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旅行的第一夜,温泉酒店的水汽蒸腾着爬上木质窗格,模糊了外面山林的墨色轮廓。
我仰靠在池壁,温泉水温柔地包裹上来,水流如同细密的抚慰,轻轻熨帖着疲惫的肌肉,
也仿佛温柔地舔舐着我身上那些早已褪色的、被遗忘的旧伤痕。苏合坐在池边,微俯着身子,
纤细的手指正沾了某种淡青色的药油,小心涂抹在我肩胛骨一道浅淡的白色旧疤上。
那药油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微苦又带着清冽草木的香气,丝丝缕缕钻进鼻腔,
竟让我恍惚觉得连骨头缝里的旧日寒意都被它一点点驱散了。“舒服吗?
”苏合的声音在氤氲水汽里显得格外温软,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耳际。“嗯,”我应着,
闭着眼,水波微微晃荡,身体几乎融化在这片温热和药香里,“这药油…味道挺特别。
”“家里老人传下的方子,”她指尖的力度恰到好处,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体贴,
“专化旧伤积郁的。”她的指腹在那道旧疤上耐心地打着圈,
仿佛要揉散里面凝固了不知多少年的光阴。我被她揉得骨头都软了,
思绪也像这池中氤氲的水汽,飘飘荡荡,沉浮不定。水面映着廊下朦胧的灯火,光影摇曳间,
一个截然不同的、燃烧着灼人火焰的影子,却毫无预兆地撞进了这片迷离的暖意里——林晚。
我的前妻。她曾经也有一双如此刻苏合般灵巧的手,也曾涂抹过精油,
不过那是在我们婚前的时光里。那时她指尖流淌的,是昂贵的玫瑰或依兰的馥郁芬芳,
带着一种精心设计的魅惑,曾让我沉醉不已,以为握住了世间最甘醇的美酒。
回忆的闸门一旦撬开一丝缝隙,汹涌的潮水便再也遏制不住。婚前那个林晚,
是画报上走下来的人儿。明艳得如同盛夏正午的阳光,带着一种不容逼视的锐利光彩。
她会在冬夜裹着厚厚的大衣,突然出现在我公司楼下,手里捧着热腾腾的烤红薯,笑意盈盈,
呵出的白气模糊了她精致的眉眼,却模糊不了那份炽热。她会记住我随口提过的一本书,
跑遍半个城市的书店为我找来。那时的温柔体贴,像一层涂了蜜糖的薄纱,
轻轻覆盖着她惊人的美丽,让我心甘情愿地一头栽进去,以为这是命运慷慨的馈赠。然而,
婚姻的殿堂甫一落成,那层蜜糖薄纱便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蝴蝶翅膀,瞬间化为灰烬。
婚后的林晚,像一锅被猛地掀开盖子的滚油。一点火星就能让她骤然爆发。
那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丽,在暴戾的火焰里扭曲变形。她摔碎过我们结婚照的相框,
玻璃碎片像冰雹一样溅落在崭新的地毯上,划出的裂痕至今留在我记忆深处。
她尖利的声音能刺穿最厚的门板,争吵的理由千奇百怪:浴室地上的水渍,
晚餐的盐放多了半勺,甚至是我回家晚了十分钟。
那些精心准备的礼物、那些刻意营造的浪漫氛围,
婚后迅速蜕变成一场场令人窒息的控制与索取。
她需要我时时刻刻的关注、毫无保留的赞美、毫无原则的顺从。稍有不慎,
便是疾风骤雨般的指责和冷若冰霜的疏离。家,那个本该是港湾的地方,
变成了一个遍布隐形地雷的战场。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开口,都可能引爆一场灾难。
离婚的过程,惨烈得如同剥皮抽筋。争夺财产时,她眼中燃烧的那种冰冷而执拗的光芒,
比任何一次争吵时的怒火都更让我心寒。签下离婚协议那天,走出那扇门,外面阳光刺眼,
我却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抽空了,只剩下一具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空壳在行走。
世界失去了声音和色彩,只剩下一种巨大的、沉闷的轰鸣,仿佛置身于深海之底。
“水凉了么?”苏合的声音像一根细丝,轻轻一拽,
将我从那片冰冷刺骨的回忆深海里拉回温暖的现实。温泉水依旧舒适地包裹着我,
她的手指也依旧停在那道旧疤上,带着药油的温热。我猛地睁开眼,对上她关切的视线。
那张脸,和林晚的明艳逼人相比,实在过于平淡了。圆润的脸庞,温和的眉眼,
像一幅用浅淡水彩晕染出的画,不惊艳,却有种让人心安的宁静。“没,正好。
”我下意识地摇摇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驱散眉宇间残留的阴翳。与苏合的相遇,
是在那段灰暗得望不见头的日子里。公司茶水间,我像个被抽掉发条的玩偶,
失魂落魄地站在咖啡机前,滚烫的咖啡溢出杯口,灼痛了手指也浑然不觉。是她,
轻声提醒了一句“小心烫”,递过来一张干净的纸巾。她的存在感,
起初就像那张纸巾一样单薄。她是隔壁部门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职员,
淹没在格子间的芸芸众生里,毫不起眼。那时的我,刚从林晚那场烈火中逃生,身心俱疲,
对任何形式的“美丽”都心有余悸,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苏合的平凡,
像一块不起眼的岩石,反而成了我此刻唯一能安心停靠的地方。最初在一起时,
朋友们的眼神里总藏着些不言而喻的东西。他们见过林晚如何光芒四射,再看苏合,
那目光里的对比和疑问几乎不加掩饰:“就这?”连我自己,在最隐秘的角落,
也偶尔会掠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优越感的念头:她确实普通。可这份普通,
却滋长出意想不到的安宁。苏合像一片温润的土壤。
她不会因为我加班错过纪念日而歇斯底里,只会默默留一盏灯和一碗温在灶上的汤。
她的关心细碎而实在,天冷加衣,出门带伞,抽屉里永远有备好的常用药。
她的情绪稳定得如同老树的年轮,没有惊涛骇浪,只有日复一日的温煦平和。这种安稳,
对于刚从惊涛骇浪中靠岸的我来说,简直是沙漠中的甘泉。我伸出手,
握住苏合放在我肩头的手。她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带着药油的微黏。
水流在我们之间轻轻晃动,水汽氤氲中,她平凡的面容显得柔和而真实。
一种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感,伴随着温泉水暖,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四肢百骸。
这感觉如此实在,如此熨帖,几乎让我确信,命运终于垂怜,给了我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一次平静呼吸的权利。“真好。”我低声说,更像是对自己喟叹。苏合只是温顺地笑了笑,
没有追问,手指又轻轻按揉了几下那道旧疤,仿佛要彻底抚平它,
也抚平它所连接的那段过往。水汽愈发浓重,几乎像乳白色的绸缎,
沉甸甸地悬浮在温泉池上方。廊下昏黄的灯光穿透进来,光线被水雾折射、扭曲,
光怪陆离地投在木质池壁和我们的脸上。就在这片暖融的静谧几乎要凝固成永恒的时刻,
一个清朗、略带金石之音的笑声,毫无预兆地穿透了浓稠的水雾,
打破了这方小天地里刻意营造的安宁。“哈哈哈!妙极!妙极!”笑声由远及近,
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穿透力。我和苏合同时一怔,循声望去。
浓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扰动、分开,一个身影踏着水汽缓缓踱来。
来人一身青灰色的粗布道袍,浆洗得有些发白,却异常干净挺括,
与这温泉度假酒店的精致环境格格不入。他身形清瘦,步履却有种奇异的稳定感,
仿佛脚下不是湿滑的池边石,而是坚实的山岩。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脸,
看年纪约莫五十上下,下颌留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短须,面色红润,一双眼睛尤其亮得惊人,
像寒潭里洗过的黑曜石,此刻正含着笑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池中的我,
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水雾和皮囊,直接钉在人的骨头上。“这位先生,”道士开口了,
声音如同他刚才的笑声,清越而带着一种奇妙的共鸣感,在这潮湿的空间里异常清晰,
“筋骨匀停,面相…嗯,倒是福祸相依,颇有些看头。”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片刻,
又滑向我肩头那道被苏合涂抹了药油的旧疤,眼神里掠过一丝了然。苏合的手微微一僵,
从我肩上收了回去,脸上浮起一丝警惕和被打扰的不悦。
我则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和他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
皱起了眉:“道长…有何指教?”道士却浑不在意我们的反应,自顾自地抚了抚颌下的短须,
脸上笑意更深,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狡黠:“指教不敢当。贫道明尘,
不过是看先生眉宇间纠缠着一丝旧气,又隐隐有清和之气流转,两股气息相冲,甚是有趣。
机缘巧合在此相遇,也算缘分。先生可愿听贫道啰嗦几句,权当解闷?”他话语轻松,
但那“旧气”、“清和之气”几个字眼,却像小石子一样精准地投入我的心湖,
漾开一圈圈不安的涟漪。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扫过苏合时,似乎极快地停顿了一下,
目光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意味,快得让我几乎以为是错觉。水汽缭绕,
明尘道人的目光却像两盏穿透迷雾的探灯。
他无视了苏合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我脸上残余的戒备,只看着我,
唇角那抹洞悉一切的笑意更深了些。“先生这前半程啊,”明尘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带着奇异的穿透力,轻易盖过了温泉汩汩的水声,“走得可是崎岖坎坷。红鸾星动时,那光,
啧啧,亮得晃眼,也烫得吓人。可惜啊,美玉蒙尘,温香之下,藏着的是沸滚的油锅。
”他这几句,像冰冷的银针,瞬间刺破了我小心维护的平静假象。
人的脸、婚后的咆哮、摔碎的相框、离婚时的冰冷眼神…这些画面被他的话语强行拉扯出来,
清晰地投射在眼前这片水雾之中。我喉头一紧,握着池边的手下意识地用力,指节泛白。
苏合轻轻握住了我的另一只手,掌心传来温热的安抚。明尘的目光落在我紧绷的肩线上,
似乎看透了我内心的翻涌,却只是微微一笑,话锋竟陡然一转:“不过嘛,眼下这光景,
倒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他微微侧身,目光第一次带着明显的赞许落在苏合身上,
那眼神平和而肯定,“这位女施主,气息温厚,心性沉静,如深谷幽兰,不争不抢,
自有清气滋养身边之人。先生能得此良缘,实乃否极泰来,后福绵长之兆。”他这番话,
如同甘霖,精准地浇灌在我心底那片因前尘往事而龟裂的土地上。尤其是他对苏合的肯定,
那份“深谷幽兰”、“清气滋养”的评价,简直道出了我内心深处最珍视却难以言喻的感受。
紧绷的肩膀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一股暖流顺着脊椎蔓延开,
驱散了因回忆林晚而带来的寒意。我甚至感觉到苏合握我的手也轻轻紧了一下,侧头看去,
她脸上那份被打扰的警惕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被认可的羞涩和温婉。
“道长…看得通透。”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带着由衷的认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巨大的庆幸感再次汹涌而来,
几乎淹没了刚才被勾起的痛苦记忆。命运终究是公平的!它用烈火焚烧我,
是为了让我在灰烬中辨认出真正的珍宝。苏合,就是这烈火焚烧后,命运补偿给我的恩赐。
这念头如此强烈,如此自然,让我几乎要脱口而出,
向这位陌生的道人倾诉这份“劫后余生终得福报”的感恩。明尘道人脸上的笑意依旧,
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却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去,显得更深邃了些。他没有接我的感慨,
反而突兀地问了一句,声音依旧清朗,却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探询:“先生可知,
这世间缘法,皆有因果?前世之因,铸就今生之果。譬如先生这两段姻缘,一苦一甜,
一劫一缘,根子啊,早在千百年前就埋下了。”“因果?”我下意识地重复,
这个词带着一丝玄奥的气息,在温泉氤氲的水汽中弥漫开来。
它触动了我心底某个模糊的角落,却并不清晰。“正是。”明尘颔首,
目光投向远处被浓雾笼罩的山林轮廓,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
“先生可曾听过‘业力牵引’?恩怨情仇,如丝如缕,跨越生死,终有结算之日。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语气变得笃定,“贫道观先生命格,此一世,
正有两段极重的‘债’要了结,恰恰都应在姻缘之上。”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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