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6:30,沈岸和徐烟的公寓里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落在徐烟单薄的背影上。
她站在熨衣板前,动作不拖泥带水。蒸汽氤氲上升,模糊了她沉静的侧脸。
指尖抚过沈岸那件价值不菲的定制衬衫领口,确保每一道折痕都笔直锋利,
像他追求完美的性格。餐桌上,两份早餐泾渭分明。
沈岸的是现磨黑咖啡、全麦面包夹煎蛋培根,精准计算过的卡路里和蛋白质。徐烟面前的,
是一碗熬得软糯的白粥,配几片清淡的酱瓜。她没什么胃口,从几个月前开始就这样了,
持续的、无法言说的疲惫感像湿冷的藤蔓缠绕着她。卧室门打开,
沈岸带着刚洗漱完的清冽水汽走出。他身形挺拔,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乱,
是精英的标准模板。他径直走向餐桌,目光掠过徐烟的背影,落在腕表上。“早,
今天的晨会很重要,我不能迟到。” 声音是平稳的,
带着一丝未完全褪去的睡意和对工作的紧绷感。徐烟转过身,将熨好的衬衫递给他,
嘴角习惯性地牵起一个温和的弧度:“嗯,知道了。咖啡刚冲好。
” 她的眼神落在他眼下淡淡的青色阴影上,心里满是心疼,也是被忽视的微凉。
她记得他最近胃不太好,昨晚似乎翻来覆去睡得不安稳,但她最终没有开口询问,
怕打扰他本就稀缺的睡眠,也怕…得不到期待的回应。沈岸接过衬衫,
指尖无意擦过她的手背,冰凉。他微顿,抬眼看了她一下:“手怎么这么凉?多穿点。
” 语气带着点责备式的关心,更像是一种条件反射。说完,他低头快速系着袖扣,
心思全然在即将开始的晨会和那个关键的数据模型上。
他没有注意到徐烟在他触碰瞬间细微的瑟缩,
也没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渴望更多温存的微光,便很快湮灭了。徐烟收回手,
指尖蜷了蜷,那点微弱的暖意转瞬即逝。她低头整理熨衣板,声音轻得像羽毛:“嗯,
知道了。” 胃里隐约的抽痛又开始了,像一只无形的手在缓慢地攥紧。
她默默走到餐桌边坐下,小口喝着温热的粥,试图压下那不适感。
看着他专注地刷着财经新闻,刀叉碰撞餐盘发出清脆的声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透明的膜。她能看见他,听见他,却触摸不到真实的温度。
他的世界是高速运转的数据、资本和博弈;她的世界,
此刻只剩下这碗寡淡的粥和身体里悄然滋生变化。三天后,工作日上午市立中心医院,
候诊走廊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刺鼻。徐烟独自坐在冰冷的金属长椅上,双手交握放在膝上,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拒绝了闺蜜陪同的建议,
也避开了沈岸——他今天有个重要的投资人见面会,不能分心。她穿着一件素色的羊绒衫,
脸色又是那么的苍白透明。叫号屏幕上红色的数字跳动。
四周是低声的交谈、压抑的咳嗽、孩童的哭闹,这些声音在她耳中嗡嗡作响。
她的世界一片寂静,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还有…胃部深处那持续不断的隐隐作痛。
最近,它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难以忽视。有时眩晕感突然袭来,像踩在棉花上,
让她不得不扶着墙才能站稳。诊室内,医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医生。
他翻看着一叠厚厚的检查报告CT、核磁、血液…,眉头紧锁。
诊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仪器的低鸣。过了良久,医生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徐烟女士,结果出来了。情况…不太乐观。” 他的声音低沉平缓,
期”、“淋巴转移"、“预后…很差""、“生存期…可能只有几个月到一年左右”等字眼。
徐烟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失去色彩。徐烟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洪流从头顶灌入,耳畔只有耳鸣。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糊住了一样。胃里的疼痛仿佛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灵魂出窍般的麻木和空洞。她甚至没有哭,只是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死死盯着医生翕动的嘴唇,试图从他后面关于治疗方案,手术风险极高,
建议先化疗控制、生存率、注意事项的话语里,捕捉到一丝“误诊”的可能,
但是很快她也只能停止思考。“必须立刻告知家属!” 医生最后加重语气强调,
“你需要支持,无论是治疗决策还是心理上,一个人扛不住的。”徐烟机械地点点头,
接过那叠沉甸甸的报告单,指尖冰凉僵硬。她站起身,动作有些摇晃,
但依旧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谢谢医生。” 声音干涩沙哑。她走出诊室,步履虚浮。
走廊惨白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又多了一个单薄而孤绝的影子。离开医院后,
在拥挤的地铁车厢里。徐烟挤在车厢角落,身体随着列车行进微微晃动。
周围是满下班高峰期的人群,空气中混合着不同人的汗味,她却浑然不觉。她紧握着扶手,
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锁屏壁纸是几个月前她和沈岸在某个度假酒店露台上的合影。照片里,他搂着她的肩,
笑容意气风发,眼底满是笑意,他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她依偎着他,笑容温婉,
眼中是纯粹的幸福和对他的信任。多么讽刺的对比。“告诉他?
”她仿佛看到沈岸得知消息后的样子,但是他会放下他视若生命,
正处于关键融资阶段的项目吗?“不!"她不能成为他的后腿。
她更害怕看到他眼中出现那种看待“绝症病人”的怜悯,那比病痛本身更让她难以承受。
她害怕自己日渐憔悴、脱发、呕吐的狼狈模样,会磨灭掉他记忆中那个美好的自己。
她更害怕成为他的负担,一个需要他放下一切、寸步不离照顾的“累赘”。她太了解沈岸了,
他的爱是行动派,他会倾尽全力,但那倾尽全力背后沉重的压力和疲惫,会反过来将她压垮。
她宁愿在他心里保持一个“冷漠但健康”的形象,也不要变成一个“可怜又拖累他”的病人。
“不告诉他。"用自己有限的时间,悄无声息地安排好一切。
整理好他的衣物、生活用品;提前写好未来几年的生日卡、纪念日祝福,
伪装成不经意留下的“惊喜”;甚至…不动声色地疏远他,让他习惯没有她的生活,
为他可能的“新开始”铺平道路。胃部的剧痛又毫无预兆地再次猛烈袭来,
徐烟猛地弓起身子,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惨白如纸。她死死咬住下唇,
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将那声痛苦的呻吟咽了回去。在周围嘈杂的人声中,
她的痛苦无声无息,无人知晓。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涌上眼眶。当晚,
家中餐桌上摆着精致的四菜一汤,是徐烟强撑着不适的身体做的。菜色都是沈岸喜欢的,
色香味俱全,但她自己面前的碗筷几乎未动。沈岸回来了,比平时更晚一些。他扯松了领带,
眉宇间满是疲惫和烦躁。项目遇到一个棘手的技术难题,投资人的质疑,
团队里还有人捅了篓子。他感觉自己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家里熟悉的饭菜香气和安静的氛围,非但没有让他放松,
反而让他觉得一种无形的压力——他需要“回应”这份温馨,但他现在只想把自己关进书房。
他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声音带着沙哑的疲惫:“项目有点麻烦,
今天又开了四个小时的会。” 他看向徐烟,期待她能像以前一样,温柔地问一句“怎么了?
”。徐烟正用勺子缓慢地搅动着碗里的汤,
试图压下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感和刚服下药物带来的恶心感。听到他的话,她抬起头,
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但嘴角的弧度僵硬而勉强。她的眼神有些涣散,
脸色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嗯,辛苦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虚弱的飘忽感。
她实在分不出更多的力气去扮演一个体贴入微的倾听者,身体的痛苦,
拖坠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沈岸听着她那敷衍的回应,心中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窜了上来。
他需要的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辛苦了”!他需要的是理解,是共鸣,
是能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的温柔乡!可她的反应如此冷淡,如此…漠不关心!是了,
她最近总是这样,安静得过分,眼神常常放空,问她也只是说“没事”或“有点累”。
这种持续的、无声的疏离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和烦躁。沈岸猛地放下筷子,
金属撞击瓷盘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语气生硬,带着压抑的怒火:“徐烟,你到底怎么回事?
家里死气沉沉的!跟你说话也爱搭不理!我每天在外面累死累活,
回到家连口热乎气都没有吗?” 他没有注意到徐烟在他摔筷子瞬间身体细微的颤抖,
也没看到她瞬间失去血色的嘴唇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与…了然。
徐烟的心像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她几乎窒息。他的指责像冰冷的刀子。
她看着他烦躁的眉眼,胃部的剧痛和心口的冰凉交织在一起。她垂下眼帘,
长长的睫毛掩盖住所有翻涌的情绪,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对不起…我可能…真的有点累。你先吃吧,我去躺会儿。
” 她扶着桌子,有些摇晃地站起来,没有看沈岸,转身慢慢地走向卧室,
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餐厅里只剩下沈岸一人。
他看着徐烟几乎没动过的饭菜和她消失在卧室门口的背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也没了胃口。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是女同事苏晴发来的一个轻松搞笑的段子,后面附言:“沈总,
别太拼,笑一笑解压!技术问题明天再战!” 一个简单的笑脸表情。
沈岸紧绷的神经莫名松了一丝。他靠在椅背上,疲惫地叹了口气,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一下,
最终没有回复。他看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只觉得那扇门隔开的,是两个越来越远的世界。
他起身,烦躁地走向书房,那里堆积如山的工作,
似乎比面对家里的冰冷和妻子的“冷漠”更容易些。他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某个深夜,
沈岸公司楼下、昏暗的街角。深夜的都市寒风凛冽,刮在脸上像刀子。徐烟裹紧单薄的大衣,
身体在冷风中微微发抖,手里紧紧攥着一小瓶胃药。沈岸最近胃疼得厉害,
白天电话里声音都带着隐忍的嘶哑。她记得他忘了带药,
也记得他今晚要通宵赶一个生死攸关的方案。
担心压过了身体的极度不适刚做完第一次化疗,强烈的恶心感和虚弱感尚未完全消退,
她鬼使神差地打车过来了。她站在公司大楼对面街角的阴影里,没有上去。
她知道沈岸不喜欢在工作时被打扰,尤其这种关键时刻。她只是想确认他没事,或者,
找个机会把药悄悄给他。大楼灯火通明。公司玻璃门被推开,沈岸和苏晴一起走了出来。
沈岸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脚步虚浮,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拿着笔记本电脑包,
背脊不再挺拔。苏晴走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她穿着得体的大衣,
妆容精致,显得格外有活力。苏晴将其中一杯咖啡递给沈岸,说了句什么。沈岸没有立刻接,
而是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眉头紧锁,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苏晴见状,
很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带着同事间的关切和一丝熟稔的安慰。
她的脸上是真诚的担忧和鼓励的笑容。沈岸似乎轻轻吁了口气,没有拒绝这份安慰,
甚至微微侧头,疲惫地接受了那杯咖啡。这个画面,在昏暗的光线、特定的角度。
那个拍肩的动作,沈岸闭眼接受的模样,苏晴近在咫尺的关切笑容。徐烟的身体猛地一僵。
胃里那熟悉的、化疗带来的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又涌了上来,甚至蔓延到四肢的冰冷和麻木。
手里的胃药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消失不见。
眼前温馨的画面“原来…这才是他不回家的理由?这才是他对我‘冷漠’的答案?
在我独自躺在冰冷的治疗台上,被药物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候,
他在这里…享受着别人的温暖?”长久以来独自承受的痛苦、委屈、恐惧和绝望,
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残忍的出口——背叛。她没有愤怒地冲上前质问,
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沈岸缓过一点劲,直起身,
和苏晴一起走向路边停着的出租车。出租车尾灯消失在街角。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
她缓缓转身,踉跄地走进更深的黑暗里。她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
一个可以让她彻底放弃、加速走向终点的“理由”。又是一天化疗日。
冰冷的化疗药物通过PICC管缓缓注入徐烟的身体。深入骨髓的寒冷,
让她盖上厚厚的毯子也无济于事;紧接着是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她趴在洗手池边,
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苦涩的胆汁;剧烈的头痛和全身骨头缝里钻出的酸痛,
让她蜷缩在病床上,冷汗浸透了病号服,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脱发开始了,轻轻一捋,
指缝间就缠绕着大把乌黑的发丝。整个过程中,她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她拒绝护工,
为了省钱,独自承受着这非人的折磨。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灰败,眼窝深陷,头发稀疏。
“这样的我,连自己都厌恶,又怎么能奢求别人的爱?”。她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回到家。
在进门前,她会靠在冰冷的楼道墙壁上喘息许久,努力调整呼吸,整理好假发,
拍打脸颊试图恢复一点血色,甚至涂上一点淡淡的口红掩盖毫无血色的嘴唇。沈岸在家,
他最近回来得更晚了。看到她,他眉头微蹙:“脸色怎么这么差?感冒还没好?
”语气带着一丝残留的烦躁和不易察觉的关切。徐烟避开他的目光,声音虚弱但异常平静,
甚至带着刻意的疏离:“嗯,有点累。最近工作忙。” 她径直走向卧室,“我先去休息了,
不用管我。” 关门前,她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轻飘飘地传来:“你…胃还疼吗?
药…记得按时吃。” 。沈岸看着她紧闭的房门,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的关心让他心头一软,但那份刻意维持的距离感,又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想起那天和苏晴的互动,虽然只是同事间简单的互动,
再看看眼前这个把自己隔绝起来的妻子,一股莫名的委屈和烦躁再次升起。
他疲惫地倒在沙发上,只觉得这个家越来越冷,越来越陌生。他拿出手机,
屏幕上苏晴发来一个工作上的好消息,后面附了一个可爱的加油表情。他犹豫了一下,
回了一个“收到,谢谢”。至少,和苏晴的沟通是轻松的、有回应的。某个周末。
沈岸的项目终于渡过了一个难关,拿到了一笔重要的过渡资金。他松了口气,
巨大的压力得到片刻释放。
看着徐烟依旧苍白沉默、日渐消瘦他把这归结于她“工作太拼”和“心情郁结”的样子,
愧疚感和一种想要弥补的冲动涌上心头。他特意推掉应酬,早早回家,
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丝绒盒子。“烟烟,”他声音温柔,走到坐在窗边发呆的徐烟面前,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璀璨夺目的钻石项链,设计精巧,价值不菲。“项目难关过了,
这个送给你。别太累了,我们…出去度个假散散心?” 他试图去拉她的手,
想给她一个拥抱。这是他表达爱和歉意的方式——物质的补偿和行动上的安排。
徐烟的目光落在项链上,那耀眼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想起医院冰冷的账单,
想起自己偷偷变卖的首饰,想起他深夜与苏晴并肩而立的画面…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来。
她猛地抽回被沈岸触碰的手,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仿佛躲避什么肮脏的东西。
这个动作如此明显,带着毫不掩饰的抗拒。她的眼神里没有惊喜,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
“不用了。”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太贵重了。我…不喜欢戴这些了。
” 她甚至没有多看那项链一眼,目光转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侧脸线条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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