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他是天之骄子，我是普通女生。毕业那天我鼓起勇气塞给他一封信。
十年后同学会重逢，他掏出那封泛黄的信：现在可以回答你了——我也喜欢你。
我愣住：可我当时写的是……『你踩到我鞋带了』。---1六月的午后，
阳光已经有了灼人的分量，斜斜地穿过高三四班洞开的窗户，
将空气里浮动的粉笔灰和离别前特有的躁动不安都照得纤毫毕现。林晚坐在靠窗的位置，
手心里沁出薄薄的汗，黏腻地沾着那张被她折叠了无数次的便签纸。纸张边缘已经起了毛，
上面的字迹是她反复练习过的、最工整清秀的那种，只有短短一行。她的目光，
越过一排排或伏案疾书、或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的脑袋，落在教室后排那个清瘦的身影上。
沈阅。他正侧着头听旁边的男生说着什么，嘴角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阳光恰好落在他挺直的鼻梁和微垂的眼睫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边。
他手里随意转着一支笔，那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他是那种天生就该站在人群中央的人。
成绩好，长得好，打得一手漂亮的篮球，偏偏性格还不张扬，是老师眼里无可挑剔的优等生，
也是不少女生青春剧本里，那个只可远观、不敢亵渎的男主角。而林晚，
是剧本里最不起眼的那种背景板。成绩中游，性格不算活泼，扔进人堆里，
需要仔细辨认才能找出来。她和他最近的交集，大概是上学期某次物理实验课，
两人被分到一组，她手忙脚乱地连接电路，他却有条不紊，
三两下就让示波器上出现了稳定的波形。他接过她手里那根总是接触不良的导线时，
指尖有过一瞬间短暂的碰触，林晚当时耳根就烧了起来，他却浑然未觉，
只专注地看着仪器屏幕，低声说：“这里，线头要拧紧。”除此之外，
便是无数个这样隔着人海的遥望。在早读课的朗朗书声里，在课间操转身运动的瞬间，
在放学时拥挤的楼梯口。他的身影是黯淡日常里的一抹亮色，
是她心底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2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过了今天，
大家就要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各奔东西。以后，恐怕连这样远远看一眼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胸腔里那颗心擂鼓一样地撞着，几乎要挣脱喉咙的束缚。林晚深吸了一口气，
混杂着书本、汗水以及窗外栀子花甜香的气息涌入鼻腔，带着一种终结般的眩晕感。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甚至带倒了椅子，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旁边有同学诧异地看过来，她也顾不上了。她捏紧了那张便签，
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朝着后排那个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又像是踏在烧红的烙铁上。周围的喧嚣仿佛被按了静音键，视野里只剩下那个目标。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一定红得不像话。终于，她站定在了沈阅的课桌前。
他似乎有些意外，抬眼看她，那双总是显得过于沉静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询问。
他周围那几个原本在说笑的男生也安静下来，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带着探究和些许了然的玩味。所有的勇气在抵达终点的这一刻，几乎消耗殆尽。
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预先演练过无数次的开场白忘得一干二净。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只飞快地、几乎是抢夺般地将那张攥得滚烫的便签纸，
塞到了他随意放在桌面的物理课本封面上。动作突兀，甚至有些粗鲁。沈阅明显愣了一下，
低头看了看那张折叠起来的、带着少女体温和汗湿的纸条，再抬眼时，
林晚已经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转身就跑，纤细的背影迅速淹没在教室门口涌动的人潮里，
消失不见。他微微蹙了蹙眉，在周围男生起哄的“哦——”声和口哨声中，
修长的手指拈起了那张便签。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捏在指间，目光投向她已经消失的门口，
若有所思。3而此刻，逃离现场的林晚，正靠在教学楼外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脏跳得像是要炸开。她抬手摸了摸脸颊，滚烫。完了，他看到了吗？
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那张纸条……她忽然僵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猛地窜起，
瞬间席卷了全身。她记起来了。那张便签……她原本是想写点别的。写一句“毕业快乐”，
或者，鼓起毕生勇气，写一句更越界的、类似于“祝你前程似锦”之类带有个人印记的话。
但绝不是她最终塞出去的那张。就在她起身前，前排的女生回头传同学录，动作太大，
带了一下她的课桌，她放在桌沿的、写好的那张便签轻飘飘地滑落，掉进了桌肚深处。
她当时心急，也顾不上去捡，顺手就从本子上又撕了一小条，想也没想，
就把刚才一瞬间脑海里闪过的、另一个毫不相干的念头写了上去，
打算提醒那个总是不小心踩到她散开鞋带的同桌。而后来，在极度紧张和混乱中，
她把这张临时写就、完全不是初衷的纸条，塞给了沈阅。4她给他的，
根本不是什么青春告白的浪漫信物。那上面写的是——你踩到我鞋带了。林晚眼前一黑，
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羞耻感如同海啸，将她彻底淹没。她甚至能想象出沈阅展开纸条时，
那错愕、继而觉得荒谬、甚至可能带着点厌烦的表情。天啊。她这辈子，
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希望时间能够倒流，或者，地上能立刻裂开一条缝让她钻进去。
那个夏天剩下的日子，林晚是在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中度过的。每一次手机提示音响起，
都能让她心惊肉跳，既害怕又隐隐期待着什么。但什么都没有。没有来自陌生号码的询问，
没有来自同学的揶揄打探，沈阅的那个QQ头像，也始终安静地躺在她的好友列表里，
从未亮起过。他大概觉得她是个神经病吧。或者，压根就没把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放在心上，
转头就忘了。也好。林晚在漫长的自我煎熬后，终于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释然，
接受了这个现实。那场无疾而终的、堪称社会性死亡的“告白”，
连同那个光芒过于耀眼的少年，一起被她小心翼翼地封存进了记忆的角落，不敢轻易触碰。
5---十年，听起来漫长，过起来却也快。林晚留长了头发，摘掉了框架眼镜，
学会了化淡妆，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在一家文化公司做策划。
她不再是那个在人群中会下意识缩起肩膀的女孩，但也谈不上多么耀眼，
只是找到了让自己舒适的存在方式。偶尔，从相熟的老同学那里，
会零星听到一点关于沈阅的消息。他去了很好的大学，读了研，进了顶尖的投行，
事业风生水起。依旧是那个活在传说里、需要仰望的人。大学时她谈过一场不咸不淡的恋爱，
毕业后因各自发展方向不同，和平分手。工作后也相过几次亲，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内心深处，那个阳光下发着光的少年影子，或许并未完全褪色，
成了一种模糊的、关于青春时代的注脚。所以，当收到高中毕业十周年同学会的邀请时，
林晚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引，让她点击了“参加”。
6聚会定在一家高级酒店的宴会厅。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十年光阴，足以改变很多人的模样和气质。大家热情地寒暄，交换名片，
谈论着工作、房子、孩子。林晚到得稍晚，和几个还算熟悉的女同学聚在一处闲聊。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悄悄搜寻。然后，她看到了他。沈阅站在靠窗的位置，
正和当年的班主任说着话。他比高中时更挺拔，肩线宽阔，
合身的深色西装取代了宽大的校服，气质沉淀下来，少了些许少年的清冽，
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沉稳内敛。他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听老师说话时微微颔首，
侧脸的线条依旧利落好看。似乎察觉到注视，他的目光忽然转了过来，不偏不倚，
正好对上林晚未来得及躲闪的视线。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本能地想移开目光，
却见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认出她了。林晚慌忙挤出一个笑容，算是回应，然后迅速低下头，假装去拿桌上的饮料，
心跳却彻底乱了节奏。他那个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没有惊讶，没有厌恶，
当然，也没有她潜意识里或许期待过的……其他什么。也是。十年了，
谁还会记得当年那场可笑的乌龙。她定了定神，努力融入周围的谈笑，
试图将那个人的存在从感知里屏蔽出去。7聚会进行到后半程，气氛更加热络，
有人开始起哄，让当年“有故事”的同学讲讲过去。笑声、闹声不绝于耳。
林晚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躲在角落里，小口啜饮着杯中快要见底的果汁。就在这时，
一道清越的声音透过略显嘈杂的背景音传来，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我这里，
其实也有一件……关于过去的事。”喧闹声渐渐小了下去。众人的目光，包括林晚的，
都循声望去。说话的是沈阅。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宴会厅稍微中央一点的位置，
手里没有拿酒杯，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深蓝色的绒面小盒子。
那盒子不大，不像首饰盒，倒像是用来装什么小物件的。林晚心里咯噔一下，
某种模糊的预感攫住了她。8只见沈阅在众人的注视下，不慌不忙地打开了那个小盒子。
里面并没有什么璀璨的珠宝，而是静静地躺着一张……纸条。
一张边缘已经明显泛黄、甚至有些脆弱的纸条，被仔细地压平保存着。
沈阅的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扫过，最后，越过许多好奇的脸庞，精准地、不容置疑地，
落在了角落里的林晚身上。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种复杂的、林晚读不懂的情绪。
大厅里安静得能听到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所有的目光，都跟随着沈阅，聚焦到了林晚这里。
她僵在原地，手脚冰凉。那张纸条……难道……沈阅看着她，声音平稳，
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毕业那天，有一位同学，塞给了我这个。”他顿了顿，
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回味什么。“这十年来，我换过很多地方，读过很多书，
遇到过很多人。但这张纸条，我一直留着。”人群中发出低低的惊叹和窃窃私语。
这简直像是浪漫电影里的桥段！林晚的大脑嗡嗡作响，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
又迅速褪去，留下彻骨的寒意。他留着？他居然留着那张写着“你踩到我鞋带了”的纸条？
保留了十年？他想干什么？在十年后的今天，当着所有老同学的面，
来嘲笑她当年莫名其妙的行径吗？羞耻和一种被戏弄的愤怒，让她浑身微微发抖。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忍不住冲上去抢过那张可笑的纸条撕个粉碎。
9沈阅却仿佛没有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紧绷的身体，他小心翼翼地，用那双修长的手指，
从盒子里取出了那张泛黄的便签，轻轻展开。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早已褪色的字迹上，
眼神变得有些柔软，有些悠远。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林晚，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里，
此刻清晰地映着顶灯的光，亮得惊人。他开口，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林晚。
”他叫了她的名字。在全场寂静中，这两个字像羽毛拂过心尖，又像重锤敲在鼓膜上。
“现在，我想我可以回答你了——”他微微停顿，仿佛在积蓄某种力量，然后，
用一种无比郑重，甚至带着某种如释重负的语调，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我也喜欢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空气抽离，声音消失。林晚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地看着几步之遥的那个男人。他脸上没有任何开玩笑的痕迹，
只有一种沉淀了许久的、近乎虔诚的认真。周围死寂了一瞬，
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和起哄声！“哇——！！”“天啊！十年暗恋修成正果？！
”“太浪漫了吧！沈阅你藏得够深啊！”“答应他！林晚！答应他！
”各种羡慕的、激动的、起哄的声音浪潮般涌来，几乎要将林晚淹没。她看着沈阅，
看着他手里那张承载了巨大误会的纸条，
看着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被她解读为“深情”的情绪。
10荒谬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他……他竟然以为她当年写的是情书？
他因为这封“情书”，等了她十年？保留了一张写着“你踩到我鞋带”的纸条十年？
这太可笑了！这简直是她二十八年人生里，听过最荒诞、最离奇的笑话！她张了张嘴，
想解释，想大声说“不是这样的，那是个误会”，
想告诉所有人这场盛大告白背后的真相有多么令人啼笑皆非。可是，
看着沈阅那双映着光、仿佛盛满了整个青春时代未说出口的期待与回应的眼睛，
看着周围同学们被这“浪漫”打动、洋溢着祝福和兴奋的脸庞，那些冲到嘴边的话，
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样的情境下，说出真相，会怎样？
那无异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沈阅一记最响亮的耳光。将他珍藏十年的“真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