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钟罩居然是周天星辰小阵(楼破军楼破军)完整版免费阅读_(金钟罩居然是周天星辰小阵)全章节免费在线阅读

雪，下了一整夜，首到天色将明也未停歇，只是势头稍减，从狂暴的鞭子变成了绵密的针，细细密密地刺入这座死寂的城。

楼破军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

每一次拖动身体，都像是用钝刀子反复切割着骨头。

小腹被黄毛混混踹中的地方传来阵阵闷痛，牵扯着整个腹腔都在抽搐；大腿挨的那一脚更是让他左腿几乎使不上力，只能依靠右腿和左手，在冰冷刺骨的积雪和冻硬的黑冰上，一点点向前挪蹭。

破旧的单衣早己被雪水浸透，又被夜风吹得板结，像一层冰壳箍在身上。

裸露的皮肤——手肘、膝盖、脸颊——在摩擦中裂开细小的血口，被寒风一吹，针扎似的疼，很快又冻得麻木。

身后那条蜿蜒的拖痕，早己被新雪覆盖。

狗儿僵硬的尸体，也彻底消失在风雪深处，成为蛆虫巷又一个无声无息的注脚。

活下去。

这个念头像一颗烧红的炭，在他冰冷刺痛的胸腔里滚动。

支撑着他忍受剧痛，对抗着几乎要将人灵魂都冻结的寒意，一点点爬向那个能暂时躲避风雪的“家”——青州城西郊，那座早己被世人遗忘的城隍庙。

当他终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开那扇歪斜得几乎要掉下来的破庙门板时，天边己经透出一点惨淡的灰白。

一股混杂着尘土、霉烂木头、以及某种腐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比外面纯净的寒风更令人窒息。

但至少，这里没有肆虐的风，也没有那能把人骨头缝都冻裂的雪粒。

庙内比外面更显破败。

屋顶塌了小半，露出灰蒙蒙的天空，雪花从破洞中悠然飘落，在积满厚厚灰尘的地面上铺了薄薄一层。

几根腐朽的梁柱歪歪斜斜地支撑着，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坍塌。

正中央，原本应该供奉城隍神像的高台上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积满灰尘和蛛网的底座，昭示着此地曾有的香火。

神像不知是被砸毁还是早己被搬走，只留下几块碎裂的石头基座散落在角落里。

墙角倒是堆积着一些干枯的茅草和破布，那是之前栖身的乞儿们留下的“床铺”。

此刻，草堆里蜷缩着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身影，都是昨晚侥幸找到这里的乞儿。

他们互相依偎着取暖，呼吸微弱，在寒冷和饥饿中半睡半醒。

楼破军爬进来的动静惊动了他们。

几个孩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麻木和了然。

没人说话，也没人问狗儿怎么样了。

在这鬼地方，消失一个人，和死了一只老鼠没什么区别。

他艰难地挪到墙角一处稍显干燥、堆着些茅草的地方，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下去。

身体接触到冰冷的茅草，反而激起一阵细微的暖意。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嘶鸣，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又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蜷缩起来，像受伤的野兽般舔舐着“伤口”——怀里的半个红薯早己冻得像块石头，冰冷坚硬。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掏出来，那上面还沾着他爬行时蹭上的污泥、冰渣，还有几缕干涸发黑的血迹（是他自己手上的冻疮裂口流出的）。

他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一点点抠掉上面的污秽，然后珍惜地、小口小口地啃咬起来。

冰冷、坚硬、带着泥土和血腥味。

每咬一口，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牙齿在冻硬的红薯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胃部早己饿得麻木，此刻被冰冷的食物填塞，反而传来一阵绞痛。

但他不管，只是机械地咀嚼着，吞咽着。

这是狗儿用命换来的，这是他活下去的根基。

吃完那半个冰冷坚硬的红薯，腹中的绞痛似乎减轻了一点点，但全身的疼痛和寒冷并未消失。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冰冷的土石透过薄薄的单衣传来，仿佛要吸走他最后一点体温。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破败的庙宇，扫过那些蜷缩的同伴，扫过空荡荡的神座，最后停留在墙角几块断裂的、棱角分明的木头上。

那是之前有人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或许是某个废弃家具的残骸，木质不算好，但足够硬。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在他死寂的心湖里冒了出来，带着尖锐的痛楚。

狗儿。

那个冻死在风雪里的小小身影，那双被冰霜覆盖的眼睛，那僵硬冰冷的触感……一切仿佛就在眼前。

他应该被记住。

至少，不该像一粒尘埃，无声无息地被风雪抹去。

楼破军支撑着剧痛的身体，几乎是爬行着，挪到那堆木头旁边。

他挑了一块最趁手、大约巴掌长的硬木块，又摸索着在角落里找到一块相对尖锐的碎石片。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将木块放在唯一还算平坦的膝盖上。

冻得通红、布满裂口的手指紧紧握住那块碎石片。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石片的尖角抵在硬木上，开始一下，又一下地刻划。

动作笨拙而艰难。

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粗糙的石片边缘刮着他的手指，很快就在冻裂的伤口上添了新的血痕。

寒冷的空气让他的手指僵硬不听使唤，石片几次打滑，差点戳到自己的腿。

坚硬的木质也远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石片划上去，只留下浅浅的白痕。

但他不管。

那双狼一样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光芒。

他抿紧干裂出血的嘴唇，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压下去，用石片反复地、用力地在木块上刻划着。

咔嚓…咔嚓…咔嚓……单调而执拗的声音在死寂的破庙里响起，显得格外突兀。

角落里蜷缩的孩子们微微动了动，有人投来麻木而困惑的一瞥，随即又闭上了眼。

没人理解他在做什么，也没人在意。

汗水混着血水，顺着他紧握石片的手指滴落，在冰冷的木头上晕开一小点深色。

手臂、肩膀的肌肉因为持续用力而颤抖、酸痛。

但他只是咬着牙，眼神死死盯着木块，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愤怒、不甘，还有那深沉的、无处宣泄的悲伤，都倾注到这粗糙的雕刻中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极其简陋、甚至有些扭曲的人形轮廓，终于在木块上显现出来。

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象征性的头和西肢。

楼破军停下了手，剧烈地喘息着，低头看着掌心磨出的血泡和木屑混合的污秽，再看看膝盖上那个粗糙的木人。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粗粝的表面。

这是狗儿。

一个用血、汗、寒冷和疼痛刻出来的、微不足道的纪念。

它如此简陋，如此粗糙，却仿佛承载着生命最后的重量。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小小的木人捧在手里，挪回自己那个冰冷的角落。

他将木人放在身前的地上，面对着那片飘落雪花的屋顶破洞，面对着外面依旧灰蒙蒙的天空。

破庙里只剩下风雪从破洞灌入的呜咽，以及角落里孩子们压抑的、带着痛苦的呼吸声。

楼破军靠墙坐着，身体因为寒冷和伤痛微微颤抖，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小小的木人。

仿佛这样看着，就能留住点什么，就能对抗那无边无际的冰冷和死寂。

时间在寒冷中缓慢流逝。

庙内的光线因为持续飘落的雪而显得更加昏暗。

一阵穿堂风吹过，卷起了地上厚厚的灰尘。

其中一缕细灰，打着旋儿，恰好飘落在楼破军面前那个小小的木人身上。

那是神座底座上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香灰。

当年香火鼎盛时，无数善男信女磕头祈祷留下的痕迹，如今早己冷却，与尘埃无异。

那缕香灰，轻柔地覆盖在木人简陋的头部和躯干上，像给它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灰纱。

楼破军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那缕飘落的香灰。

就在香灰接触到木人表面的那一刹那——极其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仿佛只是眼睛被寒冷刺激产生的错觉——一点淡到几乎透明的、带着一丝苍凉暖意的微光，在木人头部的位置，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如同寒夜旷野中，一粒被风吹起的、即将熄灭的余烬火星。

仅仅是一瞬。

楼破军猛地眨了眨眼，因为寒冷和疲惫而有些模糊的视线瞬间聚焦，死死盯住木人的头部。

什么也没有。

只有冰冷的木头，和覆盖其上的、同样冰冷的香灰。

仿佛刚才那一点微光，真的只是他濒临极限的幻觉。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要拂去那层香灰，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木人的瞬间停住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攫住了他，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庙内依旧死寂冰冷，只有风吹过破洞的呜咽。

楼破军缓缓收回手，重新靠回冰冷的墙壁。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闭上眼，试图驱散那点残存的、不真实的微光印象。

或许，真的是幻觉吧。

在这绝望的寒冬里，在这吞噬一切的冰冷中，一点微光，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蜷缩起身体，抱紧自己，在寒冷、疼痛和沉重的疲惫中，意识渐渐沉入了黑暗。

在他陷入昏睡的前一秒，他似乎感觉到，膝盖上那个小小的木人，在冰冷的香灰覆盖下，仿佛传来一丝极其微弱、若有似无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