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绝望的终点与荒唐的重生A县城的霓虹灯鬼魅般闪烁，
映在窄小阳台上那几件刚洗好的工衣上，投下扭曲的阴影。空气潮湿粘腻，
弥漫着洗不净的霉味和绝望。
我捡起地上那件被踩得满是泥污的工衣——那是昨晚我搓红了双手才洗干净的。
手心触到湿冷的布料，凉意直透骨髓。“哟，又‘洗干净’了？”婆婆背对着我，
声音像淬了毒的针，“游手好闲的命，也就配摆弄这些！除了打麻将败家，你还会啥？
”胸口的憋闷几乎炸开。流水线上重复了千万次的机械扭动，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
连反驳都成了奢侈。我只求她闭嘴。咬碎牙往肚里咽，我抓起脏衣服狠狠摔进洗衣盆，
水花溅湿了裤脚。“我不打麻将会疯！”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那是我唯一能喘口气的地方！不然早被你们逼死了！”婆婆猛地转身，
三角眼里射出刻薄的光：“喘气？我看你是嫌命长！我们家要的是能扛事的媳妇，
不是你这种好吃懒做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十几年了！
日复一日的羞辱：没文化、洗碗方式不对、呼吸都是错……比流水线的噪音更刺耳，更剜心。
我眼眶滚烫，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够了！我冲进里屋，胡乱抓起几件衣服塞进破布包。
田力，那个比我大几岁、却像没长脊梁骨的男人，依旧缩在角落，头埋得像鸵鸟。儿子西西，
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窝在破沙发里刷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二手手机，眼皮都没抬，
稚嫩的声音吐出淬毒的冰：“妈，你除了打麻将还会啥？爸好歹中专文化，你小学都没念完，
嫁给他就偷着乐吧，还不知足？”“西西！”我的心像被钝刀猛地捅穿，
手抖得几乎抓不住包带。最后一点支撑轰然倒塌！我像头受伤的困兽，嘶吼着：“够了！
我受够了！”猛地拉开那扇破木门，一头撞进浓稠的夜色里。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没人追出来，没人喊我。这个家，早就没有我的位置。我不知道去哪，
只想逃离这吃人的地狱！夜风刀子般刮在脸上，我像个疯子，跌跌撞撞冲到马路边，
不管不顾地伸手去拦一辆疾驰而来的摩托，声音嘶哑破碎：“田力！你们就这么作践我？！
”“找死啊！”摩托司机骂骂咧咧，车头猛地一歪。巨大的撞击力裹挟着晚风的呼啸，
将我狠狠抛起！世界瞬间黑暗，
最后的感觉是骨头碎裂的脆响……2 荒唐的重生：再入火坑？刺眼的光线逼得我睁开眼。
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也不是冰冷的路灯。
眼前是挂着大红横幅、贴着褪色对联的村委会大院！喧闹的人声，虚假的寒暄……这景象，
像一记闷棍砸在我头上——是我第一次去田家相亲那天！“芳草啊，快看！
这就是隔壁村的田力家，多看重你！请了这么多亲戚来相看！你待会儿可得好好表现，
别辜负了这好姻缘！”妈喜滋滋地挽着我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哎哟！亲家母来了！
快请进！这就是芳草吧？哎哟真俊，一看就乖巧懂事！”婆婆堆着满脸褶子迎上来，
那笑容虚伪得能滴出蜜糖。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记忆像开了闸的洪水：当初就是被“城里”、“单位”这些金光闪闪的谎言砸晕了头，
一头栽进这吃人的火坑！眼前这“盛大”的相亲场面，像一面照妖镜，
照出我前世所有的愚蠢和卑微。“芳草，来，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公公假惺惺地招呼，
那慈祥的面孔下藏着怎样的算计，我如今一清二楚。手心冰凉，
儿子鄙夷的眼神、丈夫懦弱的沉默、流水线永无止境的轰鸣……所有屈辱和痛苦在脑中炸开！
一个声音在心底咆哮：够了！这次绝不再输！空气仿佛凝固。我猛地挣脱妈的手，
挺直了被生活压弯的脊梁，目光像淬火的刀，直直射向那对笑得像朵菊花的公婆，
声音冷得掉渣：“谢谢款待。不过，在谈婚论嫁前，
我想先问问清楚——田力现在做什么工作？一个月挣多少钱？结婚后，
家里的活计、孩子的养育，他打算分担多少？”阳光刺眼地照在他们僵住的脸上。
我的心跳如擂鼓，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这一世，我绝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3 挣脱的徒劳：五百块买断的人生“死丫头！你胡吣什么？！”妈脸色大变，
一把将我拽到墙角，压低的声音带着惊怒。“妈！”我急切地想撕开那层遮羞布，
“田力爸是有单位，可田力他……”“闭嘴！”妈狠狠掐了我一把，强行把我拖回去，
脸上瞬间堆满谄笑：“亲家母别见怪！这孩子昨晚没睡好，说胡话呢！你们家底厚实，
田力爸有单位退休有保障，我们清楚得很！芳草能嫁过来，是她的福气！
”她边说边用力捏我的胳膊，警告意味十足。我气得浑身发抖，还想挣扎：“妈！
田力他根本没工作！他就是个……”“哎呀，没事没事！”婆婆眼疾嘴快打断我，
皮笑肉不笑，“姑娘快人快语，问问也正常。瞧，我们家田力来了。
”只见田力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衣服，脚蹬刷得发白的布鞋，
像个提线木偶般端着两杯茶挪过来，眼皮耷拉着，声音闷得像从地底传来：“喝茶。
”妈看他老实巴交的样子，更放心了，立刻眉飞色舞地跟田家人商量：“亲家，
你看这婚事啥时候办？明年春天咋样？挑个好日子！”我如坐针毡，后背全是冷汗：“妈！
我…我还没想好！”“想什么想！你都二十五了！老姑娘了！你弟都要娶媳妇了，
你还挑三拣四？不嫁也得嫁！”妈狠狠瞪我，唾沫横飞。田家二老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嘴角的得意几乎压不住。婆婆假惺惺地添柴：“几月都行，我们家好安排。”看着她那张脸，
我真想一巴掌扇过去！“我…我想回家再考虑考虑！”我几乎是用尽力气喊出来。
场面瞬间尴尬。妈却像聋了一样，直接无视我，一拍大腿，对着田家父母斩钉截铁：“行！
就这么定了！彩礼五百！择日成婚！”“好！好！”田家人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我被推搡到人群中心，像个待价而沽的商品。看着他们虚伪的笑容，我知道，那五百块钱，
又一次像沉重的枷锁，套在了我脖子上。但这一次，我眼底燃烧着不甘的火焰——这婚，
绝不会像前世那样过！4 挣扎的微光与冰冷的现实时间跳到1996年。
一岁多的西西在睡梦中咂嘴，我心里却沉甸甸的，像压了块巨石。
这间位于A县城步梯六楼的小房子，曾是脱离泥地的希望，如今却成了吸血的窟窿。
公公那点“单位”的荣光早已在裁员潮中破灭，家里唯一的支柱倒了。
房贷、水电、奶粉钱……压得人喘不过气。婆婆进城时的趾高气扬早没了，
脸上只剩下刻薄的焦虑。村里人像躲瘟疫一样避着她。家里快揭不开锅了，我提出去摆摊，
婆婆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摆摊？丢人现眼！你想让街坊四邻戳我们脊梁骨吗？
田家的脸还要不要了？！”为了西西，为了活下去，这脸，我不要了！我咬牙，
偷偷从批发市场背回几捆廉价的童鞋。抱着懵懂的西西去集市“踩点”。
摊贩们投来的目光复杂各异，像针一样扎人。我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站在集市口，
声音干涩嘶哑地喊：“卖鞋啦！小孩鞋，便宜耐穿不磨脚！”婆婆幽灵般出现，躲在人群后，
眼神像淬毒的刀子，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作孽哟！田家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 她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她家的“耻辱”。我把西西放在摊旁一块旧布上，趁人少，
麻木地摆鞋、擦灰、整理。每卖出一双，心头就松一丝。西西咿咿呀呀地伸手要抱，
我捏捏他的小鼻子，他咯咯笑，那瞬间的温暖是我唯一的光。第一天，饿得前胸贴后背，
只敢啃硬邦邦的冷馒头。不敢回家吃，怕看婆婆的冷脸和嘲讽。晚上，饭桌像冰窖。
婆婆筷子重重一摔，冷飕飕的目光剜着我：“你把那些破烂弄到A子市场去现眼，
是嫌我们家还不够丢人？有门有户的，你去当小贩？” 我低头扒着碗里稀薄的粥，
声音轻得像蚊子：“妈，就想赚点钱贴补家用，早点还贷，也让西西过好点。”“赚钱？
就凭你？”婆婆嗤笑，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女人抛头露面能赚几个铜板？
别把家里的气运都败光了！” 屋顶仿佛瞬间压了下来，我的辩解被碗筷碰撞声无情吞没。
深夜，狭小的阳台栏杆外，星光黯淡。西西温热的呼吸喷在我颈窝。我望着黑沉沉的天，
一股狠劲在血液里奔涌：重活一世，不是来低头认命的！我要活出个人样！
5 昙花一现的暖意与更深的寒第二天，天还没亮透，我就抱着睡眼惺忪的西西去了菜市场。
借着昏黄的油灯光，在几个卖菜老太太旁边支起了我的鞋摊。刚摆好，
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妈就凑过来。“哟，这鞋看着还行，咋卖？”大妈拿起一双。“五块一双，
八块两双！大姐，鞋底软和，孩子穿着不硌脚。”我赶紧推销。大妈看了看鞋子，
又看看我怀里的西西，眼神软了点：“带个孩子不容易，这鞋我信你。来两双吧。
” 那一刻，我鼻子一酸，第一次感受到一丝不带怜悯的尊重。渐渐地，有人光顾。
甚至有邻居专门带孩子来买。摊子前有了点人气。我紧绷的心刚松一丝，
婆婆那张阴沉的脸又出现在人群后！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手不由自主地发抖。
她几步冲过来，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深陷皮肉：“你还在这丢人！给我滚回去！
” 她使劲拽我，鞋子被带倒一片。我护住怀里的西西，用力甩开她的手，
声音带着豁出去的颤抖：“妈！这日子我拖不起！我不干，难道等着饿死？
等着西西跟着我们喝西北风？！”周围瞬间安静，目光聚焦。婆婆被当众顶撞，
脸涨成猪肝色，又被那些目光刺得心虚。她恼羞成怒，却不敢再动手，
只恶狠狠地咒骂：“贱骨头！烂泥扶不上墙！” 跺跺脚，像躲避瘟疫般挤出了人群。
夕阳西下，摊上的鞋竟也卖得七七八八。晚上，我把攥得汗湿的三百块钱递给公公：“爸，
贴补家用。” 公公浑浊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没说话，默默收下了。
吃饭时我说最近生意好了，我让田力和我一起去摆摊，婆婆听说我要拉田力一起摆摊，
像被踩了尾巴：“做梦！我儿子是干大事的！能跟你去丢人现眼？要去你自己去！” 最后，
依然是我独自扛着破麻袋出门。第二天，破天荒地，婆婆端了一碗飘着几粒红枣的稀粥，
放在我摊子角落，声音硬邦邦：“省着点，外头东西贵。” 我看着那碗寡淡的粥，
心里五味杂陈，是施舍？还是怕我真饿死在街上更丢人？但至少，能省一顿饭钱。那天夜里，
公公破天荒地喝酒，
哑着嗓子对我说：“芳草…苦了你了…田力…唉…” 一句迟来的“谢”字还没出口，
就被他浑浊的叹息淹没。我低着头，眼泪无声砸进碗里。这点微末的暖意，
像黑暗里划过的火柴，瞬间又熄灭了。6 碾碎的希望与锥心的剥离好景从来不长。
我的小摊刚有点起色，就像挡了谁的道。先是旁边几个凶神恶煞的鞋贩子故意挤占我的位置，
恶言恶语。接着，不知谁使坏，往我新进的几双鞋里撒了碎玻璃渣！
一个小孩当场被扎得哇哇大哭，家长揪着我破口大骂，说我黑心烂肺！
辛苦积攒的口碑一夜崩塌。后来，摊位前又被恶意堆满烂菜叶、臭鱼头，苍蝇乱飞，
客人避之不及……半年心血，付诸东流。看着摊子上仅剩的几双蒙尘的鞋，
像看着自己破碎的梦。晚风吹过，卷起几张脏污的宣传单，也卷走了我最后一丝力气。
西西怯生生地抓着我的裤腿，小脸上满是懵懂的不安。“吱呀——” 门被推开。
婆婆走过来，脸上挂着一种混合着幸灾乐祸和刻薄的假笑。“啧啧啧，芳草啊，
我早说过什么来着？”她拖长了调子，像在唱一出恶毒的戏，“烂泥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种又脏又累又丢人，你偏要去做！图啥？图让人戳着脊梁骨骂咱家娶了个扫把星？
”她用脚尖嫌弃地踢了踢剩下的鞋，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瞧瞧！
这就是你折腾半年的‘本事’？一堆没人要的破烂！把家里的钱都赔光了吧？
把田家的脸都丢尽了吧！”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我浑身冰冷，
像被扒光了扔在冰天雪地。所有的委屈、不甘、疲惫排山倒海般涌来，几乎将我淹没。
“妈…我只是…” 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声。“只是什么？只是蠢！”婆婆抢白，
指着我的鼻子骂，“早点认命在家伺候男人孩子，还能得个体面！非要出去现眼，
活该被人当狗撵！”田力不知何时也站在那，像条畏畏缩缩的狗，嘴唇蠕动了几下，
最终只挤出蚊子哼哼般的一句：“妈…说得对……”“说得对？！
”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我所有的挣扎、付出、忍辱负重，
在他和他妈眼里，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嘣地断了！我猛地抬起头，
眼底烧着血红的火，声音却异常平静，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是，她说得对。
我就是个废物，不配做你们田家的媳妇。我们离婚吧。”“离！赶紧离！
”婆婆像是等了这句话八百年，一拍大腿跳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
“离了我儿子立马能找个黄花大闺女！你这种败家的货色，带着你的破烂滚！滚得越远越好！
西西是我们田家的种，你休想带走！”“离婚”二字像惊雷劈在田力头上，他猛地抬头，
眼神慌乱又凶狠。婆婆的话更是点醒了他——儿子！“好！谢谢你们成全！”我惨笑一声，
心已死透，“但西西，我生的，我带走！” 我弯腰就去抱吓呆了的西西。“妈妈！
”西西被我的动作惊醒，本能地伸出小手哭喊。“乖，不怕，
妈妈带你走…” 我紧紧搂住他，像搂住唯一的浮木。“做梦！这是我儿子！
”田力像头被激怒的野兽，突然从后面猛扑过来，一把将西西从我怀里狠狠拽走！力道之大，
差点把西西小小的胳膊扯脱臼！“哇——！！！”西西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小脸瞬间憋得青紫，手脚疯狂踢打田力。“田力你放手！你吓着孩子了！”我目眦欲裂，
扑上去抢孩子。“滚开！他是我的儿子！”田力双目赤红，像护食的疯狗，
死死箍住拼命挣扎哭喊的西西，仿佛那不是他的骨肉，而是他最后一件不容侵犯的“财产”。
他粗暴地掰开西西抓着我衣角的小手。“你不配！你根本不配当爹！”我嘶吼着，
指甲划过他的手臂。田力被我激怒，猛地将哭得快要背过气的西西像扔垃圾一样甩到地上。
下一秒，他像头发狂的蛮牛，揪住我的头发，狠狠一记耳光扇在我脸上！“啪！
” 脆响声在狭小的屋子里炸开！耳朵嗡嗡作响，嘴里瞬间弥漫开血腥味。“滚！
带着你的晦气滚出去！”田力狰狞着脸，连推带搡，巨大的力量将我狠狠掼出门外！
我踉跄着摔倒在冰冷的泥地上。“砰——！！！” 那扇破旧的门在我面前被用尽全力摔上，
震得门框都在颤抖。沉重的关门声，像一口棺材轰然合拢，
彻底埋葬了我重生以来所有的挣扎和微末的希望。门内，西西绝望的哭喊穿透门板，
像刀子一下下剜着我的心。门外，我趴在冰冷的泥地上，脸上火辣辣地疼，嘴里是血的腥甜，
眼前是无边的黑暗和彻骨的绝望。这一世，我拼尽全力，终究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连骨肉都被生生剥离。重生？
过是换了个更惨烈的死法……7 绝路重生：雨夜惊魂世界在我眼前模糊、旋转、彻底崩塌。
巷子外，县城主干道上，昏黄的车灯划破迷蒙的雨幕，
一辆线条流畅、通体漆黑的轿车平稳驶来，车头那三叉星的标志在雨水中折射出冷硬的光芒。
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疲惫和虚无感排山倒海般袭来，瞬间抽干了我所有的力气。
眼前一黑，脚下一软，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轻飘飘地滑向无边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