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当朝太子,献上一支桃花舞。阶下突然冲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侍卫,
自称是太子十年后的心腹。殿下,十年后,就是这个女人窃国通敌,害您被万箭穿心!
我淡淡地笑了。前世,正是我替他挡下了那穿心的一箭。背后射箭的,
就是他最信任的这位心腹。1林婉,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太子李澈的声音淬着冰,
砸在我心上。我抬起眼,目光落在他身后那个浑身是血的侍卫陈武身上。
他眼中是得计的快意和恶毒的诅咒。我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前世,也是这个人,
在我替李澈挡下致命一箭后,补上了最后一刀。他的剑,捅穿了我的心口。
他说:将军之女,功高盖主,殿下留你不得。原来,从来不是什么临时起意的背叛。
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诛杀。我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李澈。他眼中满是失望、愤怒,
以及一丝被背叛的伤痛。多么可笑。真正被背叛的人是我。被他,和他最信任的心腹,
联手送上黄泉路。我没有辩解。因为我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
一个来自十年后的预言,足以摧毁我们之间所有的信任。更何况,这信任本就薄如蝉翼。
我眼睫轻颤,泪水恰到好处地滚落。殿下……我声音发着抖,满是不可置信。你信他,
不信我?李澈的眉头拧得更紧,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但陈武立刻嘶吼起来:殿下!
莫要再被她骗了!十年后的您,就是因为心软,才落得万箭穿心的下场!这句话,
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李澈眼中最后一点温情。他看着我,眼神冷得像在看一个死人。来人。
他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将罪女林婉,拿下!四周的宾客,我曾经的亲朋好友,
此刻都避我如蛇蝎。我的父亲,镇国大将军林毅,手握着剑柄,脸色铁青,却终究没有动。
君臣父子。君,在父前。我看着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心中一片冰凉。然后,我笑了。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缓缓抬起手,指向跪在地上的陈武。殿下,他说他来自十年后。
那他一定知道,十年后的今天,京城会有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雪厚三尺,
压垮了半个朱雀街的屋檐。死伤无数。这件事,史书上记得清清楚楚。
陈武的脸色,瞬间变了。我看着他,笑意更深。你若真是从十年后回来的,那便说说,
今日可会下雪?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陈武身上。殿内一片死寂。今日晴空万里,
别说下雪,连一丝云都没有。说会下,是公然撒谎。说不会,那他来自十年后的身份,
便站不住脚。这是一个死局。李澈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陈武汗如雨下,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轻轻叹了口气,像是为他感到惋惜。看来,你答不上来。
一个连天气都预测不了的人,却能预测十年后的国运,殿下,您信吗?我步步紧逼,
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李澈的脸色阴晴不定。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其中的破绽。
可陈武是他的人。承认陈武是骗子,就是承认他自己识人不明,愚蠢至极。
这是太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通报。
陛下驾到——!我心中一凛。皇帝怎么会来我的及笄宴?前世,他并未出现。
我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龙袍的中年男人,在一众人的簇拥下,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他目光如炬,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朕听说,这里有能预知未来的奇人?
皇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陈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磕头如捣蒜。
陛下!小人陈武,从十年后浴血归来,只为揭穿叛国妖女林婉的真面目!皇帝哦?
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你倒是说说,十年后,朕这江山,可还安稳?
2陈武猛地一噎。这个问题,比我刚才那个更要命。说安稳,是粉饰太平,欺君罔上。
说不安稳,是动摇国本,诅咒圣上。怎么答,都是死罪。他趴在地上,抖如筛糠。
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却冰冷刺骨。他不再看陈武,而是转向了我。林家丫头,
你来说。我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我躬身行礼,声音清脆。回陛下,
臣女不知未来。臣女只知,我大周有陛下这样的圣君,有太子这样的储君,
有我父亲这样忠心耿耿的将军,必将国运昌隆,万世千秋。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捧了皇帝,也捧了太子和我爹。皇帝脸上的笑意深了些。油嘴滑舌。他顿了顿,
话锋一转。不过,朕喜欢。李澈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皇帝走到他身边,
拍了拍他的肩膀。澈儿,这世上若真有能预知未来之人,那他第一个要除掉的,就该是朕。
而不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你,明白吗?皇帝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李澈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他躬身道:儿臣……愚钝。皇帝没再理他,
而是看向我父亲。林爱卿,你养了个好女儿。我爹立刻单膝跪地:臣,惶恐。
不必惶恐。皇帝摆了摆手,朕今日来,本是为你女儿赐婚。既然出了这等闹剧,
婚事便暂且作罢。林婉,你可有异议?我心中冷笑。作罢?说得轻巧。
今日之事传出去,我林婉就是个被太子当众退婚的弃妇。谁还敢娶我?但我面上,
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臣女……全凭陛下做主。很好。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瘫软如泥的陈武。妖言惑众,拖下去,杖毙。陈武发出凄厉的惨叫,
被人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李澈站在一旁,从始至终,没有为他说一句话。我知道,
陈武这颗棋子,废了。而我,虽然暂时脱险,却也从准太子妃,变成了一个笑话。
宴会不欢而散。回到府中,父亲将我叫到了书房。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婉儿,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我垂下眼眸。女儿不知。不知?父亲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你当真以为,凭你几句话,就能让陛下相信你?我心中一惊,抬起头。
父亲的眼神锐利如鹰。陛下不是信你,他是不信太子。他今日来,不是为了救你,
而是为了敲打太子。你,我,整个林家,都只是陛下用来平衡朝局的棋子。
我遍体生寒。是了。帝王心术,深不可测。我只想着如何自救,
却忘了这背后更深一层的政治博弈。前世,皇帝并未出现。李澈顺利地将我定罪,
林家也因此受到牵连,兵权被削。想来,那才是李澈和陈武真正想看到的结果。而这一世,
皇帝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轻声问。父亲叹了口气。
静观其变。太子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你最近,切莫出府。
我点了点头。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又回到了前世的刑场。万箭齐发。
我挡在李澈身前。冰冷的箭头穿透我的身体,带出的血,温热了他的龙袍。他抱着我,
眼中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不忍,还有一丝……解脱。而陈武,就站在他身后,
握着那把带血的剑,对我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我从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衣衫。不。
我绝不会让这一切重演。李澈,陈武。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3小姐,太子殿下来了。丫鬟小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紧张。
我正在修剪一盆兰花,咔嚓一声,剪断了一片无辜的叶子。他还是来了。比我预想的,
要快一些。我放下剪刀,擦了擦手。让他进来。李澈一袭白衣,走进我的院子。
几日不见,他清瘦了些,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他看到我,眼神复杂。婉婉。
他还是这么叫我。仿佛那日在大殿之上,用冰冷眼神看我的人,不是他。我福了福身,
语气疏离。臣女参见太子殿下。李澈的脸色僵了僵。他走上前,想拉我的手。
我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婉婉,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差点笑出声。生气?何止是生气。我想S了他。但我面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
臣女不敢。李澈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那日之事,是我不对。
我不该听信陈武的一面之词。父皇已经教训过我了。他放低姿态,语气近乎讨好。
若是在前世,我恐怕早已心软。可现在,我只觉得恶心。殿下言重了。您是储君,
为国之安危着想,是应该的。臣女一介弱女子,清白与否,无足轻重。我的话,
像一根根软刺,扎进他的心里。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婉婉,你一定要这样与我说话吗?
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难道就因为一个外人,一句话,就都没了吗?他开始打感情牌了。
我抬起眼,直视着他。殿下,情分不是说没就没的。是被您亲手扔掉的。
在您选择相信陈武的那一刻,它就已经碎了。李澈被我堵得哑口无言。他深吸一口气,
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好,我们不谈这个。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
陈武虽然死了,但事情还没完。我查到,他背后,可能另有主使。我心中冷笑。
当然有主使。主使不就是你吗?现在又装模作样地来查案,是想演给谁看?哦?
我故作惊讶,不知殿下可有线索?李澈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你放心,
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白。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是为了我。我看着他,
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殿下,您觉得,陈武为什么要陷害我?李澈一愣,
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他沉吟片刻,道:或许……是受人指使,
意在挑拨我们与林家的关系。这个答案,倒也说得过去。但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我微微一笑,抛出了我的诱饵。殿下,您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什么可能?
或许,陈武说的,都是真的呢?李澈的瞳孔猛地一缩。你什么意思?我看着他,
一字一句道:或许,十年后,我真的会通敌叛国,害您被万箭穿心,国破家亡。而他,
真的是从未来回来,拯救您的英雄。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李澈耳边炸响。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怀疑。你……我迎着他的目光,笑得天真又残忍。
殿下,您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呢?毕竟,人心,是最难预测的东西。我就是要在他心里,
种下一根怀疑的刺。一根永远也拔不掉的刺。让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宁。让他看着我的时候,
永远都会想起陈武的那个预言。让他永远都在猜忌,我究竟是忠是奸。这,
才是我送给他的,第一份大礼。4李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我的眼神,
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林婉,你疯了?我歪了歪头,
笑得越发灿烂。我没疯啊。我只是在帮殿下分析案情。毕竟,任何一种可能,
都不能放过,不是吗?李澈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被我的疯言疯语,彻底镇住了。
我缓缓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他的身体,瞬间僵硬。我能感觉到,
他在发抖。是在害怕吗?真有趣。殿下,您怕了?我的指尖,冰凉如蛇信,
轻轻滑过他的喉结。您怕我说的,是真的?怕我林婉,真的会成为那个,
打败您江山的妖女?李澈猛地挥开我的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惊恐地看着我,
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你……你不是婉婉。你到底是谁?我收回手,拢在袖中,
笑意不减。我当然是林婉。只是,不再是以前那个,对您言听计从,
任您搓圆捏扁的林婉了。我的耐心,已经告罄。我不想再和他演戏了。我脸上的笑容,
一点点收敛起来。眼神,也一点点变得冰冷。李澈,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态的把戏吧。
你今日来,不是来道歉,也不是来查案。你是来试探我的。试探我被退婚后,
会不会心生怨恨。试探我父亲,会不会因此对你,对皇家,离心离德。我说的,
对吗?李澈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
赤裸裸地站在我面前,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我……你什么都不必说。
我打断他。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或者说,你的同谋。我林婉,没那么容易被打倒。
林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想动我们,就得做好崩掉满口牙的准备。说完,
我不再看他,转身回屋。小桃,送客。李澈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我能感觉到,
他那道又惊又怒的视线,像刀子一样,扎在我的背上。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院门口。
我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小桃端着茶水进来,
看到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刚才那番话,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那是我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向李澈宣战。
也是我第一次,亲手斩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情分。从今往后,我们之间,只剩下仇恨。不。
不对。我猛地坐直了身体。我刚才……说了什么?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或者说,你的同谋。
我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我一直以为,陈武是李澈的棋子。整件事,
都是李澈为了削弱林家兵权,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可如果……如果李澈,也只是一颗棋子呢?
如果他背后,还有别人呢?那个人,利用了李澈的多疑和野心,也利用了陈武的愚蠢和贪婪。
设下了这个,一石二鸟的计谋。既能离间太子和林家。又能……又能什么?我闭上眼睛,
前世的种种,像走马灯一样,在脑中飞速闪过。李澈登基后,对我日益冷淡。
林家被处处打压。朝堂之上,一个原本不起眼的派系,却在悄然崛起。为首的,是三皇子,
李珩。当今皇后的亲生儿子。前世,我死后不久,李澈的太子之位,就被废了。取而代之的,
正是三皇子李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我的敌人是李澈。可我真正的敌人,
从一开始,就藏在最深处!是皇后!是三皇子!他们才是那只,在背后操纵一切的黄雀!
我猛地睁开眼睛,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这一刻,我终于彻底醒悟。
我不再是那个只知儿女情长,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林婉。我要的,不仅仅是报复李澈。
我要的,是把这些,所有算计过我,伤害过我的人。一个一个,全都拖下地狱!
5想通了这一点,我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之前的种种疑点,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比如,
皇帝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的及笄宴上。他不是为了敲打太子,也不是为了给我撑腰。
他是在保护太子。他早就察觉到了皇后和三皇子的野心,所以才会借题发挥,
将这件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既保住了太子的颜面,也暂时稳住了我父亲。帝王心术,
果然厉害。而我,不过是他们父子兄弟相争中的一颗小小棋子。可现在,这颗棋子,
不想再任人摆布了。小桃。我唤了一声。小姐,奴婢在。去,帮我把我首饰盒里,
那支凤凰金步摇拿去当了。小桃大惊失色。小姐,那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给您的,
最是贵重,怎么能当了?我笑了笑。就是因为它贵重,才要当。当的钱,你拿去,
找几个京城里最可靠的混混。帮我办一件事。小桃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去了。
三天后,京城里开始流传起一个故事。故事说,有个叫陈武的侍卫,其实是南疆派来的奸细。
他会一种南疆秘术,能让人看到虚假的未来。他用这种秘术蛊惑了太子,
想离间太子和镇国将军府的关系,从而动摇国本。幸好被英明的陛下及时识破,
才没让奸计得逞。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还加了很多神神叨叨的细节。什么月圆之夜,
焚香沐浴,生吞符水之类的。传得神乎其神。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在议论这件事。
百姓们最喜欢这种带有猎奇色彩的八卦。故事的版本,也越传越离谱。有的说,
太子是被下了降头,才会对那妖女言听计从。哦,这里的妖女,指的是我。也有的说,
陈武其实是个画皮鬼,被杖毙后,就化成了一滩黑水。总之,舆论的风向,悄然发生了改变。
从一开始对我这个叛国妖女的口诛笔伐,变成了对太子被妖术蒙蔽的同情,
以及对南疆狼子野心的愤慨。我,林婉,从一个主犯,变成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而太子李澈,则从一个识人不明的蠢货,变成了一个同样值得同情的受害者。这,
就是我想要的效果。我把脏水,全都泼到了一个莫须有的南疆身上。既洗白了自己,
也给了李澈一个台阶下。他现在,一定很感激我吧?毕竟,我帮他保住了储君的体面。当然,
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帮他。我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引出那条真正的大鱼。
皇后和三皇子,费了这么大劲,设下这个局,眼看就要成功了,
却被我这么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他们,会甘心吗?答案是,当然不会。这天下午,
宫里来了人。是皇后宫里的掌事姑姑,张姑姑。她对我,向来是没什么好脸色的。但今日,
却是满脸堆笑。林小姐,皇后娘娘请您进宫一叙。我心中冷笑。鱼儿,上钩了。
我换了身素净的衣服,跟着张姑姑进了宫。皇后的凤仪宫,还是和前世一样,富丽堂皇,
奢华无比。皇后端坐在主位上,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婉儿来了,快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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