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0.3秒，这是他七年来第一次在破解量子防火墙时犹豫。
全息投影中，弟弟苏明的瞳孔正在数据流里碎裂成像素尘埃。
"他最后接触的是镜像病毒。
"委托人发来的加密讯息在视网膜上闪烁，"在第三新长安医院的负七层，有你要的真相。
"生化人七号正在给脉冲手枪更换能量匣，液态金属在它左眼的破损处缓慢流动。
这个从黑市淘来的战斗型号总是沉默得像块墓碑，此刻却突然开口："病毒样本的量子特征，与三年前东京湾大停电时的数据残留吻合度92.7%。
"苏离将神经接驳线插入后颈，意识坠入数据之海。
无数记忆碎片在量子潮汐中沉浮，他看见苏明站在镜像实验室的环形走廊，白大褂被应急灯染成血红。
他的嘴唇在动，但声纹被某种力量扭曲成莫比乌斯环状的波纹。
"那不是普通的病毒。
"七号的电子音突然变得尖锐，"它在改写现实架构的傅里叶系数..."警报声撕裂了虚拟空间。
现实中的实验室突然开始镜面化，不锈钢操作台表面泛起水银般的涟漪，培养皿中的变异细胞在镜面两侧同时增殖。
苏离拔出接驳线时，看见自己的倒影正朝相反方向微笑。
"快走！"七号拽着他撞碎钢化玻璃，纳米防护服在镜面侵蚀下发出哀鸣。
身后传来晶体生长的脆响，整面墙壁正在量子隧穿效应中复制自身。
苏离在坠落中摸到苏明的工牌，背面用血写着八个镜像对称的汉字：记忆是通往深渊的钥匙。
他们在通风管道里找到第一具尸体。
确切地说，是半个身体——断面光滑如镜，另半边躯体正从三百米外的污水处理池缓缓浮起。
七号的扫描仪显示两具残躯的DNA完全一致，却在普朗克尺度上呈现相反的熵增方向。
"病毒在创造现实世界的镜像副本。
"苏离的指尖划过尸体胸口的条形码，那是苏明实验室的基因编辑产物编号，"但为什么死者都是量子计算机项目的..."爆破声淹没了后半句话。
镜面化的天花板轰然坍塌，二十个持枪的苏明从不同角度的镜像空间走出。
他们的虹膜交替闪烁着金银双色，枪口在多重维度交错成致命的光网。
七号将苏离扑倒在反重力悬浮装置的残骸后，左臂被量子子弹击中的部位开始晶格化。
"找到原始记忆体..."其中一个苏明开口，声音像坏掉的全息投影般出现重影，"在镜像深渊交汇处..."七号的战术目镜突然爆出火花，苏离在混乱中看见某个苏明的白大褂内侧绣着倒五芒星——这是弟弟小时候被噩梦惊醒时，他画在他睡衣上的守护符。
脉冲手枪的能源指示器开始疯转，他在千分之一秒内做出了决定。
量子子弹穿透镜像的瞬间，整个空间开始拓扑折叠。
所有苏明的身影在克莱因瓶结构中无限循环，七号扯下晶格化的左臂掷向引力奇点。
在现实重构的轰鸣声中，苏离抓住了那个绣着倒五芒星的衣角。
黑暗降临前，他听见七百三十九个平行时空同时响起的叹息。
第二章：量子遗孤七号右臂的纳米纤维突然绷直，将即将坠入虚空裂缝的苏离拽回现实平面。
他们跌坐在某种非欧几里得结构的金属地板上，四周漂浮着无数棱镜状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闪烁着不同时间片段的新长安。
"时空曲率超过安全阈值。
"七号的声纹传感器蒙着霜，"我们正在1999年落成的基因银行旧址，但这里显然被镜像病毒..."苏离的瞳孔突然收缩。
在某个倒悬的棱镜里，他看见十二岁的自己正在给高烧的苏明擦拭额头。
弟弟睡衣上的倒五芒星在月光下泛着荧光涂料，而此刻他手中的布片正散发着同样的淡青色。
生化人突然举起残存的右臂，粒子束击碎了三个从地板褶皱里渗出的镜奴。
这些由无数人体碎片拼接而成的生物，每个关节都生长着棱镜界面，胸腔内跳动着六边形心脏。
"不要直视它们的瞳孔。
"七号将电磁脉冲手雷调至谐振频率，"镜奴的视觉神经与量子退相干通道相连..."话音未落，最近的镜奴突然裂解成七百二十块等比例缩小的自身复制体。
在千分之一秒内标记出每个碎片的运动轨迹——它们正在组成某种四维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
脉冲手雷的蓝色电弧照亮了整个空间。
在量子泡沫沸腾的间隙，苏离看见所有棱镜气泡都浮现出苏明的脸。
不同年龄段的弟弟隔着时空的帷幕凝视他，嘴唇翕动的频率逐渐与他的心跳同步。
"他在引导我们。
"苏离扯断颈间的神经接驳线，任由血珠悬浮在空中形成贝叶斯概率云，"这些气泡是记忆的德罗斯特效应——每个画面都在无限递归中包含自身。
"七号的眼部传感器突然溢出液态金属。
当第一滴汞珠坠入地板的瞬间，整个空间开始螺旋坍缩。
他们坠向某个没有光标的奇点，三十七层不同材质的天空在周身破碎成黎曼曲面。
它们着陆时的寂静比爆炸更震耳欲聋。
出现在眼前的环形大厅让苏离浑身战栗——这正是他七年来反复梦见的场景。
直径三百米的碳晶圆大厅，墙壁上镶嵌着十万枚正在流血的记忆芯片，地面布满由突触蛋白构成的神经树突网络。
大厅中央的量子计算机组正在演奏《哥德堡变奏曲》。
苏离认出这是苏明十八岁生日时，他送的古典音乐全息盘。
在十二组缠绕着生物发光体的服务器阵列间，坐着二十七个不同形态的苏明。
"你们不该来见证这场葬礼。
"穿白大褂的苏明正在用手术刀分割自己的小脑，"当观测者意识到自身是叠加态时，波函数就会..."穿校服的少年苏明突然从钢琴上抬头："哥哥，知道怎么玩捉迷藏吗？我现在同时藏在1945年广岛的原子云里，还有...""闭嘴！"西装革履的苏明扯开领口，露出胸腔内的克莱因瓶结构，"他带着逆熵武器！你们没看见那个生化人的左手在重组吗？"七号突然发出金属疲劳般的呻吟。
它被量子子弹击碎的左臂处，液态金属正逆时针旋转形成新的普朗克晶格。
苏离感觉后颈的神经接口突然涌入大量陌生记忆——穿着军装的自己在五角大楼签署文件，标题是《逆熵武器伦理审查备忘录》。
所有苏明同时转向他，眼窝里旋转的银河系全息投影突然同步："你终于记起来了？第七代观测者苏离先生？"记忆的海啸将他吞没。
三年前的雨夜，军用穿梭机降落在第三新长安医院的屋顶。
他亲手将昏迷的苏明送进标有"薛定谔的猫2.0"的实验室，监控屏幕上跳动着"意识分裂进度37%"的字样。
"所谓镜像病毒..."老年苏明的轮椅碾过自己年轻时的断肢，"不过是被唤醒的集体潜意识在寻找观测者。
当二十七个平行意识在量子计算机里同时意识到彼此存在..."大厅突然剧烈震动。
墙壁上的记忆芯片开始喷涌银白色胶质，某种超越人类理解的存在正从所有时间线的裂缝中渗出。
七号的声纹系统突然播放出苏离自己的声音："记忆清除程序已激活，第三阶段实验继续。
"苏离在混沌中抓住最近的少年苏明。
当他的眼泪滴在他手背的瞬间，整个量子计算机组开始演奏变奏曲的第30段。
这是当年他哄睡噩梦中的弟弟时，总在他耳边哼唱的旋律。
十万枚记忆芯片同时爆燃，形成环绕他们的康托尔集火环。
在分形火焰的庇护下，少年苏明的瞳孔恢复刹那清明："哥哥要记住，病毒选择的载体是..."空间坍缩的轰鸣淹没了最后的话语。
当苏离再度睁开眼时，七号正用新生的左手按着他颈动脉，战术目镜上跳动着刺眼的红色指令：清除所有实验污染源。
第三章：时渊回响七号的机械手指在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凝结霜花。
苏离看见生化人金属骨骼深处游走着发光的线虫——那是逆熵武器的典型感染特征。
他突然明白，三年前自己在伦理审查文件上的签名，早已将所有人拖入莫比乌斯环状的因果链。
"观测者协议第7条。
"他念出记忆深处浮现的密令代码，颈后的军用接口亮起幽蓝光芒，"强制解除武装。
"七号的眼球在颅腔内高速旋转，液态金属从耳道喷涌而出形成量子锁链。
当它的战斗核心即将过载时，苏离扯断了连接着自己小脑的神经电缆。
剧痛让视网膜投影出诡异的几何图形，他看见十二秒后的未来：自己的太阳穴将绽放一朵钨钢兰花。
现实在时间琥珀中变得粘稠。
苏离侧头避开七号的粒子束，能量流击穿了后方漂浮的镜奴集群。
这些由记忆胶质凝聚的生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频率，在坍塌的时空褶皱里重组为巨大的衔尾蛇结构。
"时渊物质正在同化你的新陈代谢。
"少年苏明的声音从衔尾蛇的鳞片间隙渗出，"每个呼吸都在创造三个平行分支..."苏离撞破正在晶格化的承重墙，闯入某个正在自我复制的医院走廊。
无数个自己抱着昏迷的苏明在镜面中无限延伸，每个场景都对应着不同年份的雨夜。
他突然发现所有自己的左手中指都缺失第二指节——这是三年前实验室事故造成的旧伤，但真实的他明明完好无损。
七号的追击炮火将镜面长廊炸成拓扑学意义上的克莱因瓶。
苏离在扭曲的空间里抓住某个正在消散的自我，那个"苏离"的军用接口处插着染血的工牌——正是弟弟在镜像实验室的通行证。
记忆洪流将他的意识冲进1999年的基因银行。
穿着白大褂的苏明正在将某种发光线虫注入冷冻胚胎，培养槽标签上写着"逆熵载体β型"。
二十岁的自己站在观察窗前，胸口的铭牌显示着"第七代观测员"。
"记忆疫苗的副作用不可逆。
"年轻的苏明转头对另一个自己说话，声音却穿透时空维度抵达现在，"当人类能选择性遗忘，集体潜意识就会产生免疫排斥..."现实中的苏离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珠在空气中形成康托尔粉尘。
他终于明白镜像病毒的真实形态——那些在时渊中发光的线虫，正是人类试图抹除痛苦记忆时产生的意识抗体。
七号的机械臂穿透了他的右肺。
在死亡延迟的十二秒里，苏离看见生化人左眼核心的军方编号：ETERNITY-7。
这是他参与设计的第七代逆熵兵器原型，曾在伦理审查时因"过度人性化"被否决。
"清除完成。
"七号的声纹突然变成苏明少年时的音色，"现在轮到哥哥成为记忆载体了。
"苏离在血泊中举起那枚染血的工牌。
当量子编码的血液渗入身份识别系统，整个时渊开始共振。
无数个苏明从时间裂缝中伸出手臂，二十七种不同频率的声波汇聚成逆熵武器的启动密码。
"协议解除。
"所有平行时空的苏离同时开口，"让记忆归于遗忘。
"七号的战斗核心突然迸发超新星般的光芒。
在意识消散前的瞬间，苏离看见生化人左眼里流动着弟弟十八岁生日时的记忆投影。
量子计算机演奏的《哥德堡变奏曲》第30段变奏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