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市状元,前途无量。但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需要一个出国名额来镀金。于是,
我那慈祥的继父,把我送进了疯人院,换他宝贝儿子的康庄大道。他们拿着我的卖身钱,
抢走我的女朋友,开香槟庆祝。他们算错了一件事——那个所谓的疯子,是我的亲哥哥。
当我开着劳斯莱斯回到家,看着他们惊恐的脸,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场。1我睁开眼,
天花板上那道熟悉的、丑陋的裂缝像一条扭曲的蜈蚣,正对着我的脸。
消毒水的味道和高考后那种特有的、混杂着焦躁与解放的空气分子,一起钻进我的鼻腔。
我回来了。重生在高考分数揭晓的前一晚。上一世,就是这一晚,我的继父周建国,
拿着一瓶廉价的二锅头,坐在我对面,用他那套虚伪的父爱理论,
将我的人生推入了万丈深渊。客厅里,电视正播放着无聊的本地新闻。
周建国果然推门进来了,手里还真就拿着一瓶二锅头,和两只玻璃杯。
他那张老实巴交的脸上堆着笑,那笑容里藏着一把淬了毒的刀。林昭啊,明天就要出分了,
紧张不?他给我倒了一杯,酒液浑浊,像他的人心。我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搓了搓手,开始了他那套烂熟于心的说辞。爸知道你学习好,
肯定是咱们市的状元。但是小昭啊,你弟弟江越,他……他没你那么聪明,这次可能……
江越,他那宝贝亲儿子,只比我小半岁。我妈头胎生我难产去世,
周建国不到半年就娶了新老婆,生了江越。后来那女人跟人跑了,
周建国就一个人带着我们俩。外人眼里,他是含辛茹苦的好父亲。只有我知道,
他对我的每一分好,都是称过斤两,要加倍偿还的。爸知道这对你不公平。
他呷了一口酒,砸吧着嘴,但你想想,你是我拉扯大的,你得为这个家分忧啊。来了,
熟悉的开场白。北城那个白家,你知道吧?全市首富。他压低了声音,
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他们家那个独子,白时砚,从小就有病,精神上的。
这么多年一直关在家里,对外都说死了。现在他家老爷子想给他找个同龄的伴读,说是伴读,
其实就是花钱买个活人去陪他,安抚他那疯病。万一被他弄死弄残,白家赔钱了事。
我静静地听着,心脏像是被泡在冰水里,又冷又硬。上一世,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他们家承诺,只要咱们家出个孩子过去陪两年,不仅给两百万现金,还能通过他们的渠道,
保送一个名额去国外顶尖的学府。我看着周建国那张因为贪婪而微微扭曲的脸,
轻声开口:所以,你想让江越去?他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头,眼睛都红了:是啊!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那白家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啊!万一……万一你弟弟有个三长两短,
我怎么活?他是我唯一的根啊!我冷笑,看着墙上母亲那张已经泛黄的遗照。妈,
你看到了吗?他也是这么跟你说的吗?说我是他的亲儿子?小昭啊,你不一样。
周建‘国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温热,却让我觉得像烙铁,你聪明,懂事。你去白家,
肯定能应付得来。那两年就当是体验生活了,爸保证,两年后就接你回来,到时候这两百万,
爸给你存着娶媳妇。至于那个出国名额……他顿了顿,终于图穷匕见:就给你弟弟吧。
他成绩不好,不出国没出路的。你是状元,随便考个清华北大,以后照样前途无量。你就当,
帮帮你弟弟,也帮帮这个家。上一世,我就是被这番话骗了。我信了他的权宜之计,
信了他会来救我。我放弃了清华的录取通知书,用我的状元身份,
换来一张去往地狱的通行证。我在白家那个阴森的别墅里,陪了那个传闻中的疯子整整两年。
两年里,周建国一次都没来看过我。等我满身疲惫地走出白家,回到这个所谓的家时,
迎接我的,是江越和我的校花女友许曼丽的订婚宴。周建国用那两百万,给江越买了房,
买了车,风风光光地办了订婚。他把我拦在门外,嫌弃地说:林昭,
你刚从那种鬼地方回来,一身晦气,别给你弟添堵。许曼丽穿着华丽的礼服,
挽着江越的手,像看垃圾一样看着我。然后,我神不守舍地走在街上,被一辆货车撞飞。
血液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最后看到的,是周建国和江越冷漠的脸。如今,酒杯就在手边,
周建国期盼的眼神就在眼前。我端起酒杯,对他笑了笑。好啊。我说。周建国愣住了,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劝我,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我答应你。我看着他,
一字一句地说,我去白家,出国名额给江越。但是,爸,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他喜出望外。我举起酒杯,凑到他耳边,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我要你,把我们签的这份‘卖身契’,
拿去公证。周建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你说什么?公证。我重复道,
白纸黑字写清楚,我,林昭,自愿放弃高考志愿,将名额置换为白家的两年伴读合同。
所得的两百万现金和出国名额,全部归弟弟江越所有。你,周建国,作为我的监护人,
同意并见证了这一切。我们去公证处,盖上钢印。不然,我死也不会去。
周建国的脸瞬间白了。他以为这只是父子间的口头牺牲,一笔可以赖掉的糊涂账。
但他没想到,我要把这笔账,钉死在法律的十字架上。2周建国的脸色像是吞了苍蝇,
青一阵白一阵。公……公证?小昭,你这是干什么?咱们是一家人,你这是信不过爸?
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信得过啊。我笑得人畜无害,
就是因为信得过,才要留下个凭证。爸,你想想,这可是两百万和出国的大事,
万一以后江越出息了,别人说闲话,说他占了哥哥的便宜,有这份公证在,
不就堵住所有人的嘴了吗?这是为了江越好,也是为了您的名声好。
我把这套说辞包装得冠冕堂皇。周建国盯着我,眼神里全是审视和怀疑。他想不通,
一向逆来顺受的我,怎么突然长出了獠牙。但他骨子里的自私和贪婪战胜了警惕。
两百万和儿子的前途,像两块巨大的磁铁,吸走了他所有的理智。行……行!公证就公证!
他一咬牙,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明天一早,分数出来,我们就去办!我笑了,
仰头喝干了杯子里的劣质白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我的喉咙,也点燃了我胸腔里的复仇之火。
第二天,高考成绩公布。我的名字高高挂在市状元的榜首,728分,
一个足以让全城轰动的数字。周建国的手机立刻就被打爆了,
亲戚、邻居、老师……恭喜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应付得满面红光,
仿佛那个考出天价分数的人是他自己。江越的成绩也出来了,420分,
一个不上不下的分数,连个像样的二本都悬。他躲在房间里,我能听到他砸东西的声音。
周建国挂了电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对着江越的房门骂道:没用的东西!跟你哥学学!
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骂完,他又换上一副笑脸对我:小昭啊,走,爸带你办正事去。
我们去了公证处。当公证员看着那份我亲手起草的协议时,
眼神古怪地看了我们父子俩好几遍。协议内容赤裸裸得像一桩人口买卖。周先生,
您确定您的儿子是自愿的吗?这基本上是放弃了他一生的前途啊。公证员忍不住提醒。
周建国老脸一红,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当然!我儿子懂事,知道体谅家里困难,
是吧小昭?我配合地点点头:是我自愿的。公证员叹了口气,不再多问,
依流程盖下了那个鲜红的钢印。走出公证处,阳光刺眼。周建国捏着那份公证书,
像是捏着一张中了头奖的彩票,手都在抖。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许曼丽。上一世,
她在我出分后第一时间就跑来我家,抱着我又哭又笑,说要和我考同一所大学,
一辈子在一起。现在想来,真是讽刺。喂,林昭。电话那头的声音甜得发腻,
恭喜你啊,状元郎!我就知道你最棒了!谢谢。我的声音很平淡。晚上有空吗?
我们班同学想给你办个庆功宴,就在‘金色年华’,你一定要来哦。我猜得到,
这是她为我准备的舞台,也是为她自己准备的。状元的女朋友,
这个身份足够让她在同学面前炫耀一个夏天。好。挂了电话,
我看到周建国把公证书小心翼翼地放进内层口袋,拍了拍,然后对我说:小昭,
爸下午就去和白家签合同。你晚上同学聚会,好好玩,以后……就没这种机会了。
他的语气里,竟然没有一丝愧疚,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晚上,我去了金色年华。
包厢里很热闹,同学们围着我,一杯接一杯地敬酒。许曼丽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穿着一条漂亮的白色连衣裙,亲密地坐在我身边,替我挡着酒,接受着所有人羡慕的目光。
酒过三巡,我借口去洗手间,走出了包厢。许曼丽果然跟了出来。在走廊尽头的拐角,
她拉住了我。林昭,你今天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关心
。我看着这张上一世让我魂牵梦萦的脸,如今只觉得虚伪。曼丽,我要跟你说件事。
我开门见山。什么事呀?我……不去上大学了。
许曼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你说什么?林昭你喝多了吧?你可是状元啊!不去上大学?
我不去了。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把继父的那套说辞复述了一遍,
但主角换成了我自己,我要去给一个有钱人家的疯子少爷当两年伴读,把上大学的机会,
让给我弟江越了。我故意把自己说得伟大又悲情,像个为家庭牺牲一切的傻子。
我等着她的反应。上一世,我相信她会为我哭,会骂我不该这么傻,会说她愿意等我。然而,
这一世,我看清了现实。她沉默了很久,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飞快地计算着什么。
足足一分钟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已经没了刚才的甜腻,只剩下冰冷的现实。林昭,
你……想好了?想好了。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摇了摇头。对不起,
林昭。她说,我们……还是算了吧。我的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为什么?
我明知故问。我……她咬了咬嘴唇,眼神飘向别处,我们本来就只是谈着玩玩,
高考结束了,大家各奔东西,本来也该分手的。我妈也说了,不想让我大学谈恋爱。
真是个蹩脚的借口。是吗?我往前逼近一步,我记得昨天你还说要和我考同一所大学,
一辈子不分开。她被我逼得后退,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恼怒。林昭你什么意思?
你做这么大的决定,有跟我商量过吗?你把你自己的人生都当儿戏,还要拖上我吗?
我去陪你过苦日子?等你两年?别傻了!她终于撕下了伪装。所以,
你看上的是‘状元’,不是我林昭,对吗?她被我说中了心事,
索性破罐子破摔:是又怎么样!人往高处走,水往低流!我有错吗?你现在一无所有,
还要去伺候个疯子,我凭什么要陪你一起烂在泥里?江越虽然成绩没你好,
但他至少能上个好大学,他爸还给他准备了房子和车,他的未来比你光明多了!
我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彻底笑了。好,我明白了。我转过身,准备离开。
身后传来她带着优越感的声音:林昭,是你自己放弃的,别怪我现实。对了,忘了告诉你,
江越下午已经跟我表白了,我答应了。我的脚步顿了一下。真快啊。下午签合同,
晚上就勾搭上了。也好。这趟地狱,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不用再背负任何不必要的牵挂。
渣滓们,就该待在一起,腐烂发臭。3三天后,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了我家那栋破旧的居民楼下。周围的邻居都伸长了脖子,
像看动物园里的猩猩一样看着我们家。周建国和江越把我送到车前,脸上堆满了虚假的关切。
小昭啊,到了白家要机灵点,好好照顾白少爷。周建国拍着我的背,力道很重,
像是在拍一件即将售出的货物。江越则是一脸藏不住的得意,他凑过来,
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哥,你放心,你的女朋友……哦不,我的女朋友,
我会替你照顾好的。我没理他们,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平稳地驶离了这个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我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劳斯莱斯驶入北城最顶级的富人区,最后在一栋占地辽阔、宛如中世纪古堡的别墅前停下。
一个穿着得体管家服的老人早已等在门口。是林昭少爷吧?我是白家的管家,
您可以叫我福伯。福伯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很锐利,合同令尊已经签了,
从今天起,您就是时砚少爷的伴读。您的职责很简单,陪着他,顺着他,确保他的情绪稳定。
他有任何要求,您都必须满足。他想做什么,您就陪他做什么。当然,最重要的一点……
福伯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激怒他。否则,后果自负。
我点点头:我明白。福伯领着我走进别墅。里面装修得富丽堂皇,却空旷得可怕,
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像走在一片没有生气的雪地里。时砚少爷在二楼最里面的房间。福伯指了指楼梯的尽头,
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包括我们。您的房间就在他对面。现在,
您可以上去了。他把我送到楼梯口就停下了,仿佛楼上是什么禁地。我独自走上二楼。
走廊很长,墙上挂着一些看不懂的抽象画,气氛压抑。最里面的那扇房门是黑色的,
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像一头沉默巨兽的嘴。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我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回应。我想起福伯的话,不能激怒他。于是我没有再敲,
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大概过了十分钟,门,咔哒一声,自己开了。不是被人拉开的,
而是像有风吹过一样,缓缓向内敞开。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光线昏暗,
只能勉强看清一个轮廓。一个少年,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他穿着白色的丝质睡衣,
皮肤在昏暗中白得几乎透明。他很瘦,侧脸的线条锋利而漂亮,鼻梁高挺,嘴唇很薄。
他低着头,一头柔软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就是白时砚,那个传说中的疯子。
他没有看我,只是自顾自地摆弄着手里的一个东西,似乎是个老式的黄铜打火机,
一遍又一遍地打开,合上,咔哒,咔哒,清脆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回响,
敲击着人的神经。你就是林昭?他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是。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他依旧没有抬头。两百万。咔哒。打火机又响了一声,
再加一个出国名额。我补充道。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我。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漆黑,深邃,像结了冰的深海,里面没有任何情绪,
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寒意和……厌倦。他长得比我想象中好看太多了,
是一种带着病态和破碎感的美,让人不敢直视。你很诚实。他说。然后,他站起身,
朝我走来。我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药味,混杂着清冷的气息。他比我高半个头,
走到我面前时,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伸出手,手指冰凉,轻轻地捏住了我的下巴,
强迫我抬起头。他的眼睛像X光一样审视着我,从我的眉毛到我的嘴唇。他们说,
你是今年的市状元?是。为了一个废物弟弟,一个见钱眼开的女朋友,放弃了清华,
来我这里当一条狗?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我瞳孔一缩。他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白家的势力,果然可怕。我没有回答。他凑得更近了,冰凉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回答我。
我需要钱。我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说,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笔交易。这次,
价码还不错。他黑色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他松开了我的下巴。
狗就要有狗的规矩。他转身走回沙发,重新坐下,我的规矩,第一条,
不准发出任何让我讨厌的声音。说完,他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狠狠地朝我砸了过来。书很厚,是精装版的《相对论》,书角尖锐,带着风声直冲我的面门。
我下意识地可以躲开,但我没有。上一世的两年,让我知道,面对这个恶魔,
顺从比反抗更安全。砰!厚重的书脊砸在我的额头上,剧痛瞬间传来。我闷哼一声,
身体晃了晃,但没有倒下。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额角流了下来,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血。
白时砚看着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依旧是冰冷的死寂。滚出去。他说,在我叫你之前,
别让我再看见你。我没说话,默默地转过身,走出了这个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额头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血流进了我的眼睛,
一片猩红。这,就是我的新生活。与一个喜怒无常的恶魔,共处一室。这才是第一天。
未来两年,七百多个日夜,我该怎么熬过去?不。我不是来熬的。
我是来……寻找我的武器的。我擦掉脸上的血,站起身,走进了我对面的房间。
那个被白家砸破的脑袋里,装着上一世两年关于白时砚所有的秘密。他不是疯子。他,
才是这盘棋里,最大的变数,也是我唯一的生机。4额头上的伤口不算深,
我自己在房间里用医药箱简单处理了一下。一条丑陋的创可贴贴在眉骨上方,
像是在时刻提醒我,我在白家的身份。接下来的一周,白时砚没有再叫过我。那扇黑色的门,
就再也没有打开过。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或者站在窗前,
看着楼下那个巨大而空寂的花园。福伯每天会派人把三餐放在我门口,
顺便也会在白时砚的门口放一份。但每一次,送进白时砚房间的餐盘,
都几乎是原封不动地端出来。这个人,像是靠空气和孤僻就能存活。到了第八天,
我终于忍不住了。不是因为寂寞,而是因为我知道,白时砚的胃病,快要发作了。上一世,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就是因为严重的胃痉挛,疼得在地上打滚,
像一只濒死的小兽。我不能让他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
因为那是我们之间建立信任的第一个契机。我下了楼,找到厨房。厨师正在准备午餐,
看到我有些惊讶。林少爷,您有什么吩咐?我能借用一下厨房吗?我想熬点粥。
厨师面露难色,但看在我是白时砚名义上的伴读,没有拒绝。我花了半个小时,
熬了一锅小米南瓜粥。火候和稠度,都严格按照上一世我摸索出的、他最喜欢的口感来做。
我端着粥,走上二楼,在那扇黑色的门前站定。我没有敲门。我知道他讨厌噪音。
我只是把粥放在门口的地毯上,然后靠着墙,席地而坐,静静地看书。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门,依旧紧闭着。我带来的书已经翻完了,粥也快凉了。
就在我以为今天的计划要失败时,咔哒一声,门开了。白时砚站在门口,
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他额头上布着一层细密的冷汗,
一只手紧紧地按着自己的胃。他看见我,又看见地上的那碗粥,
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困惑。你做的?是。滚。他吐出一个字,
声音嘶哑。我没有动,只是看着他:你的胃病犯了。喝点粥,会舒服很多。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除了白家的私人医生,几乎没人知道他有严重的胃病。
这是他刻意隐藏的弱点之一。我是怎么知道的?他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而危险,
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谁告诉你的?没人告诉我。我平静地回答,我猜的。
你长期饮食不规律,又喜欢喝冰水,有胃病很正常。看你今天的脸色,应该是发作了。
我的解释合情合理,挑不出毛病。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又要发怒。最终,
他什么也没说,弯下腰,端起了那碗已经有些温凉的粥,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松了一口气。第一步,成功了。从那天起,我每天都会给他熬一碗粥,放在他门口。
他再也没有砸过东西,也没有再说过滚。有时,门会开一道缝,
他会默不作声地把粥端进去。有时,门不会开,我就等粥凉了再端走。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一个月后的一天深夜,我正在看书,
对面的门突然被猛地拉开。白时砚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他穿着单薄的睡衣,浑身都在发抖,
呼吸急促,双眼通红,像是陷入了某种巨大的恐惧之中。是噩梦。我知道,
这是他另一个软肋。他从小就饱受噩梦的折磨,会梦到一些血腥而破碎的片段,
这也是他被外人当成疯子的原因之一。水……他靠着墙,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我立刻起身,从我的房间里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他一把抢过去,狼狈地灌了下去。
水杯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摔在地毯上。他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抱着头,
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上一世,我看到这一幕时,吓得不知所措,只能去找福伯。但这一次,
我没有。我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然后伸出手,轻轻地,
盖在了他因为噩-梦而冰冷的额头上。我的手很暖。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抬起头,
用一种极其震惊和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里有恐惧,有脆弱,有抗拒,
还有一丝……渴望。你也会做噩梦吗?我轻声问,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在问他。
他没有回答,但身体不再发抖。我妈去世的时候,我也总做噩梦。梦里都是血。
我继续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后来我继父告诉我一个办法,他说,
恐惧就像弹簧,你越是怕它,它就越是缠着你。你把它当成一个屁,放了,就没了。
这话很粗俗,一点都不像一个市状元该说的话。但白时砚听完,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笑声很短促,很快就消失了,但他确实笑了。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
像是瞬间开出了一朵脆弱的花。他看着我,眼里的冰霜融化了一点点。你很吵。他说,
但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厌恶。我知道。我收回手,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就在他要关上门的时候,他突然回头,
对我说:明天,陪我出去一趟。说完,门关上了。我愣在原地。出去?
他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但不管去哪,这都意味着,我已经撬开了他坚硬外壳的一条缝隙。
5第二天,我第一次走进了白时砚的房间。里面的景象让我震惊。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架,
上面塞满了各种语言的精装原版书,从量子物理到古典哲学,无所不包。另一面墙边,
放着一架斯坦威的三角钢琴,一旁还立着一把大提琴。整个房间,就像一个知识的宫殿。
而宫殿的主人,正坐在电脑前,快速地敲击着键盘。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
以我的知识储备,完全看不懂。换上。他头也不抬,指了指床上的一套衣服。
那是一套和我身上同款的黑色休闲服,连品牌都一样。我没有多问,默默地换上了。走吧。
他关掉电脑,站起身。我们一起下楼时,福伯和别墅里的佣人们都惊呆了。
这是白时砚几年来第一次主动走出他那间房,而且还是和另一个人一起。
一辆低调的黑色奔驰早已等在门口。去‘繁星’。白时砚对司机说。繁星
是北城最有名的一家私立心理诊疗机构。我知道,他是带我来见他的心理医生,陈医生。
这也是他为数不多会定期见的人。上一世,他把我当成一个发泄情绪的垃圾桶。这一世,
他似乎把我当成了一个……同类?在诊疗室里,陈医生是个温和的中年女人。
白时砚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任由陈医生对他进行一些常规的问询和评估。而我,
就坐在他旁边。陈医生最后将目光转向我:林昭,是吗?时砚说,
你是他第一个愿意主动接触的人。我有些意外。他最近的情况好了很多。
陈医生微笑着说,噩梦的频率降低了,也开始愿意进食。是你改变了他。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从诊疗室出来,白时砚的心情似乎不错。回去的路上,
车子经过市中心最大的广场。广场的大屏幕上,正在循环播放一则新闻。……据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