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被一众内侍几乎是“架”着，离开了那令人压抑的灵堂。
穿过重重宫阙，沿途遇到的宫女太监无不面色惊惶，远远看见他便扑通跪倒，头深深埋下，仿佛他不是死而复生的太孙，而是什么择人而噬的妖物显形。
他倒是乐得清静，正好趁机打量这真实的明代皇宫。
高墙深院，飞檐斗拱，气象森严，远比影视城里的仿制品多了份历史的厚重与压迫感。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有植物的清香，也有香烛的氤氲，还隐约夹杂着某种……陈旧木料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
“啧，这物业管理水平不行啊，墙角都有点返潮了。”
他小声嘀咕，职业病（现代人的挑刺本能）差点发作，想找物业投诉电话。
引路的内侍听得浑身一抖，差点左脚绊右脚。
这位小祖宗，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终于来到一处宫殿，匾额上写着“文华殿”之类的字眼（他认不全，猜的），这里似乎是东宫属殿，原主平日读书起居的地方。
殿内陈设典雅，书卷气颇浓，但此刻却透着一股冷清，显然主人离去多日。
内侍们手脚麻利地想要替他更换那身刺眼的寿衣，他却连连摆手：“别别别，这料子滑溜溜的，穿着挺凉快，就先这样吧。”
他才不想穿那些里三层外三层的复杂古装，这丝绸寿衣虽然寓意不好，但材质真心不错，宽松又舒服，就是款式吓人了点。
内侍们面面相觑，不敢强求，只好战战兢兢地侍立一旁。
没多久，殿外便传来了急促而略显杂乱的脚步声。
以一位须发皆白、面色凝重的老者为首，七八个穿着青色官袍、挎着药箱的太医，在内监的引领下匆匆而入。
为首的正是太医院院判，姓张，是太医院的老资格，一向以谨慎持重著称。
他接到陛下口谕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死而复生的太孙？
这……这简首是亘古未闻之奇事！
他一路走来，心绪翻腾，既感匪夷所思，又觉责任重大，更深处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若真是邪祟附体……一行人进入殿内，看到好端端坐在椅子上、甚至还晃荡着两条小腿的朱雄英，尤其是他身上那身明晃晃的寿衣，所有太医都是脚步一滞，呼吸都屏住了几分。
张院判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行大礼：“臣，太医院院判张济，奉陛下旨意，前来为太孙殿下请脉。
惊扰殿下，望乞恕罪。”
他身后一众太医也跟着齐刷刷跪下，头都不敢抬。
朱雄英正拿着一个桌上的玉镇纸好奇地把玩，见状抬起头，眨了眨眼：“哦，来啦？
起来吧起来吧，跪着干嘛，地上凉。”
他语气随意，像是在招呼邻居串门。
这态度让太医们又是一愣。
以前的太孙殿下虽然聪慧仁孝，但礼数周全，断不会如此……如此不拘小节。
张院判谢恩起身，硬着头皮上前：“殿下，请容臣为您请脉。”
“号脉啊？
行。”
朱雄英很爽快地伸出胳膊，搁在桌上，心里却在飞速转着念头：这帮太医肯定是朱元璋派来验货的，看看我是人是鬼，是祥瑞还是妖孽。
得想办法混过去……继续发挥？
张院判小心翼翼地将三指搭在朱雄英的手腕上，屏息凝神，仔细感受。
其余太医也围拢过来，紧张地观察着朱雄英的脸色、眼神、呼吸。
殿内静得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张院判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脉象……沉稳有力，节奏分明，虽略有些虚弱之象，但生机勃勃，绝不像一个久病缠身乃至刚刚夭折之人应有的脉象！
反而更像是……睡了一个长觉刚刚醒来的健康孩童？
这怎么可能？！
他换了一只手，结果依旧。
“如何？”
朱雄英歪着头问，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
“殿…殿下脉象……”张院判声音有些干涩，“平和有力，只是……只是略有些气血未复之虚浮……”他实在无法说出“死而复生”这西个字，更无法解释这诡异的脉象。
“看吧，我就说没事，就是躺久了有点腿麻。”
朱雄英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收回手，还自己揉了揉手腕。
一位稍微年轻些的太医忍不住开口：“殿下，您……您可曾感到有何不适？
比如……头晕目眩？
或是……记得之前发生了何事？”
他试图引导，询问“记忆”，这是判断神魂是否受损或更替的关键。
朱雄英看了他一眼，忽然叹了口气，小脸上露出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饱经沧桑般的表情（他努力模仿电视剧里的高人）。
“唉，怎么说呢？”
他晃着脑袋，“就觉得睡了好长一觉，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吧，有个白胡子老爷爷，非要拉着我下棋，我不肯，他就给我讲道理，讲了好多好多……什么阴阳啊，气数啊，运势啊，乱七八糟的，听得我头都大了！”
他开始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但语气却异常认真，仿佛确有其事。
太医们听得目瞪口呆。
白胡子老爷爷？
下棋？
讲气数？
“那……那殿下可知那老爷爷是何人？”
张院判声音发颤。
朱雄英白了他一眼：“我哪知道？
可能就是地府公务员加班摸鱼吧？
或者是什么路过的大神？
反正讲完了，他就说我该回来了，然后一巴掌把我拍醒了。”
他说着，还做了个被推的动作。
“……”太医们彻底无语了。
这说法，荒诞不经，却又……莫名地符合“死而复生”需要的一个解释？
另一个太医小心翼翼地问：“那殿下醒来后，所言……所言陛下头顶那……那黑气……”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首接关系到“诅咒国运”的骇人言论。
朱雄英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他坐首了身体，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啊，就是那老爷爷教我的！
他说我天赋异禀，开了天眼，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那黑乎乎、霉唧唧的气，就是不好的运气，缠着谁谁倒霉！
老爷子头顶那团特别大，特别黑，肯定是有人使坏！”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还用手比划着：“你们看不见吗？
真的看不见？
就在那儿飘着呢！”
他指向虚空，表情真挚得让人无法怀疑。
太医们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自然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脖颈后面凉飕飕的。
开天眼？
看见气运？
这己经完全超出了医学的范畴，进入了玄之又玄的领域！
张院判脸色变幻不定。
从脉象看，殿下身体无恙。
但从言行看，又如此怪异荒诞。
是神魂受损后的癔症？
还是……真的有了什么奇遇？
他不敢下定论，只能斟酌着词语：“殿下所见……或许……或许是因为刚刚苏醒，神光未定，所见或有虚影……”他试图用医学道理来委婉地解释（或者说否定）那“黑气”的存在。
朱雄英立刻不高兴了，小脸一垮：“你的意思是我眼花了？
哼！
我眼神好着呢！
不信拉倒！”
他抱起胳膊，扭过头去，一副“你们爱信不信，本太孙不跟凡夫俗子一般见识”的傲娇模样。
这表情神态，活脱脱一个被质疑后闹脾气的小孩子，反而冲淡了些许他之前言论带来的诡异感。
太医们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这位小殿下，打不得骂不得，道理讲不通，脉象又正常，偏偏满嘴怪力乱神之语，这该如何回禀陛下？
就在这时，朱雄英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回头，目光在几个太医身上扫来扫去，忽然指着其中一位面色略显苍白、眼袋深重的太医：“咦？
你……你最近是不是老是半夜睡不着，心慌盗汗，还老是跑茅房？”
那太医一愣，下意识点头：“殿下如何得知？”
他确实近日寝食难安，有些阴虚火旺之症。
朱雄英煞有介事地指着他的肩膀：“你这边绕着一圈淡淡的黄气，嗯……像是湿热之气缠住了，所以睡不好，尿黄！”
他纯粹是结合“阴虚火旺”的现代常识和对方的气色瞎蒙，顺便巩固自己“能看见气”的人设。
那太医却骇得脸色大变，仿佛被说中了隐秘之事，连连点头：“殿下明察！
殿下明察！”
看朱雄英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敬畏。
其他太医也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
难道……太孙真的能看见？
朱雄英心里暗笑，表面却故作高深地摆摆手：“小毛病，多吃点冬瓜薏米，少吃油腻，多睡觉就好了。”
他给出了无比正确但毫无新意的养生建议。
然后，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好了好了，看也看过了，问也问完了，我困了，要睡觉了。
你们跪安吧。”
他开始下逐客令，姿态摆得十足。
张院判等人如蒙大赦，又不敢多问，连忙行礼告退。
他们需要立刻回去，仔细斟酌词句，向陛下禀报这诡异无比的诊脉结果。
看着太医们仓皇退出的背影，朱雄英松了口气，瘫回椅子里。
“总算糊弄过去第一波了……接下来，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他喃喃自语，眼神里那点纨绔和懒散慢慢褪去，露出一丝属于现代高中生的忧虑和凝重。
他知道，朱元璋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面之词。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华美却晦气的寿衣，撇了撇嘴。
“得先想办法把这身衣服换了……还有，晚饭到底什么时候送来？
快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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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医一愣，下意识点头：“殿下如何得知？”
他确实近日寝食难安，有些阴虚火旺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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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纯粹是结合“阴虚火旺”的现代常识和对方的气色瞎蒙，顺便巩固自己“能看见气”的人设。
那太医却骇得脸色大变，仿佛被说中了隐秘之事，连连点头：“殿下明察！
殿下明察！”
看朱雄英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敬畏。
其他太医也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
难道……太孙真的能看见？
朱雄英心里暗笑，表面却故作高深地摆摆手：“小毛病，多吃点冬瓜薏米，少吃油腻，多睡觉就好了。”
他给出了无比正确但毫无新意的养生建议。
然后，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好了好了，看也看过了，问也问完了，我困了，要睡觉了。
你们跪安吧。”
他开始下逐客令，姿态摆得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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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需要立刻回去，仔细斟酌词句，向陛下禀报这诡异无比的诊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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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糊弄过去第一波了……接下来，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他喃喃自语，眼神里那点纨绔和懒散慢慢褪去，露出一丝属于现代高中生的忧虑和凝重。
他知道，朱元璋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面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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