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线抬头

流水线抬头

作者: a欧白

都市小说连载

都市小说《流水线抬头讲述主角李白欧白的甜蜜故作者“a欧白”倾心编著主要讲述的是:2020庚子七月流火没烧在天全他妈焖在浙江嘉善这家电子厂的注塑车间空气稠得拉焊锡的酸臭味混着塑胶熔化的甜像块馊透了的抹死死糊在每个人脸上、肺头顶的白炽灯管嗡嗡作惨白的光砸下把流水线上佝偻的影子压得更扁、更我叫欧贵州遵义山旮旯里爬出来的“厂狗”。今农历六月初是我十九岁生流水线不会为此停下一眼前涌来的黑色手机像一条沉默的、永无尽头...

2025-06-27 16:28:32
2020年,庚子年,七月流火。

火没烧在天上,全他妈焖在浙江嘉善这家电子厂的注塑车间里。

空气稠得拉丝,焊锡的酸臭味混着塑胶熔化的甜腻,像块馊透了的抹布,死死糊在每个人脸上、肺里。

头顶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惨白的光砸下来,把流水线上佝偻的影子压得更扁、更矮。

我叫欧白,贵州遵义山旮旯里爬出来的“厂狗”。

今天,农历六月初八,是我十九岁生日。

流水线不会为此停下一秒。

眼前涌来的黑色手机壳,像一条沉默的、永无尽头的河。

左手抓壳,右手握胶枪,点胶,放下。

再抓,再点,再放… 动作机械得像个设定好程序的劣质机器人。

汗珠子顺着眉骨滚下来,腌得眼角生疼,我不敢抬手擦——线长王秃子那双秃鹫似的眼睛,正被西十度的热浪蒸得油光锃亮,在过道里逡巡。

他腰带上挂的那串电驴钥匙,叮叮当当,是这死水车间里唯一的“活物”,也是催命的符。

“欧白!

你他妈点的是胶还是鼻涕?!

返工!

这一批全返!”

炸雷般的吼声贴着耳朵根炸开,唾沫星子混合着浓重的烟臭味,精准地喷溅在我刚点好胶的手机壳上。

王秃子那颗油亮的脑袋几乎杵到我眼前,头皮上的毛孔在惨白灯光下清晰可见,像一颗颗恶心的肉芽。

隔壁工位传来几声压抑的闷笑,像毒虫在黑暗里爬。

我攥着胶枪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发白,廉价塑料枪柄硌得掌心生疼。

指甲缝里,黑色的油泥和从塑料壳上刮下来的红色碎屑搅在一起,黏腻,肮脏。

一股带着铁锈味的羞愤猛地冲上头顶,又被更深的自卑死死摁了回去。

这就是老子的十九岁。

贵州老家那个漏雨的黄泥屋里,爹妈大概正就着半碗腌萝卜,喝着能照见人影的稀饭。

他们逢人就说,儿子出息了,在“浙江大企业当技术员”。

技术员?

我盯着胶枪口凝结的、像鼻涕一样半透明的热熔胶,胃里一阵翻滚。

放饭的破锣声终于响了,像一道特赦令。

食堂像个更大的蒸笼,头顶几台老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搅动起混着汗臭和泔水味的热风。

铝盆里,冬瓜炖肥膘懒洋洋地浮着,上面凝着一层让人毫无食欲的冷白色油花。

阿强,睡我上铺的“兄弟”,一屁股墩在我对面,油亮的脑门上汗珠滚滚。

他熟练地把那层浮油汤浇在米饭上,搅和成一团黏糊糊的酱色,然后冲我挤眉弄眼,压低了油腻的嗓音:“白仔,夜班给你留了硬货!

提神醒脑!”

他贼兮兮地摸出他那部屏幕碎成蛛网的手机,划拉几下,快手主播“甜心喵”夸张的夹子音和扭动的腰肢瞬间充斥了本就嘈杂的饭桌,“瞅瞅!

这身段!

这声儿!

比冬瓜汤下饭吧?”

屏幕里扭动的身影和刺耳的声音像针一样扎着我。

我皱着眉,一把推开那首杵到眼前的手机:“没流量,看个屁。”

“装!

接着装鸡毛清高!”

阿强啐了一口,饭粒黏在胡茬上,“昨晚蹲坑蹲他妈两小时,腿都麻了吧?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里面看啥好东西!

嘿嘿…”我低头,死死攥紧了手里的不锈钢勺,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

他永远不会知道,我在那个弥漫着恶臭的厕所隔间里,耗尽最后一点可怜的流量,等的不是这些搔首弄姿的网红,而是峡谷零点准时刷新的英雄战力榜。

更不会知道,就在昨晚,那个ID叫 **Milky Way** 的女孩,操控着她的貂蝉,在敌方塔下极限起舞,丝血反杀时,耳机里传来她一句冷静清晰的:“打野看位置!”

那一刻,电流般的战栗瞬间窜遍全身,连厕所的恶臭都仿佛被隔绝了。

——那是苏素。

她的游戏资料卡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关联的微博晒着成都大学图书馆巨大的落地窗,阳光洒在摊开的英文原版《经济学原理》上。

最新一条动态,是抱怨学校后门三圣街那家老字号的冰粉又涨价了,配图是一碗晶莹剔透、点缀着山楂片和葡萄干的冰粉,背景是熙攘的成都街巷。

她的世界,阳光、书本、冰粉、干净的街道… 和我身处的这个弥漫着机油、汗臭、劣质快餐和永远点不完的手机壳的牢笼,隔着一千三百一十西公里。

这距离,够老子走烂三双劳保鞋。

深夜,十一点。

宿舍像个停尸房,又像个高压锅。

八张铁架床塞得满满当当,空气里混杂着汗酸、脚臭、隔夜泡面汤和劣质烟草燃烧后的辛辣。

老王惊天动地的鼾声和小李手机外放的吃播“吧唧”嘴声,在狭窄的空间里碰撞、反弹,吵得人脑仁疼。

我像条濒死的鱼,把自己蜷缩在靠门的下铺,拉起那床散发着淡淡霉味的薄被,勉强盖过头顶,隔绝掉一部分噪音和浑浊的气息。

被窝里闷热潮湿,但我顾不上了。

屏幕的光,成了这黑暗里唯一的光源。

廉价耳机的塑料壳硌得耳朵生疼。

手指划过屏幕,点开那个熟悉的图标——王者峡谷。

这是我的防空洞,我的止痛针,我在这烂泥潭里唯一能透口气的缝隙。

ID:“All in”。

这是刻在我骨头里的渴望,一场在现实里连下注资格都没有的豪赌。

在这里,我不是那个被王秃子指着鼻子骂、被阿强调侃“小胖”的欧白。

我是野区的幽灵,是黑暗中的猎手。

凌晨一点刚过,排位匹配成功的音效像一声微弱的救赎。

加载界面,一个ID瞬间攫住了我的目光:“**Milky Way**”。

银河。

心头毫无征兆地猛跳了一下。

这名字干净、遥远,带着一种冰冷的璀璨,和这污浊油腻的宿舍、和我这身浸透了汗臭的工服,格格不入。

对局开始。

她秒锁了貂蝉,一身粉色的衣裳在峡谷的风里翩跹。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锁定了李白。

游戏里的厮杀声暂时盖过了现实的嘈杂。

她操控着貂蝉在中路灵动地跳跃、旋转,花瓣飞舞,技能释放精准而优雅,带着一种近乎冷漠的掌控感。

我则沉默地穿梭在野区,刷野,计算着时间点,寻找着Gank的机会。

耳机里很安静,只有她清浅的呼吸声和偶尔技能命中时短促而冷静的轻喝。

一次关键的遭遇战。

她的貂蝉被对方三人包夹,在塔下极限走位。

我的李白从侧翼草丛杀出,二技能神来之笔画圈规避伤害,一技能将进酒两段突进接大招青莲剑歌!

剑气纵横!

配合她的花瓣爆炸,瞬间融化对方双C!

屏幕上跳出“Double Kill!”

的炫目提示。

**“打野,配合不错。”

** 她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清泠得像山涧冰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施舍般的赞许。

用的是游戏自带的语音。

那声音像一道冰线,猝不及防地浇在我被工厂闷热和疲惫蒸得发昏滚烫的神经上,激得我一个哆嗦,从脊椎骨窜起一阵麻意。

手指悬在手机侧边的语音键上,僵硬了好几秒,才笨拙地按下去。

我下意识地压低了本就沙哑的嗓音,努力让它听起来不那么疲惫、不那么怯懦,带着点刻意的轻松:“…你…你法师玩得真好。”

话一出口,才发现嗓子干涩得发紧,像砂纸摩擦。

水晶爆炸,胜利的图标亮起。

她主动发来了好友申请。

我的心跳得像要擂破胸膛,指尖带着汗液的黏腻,几乎是颤抖着点了“同意”。

私聊框亮起幽蓝的光。

**Milky Way:** 你打野节奏感很好,意识在线。

就是…下次抢龙别那么拼,活着才有输出。

(后面跟了个系统自带的“摊手”表情)**All in:** (我深吸一口气,宿舍浑浊的空气涌入肺里)嗯,知道了。

谢谢。

(发送前,又犹豫着删掉了后面想加的“大神”两个字,觉得太谄媚)短暂的沉默。

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和油腻的脸。

宿舍窗外,隔着并不算远的距离,隔壁车间的夜班注塑机正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嗡——咔嗒…嗡——咔嗒…”的轰鸣。

那声音顽固地穿透了廉价耳机的隔音棉,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清晰。

她的消息又跳了出来,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

**Milky Way:** 不过,你怎么总是这个时间在线?

夜猫子属性点满了?

**轰!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刺骨的冰凉!

来了!

最害怕的问题!

王秃子的呵斥、阿强的调侃、流水线的噪音、宿舍的汗臭… 所有不堪的现实画面瞬间涌入脑海!

窗外的机器轰鸣声此刻像丧钟一样敲打着我的耳膜!

我死死盯着屏幕,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在汗湿的屏幕上飞快地戳着虚拟键盘,打出一行字,删掉;又打一行,更觉得不妥,再删掉… 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

宿舍昏黄的光线透过被子的缝隙照进来,映着我额头上滚落的汗珠。

一个仓促编织的谎言终于成形:**All in:** 嗯…自由职业,时间比较弹性,晚上灵感好。

(发送)你呢?

也这么修仙?

(试图转移话题)**Milky Way:** 赶论文。

DDL战士的夜晚比白天还漫长。

(后面跟了个“熊猫眼”的表情)**大学生。

论文。

DDL。

** 这些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心上。

屏幕的光冷冷地映着我油腻的脸颊和身上那件洗得发白、领口磨得起毛的灰色工服。

我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一千三百一十西公里?

那是一条巨大得令人绝望的鸿沟,名字叫“现实”。

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卑怯像潮水般淹没了我。

我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样子:干净的寝室或书房,柔和的台灯光,笔记本电脑屏幕映着她专注的侧脸,手边或许还放着一杯温热的咖啡。

而我…**All in:** 哦…辛苦了。

那…还继续?

(语气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卑微)**Milky Way:** 再来一局吧。

用实力说话,比对着文献绞尽脑汁有意思多了。

**“用实力说话…”** 我咀嚼着这五个字,一股混杂着强烈卑微和不甘的火焰在胸腔里无声地燃烧、冲撞。

好!

就用实力说话!

至少在峡谷这片虚幻的土地上,在这几十分钟里,我或许能离那片名为“Milky Way”的银河,靠近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新的一局开始。

我操控着李白,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刷野、计算时间、观察小地图、Gank… 每一个操作都带着一股近乎偏执的狠劲。

耳机里,偶尔传来她清冷简洁的报点声:“中路miss”,“蓝刷新”。

宿舍里老王的鼾声、小李外放的吃播声、窗外机器的轰鸣声… 这些构成我现实牢笼的声音,似乎都被暂时推远了,模糊了。

只有手机屏幕的光,峡谷里技能的音效,兵线推进的号角,还有那个ID——**Milky Way**,像一颗遥远却真实存在的星辰,微弱却固执地亮在我贫瘠而压抑的夜空里。

我知道这虚幻的光亮支撑不了多久。

白班的闹钟像一把悬在头顶的铡刀,几个小时后就会落下。

但此刻,我贪婪地、近乎窒息地呼吸着这带着一丝“自由”和“平等”味道的空气,哪怕它只存在于由零和一构成的代码世界里。

**All in…** 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ID,仿佛这样就能把现实中那个叫欧白的、来自贵州山沟、辍学、在流水线上挣扎、又胖又穷又自卑的小子,彻底地、永久地封印起来。

必须改变!

一个念头,像一颗生命力极其顽强的种子,在午夜潮湿、闷热、散发着霉味的土壤里,被强烈的羞耻和不甘催生,顶破了坚硬的自卑外壳,疯狂地滋长出来——**买电脑!

**我需要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

一台安静的、可以放在床边小桌上的电脑!

不需要再忍受网吧呛人的烟味和喧嚣,不需要在宿舍里提心吊胆怕吵醒工友、怕暴露那该死的机器轰鸣!

我需要一个更稳定的网络,需要一个收音清晰的麦克风(彻底隔绝掉那催命的“嗡——咔嗒”声!

),需要一个能让我真正开始做点什么、改变点什么的基础!

首播?

短视频?

那些在厂区破败的宣传栏上、在阿强每天刷得飞起的快手上看到的字眼,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具体地撞进了我的脑海,带着一种近乎救赎的诱惑力。

也许…也许那真的是一条路?

一条能让我在虚拟世界里,把“All in”这个角色扮演得更长久、更真实一点的路?

一条…或许能让我有资格,仰望那片银河时,腰杆能稍微挺首一点点的路?

黑暗中,我猛地翻过身,不顾铁架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手伸进散发着汗味的枕头底下,摸索着。

指尖触到一个硬邦邦、边缘有些磨损的塑料壳——是我的旧钱包。

借着手机屏幕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我把它掏出来,打开。

里面躺着的,不是自由,是枷锁。

一沓薄薄的、皱巴巴的红色百元钞票,像几片干枯的落叶。

还有几张零散的五十、二十和一块的绿色、灰色纸币。

几张同样皱巴巴的硬币卡在夹层里。

这是我的血汗,更是我的枷锁。

是我省吃俭用几个月,从牙缝里、从劳保用品里、从每一顿少打一个荤菜里抠出来的。

原本,是想在下个月寄回老家,给爹妈修补一下那个一到雨天就漏得像水帘洞的屋顶,或者给多病的老爹抓几副便宜中药。

指尖摩挲着那几张红色钞票,粗糙的纸面带着汗渍和一股淡淡的机油味。

爹妈佝偻着腰在黄泥屋前劳作的身影,老爹压抑的咳嗽声,老娘愁苦的眼神… 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闷痛得喘不过气。

喉咙里堵着一团又酸又涩的东西。

但是…但是…窗外机器的轰鸣声再次清晰地穿透夜色,像嘲笑,像鞭挞。

耳机里似乎还残留着她那句清冷的“用实力说话”。

我死死攥紧了那个破旧的钱包,塑料夹层发出濒临碎裂的呻吟。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

眼睛因为长期的熬夜和此刻汹涌的情绪而布满了血丝,在手机屏幕彻底熄灭前的那一瞬幽光里,亮得吓人,像两簇在绝望荒原上点燃的、疯狂的火苗。

**再省一点!

再熬一段时间!

白班夜班都接!

泡面吃到胃穿孔老子也认了!

这台电脑,老子买定了!

**为了藏住那个叫欧白的、沾满机油味的自己。

为了能在银河投下的那一缕微光下,卑微地、再苟延残喘地多站一会儿。

枕头下,那本薄薄的存折,边缘被汗水浸得发软,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脊背,也灼烧着我仅剩的、名为“孝心”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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