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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夜惊变腊月二十三，小年。东北马家屯的雪下得正紧，鹅**子砸在窗棂上，

像有谁在外面撒一把把盐粒子。马天意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往屯子里赶，

帆布靴底沾着的冰碴子咯吱作响，他收到三叔的短信时正在哈尔滨打工，就一句话：“速归，

你爷没了。”爷爷马正国是马家屯最后一个顶香的，

去年秋天还拄着枣木拐杖在院子里晒堂单，

红布上“胡黄白柳灰”五大家族的名号用金粉描得发亮。

马天意记得那天爷爷指着堂单最上面的“胡三太爷”说：“咱马家的香，得烧得正，烧得稳，

哪天真断了，可不是人走茶凉那么简单。”此刻老宅的院门虚掩着，

门环上挂着的红绸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没像往常那样贴着“出入平安”的黄符。

马天意心里一沉，伸手推开门，院里的雪地上，一串脚印从堂屋延伸到西厢房，不是人的，

倒像某种兽类的爪印，五趾分开，带着尖锐的弯钩，每一步都在雪地里抠出个血洞。“天意？

”三叔马四海从堂屋迎出来，棉袄领口沾着黑灰，眼睛红肿得像桃儿，

“你可算回来了……”“爷咋走的？”马天意打断他，目光扫过堂屋门框，

那里本该挂着祖传的狐仙牌位，桃木的，刻着“胡三太爷之位”，现在只剩个空荡荡的钉子。

三叔的脸白了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马天意径直闯进东屋，爷爷躺在炕上，

盖着蓝布被子，脸青得像冻住的茄子，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房梁。最瘆人的是他的手，

五指蜷曲，指甲缝里塞满了黄澄澄的狐毛，根根直立，泛着绿光。“发现的时候就这样了。

”三叔跟进来，声音发颤，“前天夜里听爷屋里有动静，像是有人吵架，

我没敢进来……早上推门一看，爷就没气了，炕桌上还留着这个。

”炕桌上摆着个豁口的粗瓷碗，碗底用血写着四个字：“还我子孙”。血已经发黑，

边缘结着冰碴，像极了冬天冻裂的酱缸。马天意伸手摸了摸，血字下面的碗沿是热的，

烫得他猛地缩回手，这血，根本没干透。“狐仙牌位呢？”马天意转身问。

三叔的眼神躲闪着，往西厢房瞟了一眼。马天意心里咯噔一下，大步冲过去推开门，

西厢房是马家供奉仙家的地方，正中央摆着香案，香炉里的三炷香烧得只剩半截，

香灰却直挺挺地竖着，没倒。香案上的堂单被撕成了碎片，红布散落一地，

而本该压在堂单下面的七星阵，七颗铜钱被人踩得稀烂，其中一颗滚到墙角，

沾着几根银白色的毛发。“这是……”马天意捡起毛发，入手冰凉，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白仙的毛？”“不只是白仙。”三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哭腔，“昨天夜里，

我看见院里有东西……黄皮子，立着走路，跟人一样高，穿件破棉袄，冲我龇牙笑，

说‘三太爷等你三百年了’……”马天意没理会三叔的胡话，蹲下身检查香案底下，

那里有个地窖，藏着马家祖传的东西。他掀开青石板，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地窖里的油灯还亮着，照着墙上挂着的一张老照片：黑白的，爷爷年轻时穿着蓝布褂子，

站在堂口前，身边跪着个穿红袄的女人，看不清脸，手里捧着个木匣子。木匣子还在，

黄铜锁却被撬开了。马天意打开匣子，里面是空的，只有一张泛黄的纸，

上面是爷爷的字迹：“光绪二十三年，马家镇压黑蟒仙于阴山，以狐仙血为引，

马家血脉为锁。若后世堂口有损，锁印松动，需以‘鬼门十三针’刺百会、涌泉二穴，

方可暂稳。切记：蟒性阴狠，睚眦必报，若见血字‘还我子孙’，速离马家屯，永不回头。

”最后几个字墨迹发颤，像是写的时候手抖得厉害。马天意捏着纸，

指腹被边缘的毛刺硌得生疼，他想起小时候发烧，爷爷用银针给他扎手指，说“咱马家的人，

命硬，可也架不住仙家折腾”，当时他不懂，现在才明白，那哪是治病，

分明是在给他“打窍”。“天意，你看这是啥！”三叔突然在院里喊起来。马天意跑出去，

只见三叔蹲在雪地里，手里捧着个东西，是狐仙牌位，桃木的，断成了两截，

断面处渗着暗红色的汁液，像血，又像树脂，凑近了闻，有股淡淡的腥甜，

跟夏天腐坏的野草莓一个味儿。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嗷”的一声，不是狗叫，

倒像黄鼠狼的尖叫，尖得能刺穿耳膜。马天意抬头望去，西厢房的窗台上，蹲着个黑影，

比猫大，比狗小，两只眼睛在雪地里亮得像灯笼，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断牌位。

“黄仙……”三叔腿一软，瘫坐在雪地里，“是黄仙来讨命了……”马天意没动，

他想起爷爷说过，黄仙记仇，你敬它一尺，它敬你一丈，可你要是伤了它的子孙，

它能追到天涯海角。他握紧断牌位，断面的桃木硌得手心生疼，那黑影突然咧嘴一笑，

露出两排细牙，转身蹿上院墙，消失在漫天风雪里。当晚，马天意做了个梦。

梦里他站在阴山的悬崖上，下面是翻滚的黑云，一个穿黑袍的男人背对着他，

声音像磨盘在转：“马家的小子，三百年了，你的血，该还了。”他猛地惊醒，

冷汗湿透了秋衣。窗外的雪停了，月光惨白，照在院子里——雪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脚印，

跟人一样，却只有三寸长，鞋印里，放着一颗血淋淋的狐心。

第二章 七星劫难三天后是爷爷的头七。按规矩，顶香人的葬礼得请二神开坛，

唱《请仙调》，送魂归山。三叔请的是邻村的赵大仙，七十多岁，脸上沟壑纵横，

左眼是个窟窿，据说年轻时被黄仙挖了去。“马家的香，断不得。”赵大仙坐在炕沿上，

手里捻着串铜钱，哗啦啦地响，“你爷走得急，堂口没交代清楚，得赶紧立堂，

不然仙家怪罪下来，整个屯子都得遭殃。”立堂口得选日子，

赵大仙翻着黄历说：“明晚子时，月上中天，北斗七星最亮，正好拜七星，请仙家落座。

”他顿了顿，瞟了马天意一眼，“不过你爷的狐仙牌位断了，

这堂口不好立啊……得找个替身。”“替身？”马天意问。“活人。”赵大仙的声音压低了，

“得是马家血脉，心甘情愿让仙家上身，替你爷把堂口撑起来。”三叔的脸白了，

缩着脖子往炕角躲。马天意心里清楚，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顶香的哪有好下场？

三叔一辈子没娶，说是年轻时被白仙看上了，立誓“不婚不育，侍奉仙家”；前村的李婶，

三十岁顶香，不到四十就疯了，整天在村口唱《请仙调》，说自己是胡三太奶。“我来。

”马天意说。第二天夜里，赵大仙带着二神老周来了。老周背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锣鼓镲，

一进院就敲响了，“咚咚锵，咚咚锵”，惊得院墙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香案摆在院子中央，

坐北朝南，供着猪头、整鸡、活鱼，还有三碗白酒，

酒盅里插着吸管——给仙家“喝酒”用的。“时辰到！”赵大仙喊了一声，老周的锣鼓停了，

整个屯子静得只能听见风声。赵大仙踏罡步斗，走的是太极步，嘴里念念有词：“北斗七星，

护我堂营，弟子马天意，今日立堂，请仙家落座——”他从布袋子里掏出七根香，黄皮的，

比普通香粗三倍，点燃了插在香炉里。奇怪的是，香刚插上，第七根香“啪”地一声炸了，

火星子溅到马天意手背上，烫出个燎泡。“不好！”赵大仙脸色大变，

手里的铜钱串“哗啦”掉在地上，“七星不全，仙家不认可！”老周赶紧敲起锣鼓，

唱《请仙调》：“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行路君子住旅店，

鸟奔山林虎归山……”唱到一半，他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手里的鼓槌掉在地上，

眼睛翻白，嘴角流出白沫。“黄仙上身了！”赵大仙喊，“天意，快磕头！

”马天意“噗通”跪下，对着香案连磕三个响头。老周猛地坐直了，

声音尖得像女人：“胡三太爷说了，堂单不对！”赵大仙赶紧展开新的堂单，红布金字，

跟爷爷那张一模一样。老周或者说黄仙冷笑一声，

手指着堂单最下面：“‘常天龙’是谁？咱马家的堂口，啥时候轮到外五行的野仙来凑热闹？

”马天意凑近一看，堂单最下面果然多了个名字，墨迹新鲜，像是刚写上的。

“常天龙”三个字歪歪扭扭，旁边还画了个小蛇的图案——是柳仙常仙的标记。

“这……这不是我写的！”赵大仙慌了，手里的堂单掉在地上，被风吹得飘起来，

“我照着你爷的老堂单抄的，绝对没错！”“抄？”黄仙冷笑，“你问问马四海，

他昨晚干啥去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三叔身上。三叔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扑通跪下，

眼泪鼻涕一起流：“我不是故意的……是他逼我的！前天夜里，一个穿黑袍的男人闯进我家，

说不把‘常天龙’写上堂单，就杀了我儿子……”“黑袍男人？”马天意心里咯噔一下，

想起梦里那个背影。“他说他是阴山来的，是蟒仙的后人……”三叔哭着说，“他还说，

只要立堂时让常天龙落座，就能保马家平安……”话音未落，香案突然“哐当”一声翻了，

供品撒了一地。院子里的积雪开始融化，露出下面黑黢黢的土地，像被烧开的水，

咕嘟咕嘟地冒泡。赵大仙突然指着马天意的左手尖叫：“快看他的手！”马天意低头一看，

左手背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个图案——蛇鳞，青黑色的，一片压着一片，

从手腕一直蔓延到虎口，像个活物在皮肤下游动。他想起爷爷日记里的话：“鬼门十三针，

第一针，鬼封穴。”就在这时，西厢房传来“吱呀”一声，门开了。月光下，

一个白影飘了出来，是个老太太，穿件白棉袄，头发银白，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