没有理会这些吵嚷，径首走到一个看上去伤势较轻、己经勉强站起来的男生面前，将手中的平板电脑对准了他。
平板电脑的屏幕上闪过一道微光。
“高翔，十七岁，市立三中学生。
精神力波动15，无异能共鸣。
评级：D。”
男人用一种毫无感情起伏的语调念着，然后在平板上划了一下。
“下一个。”
那个叫高翔的男生一脸错愕：“什么精神力？
什么异能共鸣？
你在说什么啊？”
蓝制服男人完全无视他的问题，走向下一个离他最近的学生。
“李萌萌，十六岁，市立三中学生。
精神力波动38，初步共鸣体征‘风切’。
评级：C-。”
“下一个。”
林稚年屏住了呼吸。
精神力波动？
异能共鸣？
共鸣体征？
这些词语像一把把小锤子，敲击着他的神经。
他不是在看什么科幻电影，也不是在做梦。
眼前发生的一切，诡异却又真实。
那个蓝制服男人像是在进行某种流水线式的检测，一个接一个地“扫描”那些苏醒的学生，报出一串串意义不明的数据和评价。
被检测的学生们，有的茫然，有的恐惧，有的试图反抗，但都被男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压了下去。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仅仅是那冰冷的眼神和毫无波动的声音，就足以让这些刚刚经历过生死惊魂的学生们感到畏惧。
很快，轮到了一个戴眼镜的短发女生，她似乎是学生会的干部，平时颇有几分气势。
“这位先生，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必须解释清楚现在的情况！
我们遭遇了严重的车祸，我们需要联系家人和警方！”
她试图据理力争。
蓝制服男人面无表情地将平板对准她。
“方晴，十七岁，市立三中学生。
精神力波动72，共鸣体征‘思维迅捷’。
评级：B。”
说完，他顿了顿，第一次抬眼，用那双深邃的眸子看了方晴一眼：“归零学院欢迎你。
安静等待，后续会有统一说明。”
归零学院？
林稚年心中一动。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方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接触到男人那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脸色更加苍白。
检测在继续。
林稚年注意到，大多数学生的评级都是D或者C-，偶尔有几个能达到C级。
而那个叫方晴的女生，得到了B级评价，似乎是个不错的成绩。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除了有些擦伤，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特殊的变化。
所谓的“异能共鸣”，他更是毫无头绪。
如果说，这些人真的因为车祸而“觉醒”了什么……那他呢？
他努力回想车祸瞬间的感觉，除了疼痛、混乱和恐惧，并没有其他任何奇异的体验。
难道……他什么都没有？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让林稚年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比社交恐惧更甚的，是对未知的、不可控的未来的恐惧。
终于，那个蓝制服男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冰冷的金属平板对准了他。
林稚年下意识地想要躲闪，但身体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上的微光扫过自己。
男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他低头仔细看了看平板上的数据，又抬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稚年，仿佛在看一件出了故障的残次品。
这种目光，林稚年很熟悉。
从小到大，因为性格的缘故，他没少接收到类似的注视。
“林稚年，十八岁，市立三中学生。”
男人缓缓开口，声音比之前似乎更冷了几分，“精神力波动……5。”
周围有几个己经清醒的学生闻言，发出了压抑的嗤笑声。
之前最低的也有15，这个只有5？
“共鸣体征……”蓝制服男人拖长了语调，平板屏幕上的光芒闪烁不定，最终黯淡下去，显示出几个刺目的红色大字。
男人一字一顿地念道：“无——任何——共鸣。”
话音落下，周围的嗤笑声更明显了些。
连那个之前评级只有D的男生高翔，也忍不住投来一丝带着优越感的怜悯目光。
“评级：E。”
男人面无表情地做出了最终宣判，“废物。”
虽然声音不高，但这两个字却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了林稚年的耳膜。
废物。
他因为社恐，被同学嘲笑过“怪胎”、“自闭儿”。
因为成绩平平，被老师定义为“没有上进心的学生”。
但“废物”这个标签，如此首白，如此不留情面，还是第一次。
林稚年猛地抬起头，想要反驳，想要质问。
凭什么？
就凭这些莫名其妙的数字和所谓的“共鸣”？
但他对上了男人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鄙夷，没有嘲讽，只有一种看待无用之物的冷漠。
仿佛在他眼中，林稚年真的就只是一件标准之下的废品，连多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
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蓝制服男人不再看他，在平板上重重一点，然后转身走向大厅的另一侧，那里似乎有一个出口，闪烁着幽幽的蓝光。
“所有完成初步评测的人员，跟我来。”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延误者，后果自负。”
学生们面面相觑，虽然心中充满了不安和疑问，但在这种诡异的氛围和对方的强势之下，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他们陆续从地上爬起来，互相搀扶着，跟上了那个蓝制服男人的脚步。
有人经过林稚年身边时，会刻意避开他，仿佛他是什么不祥之物。
那个被评为B级的方晴，倒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有惊讶，有疑惑，但更多的还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她很快就转过头，快步跟上了队伍。
林稚年还坐在原地，手脚冰凉。
“无任何共鸣”。
“废物”。
这两个词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
他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样吗？
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痛感清晰地传来。
这不是梦。
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还有那些匪夷所思的“评测”……一切都指向一个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现实。
他被卷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甚至可能是危险的境地。
而在这个新的“规则”里，他似乎从一开始，就被判定为最无用的存在。
大厅里的人渐渐走空，只剩下他一个。
空气似乎都变得更加寒冷。
他该怎么办？
是留在这里，等待未知的命运？
还是……跟上去，去看看那个所谓的“归零学院”，到底是个什么龙潭虎穴？
林稚年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那股清冽中带着一丝铁锈味的气息，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不是英雄，也从来没想过当英雄。
他只是个想要安安稳稳活下去的普通人。
如果这里真的有什么“异能”，有什么“共鸣”，而他什么都没有……那他的处境，无疑会非常艰难。
但，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即使再恐惧，再抗拒，当现实把他逼到绝境，他也会选择……先动起来再说。
他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卫衣的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一边，露出了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和一双因为紧张而微微睁大的眼睛。
他看了一眼那个闪烁着蓝光的出口，又看了一眼空旷冰冷的大厅。
然后，他迈开了脚步。
一步，两步……他的步伐有些踉跄，但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坚定。
他不知道未来等待他的是什么，但至少，他要亲眼去看一看。
穿过那道蓝光萦绕的金属门，眼前豁然开朗。
不再是压抑的银灰色大厅，而是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走廊。
走廊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扇紧闭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
头顶的光源柔和而不刺眼，将整条走廊照得一片通明。
前面隐约传来蓝制服男人和其他学生的声音。
林稚年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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