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丝抽打着市医院心理科青少年门诊的窗玻璃。
洇开一片模糊的光晕。
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发苦，固执地压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廉价水彩颜料的刺鼻气息。
姜糖缩在候诊区硬邦邦的塑料椅里，湿透的校服黏在背上，冷得她指尖发麻。
一绺绺被诡异蓝色颜料染花的头发狼狈地贴在脸颊，像一幅失控的抽象画。
她手里死死攥着一张纸，纸张边缘被汗水和雨水浸得发皱卷曲——《精神评估委托书》。
校方鲜红的公章像一枚耻辱的烙印，下面一行手写的小字如同冰冷的判决：“该生行为异常，疑有精神障碍倾向，需医学评估证明其精神状况是否适宜继续学业。”
冰冷的电子音毫无起伏地在略显嘈杂的候诊区响起：“请 姜糖 到三号诊室就诊。”
三号诊室的门虚掩着，透出里面过于明亮的、仿佛能照见一切尘埃的白光。
姜糖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一股更凛冽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瞬间盖住了她身上颜料的怪味，也让她混乱的心跳似乎滞了一拍。
诊室简洁得近乎冷漠。
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一台电脑，几排塞满《青少年发展心理学》、《异常心理诊断与干预》等厚重专业书籍的书架，无声彰显着此地主人的领域。
桌后的男人抬起头，白大褂纤尘不染，衬得他肤色有种近乎透明的冷白。
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精准地扫过她湿漉漉的头发、沾满蓝色污渍的校服，最后落在她紧攥着委托书、指节发白的手上。
他看起来异常年轻，却坐在“青少年心理健康门诊主治医师”的铭牌后面，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权威感无声弥漫——沈言之，23岁，市医院最年轻的特聘专家，专攻棘手的青少年心理问题。
他的名字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理性硬度。
姜糖把那张饱受蹂躏的委托书放到光可鉴人的桌面上，纸张边缘还沾着一点未干的、刺眼的蓝色。
她努力扯出一个练习过很多次的、带着点神经质的笑容，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颤：“沈医生，学校…学校让我来开个证明，证明我精神正常，没疯…”沈言之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委托书上停留超过一秒。
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那张纸，指尖干净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他扫了一眼那刺目的红章和手写字，薄唇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几乎算不上是笑。
“自证精神正常？”
他的声音像冰层下缓缓流动的水，清冽而毫无温度，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姜糖紧绷的神经上。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精神卫生法》第十六条——精神障碍的诊断、治疗，应当遵循维护患者合法权益、尊重患者人格尊严的原则。”
他抬眼，镜片后的目光穿透她强装的镇定。
“医院只负责诊断和治疗精神障碍，不负责颁发精神健康证明或者说是——健康奖状”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钢笔的金属笔尖轻轻点在“证明”两个字上，发出细微的“嗒”声，却像重锤砸在姜糖心上。
“下次让他们带着司法机关签发的《精神疾病司法鉴定委托书》再来，那才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东西。”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专业碾压感。
姜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血色一点点褪去，露出底下苍白的底色。
她设想过被盘问，被质疑，甚至被戳穿她那些蹩脚的表演，却没想到对方连她“表演”的舞台都首接拆了，用最冰冷、最无可辩驳的法律条文。
这感觉就像她铆足了劲准备打一场硬仗，对方却轻描淡写地告诉她：你的敌人根本不存在，你的武器全是废铁。
而他那份超越年龄的冷静和专业，像一道刺眼的光，让她狼狈无所遁形的同时，心底某个角落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除了那张过于优越的脸，这男人身上有种掌控一切的、近乎冷酷的魅力。
诊室里死寂一片，只有空调风口送风的微弱嗡鸣。
姜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混杂着一种被彻底剥开、无处遁形的恐慌。
沈言之似乎完全没在意她瞬间煞白的脸色和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指尖按下一串号码，动作流畅得像设定好的程序。
几秒后，电话接通。
“是一中的张副校长吗？
我是市医院心理科的沈言之。”
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来，在过分安静的诊室里异常清晰。
“关于贵校要求我院学生姜糖出具所谓‘无精神疾病证明’一事。”
依旧是那种平稳无波的调子，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需要提醒贵校，《精神卫生法》明确规定，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强迫他人进行精神障碍诊断。
贵校此举，涉嫌侵犯学生人格尊严，违反《精神卫生法》相关规定。”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而急促的辩解声，似乎提到了“学生安全”、“管理需要”。
沈言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陡然加重，如同冰锥刺破平静，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犀利：“如果贵校坚持这种非法要求，并以此作为学生复学或免责的前提条件，我院将依法向市卫生健康委员会提交书面报告，详述贵校的违规行为及其对学生造成的二次心理伤害。
届时，一切后果由贵校承担。”
说完，不等对方再有任何回应，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忙音在诊室里回荡，像是对荒谬要求最后的嘲弄。
沈言之放下话筒，视线重新落回桌面上那张饱含屈辱的《精神评估委托书》。
“至于这个……”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纸张一角，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秽物。
然后，在姜糖震惊得几乎失语的目光中，他慢条斯理地、极其从容地，将那张纸撕成了两半，再撕成西片……“这就是张废纸罢了。”
纸屑像被击败的敌人残骸，无声飘落在光洁的桌面上，也飘落在姜糖混乱的心头。
“那么现在……”他拿起听诊器，冰冷的金属听头在指尖泛着幽光，目光平静地看向呆若木鸡的姜糖。
“该处理真正的问题了。”
声音穿透了纸张撕裂的余音，清晰地落在诊室冰冷的空气里。
“说说看，是谁需要证明自己没有发疯？”
“是你？”
“还是那些躲在规则后面，妄图用精神污名化来推卸责任、掩盖真相的人？”
洇开一片模糊的光晕。
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发苦，固执地压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廉价水彩颜料的刺鼻气息。
姜糖缩在候诊区硬邦邦的塑料椅里，湿透的校服黏在背上，冷得她指尖发麻。
一绺绺被诡异蓝色颜料染花的头发狼狈地贴在脸颊，像一幅失控的抽象画。
她手里死死攥着一张纸，纸张边缘被汗水和雨水浸得发皱卷曲——《精神评估委托书》。
校方鲜红的公章像一枚耻辱的烙印，下面一行手写的小字如同冰冷的判决：“该生行为异常，疑有精神障碍倾向，需医学评估证明其精神状况是否适宜继续学业。”
冰冷的电子音毫无起伏地在略显嘈杂的候诊区响起：“请 姜糖 到三号诊室就诊。”
三号诊室的门虚掩着，透出里面过于明亮的、仿佛能照见一切尘埃的白光。
姜糖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一股更凛冽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瞬间盖住了她身上颜料的怪味，也让她混乱的心跳似乎滞了一拍。
诊室简洁得近乎冷漠。
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一台电脑，几排塞满《青少年发展心理学》、《异常心理诊断与干预》等厚重专业书籍的书架，无声彰显着此地主人的领域。
桌后的男人抬起头，白大褂纤尘不染，衬得他肤色有种近乎透明的冷白。
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精准地扫过她湿漉漉的头发、沾满蓝色污渍的校服，最后落在她紧攥着委托书、指节发白的手上。
他看起来异常年轻，却坐在“青少年心理健康门诊主治医师”的铭牌后面，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权威感无声弥漫——沈言之，23岁，市医院最年轻的特聘专家，专攻棘手的青少年心理问题。
他的名字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理性硬度。
姜糖把那张饱受蹂躏的委托书放到光可鉴人的桌面上，纸张边缘还沾着一点未干的、刺眼的蓝色。
她努力扯出一个练习过很多次的、带着点神经质的笑容，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颤：“沈医生，学校…学校让我来开个证明，证明我精神正常，没疯…”沈言之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委托书上停留超过一秒。
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那张纸，指尖干净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他扫了一眼那刺目的红章和手写字，薄唇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几乎算不上是笑。
“自证精神正常？”
他的声音像冰层下缓缓流动的水，清冽而毫无温度，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姜糖紧绷的神经上。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精神卫生法》第十六条——精神障碍的诊断、治疗，应当遵循维护患者合法权益、尊重患者人格尊严的原则。”
他抬眼，镜片后的目光穿透她强装的镇定。
“医院只负责诊断和治疗精神障碍，不负责颁发精神健康证明或者说是——健康奖状”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钢笔的金属笔尖轻轻点在“证明”两个字上，发出细微的“嗒”声，却像重锤砸在姜糖心上。
“下次让他们带着司法机关签发的《精神疾病司法鉴定委托书》再来，那才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东西。”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专业碾压感。
姜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血色一点点褪去，露出底下苍白的底色。
她设想过被盘问，被质疑，甚至被戳穿她那些蹩脚的表演，却没想到对方连她“表演”的舞台都首接拆了，用最冰冷、最无可辩驳的法律条文。
这感觉就像她铆足了劲准备打一场硬仗，对方却轻描淡写地告诉她：你的敌人根本不存在，你的武器全是废铁。
而他那份超越年龄的冷静和专业，像一道刺眼的光，让她狼狈无所遁形的同时，心底某个角落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除了那张过于优越的脸，这男人身上有种掌控一切的、近乎冷酷的魅力。
诊室里死寂一片，只有空调风口送风的微弱嗡鸣。
姜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混杂着一种被彻底剥开、无处遁形的恐慌。
沈言之似乎完全没在意她瞬间煞白的脸色和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指尖按下一串号码，动作流畅得像设定好的程序。
几秒后，电话接通。
“是一中的张副校长吗？
我是市医院心理科的沈言之。”
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来，在过分安静的诊室里异常清晰。
“关于贵校要求我院学生姜糖出具所谓‘无精神疾病证明’一事。”
依旧是那种平稳无波的调子，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需要提醒贵校，《精神卫生法》明确规定，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强迫他人进行精神障碍诊断。
贵校此举，涉嫌侵犯学生人格尊严，违反《精神卫生法》相关规定。”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而急促的辩解声，似乎提到了“学生安全”、“管理需要”。
沈言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陡然加重，如同冰锥刺破平静，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犀利：“如果贵校坚持这种非法要求，并以此作为学生复学或免责的前提条件，我院将依法向市卫生健康委员会提交书面报告，详述贵校的违规行为及其对学生造成的二次心理伤害。
届时，一切后果由贵校承担。”
说完，不等对方再有任何回应，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忙音在诊室里回荡，像是对荒谬要求最后的嘲弄。
沈言之放下话筒，视线重新落回桌面上那张饱含屈辱的《精神评估委托书》。
“至于这个……”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纸张一角，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秽物。
然后，在姜糖震惊得几乎失语的目光中，他慢条斯理地、极其从容地，将那张纸撕成了两半，再撕成西片……“这就是张废纸罢了。”
纸屑像被击败的敌人残骸，无声飘落在光洁的桌面上，也飘落在姜糖混乱的心头。
“那么现在……”他拿起听诊器，冰冷的金属听头在指尖泛着幽光，目光平静地看向呆若木鸡的姜糖。
“该处理真正的问题了。”
声音穿透了纸张撕裂的余音，清晰地落在诊室冰冷的空气里。
“说说看，是谁需要证明自己没有发疯？”
“是你？”
“还是那些躲在规则后面，妄图用精神污名化来推卸责任、掩盖真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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