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连环命案的背后,是一张被重构的密室地图。七具尸体、七页纸、七句未说出口的沉默。
他不是要报仇——他只是想问:你有没有听过我说话?午夜,
城市的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手掌捂住了口鼻。霓虹灯在远处闪着最后几次挣扎的光,
随后一并熄灭。凌晨零点整,东环老城区传来三声沉闷的钟响,
每一声都像是深埋地下的金属巨人用拳头敲打着棺盖。李寒舟把最后一口烟踩在地上。
他站在福源小筑的门前,一栋五层高的老式自建楼,外墙斑驳脱落,
铁锈从水管和阳台缝隙里像血一样蔓延。顶楼的灯亮着,警戒线外的几位邻居把头探出门缝,
看热闹,又像在等答案。出事的是顶楼?李寒舟问。五层,501。
值夜的协警点点头,表情发白,锁是反锁的,打不开门。报案的是隔壁的女租户,
说闻到血腥味。她看见谁了?她是个哑巴,只会打手势。刚才写了张纸条交给我们。
协警递过来一张皱皱的便签纸,上面写着:你连个男人都不算。字体歪斜有力,
一看就是写得很急。李寒舟皱了皱眉,把纸条揣进口袋,抬头望向顶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501 的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穿着制服,戴着一次性手套,
正试图用锁芯勾探的方式打开门。让开。李寒舟叹了口气。他一脚踹在门缝最薄的地方,
木门裂响一声,半扇门框脱落。屋内瞬间涌出一股甜腻的气味,带着铁锈和腐肉混合的腥味。
他按住鼻子走进去。屋里一片寂静。电视早已熄灭,但电源灯还在闪,窗帘半掩,
遮住了大半个屋子。李寒舟打开手电,灯光扫过地板,瞬间停住。客厅的地毯中央,
两具尸体交叠在一起。血液已经干涸成暗褐色,大片浸透了毛毯,其中一具尸体明显较瘦小,
双臂环抱头部,像是在做最后的防御姿态。另一具高大的尸体躺在她身上,脖颈被利器割开,
头颅几乎与躯体分离。他低头看了一眼尸体边角,那里有一条散落的丝巾,
上面印着童话般的图案:小王子、狐狸、还有一朵玫瑰。在这沉默的屋子里,
它显得格外讽刺。尸体状态已经僵硬,死亡时间超过十小时。协助的法医说道,
屋内没有打斗痕迹,厨房的刀具没有少,现场找不到作案工具。反锁门窗,无人进出。
李寒舟低声重复着,像是在记忆录音。窗户上有栅栏,爬不出去。
门锁被我踹开之前一直是从里面锁的。密室?法医迟疑了一下。是的。
李寒舟点头,又是一起密室杀人案。这是他这个月遇到的第三起。他在尸体旁蹲下,
用手电检查死者的面部和指甲。两名死者都是女性,一高一矮,年龄二十七到三十岁之间。
面部表情凝固在一种惊诧与痛苦交织的状态里。她们是谁?房东提供的信息说,
这是一对姐妹,姐姐宋筱凝,律师;妹妹宋语凝,自由撰稿人,租住此处刚好一年。
协警在门口回答,邻居很少见她们出门,说她们经常白天睡觉,晚上点外卖。
门外没有血迹,没有拖拽痕迹,屋内也未被翻动。李寒舟喃喃自语,
不是劫财……也不像是劫色。他站起身,踱步到窗边。
顶楼的窗户向外望去正对一栋未完工的建筑,二十米开外,建筑物的顶端装有三个监控探头,
其中一个正好对着福源小筑的屋顶。把这几个摄像头的监控调来。明白。
李寒舟忽然回头,看向门口站着的协警:哑巴女租户呢?在楼下,情绪不稳定。
带她上来。他需要再看一次她的表情。不是为了获取信息,
而是确认一个念头:这个无声的目击者,到底是目击者,还是……目击者。
他站在尸体前,点了一支烟。火苗映着地上那块玫瑰图案的丝巾,
那朵玫瑰仿佛在火光里张嘴,轻轻吐出一句话:你连个男人都不算。钟声,
仍在空气里回响。福源小筑一楼,保安室旁的一张塑料折叠桌边,
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她穿着旧款棉袄,发梢凌乱,一双手却洁净纤细,
没有冻裂或老茧。她低着头,手里握着一支自动铅笔,正反复在一张白纸上画圆圈,
像某种无意识的自我催眠。李寒舟站在她面前,默默看了十秒。她一直没说话?他问。
协警点头,是的,说她是哑巴,是邻居们告诉我们的。她叫什么名字?
租房合约上写的是何珊,来自北边,独居,在这栋楼住了四年。那她以前说过话吗?
协警迟疑,这我还真不知道。李寒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把那张纸条摊开,
轻轻摆在何珊面前:你连个男人都不算。女人的眼神扫了一眼,没有反应。
你是在几点听到这句话的?他柔声问,声音不带警察的威压,
像是在问一个迷路孩子的名字。何珊抬起头,那是一双极淡的棕色眼睛,
没有眼影、没有睫毛膏,却意外深邃。她点了点头,又慢慢摇了摇头。
你是说……不是一次,是好几次?他问。何珊点点头,然后,
开始写字:8 点 30 听见一次,像是女人的声音,低吼;9 点之后又听到一次,
有哭声;最后一次是在电视声音之后,很清楚,是男人的声音。李寒舟盯着这张纸,
一行一行地念。你说,最后一次,是男人的声音?何珊点头,脸上有一丝细微的变化,
那是一种像愤怒、也像恐惧的情绪,短暂如火星,然后迅速熄灭。她在纸的角落,
慢慢地加了一行字:第三次说话的人,不属于这里。李寒舟沉默。他把这张纸收进档案袋里,
低头思考良久,然后问:你能不能,画一下他说话时你的感受?何珊想了想,
然后把纸翻了个面,在背面,画了一个没有五官的黑色剪影,瘦长、僵硬、肩膀极高,
看上去像一个脖子断裂的人影。这是你看到的?何珊迅速摇头。你梦见的?
她停了一会儿,点头。那一刻,屋里灯光突然闪了两下,啪地一声灭掉了。
何珊的脸在黑暗中显得苍白、平静。而李寒舟,感觉到自己心脏突地收缩了一下。
他猛然想起:这栋楼,前一个密室案件,死者尸体的位置……也在正对天井的顶楼。而何珊,
正好是那一次的报案人。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不是哑巴?贾牧边翻监控资料边嘟囔,
她写字倒挺利索,逻辑也清晰。看这几张笔迹,全是楷体,受过良好教育。
我知道她不是。李寒舟回答得平静。那你还问她干嘛?因为她愿意写出来,
这就是合作的信号。李寒舟将何珊画的剪影影像扫描了一遍,储存入档案库,她不是聋,
也不是哑,她只是不说话。为啥不说?李寒舟看了贾牧一眼。人啊,
有时候不是因为不能说话,是因为,说了也没人信。你信她?信。
那你信哪张画?李寒舟没回答。他将注意力移到监控画面。
时间线被调回当晚 20:00 到 00:00 期间。501 门口的监控,一切正常。
没人进出,没人徘徊,连个误入的快递小哥都没有。你确定这是全部的监控?是啊。
贾牧敲着键盘,脸色不悦,这栋楼的所有出入口,包括天台、楼梯、后门、地下管道井口,
全部调取了。要不你再亲自爬一趟?李寒舟没理会他,
他反复看着 22:00-23:30 那段,几乎一帧帧去分析时间点。23:18,
电压监测出现一次波动。但监控图像没有跳帧,没有断流。电压恢复的下一秒,
501 的灯熄了。23:33,电视黑屏。门锁状态由开启变成关闭,
仅仅用了 1.6 秒。就像有人在屋里,按下了关闭一切的总闸,但没人能解释是谁。
贾牧看不下去了,丢出一句话:就算是魂体,也得留下点磁场信号吧?李寒舟没笑。
他心里有个更现实的猜测,只是暂时找不到证据。他相信凶手不在监控里,并非因为他是鬼,
而是他站得比镜头更高。他从来没有进入楼内。他是从楼上,直接掉进去的。
但除非有人把自己塞进通风口,再像蟑螂一样钻进屋里,否则没人能解释密室的出现。
除了尸体和目击者,还有其他居民看到或听到什么了吗?
贾牧想了想:有个送快递的说,晚上见过一个男人在对面楼顶抽烟。但没有正面影像。
他只记得,那男人穿着黑色风衣,鞋子很亮,像是擦过的军靴。军靴?李寒舟警觉。
他说,是标准发货那种,不是网红款。李寒舟将记录抄下,又低头看向那张剪影图像。
风衣、军靴、没有五官的人影、反锁的门、哑女写下的最后一行字。一切像一组数学公式,
变量逐渐浮现,解还未得出。他站起身,对贾牧说:我要去楼顶。夜深了,
东环的风如钝刀割骨,福源小筑的屋顶飘来淡淡的煤油味。李寒舟手里握着手电,
沿着锈蚀的铁梯爬上五楼天台。楼顶四周竖起半人高的护栏,北侧一角堆着废弃家具,
塑料布盖着一具锈蚀沙发架,风一吹便啪啪作响,如同有人在拍掌。他蹲下检查。
塑料布下,有一块用油渍染过的帆布,边角压着半截钢筋,明显是临时加固过。
帆布上留着两组鞋印,几乎叠在一起。左侧一足尺码较小,鞋底偏圆,后脚掌处有轻微磨损,
右脚略外八,呈现出典型的女性步态;而右侧那一组,步距更大,鞋底有均匀磨损,
前掌厚重,是军训式走法。李寒舟一边比对,一边拿出手机,用手电打出斜光。
泥土、油渍、鞋印,隐约勾勒出一个画面:某个穿着军靴的男人,曾在这里等过人,
或者潜伏过。他走到天台边缘,低头看楼下的监控摄像头。角度俯拍,
确实无法覆盖楼顶范围,但李寒舟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如果有人一直待在屋顶呢?
不是突然翻上来,而是提前进入,然后等待。比如,
从别的楼房顺着排水管、空调架、甚至违建阳棚上楼,然后躲进天台堆物里,
等到目标回家之后再动手。问题是:凶手如果从天台进入 501,入口在哪儿?
他看向通风井、下水口、旧空调机架,最终目光定在屋顶西南角一扇半开的窗户。
那是一扇斜顶天窗,只有二十公分宽。李寒舟慢慢爬过去,用警棍撬开卡死的窗轨。
窗缝里吹出一股冷风,混合着油烟、尘土、和……洗发水的香气。他低头往下看,
目光瞬间一凝。这扇窗户的下方,正是 501 室的厨房。窗台内沿粘着几缕长发,
有一道手掌擦过留下的灰痕。他试图用手机摄像头从缝隙里拍照,拍下来的画面中,
厨房地砖整洁,微微反光,仿佛刚被人拖过。这扇窗,确实可以成为入口。
如果——如果他够瘦、够灵活,还能屏息静音。他喃喃自语。
贾牧在楼下喊他:你疯啦?要不要下来睡一觉?马上。李寒舟在原地站了五分钟,
直到脑海中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他记起前几年的另一个案子,一个叫林照
的退伍兵,曾因为入室盗窃被判两年,案发时他就是从四楼空调外机攀爬而入。
那人后来越狱未遂,被击毙。但林照的服役资料中,提到过高空渗透特训,
这种技术不是人人掌握,训练极其危险。他拿出手机,
给市局档案中心发了一条信息:查询近十年,退伍军人中有『高空渗透』训练记录者,
重点查在本市无固定职业、无社保、无居住登记者。他望着夜空,远处电视塔微光闪烁,
一种久违的预感在心头攒动。凶手不是神。但他一定曾经在神的位置上俯视众生。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李寒舟没回家,窝在局里一间临时休息室,
靠着一杯微波炉热过的速溶咖啡撑到天亮。市局档案中心的回复姗姗来迟:根据指令筛查,
全市登记退役军人中共 5 人具有『高空渗透/侦察营』经历,
现仅剩 2 人未注销:江陆已判刑、高启盛退役后患精神障碍,现疗养院治疗。
另有 1 人身份注销记录可疑,名为赵晟,原部队代号『冥狐』,
三年前死亡记录无医院盖章,需进一步调查。赵晟。他记下这个名字。贾牧推门进来,
脸上没睡醒的倦色。有新线索。什么?尸检结果出来了。死者喉管切口极干净,
创口深度一致,角度接近垂直,法医初判是左手持刀,从下至上割喉。这说明凶手是——
左撇子。李寒舟接道。对。还有一件事。贾牧顿了顿,死者妹妹宋语凝的口腔中,
发现一小块塑料残片,疑似是纽扣碎片。她生前可能含着它。她试图吞掉什么?
或者藏下什么。李寒舟沉思数秒。这个纽扣,最好是军装款。贾牧一愣,
你是说……这案子是……李寒舟没说话,他只是把何珊那幅剪影图像重新摊开,
望着那个没有五官、却穿着军靴的黑影,眼神渐渐坚定。这不仅是一桩密室杀人案。
这是一场战争之后的私刑。只不过,战场被搬进了五层自建楼的顶楼。李寒舟合上档案本,
走出办公室。他知道,他要重新和那个哑巴女人谈一次。——这次,不为问案。
而是问她,为什么活下来的是她。凌晨的风从东城老巷中卷过,雪花黏在窗沿,
像一张张撕碎的信纸,无声地诉说着某种隐秘的遗憾。东环分局的监控室内,
李寒舟泡着第五杯速溶咖啡,目光盯在一组模糊画面上,
画面拍摄于案发前夜 22:17——一个身影出现在城中村边缘。黑衣,风帽,中等身高,
步伐沉稳。第七次了。他喃喃。你说什么?贾牧从打印机那头探出脑袋。
这是第七次在不同地点看到他。李寒舟按下暂停,身影瞬间定格在屏幕中央。雪夜中,
男人的背影如墨迹在玻璃纸上晕开,没有脸,只有一双低垂的手,像是在隐藏什么。
他继续点开后续几帧。那人站在一栋楼角落,将头扬起,仰望着对面楼顶,然后转身,
消失在监控死角。22:19,画面归于空白。他只出现了 2 分钟。贾牧说。不。
李寒舟慢慢摇头,他只『让我们看见』2 分钟。你怀疑他就是……不是怀疑。
他盯着画面上那个模糊的黑点,语气肯定,我知道他就是。那天晚上下着雪,
城中村的屋顶积了一层薄霜。技术科调取了三公里范围内的天眼监控和二级图像缓存,
将所有从晚上九点至十二点经过福源小筑周围的人像进行比对。目标身影共出现九次,
路线不重复,几乎全部避开固定镜头。贾牧递上一张清单,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对。李寒舟合上笔记本,他熟悉镜头的盲区,熟悉监控设置逻辑,
也知道如何制造存在感。制造?他不是刻意回避,而是在告诉我们他来过。
你是说,他是故意留下一点点踪迹?李寒舟点点头,
抽出一帧图像放大:男人站在楼顶俯视街道,脚下踩着一块瓦砾,
而瓦砾的位置正好位于监控死角上方。他在下棋。他低声说。什么?我们是棋盘,
他是玩家。他故意暴露轮廓,吸引我们注意监控,而真正的破绽……不在画面里。
他打开案发当晚的电压监测记录:23:18:21,
天台摄像头电流突降;23:18:23,恢复正常;23:18:25,
501 的灯熄灭;23:18:26,门锁断电。看到了吗?这个断电波动,
是人为干扰。李寒舟用笔在图纸上画了一圈,他提前潜入天台,拉掉了局部供电,
然后用备用工具进入屋内。可我们还是没拍到他真正入楼的过程。我们拍不到。
李寒舟的语气,像是一块落地的铁片。因为他一直在上面,从未进过楼梯。这天傍晚,
寒舟带着技术队再次回到福源小筑。他拿着一张监控俯拍示意图,走到天台西侧,
用红笔在地砖上标出一个圆圈。这是你第一次注意到的点。贾牧说,
有人用鞋印引导视线,让你注意到窗台的油渍。嗯,但那只是第一层。李寒舟说,
真正的入口,不在窗户。他指向天台正中央一块水泥平台,
那里堆着几块水泥板、旧电视机、和一扇铁门。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老式排风井?
不,是废弃水箱的操作口。李寒舟叫来一名队员,抬起那块水泥板,
下面赫然是一个斜斜向下的金属梯井。锈迹斑斑,但仍可攀爬。这个口通向哪里?
楼下的水表间。能绕过公共楼梯,直接抵达 501 那层。贾牧吸了一口冷气。
他是从这里进来的?他是从另一个屋顶上来,穿越两栋楼之间的遮雨棚,
然后钻入这个梯井,从里面进入 501 层。可这水箱井太窄了,正常成年人……
他不是普通人。李寒舟说,他是个体操兵。贾牧一愣。李寒舟眼神锐利,或者说,
一个专门训练过体型控制与静态潜伏的军人。他从衣袋里掏出那张市局发来的名单,
最后一栏:赵晟,代号『冥狐』。他死于三年前,一场施工事故,无尸体,
仅一纸盖章的报告。如今,他的影子却悄悄地回到现实。以无声之姿。杀人如落雪,
无声无息。夜色渐浓,城中村的窗户像一只只窥视的眼睛。李寒舟从天台下来,
走到对面巷子口一家面馆前站定。这里是那个黑衣男人最后一次现身的地方。
面馆掌柜是个秃顶中年,戴老花镜。看见他进来,点头致意,警察同志,有什么新情况?
案发当天晚上十点,有人站在你家屋顶抽烟,你记得吗?掌柜眯起眼,想了几秒,
有一个人。我只看到轮廓,挺瘦,穿着长风衣。脸看清楚了吗?没,
但他走路很稳,很轻。我儿子打工在部队,说部队走路是不能出声的,
这人走路一点声都没有,像猫。他说过什么吗?掌柜迟疑片刻,摇头。
不过……他下楼的时候,碰巧经过我家窗台。我听见他哼了一句老歌。什么歌?
掌柜皱眉,听不清,但好像是……《送别》?李寒舟怔住。
他回忆起何珊在纸上画的那幅图,剪影肩头斜背着一把小提琴一样的弧形物。那不是乐器。
那是军刀鞘。他回到警车,点开手机记录,翻出那个名字。赵晟,退伍编号 19737,
服役期间擅长高空潜入、近身搏杀、夜战渗透。喜爱老歌,常在雨夜训练中哼唱《送别》。
他死了三年。或者,他只是从地图上消失了三年。而现在,他回来了。这次,
他要带走一个人。谁是宋筱凝人死之后,留下的不是空屋,是痕迹。
福源小筑 501 室封锁第三天,侦查科终于完成对死者宋筱凝的个人背景调查。
李寒舟把打印好的档案一页页翻过,最后停在她的职业信息栏。
涉及地块多位于城郊违建、军转单位家属楼、临时用地等敏感区域一个玩法律的拆迁专家。
贾牧说。这叫话术好听点。李寒舟把资料合上,如果用市井话说,就是专业清人,
动笔比推土机还快。那她肯定得罪了不少人。对。问题是,
她不是那种自己出来谈判的律师。李寒舟翻开一页签名授权表,
她主攻的是证据链补强、程序清除,几乎不出庭,连客户都不见,
所有文件都经由中介对接。什么意思?意思是,她动的全是不该动的事儿,
却一直躲在暗处。可现在,她死了。所以——她挡到某个人前面去了。
李寒舟拨通了豪庭律所的电话,对方的语气在听到宋筱凝三个字后,明显变得迟疑。
她最近有没有经手什么特别的案子?她今年只接了两个案子。助理说,
一个是军备工程棚改项目,另一个是新林旧改地皮过户。这两个案子,
具体内容能发给我吗?不能。助理语气冷下来,有保密协议。
你们这位宋律师已经遇害,如果你们不配合,我们可以依法调卷。对方沉默半晌,
随后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宋筱凝很少主动接案子。她只对一个问题感兴趣。
什么问题?身份。李寒舟皱眉,她要查谁的身份?她在追查一个人,
一个退役军人,消失多年。她说,这个人曾经毁了她一切。名字?
我们从未听她说出那个名字。那她查过哪些资料?她查过三个名字,
全都和军区拆迁有关。助理顿了顿,其中一个是你们刑警系统的前内部资料,
怎么拿到的我们也不知道。名字。赵晟。李寒舟拿着刚从律所传真来的追查记录,
一页页看过去,直到某一页印有机密红章的复印件停住。
那是一份解密记录:编号 19737,赵晟,籍贯不详,退役时间不详,因任务失败,
列为待销户人员。销户时间:三年前。登记地点:北望疗养所,代办人签名:空白。
她怎么会拿到这个?贾牧震惊。她不该拿到,但她拿到了。李寒舟冷冷地说,
而她查的这三个人,其中只有赵晟,是空白结尾。你还记得案发现场墙上那句话吗?
『你连个男人都不算』?不。李寒舟低声,是第三次说那句话的声音,不是女人。
她是在和谁说这句话?贾牧明白了。宋筱凝知道赵晟是谁。她甚至可能在等待他。
她不是受害者。李寒舟叼着烟,坐在档案室门口的楼梯上,她是……发起者。
你是说她引诱凶手?不排除这种可能。他将那张写着赵晟名字的文件摊开,
宋筱凝三年前曾在某封邮件中提到一句话——『法律无法清除的烂泥,我来拖到阳光下。
』你觉得她和赵晟认识?他们可能是旧识,甚至是仇人。可他不是死了吗?
如果一个人想彻底脱身,他首先要『死掉』一次。李寒舟忽然想起,
何珊曾画过那个剪影——无五官、高肩背、军靴。他回到审讯室,坐在何珊面前,
把那张赵晟的照片放在桌上。你认识他吗?何珊摇头,神色平静。他杀了你的邻居。
他试探。何珊写字:他杀的是她,不是我。为什么你没被杀?她顿了很久,
才缓慢地写下:因为我在她之前,也说过那句话。李寒舟怔住。何珊擦掉那句话,
换了另一个版本:你连个男人都不算。她也对他说过。我也对他说过。晚九点,
城东旧邮政局传来消息。有一封挂号信,是案发前两天从福源小筑寄出的,
收件人是一个叫『周延』的女记者。贾牧喘着气跑进来,信里只有一句话——
他递上信封,李寒舟抽出信纸。上面手写:如果我死了,帮我找一个叫『赵晟』的人,
他还活着,他杀了我,也杀了别人。落款是:宋筱凝。李寒舟合上信。她不是等死。
他说,她是……赌命。赵晟第一次出现在公开记录里,是在 2004 年。北部边防,
武警预备连训练营,年仅 15 岁的他以非正式编外身份进入代号冥狐
的极限特训小组。那年,他从一所失踪少年保护所被转移,
理由写的是:特殊体能征用试验。李寒舟坐在东环分局三楼情报室,
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中少年瘦小、双眼阴鸷,背景是布满铁丝网的泥地。
这是他的档案照?贾牧问。不是,是教官留下的私拍。官方档案照片全毁了。
毁了?是的。2009 年,整个『冥狐计划』卷入内部走私案,连夜解散。
可赵晟……活下来了。不止活下来。李寒舟点着一支烟,
还学会了怎么杀人能不被看见。冥狐计划
的核心是:招募无亲属背景、身体条件优异的幽灵少年,
进行极限环境下潜伏、渗透、搏杀、信息截断与伪装训练。目标是打造一批国境线之狐
——即便敌国入境,也无法侦测的高机动个体。赵晟是其中最成功的一个。据训练日志,
他曾在零下 30 度的夜间,连续潜伏 4 小时,从无声地翻越六道钢网,
徒手带出目标人偶。他的代号——冥狐,来源于一次假死渗透任务。那一次,
他用自己小臂骨折的代价,将自己藏进一具冰柜尸体袋中,随物资一起被送进基地。
三小时后,他用割喉的方式杀死了目标。他那年,19 岁。冥狐计划
在 2011 年被叫停,理由是训练机制违背伦理。多个幸存成员失控,
出现偏执、失眠、自残、攻击性妄想,部分学员神秘自杀,基地最后由军方接管,
资料销毁,活着的冥狐们被秘密安置。赵晟死亡的官方记录即来自这段时期。
但宋筱凝和他,又有什么关系?贾牧疑惑。我们找到了宋筱凝的户籍迁移记录。
李寒舟抽出一份打印件,她 16 岁时曾在西南一所『军属家属学校』短暂就读,
仅三个月。你猜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她举报了一起『校园职工性骚扰』案,
导致一名辅导员被军法处理。这事儿……和赵晟有关系?辅导员的名字,叫林跃飞,
是赵晟的第一任教官。赵晟没有家。他的出生信息被彻底抹除。
他的童年是训练营、骨折记录、强制药物,以及一页页写满隐匿、忍耐、割喉的手册。
而他唯一称得上关系的人——就是林跃飞。有人说,林跃飞把他当成私生子,
有人说他是养成品,也有人说那是一种极度变态的控制与依附。无论哪一种,宋筱凝的举报,
毁了赵晟的根。三个月后,宋筱凝转学,失踪一年。警方判断是离家出走,
实际是——她被秘密转移,保护身份。但冥狐计划瓦解后,赵晟消失。
而当他再次出现,已经是在福源小筑的 501。—他不是在杀人。李寒舟说。
那他在做什么?他在清账。他盯着调查档案,一笔一笔,清他的世界里,
那些让他『变成这样』的人。你说,他要杀的是宋筱凝?不止是杀。
李寒舟沉声道,是惩罚。而这一次,惩罚的不是林跃飞,
而是——她夺走他最后一层幻觉的人。晚上十一点,市局刑侦总队传来一封邮件。
内容是一段视频剪辑,源自三年前的一起被封存的密录:画面为一个空荡的地下训练室,
一排少年光头面无表情,赵晟站在最左侧。教官声音在背景中响起——你们没有名字,
没有过去,你们是国家的影子,影子要听话。谁是冥狐?少年赵晟抬起头,眼神空洞。
我。你会记住谁?我不会记住任何人。教官冷笑:如果有一天,
有人想让你记住她呢?少年沉默几秒,咬牙道:我会杀了她。画面结束。
李寒舟看完视频,指节泛白。贾牧坐在对面,缓缓说:我们不是在查一个凶手。
我们是在和一只……曾被当做武器饲养、最后脱链的野兽对峙。
而他……依旧把自己当作影子。他根本没觉得自己在杀人。
他觉得自己——只是执行命令。密室组杀理论福源小筑案发第九天,东环分局会议室。
墙上贴着三张放大的案发现场照片。照片一:十月,城南锦源小区,
一名离职特警死于反锁的单间公寓,刀伤致命,门窗未破;照片二:十二月,老广场社区,
一名地方法官死于书房,现场封闭、无指纹、无作案工具;照片三:元月,如今的 501,
宋筱凝与宋语凝双尸案。三起案件。三种身份。三种死法。三道密室。而现在,
他们被画在同一张红线图上,连接在中心圆圈的那两个字:冥狐。
我们最初的假设是赵晟『复仇』。李寒舟站在图前,语气冷静,但这份名单,
构成太过规整,像是『抽丝』。什么意思?贾牧问。他不是在为过去复仇。
李寒舟把磁条移向法官的照片,他是在清理——他生命里的证人。证人?
不是目击证人,是知情人。你说这三个人都和『冥狐计划』有关?
都曾在不同节点上『触碰』、或者『掩盖』过那个系统。他举起手中资料:特警郝伟,
2010 年曾担任冥狐训练营外围巡逻指挥,因违规滥训被调离;法官高冶斌,
2012 年处理过三起训练伤致死案,曾将林跃飞判为减刑处理;宋筱凝,
举报人之一。他们不是杀人犯。李寒舟顿了顿,但他们都是参与者。
赵晟在做什么?他在做一件国家没做完的事:审判。但他为什么要制造『密室』?
贾牧皱眉,他杀人可以直接下手,干净利落,干嘛弄得像魔术师表演?因为密室,
是他和我们之间的信号。信号?他不是怕被抓,他是——希望我们看到。
看到什么?李寒舟盯着墙上的地图。他希望我们追上来。贾牧愣住。
这是一场猎杀。李寒舟轻声说,但不是他猎杀我们,是他希望我们……成为他的对手。
构:时间点规律:每起案件均发生在节日前夜国庆、圣诞、春节;作案模式:不留血迹,
清除指纹,反锁屋门;逃逸路径:皆无监控捕捉,全为屋顶渗透。他像在排布一个长剧。
技术科分析员说,每一个死者都是道具,每一处密室都是舞台,每一项证据的缺失,
都是他写好的剧本。那他要我们扮演什么角色?贾牧问。李寒舟望向天花板,
片刻后说:观众。不是追捕者?他只允许我们看到他想让我们看到的真相。
他不介意我们破案,但必须按他的顺序。为什么?因为他还没说完。晚八点,
档案室传来消息。刚调到一桩三年前的未结案件,死者是一名城建项目审核官员,
死于反锁办公室。那时候被定性为自杀,因无外力入侵痕迹。但……
死者门锁结构与 501 相同;尸体胸前摆放着一张纸条,纸上只有一个字:『狐』。
我们现在回看那纸条,发现字体,与赵晟少年时期日记笔迹高度相似。
这是他的第一笔。李寒舟沉声道。他在清除知情人。
而我们——刚刚才看到第二层。还有第三层吗?贾牧问。李寒舟没回答。
他只是将一张新的红线图钉在墙上,中央是赵晟的名字。向外辐射,连接着七个空白圆圈。
你觉得他杀了几个?我觉得——他还要杀四个。凌晨三点,
东环分局依旧灯火通明。值班室里的热水壶刚刚烧开,蒸汽从壶口腾起,像被困住的灵魂,
无声地挣扎着升腾。李寒舟站在白板前,身影被拉长,在墙面上投下一道沉重阴影。
白板上贴着三起已确认密室杀人案的受害者信息——1.郝伟,前特警小队队长,
死于锦源小区反锁公寓,单刀刺喉,案发时间:去年国庆前夜;2.高冶斌,地方法官,
死于书房内反锁密室,生前处理军内减刑事务,案发时间:圣诞节前;3.宋筱凝,
地产律师,死于自家租住房 501,死因喉管撕裂,案发时间:元旦前夕。
三人身份毫无交集。
但作案手法——全部为无作案工具、无外部入侵、无有效指纹的密室反锁死亡。更诡异的是,
起案件间隔时间相似、作案时段都在节日前夜——仿佛凶手在精心挑选一个适合祭奠的日子。
这不是随机杀人。李寒舟的声音沙哑,这是计划中的清单。他转身,
看向会议桌旁的贾牧和技术组负责人王楚。这三个人——郝伟、高冶斌、宋筱凝,
他们不是随机死的。他们身上有某种共同点。可现在的线索太碎。王楚抿着咖啡,
皱眉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曾与军方或体制边缘的某些『灰区操作』有关。
他们做过的决定,影响过某个人。李寒舟的眼神渐冷,这个人,正在逐个清算。
赵晟。贾牧吐出这个名字,声音不大,却让屋内温度仿佛又低了三分。
赵晟——编号 19737,代号冥狐,失控的军用特训计划幽影实验体之一。
按档案记载,他在三年前一场机密撤离行动中已被确认死亡。可现在,
一切都指向他——这个已经死去的人。我们需要名单。
李寒舟把三人的照片一字排开,用红笔连起他们的名字,这不是三件事,
是一件事的三个节点。一个系统级别的清洗。第四个目标是谁,
我们必须在他动手前找出来。否则——我们只能收尸。凌晨四点,市局档案调阅室。
李寒舟手中攥着一份加急打印的历史材料,
眼神逐行扫过——那是宋筱凝死前一个月所查询过的内部文档,
她曾向市政数据中心申请获取一名退役军人相关文件,未注明姓名,
仅标明一串代号:H-019737。正是赵晟的编号。与之同时提交的,
还有三份其他申请单,
分别指向:市政法务署档案转移科;军区裁撤编制办;市建档案局内部审阅项目库。
其中市建档案局这一项格外扎眼——审批通过人署名为沈文儒。
他是宋筱凝接触过的第四人。沈文儒,56 岁,市建档案局副科长。
贾牧翻出他的人事信息,2010 年负责处理『冥狐训练营』所在的旧地块审批流程,
曾签发多项档案销毁指令。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第四个。李寒舟没有回应,
只是抬眼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知道,赵晟不会等待。他在用节日前夜的节奏行动,
而这一次,清明节就在眼前。清明节前夜,是最合适的下手时间。
他必须在那之前找到沈文儒。通知市局行动组,对沈文儒家实施 24 小时重点布控,
采取不明示目的的『外围保护』模式。他起身下令,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名单上的人质。
要不要通知本人?不通知。李寒舟声音冷硬,他知道得太多,不一定配合。
那我们从哪下手?从他没说的部分。赵晟每杀一个人,
都会留下两件东西——一个标记,一个线索。这一次,他也不会例外。贾牧沉默片刻,
问:你觉得他在等我们追上来吗?不是。李寒舟语气平静,
他在看我们——会不会走错。早上七点二十,行动组反馈沈文儒不在家,
凌晨三点离开寓所,自驾前往市文化设备管理局一处下属仓储地,理由是设备年检。
仓储地点位于老城区边缘——一个早年用作电影厂后勤维修的旧库房,现已部分闲置,
仅剩一栋两层建筑保留职能。那是一个极其隐秘的位置,四周均无住户,
监控残缺、夜间无执勤人员。这像是个约定地点。王楚盯着地图说。我们现在过去。
李寒舟一边穿上防弹背心,一边朝贾牧递了一句,叫上小组,不要开警灯。
当警车绕入那条废弃的巷子时,时间刚好早上八点整。天色依旧昏暗,云压得低,
雨像湿毛巾擦过玻璃。仓库大门虚掩,一盏老式感应灯在屋檐下反复闪灭。李寒舟下车,
拔出枪械,缓缓推开铁门。空气里混着机油味与淡淡的血腥。门内,
一张折叠桌上放着一台录音机。录音机正在播放一段反复的录音,
磁带咔哒咔哒作响:……编号 19737,任务已完成。编号 19737,
任务已完成……播放音源被人为剪断,声音在嘶鸣中断裂。屋内没有人,
只有一个折叠椅子上,放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衣——沈文儒的。衣服上,用红笔画了一个圆圈,
圈内写着两个字:完结。他……又提前了。李寒舟缓缓收回枪,
脸上的线条紧绷得像刀刻。赵晟,已经来过。他们,还是晚了一步。上午九点整,
东环分局会议室内。沈文儒失踪的消息像块石头扔进水面,溅起所有人心中的涟漪。
录音机是老款磁带机,九十年代的厂制型号。技术科报告中写道,
播放内容为剪辑后音频,磁带是新的,但机芯老化严重,
说明这是一次『精心制造的故障假象』。什么意思?贾牧皱眉。
凶手故意留下『计划完成』的暗示,却又安排好故障,让我们不确定这是不是结束。
李寒舟揉着太阳穴,他是在玩心理博弈——让我们陷入疲于奔命的『推理陷阱』。
可我们还是晚了一步。王楚叹道。不是我们晚。李寒舟目光幽冷,是他早。
他每次都提前进入场地,躲在我们不注意的地方;等时机成熟,才完成『杀局』。
不是行动快,是准备太久。你是说他提早埋伏?是的,赵晟不是流动作案,
他是『部署式杀手』。他每一个杀局,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提前几个月埋下伏笔。
而我们——只看到了爆发时刻。众人沉默。那我们怎么办?贾牧低声问。
从时间线推回去。李寒舟一拍桌子:我们一直在顺着死者信息推人,
其实——我们应该反着来。找赵晟的『活动时间』,
倒查他曾在哪里潜伏、租房、出入、伪装。
尤其要排查他是否曾接触某些——即将成为『下一个目标』的人。
王楚眼睛一亮:用地毯式回查法锁定第五目标?是的。
李寒舟在白板上擦去原有的三角结构,重新画了一个五边网格。中心是赵晟,
郝伟——特警系统外围;高冶斌——法务机关;宋筱凝——民间举报;沈文儒——档案掩埋。
他们身上共同的,是都曾经帮助赵晟『消失』过,无论是出于服从、利益、还是无意识。
第五个人——一定是整个掩盖链条上的关键锁环。一个知道他『必须死』,
却仍然选择闭嘴的人。午后两点,阳光短暂地从云缝间挤出来,洒在局里会议室的白板上,
映得那一张张照片愈发苍白。李寒舟拿起红笔,在赵晟与四位死者之间逐线连结,
之后停顿了一秒,在白板右侧空出的一角写下两个字:第五人?
我们来重新定义一遍这个列表。他转过身,对众人道。不是凶手杀了谁——而是,
他为什么按这个顺序杀。他指向郝伟:郝伟是外围防御者,他负责日常安保、训练边界,
是赵晟所处体系的外壳。再指向高冶斌:他是制度裁决者,决定冥狐计划的收尾处理,
签字决定谁该『失踪』——是遮蔽者。接着是宋筱凝:她是挑明黑幕的人,
掀起赵晟最后一次身份波动,是揭露者。最后是沈文儒:他是建档销号的执行者,
代表整个体制对赵晟身份的抹除——是抹杀者。所以第五人呢?贾牧问。
第五人……李寒舟轻轻敲着白板,必须是一个可以『阻止』赵晟彻底消失,
却选择不阻止的人。王楚思索片刻,眼神一震:你是说——知情却袖手旁观者?对。
他不是操作者,也不是杀局执行人,而是目睹这一切,却不曾出声。
他或许是中层军官、某个系统调度员、机密档案协管人……他是那个什么都知道,
却什么都没做的人。下午四点整,技术组整理出一份赵晟退役注销过程
涉及过的行政交叉名单。共七人,
其中六人已排除嫌疑——两人调职海外、三人无实质接触、一个已确认为死者沈文儒。
剩下一人:许静荣,现任市军转办主任,曾为赵晟申请『特例退档』流程的内部主笔审批人。
找到了。李寒舟眼神一紧。他有没有被保护?贾牧立刻问。没有。王楚答,
他曾经拒绝参与军方调查合作,两次回避采访,对外称『不知冥狐计划细节』。
他在隐瞒。他就是第五人。李寒舟的指节收紧成拳。找到他之前,
我们不能再让赵晟领先一步。下午五点四十,东环公安大楼作战调度室灯光全开,
气压几乎凝固。李寒舟站在地图前,神情如刀刻。目标人物许静荣,
现居西桥公寓 3 栋,退休未满三年,作息规律,晚六点左右出门在附近步道散步。
今晚如无特殊干预,应按旧轨迹行动。赵晟可能在等他出门。王楚接道。
我们布控所有出口、空调管线、电梯井、消防口道。监控加强夜视红外补强,
五层以上屋顶设狙击位与无人机高拍头。外圈布防不动如山,内圈行动必须隐秘。
我们不能吓跑目标,更不能给凶手暴露计划的机会。今晚,李寒舟目光凌厉,
我们必须拿下赵晟。19:05,西桥公寓附近夜色完全落下,天色墨黑,
街边的树叶像涂了漆,在路灯下一动不动。许静荣一身米色风衣,右手拎着保温杯,
从小区门口走出。他身材微胖,脚步缓慢,似乎对四周警觉毫无察觉。他不知道,
此刻四个方向共有 18 名便衣围绕他缓步前进,耳中对讲无声传递数据。
目标从西南入口出发,方向一致。狙击高点已锁定顶部热源信号,目标单人。
外围无异动。一切似乎太过顺利。太顺利了。直到 20:11,西桥公寓突发短路,
街边两盏路灯骤然熄灭,摄像头画面一闪,恢复时许静荣已不见。所有人一愣。他人呢?
刚刚还在画面中央!搜索地面!查电缆井、垃圾通道、后街……三十秒后,
发现异常。一具假人模特,穿着与许静荣同款风衣,躺在绿化带里。调包了!贾牧怒吼。
他被替换了!调监控!快!监控回放中,他们惊讶地发现——在两秒画面闪白前,
一道模糊身影出现在摄像机右下角,身穿深灰防风服,背着一个超大黑色登山包,
疑似趁光暗之际贴近目标,几乎与光影融为一体。下一帧,他和许静荣一起消失了。
再下一帧,只剩模特,像被戏法变出。现场顿时陷入混乱。李寒舟闭了闭眼,脸色冰冷。
不是他消失了。是我们跟丢了。他终于明白——赵晟早就混在他们中间。
从他现身的那一刻起,就在主动配合警方计划的每一个漏洞。这不是潜入。
是提前布控。凌晨三点二十七分,东环西桥片区的所有摄像头都陷入了两秒的黑屏。
在那两秒之后,许静荣就从世界上消失了。
他在警方 24 小时贴身保护、全封闭布控、六个监控位交叉监视下,
被活生生地替换成了一个假人模特。换装、转移、伪装、撤离,全程没有一个人看到赵晟。
或者说,他们看到了,但根本不知道那就是他。警局调度室内,空气像被冻住一样凝滞。
我们被耍了。贾牧咬着牙,
全员到位、精密部署……他居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了。
他不是躲开我们的追捕。李寒舟平静地开口,他是提前进来了。什么意思?
不是入侵,而是……早就在那里。李寒舟走到白板前,擦去先前的密室结构图,
用红笔写下一行字:他在我们前面。这场对抗从不是一场『抓凶手』的比赛。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手中最新调取的路线图,赵晟把我们当成剧本的一部分,
他早知道我们会这么查、这么部署、这么失控。这人到底想干嘛?杀人?复仇?
证明自己?贾牧有些烦躁,他要的是什么?李寒舟没回头,
只是低声说了一句:他要我们暴露——暴露我们对『无能为力』这四个字的接受程度。
上午七点半,警方接到通报:西郊老水泥厂发现一具男尸,初步判定为许静荣。
遗体被塞进一口废弃的消防水箱内,身上无明显外伤,仅后颈有小面积瘀血,
死亡时间约为凌晨四点前。尸体位置隐秘,若非一名工人清晨进入巡检,
或许还会被遗忘多日。到达现场时,尸体已经被转运至法医中心。但在现场角落的墙砖缝里,
李寒舟发现了一样东西:一只没有拇指的手套。黑色,皮质,指缝部位磨损轻微,
掌心却是一片老旧的压痕。这不是普通手套。王楚低声说,这是战术手套,
属于老式部队制式,不市售。它不属于许静荣。李寒舟将手套收进物证袋,神色更冷。
他不在乎这是赵晟故意留下,还是无意遗落。他更在意的是——赵晟为什么选择
放出尸体。他没有必要这么快公布结果。说明他认为……已经完成第五笔。
接下来,他望向地图,会是第六个。上午十点整,东环市公安局召开临时会议。
会议室内气氛压抑,空气里混着劣质咖啡、纸张与雨后地毯的霉味。高层坐在长桌一侧,
案情组成员站在另一侧,像两道不交汇的平行线。副局长冷冷地开口:东环五起命案,
凶手一次未留指纹,一次未触发反制,一次未遭目击。各位——你们这是在办案,
还是在表演?无人回答。他拍桌而起,尤其你,李寒舟!众人目光齐刷刷投来。
你带队失败,调度失误,调包未察,行动结果为:目标死亡,凶手逃脱,公众恐慌。
你认为你还适合继续担任专案指挥吗?李寒舟站直身体,
毫不退让: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与理解,是建立在凶手行动轨迹主动暴露基础上的。
他制造出的是一种非对称犯罪模型,任何传统流程都——够了。副局长打断,
从现在开始,专案主导转交市局情报处,原现场调查组解散整合。你,
李寒舟——列为顾问,调离前线。会议室静得能听到笔掉在地板上的声音。贾牧试图说话,
却被李寒舟拉住。没关系。他语气低沉,我接受。
但我请求保留数据接口调阅权限、独立分析权。副局长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那五具尸体的活证人。他一字一句道,如果你们不想第六具也成为档案数字,
就给我留一条退路。沉默持续十秒。最终,批准。会议解散。李寒舟收起资料,
从会议桌尽头走出,没有人叫住他。他推门而出,深吸一口气,
背影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峻。第五笔结束。系统开始动摇。而他知道——赵晟,
从现在开始,会放出更多让你怀疑正义的东西。当天下午,
东环本地最大的新闻网站推送了一条突发头条:突发第五起密室命案尸体确认,
死者为前市军转办主任许静荣,曾参与特殊身份注销流程。
知情人士透露:死者为编号 19737军籍注销主审人员。文章点击量突破百万,
评论区瞬间沦陷。这到底是杀人,还是有人帮他杀啊?他杀的每一个人,
好像都不是单纯的受害者。体制里到底埋了多少东西?我们不是怕他杀人,
是怕我们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杀。那天下午,市公安局热线被拨爆。
有媒体记者匿名留言:赵晟不是疯子,而是镜子。也有反对声音:谁给他资格当法官?
这是宣判,不是复仇。但无论立场如何,局里明白一件事:这不是单纯的刑案。这是一起,
正在把整个系统拖入反思的社会性案件。傍晚六点,一份快递包裹被送至东环分局收发室。
寄件人填写为匿名,地址是福源小筑 501。包裹内只有一台旧式 U 盘和一张便签纸。
便签纸上字迹端正:如果这是你们看到的第五笔,那第六笔就不再是杀人了。
李寒舟接到通报后,在技术组协助下播放了 U 盘内容。
那是一段无剪辑的视频——画面昏暗,角度固定,对面是空荡的房间。画面中央,一张椅子,
一个人。他没有露脸,背光坐着,语气冷静。我曾是编号 19737。他们告诉我,
我是工具,是国家需要的那种工具。后来我发现,我并不是他们唯一创造的工具。
久;他们创造了沈文儒——让他在盖章时闭上眼睛;他们创造了许静荣——他知道我是假的,
却签了真的。视频中的人顿了几秒,然后继续。他们没有逼我杀人,是你们让我知道,
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说真话。我留下他们,是为了让你们记得。视频结束。
屋里没人说话。良久,贾牧开口:他这是什么?自白书?不。李寒舟低声说,
他在做一件事——他在给自己列遗言。不是忏悔,是归档。
这说明——他已经准备好结束。晚上九点半,会议室只剩几人。
王楚一边整理材料一边问:你说他为什么不跑?他不打算逃。李寒舟说。
那他打算被抓?不。他看向窗外夜色,他打算把第六个人……留活。
什么意思?你没听懂他在视频里说的那句?『第六笔就不再是杀人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第六个,不会死。贾牧脸色一变:那第六个人是谁?
李寒舟站起身,把白板上死者名单看了一遍,又回忆赵晟的每次主动暴露后的动向,
最后在一张旧地图上圈出一栋未曾注意的小楼。一处已封闭的老邮电局家属楼,户籍空档,
十年前登记过赵晟的母亲。他在那里等我们。李寒舟低声说。第六个人,
也许就是——唯一一个他不愿杀的人。夜色沉重,像厚布一样罩在城市上空。凌晨一点,
李寒舟独自坐在旧城区的一家通宵小馆里,桌上摊着一叠复印文件,一张地图,
还有他自己写的字条。他不再是指挥组的一员,甚至不再拥有一线警权。可他知道,
有些案子,光靠权力破不了。他要走另一条路——从赵晟的非系统生活轨迹入手,
逆向查找这个人最深埋的身份线索。不是编号 19737,不是冥狐计划实验体,
而是赵晟这个人——在成为影子之前,是什么。
他点开许静荣死亡现场留下的线索:那只皮质战术手套里夹着一张小卡片,卡片上没有字,
只有一个干裂的邮电局红章。李寒舟把地图摊开,
将圈定区域锁定在老东桥片区的邮电局家属区。他查到:赵晟的生母,赵慧,
曾在这片小区短暂居住。她名下户籍注销于 2004 年,
死亡记录为精神病突发导致高坠,但无现场照片、无法医报告,
仅一纸简单的内部调解记录。赵晟那年 13 岁。而那年,正是他被带入代号冥狐
的特殊试训前夕。他掏出笔,圈住赵慧。第六个人,不一定是杀的对象。也许是,
他从未放下的证人。上午十点,李寒舟来到早已封楼的邮电家属区。
这片区域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便已停用,现归市政管辖,规划中将用于旧改项目,
但迟迟未动工。铁门生锈,窗户封死,院内积水深至脚踝。
三号楼的登记资料上写着:赵慧,独居,患有轻度精神分裂症,丧夫。
原居地身份注销于 2004 年,原因:失足坠亡,家属无异议。
可问题是——赵晟并没有出现在家属签字处。那谁签的字?李寒舟问。
档案员迟疑片刻:一位『邻居代签』,当时说孩子未成年,情况特殊。
他在签字栏看到一个名字:江漪。这个名字,不在警方所有调查名单里。
李寒舟第一次感到,赵晟的身后,不只是训练系统、命案名单,
还有一个替他掩埋过去的人。这个江漪,曾经在赵晟最早失去身份的节点里,出现过。
她不是杀人对象。她可能是——赵晟至今没动的原点。江漪。
李寒舟反复念着这个名字。他翻遍冥狐计划早期文档,找不到她的名字;在市政人员档案里,
制入职时间:2002 年离职时间:2005 年备注:因部门撤并注销只有短短三年,
却恰好覆盖了赵晟进入预备试训及身份销号阶段。再往后,她就彻底消失了。
这不只是巧合。李寒舟盯着资料,她在关键时间,
签下了赵晟母亲的死亡同意书——那时她不是亲属,不是邻居,却能代签。
唯一的解释是:她是系统『中介者』。不是指挥者,也不是执行人。是那个,
负责把一个普通孩子引导进入训练营地的人。他没杀她。李寒舟沉声道,
到现在还没有。也许他……不愿。与此同时,媒体线也在悄然推进。
记者周延凭借公开报道身份,找到了江漪现居的片区——市北西巷一栋无人问津的老公寓。
她隐姓埋名,生活低调。周延没有贸然上门,而是选择拨通电话:您好,请问是江女士吗?
电话那头沉默三秒,低声问:你是谁?我是记者周延。我……我想问,
您认识赵晟吗?……那头沉默更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找我。
但如果你是因为他——我只能告诉你:他是我签走的。周延没说话,
只是手指握紧了录音笔。你签的是什么?我签的,不是他妈的死亡证书。
我签的是——他最后的正常身份。电话挂断了。而这句话,
像利剑一样戳进了案件的最深处。赵晟的母亲之死,可能不是坠亡,而是被程序化销号。
而江漪,就是最后一个站在他与世界之间的人。东环市局专案组临时会议室内,
气氛愈发凝重。江漪的名字被写上了白板,但她的照片仍是一片空白。
我们不能把她当做普通知情人处理。王楚说,
她曾以『心理辅导员』身份直接接触编号 19737,
是整个冥狐系统中唯一出现在『销号决策』与『前期心理评估』两个环节的人。
她掌握的,是凶手『成为凶手』之前的部分人格塑造史。她可能不是证人。
另一位法医组警官插话,她可能是……诱因。我们建议对其实施隐秘保护性拘留。
但李寒舟站起身,否决了这个提议。她不是诱因。众人看向他。
赵晟从没躲避过其他人,也没给过他们机会。但唯独她——他让她『活着』,
还给她『自由』。这说明什么?李寒舟扫视众人,她不是他要杀的对象,
她是他保留的一个『变数』。变数就有可能……成为突破口。我要亲自见她。
副组长皱眉:你不是已经被调离了吗?我去,是私人身份。李寒舟淡淡道,
而且她不会跟你们说任何一句话。
她只会跟那个——也曾看着赵晟一步步被磨去名字的人,说话。当晚八点,
李寒舟在江漪住处门前敲响了门。门开了一道缝,一个中年女人探出头,眼神平静、干净,
没有一丝慌张。她没有问他是谁,只是点点头:你来得比我想的要早一点。
屋里陈设简单,像十几年未曾变化过。李寒舟坐在一张木椅上,面前放着一杯温水。
你认识我?江漪点头:新闻里看过你。你的眼神不动声色,但收不住困惑。
你不信这个世界真有这么冷。我信。李寒舟低声说,但我更想知道,
赵晟……他真的,从一开始就走上这条路吗?江漪沉默很久。最后说:不。他最开始,
是不愿意说话的。他只是害怕,自己说了,也没人听。她站起身,打开一只陈旧木箱,
里面是十几封信,旧得纸张都发黄。这些,是他在试训营里偷偷写的信,从没寄出过。
收信人,是我。那一晚,李寒舟在江漪家中坐了将近四个小时。
他逐页翻看赵晟十三岁起写下的信件:江老师,我今天没吃晚饭,犯了错。
教官说我没理解『服从』。他们让我把猫埋了,我不想,但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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