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压在叶家村上空。村口老槐树的影子在濛濛细雨里扭曲，活似垂首站着的鬼影。村里老人说，这日子本就阴阳交割，偏巧今夜月轮滚圆，清辉洒在湿漉漉的泥地上，竟泛出几分青白色 —— 那是阴气重到化不开的兆头。
"簌簌……"
后山坟地的方向传来异响，不是风吹树叶，倒像有人踩着积水在走。有个男人佝偻着背，斗笠压得极低，粗布衫早被雨水泡透。他在一座无碑新坟前站定，坟头招魂幡被阴风卷得猎猎作响，红得像淌血的舌头。
"嫂子，头七了。"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压在牙缝里，"我给你送孩儿来了。"
幡角突然猛抽了下，拍在他手背上，冰得像块烙铁。
男人哆嗦了下，慌忙从背篓里抽出红伞。伞骨撑开时 "咔嗒" 一声脆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他将伞插在坟前，三炷香点着，烟却不往上飘，反倒贴着地面绕着坟堆打转。
"砰砰砰" 三个响头磕在泥里，溅起的水花混着血珠 —— 他额头不知何时磕破了。
铁铲入土的声音闷得发慌。没挖多久，铲尖就撞上了硬物。男人眼睛一亮，加快了动作，很快，一具血红色的棺材暴露在雨里。棺身红得发黑，缠绕的红线被雨水泡得发胀，像勒进肉里的血痂。
"横死的才用红棺镇邪……" 他喃喃自语，手起刀落斩断红线。红线断开的瞬间，周遭温度骤降，雨丝都似结了冰碴。
棺材钉被撬开时，发出 "嘎吱" 一声。男人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棺盖 ——
里头躺着个穿红衣的女人。
脸色白得像涂了石灰，青黑色的筋络在皮肤下蜿蜒，活似盘着的蛇。最吓人的是那双眼睛，瞪得滚圆，眼白上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棺顶，仿佛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极致的恐怖。
"嫂子，你死在产床上那天，他们把你跟孩子分了埋……" 男人解开布包，里面是具小小的、早已僵硬的婴尸。他将婴尸塞进女尸怀里，"现在，母子团圆了。"
话音刚落，坟地深处突然飘来女人的哭声。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用指甲刮过玻璃，听得人头皮发麻。
"唰！"
女尸竟直挺挺坐了起来！惨白的手闪电般抱住婴尸，嘴角咧开个极不自然的弧度 —— 像是在笑。
那个男子吓得魂飞魄散，"噗通" 跪倒在地："嫂子！我帮你报了一半仇，你也得帮我……" 他从怀里掏出铜盆，又拔起坟前燃得正旺的香，"借点尸油，就一点……"
香火凑近女尸下巴，皮肉被灼烧的 "滋滋" 声里，淡黄色的油珠滴进盆中，带着股说不出的腥甜。那人盯着盆底渐渐积起的尸油，眼里闪过一丝贪婪。
女尸始终保持着那个诡异的笑容，直到尸油接了小半盆，才抱着婴尸缓缓躺回棺中。
"七七四十九天，子母煞一成，" 男人盖棺时低声道，"到时候，叶家一个都跑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