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玄武门血影玄武门前的血腥气,浓得化不开,像一锅熬糊了的、黏稠的糖浆,
沉甸甸地糊在人的口鼻上,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的腥甜和内脏腐败的酸腐。
那气味钻进我七岁的骨头缝里,冷飕飕的,冻得人牙关打颤。宫门巨大而沉重,
门钉在残阳里闪着黯淡的光,如同凝固的血珠。门洞下,一片狼藉。
甲胄的碎片、断裂的兵器、散落的旗帜,被践踏得面目全非,浸在深褐色的泥泞里。泥泞中,
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躯体,有些还在微微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像破败的风箱。更多的,是彻底沉寂下去的,面孔模糊在血污和尘土之下,
只有那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映着灰败的天空。几只乌鸦不知从哪里飞来,
落在不远处一具尸体的胸膛上,黑色的喙试探地啄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笃笃”声。
空气里弥漫着死亡特有的甜腻,混杂着汗臭、屎尿的臊气和铁器的冰冷味道。
这股气息沉甸甸地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胃里翻江倒海。我紧紧攥着身边侍从的手,
那手冰冷僵硬,全是冷汗,和我一样抖得厉害。脚下黏腻湿滑,
每一步都像踩在未凝固的血肉沼泽上。混乱的脚步声、伤兵的惨嚎、兵刃偶尔碰撞的脆响,
还有远处宫苑深处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哭声,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
就在这片混乱和血腥的中心,一个人影缓缓走来,步伐沉稳得近乎诡异。
沉重的明光铠上溅满了暗红的斑点,有些地方还挂着粘稠的血丝。他手中握着一柄长槊,
槊尖垂向地面,浓稠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地坠落在尘土里,砸开小小的、深色的花。是父皇。
他径直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残阳最后的光线,
将我笼罩在一片带着血腥味的阴影里。他蹲下身,动作牵动甲叶,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平日里威严沉静,此刻却沾染着星星点点的血污,汗水混着血水,
在额角淌下几道蜿蜒的痕迹,勾勒出眉骨下方那双眼睛的轮廓。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
此刻却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东西——像是燃烧过后的灰烬,
又像刚刚破开冰封的寒潭。他盯着我,目光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脸上。“泰儿,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激战后的粗粝沙哑,却穿透了四周的嘈杂,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怕吗?”我仰着头,脖子有些发酸。血腥味呛得我喉咙发痒,
胃里那股翻腾的恶心感更强烈了。我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那甲胄上暗红的斑点,
看着槊尖滴落的血珠。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着我的脊椎,几乎要让我尖叫出来。
但我用力抿紧了嘴唇,把所有的战栗都锁在喉咙深处。我摇了摇头,
小小的头颅左右摆动了一下,幅度很轻,但很坚决。怕吗?不。不是不怕。是那一刻,
某种更冰冷、更坚硬的东西,瞬间冻结了七岁孩童所有本能的恐惧。我看到的不再是父亲,
不再是君王,而是这扇巨大的、滴着血的玄武门本身。它在我眼前轰然洞开,
露出了长安城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下,那深不见底的、翻涌着血沫与断刃的黑暗深渊。
所有的荣光,所有的尊崇,都不过是一层薄薄的、随时会被撕破的彩帛,
掩盖着下面狰狞的、互相吞噬的獠牙。父皇看着我,
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我抓不住。他没有再说话,
只没有持槊的手——那只刚刚挥动过利刃的手——粗糙的指腹带着未干的血迹和汗水的湿滑,
在我冰凉的脸颊上用力地抹了一把。那触感像一块生冷的铁,带着死亡的气息,
烙印在我的皮肤上。然后,他站起身。甲叶再次哗啦作响。他没有再看我,
目光投向宫门深处那片更加深沉的阴影,大步走了进去,沉重的脚步声踏在血泥里,
发出“噗嗤、噗嗤”的闷响。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那片巨大的血腥里,
鼻端萦绕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还有他指腹残留在我脸上的、那冰冷而粘腻的触感。
2 甘露殿暗涌十年。长安城的春天,依旧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甘露殿内,
巨大的铜兽香炉吞吐着清冽的瑞脑香雾,试图驱散窗外透入的微冷。
父皇斜倚在铺着明黄锦垫的矮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只通体莹润的白玉杯,神情是惯常的沉静。
太子李承乾,我的长兄,跪坐在父皇下首的茵席上,背脊挺得笔直,但微微低垂的眼睫下,
是掩藏不住的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殿内很静,
只有香炉里香炭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空气却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弦。
我跪坐在承乾对面稍远些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繁复的云纹。
父皇今日召见,是考校承乾的政论。起初还算平和,父皇问及今年关中春旱的应对之策,
承乾引经据典,倒也答得条理清晰。然而,当父皇话锋一转,带着几分不经意的试探,
问及他对几位曾公开质疑过东宫的老臣的看法时,承乾那层温良恭俭的薄冰,瞬间破裂了。
“尸位素餐,倚老卖老!”承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怨毒,
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猛地抬起头,原本还算清俊的脸因愤怒而扭曲,
“儿臣监国,事事掣肘,动辄以祖宗成法压人!父皇明鉴,此等腐儒,留之何用?
早该……” 他越说越激动,身体前倾,手肘无意间扫到了案几边缘一方沉重的青玉镇纸。
“哐当——!”镇纸重重砸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碎裂声!
几块大小不一的青玉碎片猛地迸溅开来,其中一块带着尖利的棱角,擦着承乾的袍袖飞过,
“嗤啦”一声,划开了一道口子。那声响仿佛打破了某种禁忌的封印。承乾整个人僵住了,
他看着地上的碎片,又看看自己被划破的袍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
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暴戾的怒火如同被戳破的皮囊,瞬间泄了气,只剩下狼狈和惊恐。
殿内死寂。瑞脑的香气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碎裂声冻结了。
父皇握着白玉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出青白。他没有立刻发怒,
甚至没有看地上那摊狼藉的玉屑。他的目光,像两道沉甸甸的冰棱,缓缓地、缓缓地,
从僵如木偶的承乾身上移开。那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没有审视,没有询问,
只有一种深沉的、带着某种了然和审视的疲惫,如同秋日里积压了太多落叶的深潭。
他就那样看着我,沉默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压得人胸口发闷。承乾粗重的喘息声,成了这死寂中唯一的、刺耳的噪音。终于,
父皇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轻飘飘的,
像在谈论窗外的天气:“泰儿,”他顿了顿,目光依旧锁在我脸上,
那深潭里似乎有漩涡在无声旋转,“你想做太子吗?”我的心猛地一沉,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袖中捻着云纹的手指瞬间停住,
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的软肉里。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与十年前玄武门前那渗入骨髓的腥气遥相呼应。想吗?
那个被无数人觊觎、用鲜血浇灌的位置?我抬起头,迎向父皇那深不见底的目光。
脸上缓缓地、缓缓地,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极其温顺,甚至带着一丝少年人该有的腼腆,
嘴角的弧度弯得恰到好处,如同无数次在御前应对时的完美面具。“父皇,”我的声音平稳,
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和更多的孺慕,“儿臣愚钝,只知侍奉父皇左右,习文练武,
不敢有非分之想。储位关乎国本,自有父皇圣心独断,儿臣岂敢妄言?”我的话滴水不漏,
姿态恭顺到了尘埃里。父皇看着我,眼底那审视的漩涡似乎停滞了一瞬,随即化开,
变成一种更深沉、更难以捉摸的东西。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不再看我,
目光转向地上那堆碎裂的青玉,挥了挥手,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都下去吧。
”承乾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着退了出去,连礼数都忘了周全。
我则依足了规矩,躬身行礼,垂首倒退着,一步步退出这令人窒息的甘露殿。
殿门在我身后合拢,隔绝了那沉郁的瑞脑香气和父皇最后投来的、若有所思的目光。
阳光重新洒在身上,带着初春的暖意,却丝毫驱不散我骨子里的寒意。脸上那温顺的笑容,
在转身的刹那,如同被寒风吹落的霜花,消失得无影无踪。嘴角绷紧,扯出一条冷硬的直线。
回到魏王府,我径直走向书房。
那间堆满了经史子集、挂着圣人画像、弥漫着墨香和纸卷陈旧气息的屋子,
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牢笼,每一卷书简,每一幅字画,
都散发着东宫规训那令人作呕的腐朽气味。它们无声地喧嚣着:为君者,当克己复礼,
当仁民爱物,当垂拱而治……全是虚伪的枷锁,是套在猛兽脖颈上的华丽项圈!“砰!
”我猛地一脚踹翻了书案旁一人高的青瓷卷缸!缸身沉重,倾倒时发出沉闷的巨响,
里面插着的几十卷装裱精美的字画卷轴稀里哗啦滚落出来,铺满了光洁的金砖地面。还不够!
远远不够!胸中那股在甘露殿被强行压下的浊气,此刻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我大步上前,
一把扯下墙上那幅前朝大儒所书的《帝范十二篇》!那装裱精致的绢本在我手中如同破布,
被狠狠掼在地上!我抬起脚,用沉重的鹿皮靴底,狠狠碾踏上去!
靴底沾着从外面带回来的尘土,在那端正的楷书字迹上留下肮脏的印记。
绢帛撕裂的声音刺耳又痛快。“虚伪!全是虚伪!”我低吼着,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
在书房内疯狂地破坏。珍贵的紫檀木笔架被扫落,玉镇纸砸在墙上又弹开,墨汁泼洒在墙壁,
留下狰狞的黑色痕迹。纸页纷飞,如同祭奠的纸钱。什么仁恕?什么礼法?什么兄友弟恭?
玄武门下流淌的血,甘露殿里那轻飘飘的一句问话,就是这大唐储位最真实的注脚!
那些圣贤书里描摹的明君,那些东宫属官每日喋喋不休的教诲,不过是掩盖权力獠牙的脂粉!
父皇用剑和血踏出的路,承乾那色厉内荏的暴戾,都在无声地嘲笑着这些冠冕堂皇的鬼话!
我砸烂的,不是这些器物,不是这些书卷。
我砸烂的是那层包裹在权力毒瘤外、令人作呕的、名为“太子规训”的华丽糖衣!
我要这赤裸裸的、带着血腥味的真实!我要这毫无遮掩的深渊本身!当书房内一片狼藉,
再也找不到一件完整的、象征“正道”的东西时,我才喘息着停下。胸膛剧烈起伏,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我站在废墟中央,脚下踩着破碎的绢帛和溅开的墨迹,
看着满室的凌乱。那股在甘露殿中几乎将我窒息的浊气,似乎随着这疯狂的破坏,
稍稍宣泄了出去。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这才是开始。长安这盘棋,
既然人人都戴着面具下注,那我不妨,撕得更彻底些。3 西市狂歌长安城的夏日,
空气黏稠得如同熬化的糖胶,闷得人透不过气。承乾的动作越来越不加掩饰。
东宫的车马在各大勋贵府邸间穿梭得异常频繁,深夜的密谈也渐渐不再是秘密。
他府中豢养的那些所谓的“勇士”——一群眼神阴鸷、腰佩横刀的亡命之徒,招摇过市时,
连巡街的金吾卫都下意识地避让几分。坊间开始有流言,像潮湿墙角滋生的霉斑,
悄悄蔓延:太子私下收买禁军将领,在玄武门和重玄门安插了“自己人”。
更有鼻子有眼的传言,说太子甚至与汉王李元昌、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等人歃血为盟,
图谋不轨。风声鹤唳。连带着魏王府的门庭也冷清了不少。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沾上一点“魏王党”的嫌疑。王府的属官们忧心忡忡,
几次欲言又止,都被我挥手屏退。“殿下,”长史杜楚客终于忍不住,趁着一次例行禀报,
压低了声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虑,“东宫那边…动作频频,坊间流言甚嚣尘上。
我们…是否也该有所应对?联络几位老成持重的……”“应对?”我打断他,
从面前摊开的《山海经》图卷上抬起头,手指随意地拂过上面狰狞的异兽图案,
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笑,“如何应对?学他结党营私,收买禁军?还是学他,
也去找几个所谓的‘勇士’充门面?”杜楚客被我噎住,一时语塞。“备车,”我放下图卷,
站起身,宽大的素色锦袍袖口滑落,露出半截手腕,“去西市,胡姬酒肆。
”杜楚客愕然:“殿下!此时去那等喧闹之地,恐惹非议!太子那边本就……”“非议?
”我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刻意的清亮,“我李泰行事,何须在意他人非议?走!
”西市胡姬酒肆,喧嚣鼎沸,汗味、劣质酒水和烤羊肉的膻气混合在一起,
形成一股浓烈而粗粝的气息。丝竹声呜咽,几个胡姬在中央的矮台上扭动着腰肢,
赤足踩着鼓点,脚踝上的金铃叮当作响。这里聚集着三教九流:走卒贩夫、落拓文人、胡商,
甚至还有几个刚从军营轮休下来、敞着怀喝酒的粗豪府兵。我挑了最显眼的位置坐下,
素色的锦袍在一众粗布短褐中格外扎眼。杜楚客如坐针毡,额角冒汗。我浑不在意,
拍开泥封,抱起一坛新丰酒,琥珀色的酒液倾入粗陶大碗。“今日在座,无论贵贱,
酒钱算我的!”我朗声笑道,声音压过了胡乐,“只求一醉!”酒肆里先是死寂了一瞬,
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酒碗碰撞声、粗豪的划拳声、放肆的谈笑声瞬间将气氛点燃。
有人认出了我,窃窃私语声响起,但很快被更大的喧嚣淹没。几个胆大的寒门士子,
大约是久试不第的,端着酒碗凑了过来。“魏王殿下雅量!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脸颊因酒意泛红的青年举碗,眼神却带着读书人的清亮,
“某张玄素,敬殿下一碗!殿下不弃我等微末,实乃……实乃……”“什么殿下不殿下,
”我大笑,端起面前的粗陶碗,与他重重一碰,酒液溅出些许,“今日只有酒友!喝!
”辛辣的酒液滚入喉咙,带着一股灼烧的快意。我不再端坐,索性解开了外袍的前襟,
斜倚在凭几上,与这些素昧平生的人高谈阔论。谈诗,谈边塞风光,谈市井趣闻,
甚至谈些粗鄙的笑话。唾沫横飞,酒水淋漓,全无半分天潢贵胄的仪态。杜楚客在一旁,
脸都绿了。酒过三巡,一个满脸络腮胡、敞着胸膛露出浓密胸毛的府兵大汉,
拎着酒坛摇摇晃晃地挤到我案前,酒气熏天:“魏王!俺老刘在左武卫当差!今日得见王爷,
痛快!俺敬您!您……您比东宫那位强!那位整天板着脸,眼睛长在头顶上,
看俺们当兵的像看牲口!俺们弟兄……”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后面的话被旁边的人赶紧捂住。我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我端起碗,
迎上他那双醉意朦胧却难掩耿直的眼睛:“刘兄弟,喝!当兵的,保家卫国,都是好汉子!
本王敬你!”这一夜,魏王李泰在西市胡姬酒肆与贩夫走卒、寒门士子纵酒狂歌的消息,
如同长了翅膀,在次日清晨就飞遍了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
御史台的奏疏像雪片一样飞向太极宫,
痛心疾首地弹劾魏王“失仪”、“结交匪类”、“有损天家威仪”。更有甚者,
直接影射我“自污其名,意欲何为?”消息自然也传到了东宫。
据说承乾在府中摔碎了一整套珍贵的越窑青瓷,怒骂我“自甘下贱,辱没宗室”。而我,
只是懒洋洋地躺在王府后园的葡萄架下,听着心腹低声禀报这些消息,
手指捻着一颗饱满的葡萄,感受着指尖的冰凉和汁液的饱满。阳光透过浓密的葡萄叶,
洒下斑驳的光影,在我脸上跳跃。自污?不。我只是把那些华丽袍子上爬满的虱子,
抖出来晒晒太阳罢了。比起承乾在暗室里结的党、谋的私,我这“结交匪类”的狂放,
反倒干净得像这葡萄架下吹过的风。4 东宫刀锋夏日的尾巴带着最后的燥热,
纠缠在长安城每一个角落。关于承乾的流言,如同野草在烈日下疯长,愈发肆无忌惮。
汉王李元昌频繁出入东宫,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在东宫值宿的次数明显增多,
更有几个原本籍籍无名的东宫率更丞、卫士,被承乾破格提拔,骤然显贵。
坊间甚至开始流传一些大逆不道的“谶语”,隐隐指向东宫易主。太极宫的气氛,
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父皇一连数日未曾召见任何皇子,只在两仪殿内批阅奏章,召见重臣。
每一次朝会,那高高在上的御座散发出的威压,都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魏王府的书房,
早已恢复整洁。破碎的书卷字画换成了新的,
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那日破坏的狂放气息。长史杜楚客垂手肃立在我面前,
脸色比上次更加灰败,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殿下,”他的声音干涩,
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绝望,“不能再等了!东宫已是箭在弦上!我们……我们若再无动作,
只恐大祸临头!太子那边分明……”我正提着一支紫毫,在雪白的宣纸上随意勾勒。
墨迹淋漓,画的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鹰,眼神却带着俯瞰猎物的睥睨。听到他的话,笔锋一顿,
一滴浓墨在鹰翅边缘晕开,像一滴凝固的血。“动作?”我放下笔,抬眼看他,
目光平静无波,“杜长史以为,我们该如何动作?”杜楚客喉结滚动了一下,上前一步,
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殿下深得圣心,名望素著!值此危急存亡之秋,正当挺身而出!
联络忠于殿下的朝臣,示好禁军中有威望的将领,
尤其是掌握玄武门宿卫的常将军……只要殿下振臂一呼,清君侧,定储位,大事可成!
”清君侧?定储位?我看着他因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
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名为“拥立之功”的灼热光芒。多么熟悉的剧本。十年前,
玄武门前的血,似乎还未干透。十年后,同样的地方,又要上演同样的戏码?只不过,
这次的主角,换成了我和承乾?一股冰冷的厌烦感,如同毒蛇的芯子,舔舐着我的心脏。
权力这团腐肉,吸引着无数杜楚客这样的蝇虫,嗡嗡作响,驱之不散。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把我推上那个位置,去扮演另一个“贤明储君”,
去重复那套令人作呕的把戏。“杜长史,”我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和,
却让杜楚客脸上的激动瞬间僵住,“你说得很好。”他眼中刚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不过,
”我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赞赏,“本王觉得,
与其费心去结交什么常将军,不如,我们自己给父皇递一把刀,如何?
”杜楚客彻底懵了:“殿下……此言何意?”我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他面前。
阳光从窗棂透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僵硬紧绷的肩膀,
动作甚至称得上亲切。“去,”我看着他那双写满惊疑不定的眼睛,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
“你现在就去承天门,击登闻鼓。”杜楚客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烙铁烫到,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击……击登闻鼓?殿下……您……您要状告何人?
”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的笑容加深,目光却锐利如刀,直刺入他惶惑的眼底,
一字一顿:“告我。”“告魏王李泰,私蓄甲兵,交通禁军将领侯君集、杜荷杜如晦之子,
驸马都尉,意图不轨,谋反!”“轰隆!”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杜楚客头顶炸开。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书架上,震得几卷书册滑落在地。他死死地盯着我,
眼珠几乎要凸出来,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
告魏王谋反?告自己的主子谋反?这简直是自寻死路!是疯了!
“殿……殿下……”他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点破碎的气音,带着哭腔,
“您……您这是要……要老臣的命啊!这……这如何使得?
侯君集、杜荷……这……这无中生有……”“无中生有?”我打断他,脸上的笑容倏然敛去,
只剩下冰冷的锐利,“杜长史,你方才不是在教我‘清君侧,定储位’么?这‘谋反’二字,
难道不是你心中所想?本王不过是替你,替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把这心思,
明明白白地摊到父皇面前罢了。”我逼近一步,逼视着他惊恐万状的眼睛:“怎么?怕了?
方才那番‘挺身而出’的豪言壮语呢?本王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去做那‘首告之功臣’,
你倒不敢了?”杜楚客浑身筛糠般抖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这不是什么自保,更不是什么反击。
这是一次彻头彻尾的、疯狂的、自毁式的挑衅!是把他,把魏王府,
甚至把那些被点名的重臣,都当成祭品,赤裸裸地抛到皇帝和整个朝堂的审判台上!“去!
”我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锥刺骨,“现在就去!击鼓!把本王的名字,
清清楚楚地报上去!告诉所有人,魏王李泰,要谋反了!一字不准差!
若敢有半分迟疑或妄图遮掩……”我的目光扫过他惨白的脸,如同看着一件死物,
“你阖家性命,就等着给本王陪葬吧。”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彻底压垮了杜楚客。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跪在地,涕泪横流,
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殿……殿下……饶命……老臣……老臣糊涂……”我不再看他,
转身走向窗边,负手而立,望向太极宫的方向。窗外,蝉鸣聒噪,撕扯着沉闷的空气。
承天门的方向,似乎隐约传来一声遥远而沉闷的鼓响,咚……如同巨石投入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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