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空气里弥漫着金钱和精心调制的香水味，
烈得几乎能腐蚀掉正义女神蒙眼的绸布——如果墙上的那幅价值不菲的仿制品也算女神的话。
厚重的橡木门无声的合拢，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叹息，
以及对面女人指尖神经质地敲击昂贵鳄鱼皮手袋发出的微响。C女士，
对这一次的委托人的称呼也是如此简洁而神秘。此刻，
她精心修饰过的面容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弦，
昂贵的粉底也盖不住眼下因愤怒和焦虑熬出的青黑。她将一张照片推过光可鉴人的桌面，
指尖微微颤抖。照片上，她那位同样身价不菲的丈夫正搂着一个年轻女孩的腰肢，
笑容刺眼地站在一艘豪华游艇的甲板上，背景是蔚蓝得令人作呕的地中海。”罗伊，
让他消失，像尘埃一样消失。钱，不是问题。““尘埃”这是他们这行心照不宣的黑话，
特指那种彻底、干净、不留一丝痕迹的资产剥离与人际关系切割。罗伊身体微微前倾，
双手在桌面上交叠成一个稳定的金字塔，
脸上挂着那种经过千锤百炼、精准得如同手术刀般的职业微笑——温暖、可靠，
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C女士，”罗伊声音低沉而富有安抚的磁性。
“让一个人从您的世界里‘消失’，有很多优雅的方式。法律的刀刃，
远比您想象的要锋利得多，也更不留痕迹。比如，”罗伊指尖轻轻点在那张照片上，
“一次‘意外’的海外投资失败？或者，一份能证明他精神状况…极不稳定的医学鉴定？
让他主动放弃所有，甚至…感激您的‘仁慈’？”罗伊清晰地看到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呼吸有瞬间的停滞。那里面翻涌的不是痛苦，
而是纯粹的、被冒犯的占有欲即将得偿所愿的狂喜。她涂着猩红蔻丹的手指猛地抓紧了手袋。
“代价？”她吐出两个字，带着金属的冷硬。罗伊微微一笑，报出一个天文数字，
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这数字足以让普通人心脏骤停，却只换来她一声短促而轻蔑的冷哼。
她甚至没有讨价还价，只是从手袋里抽出一张早已签好名字的空白支票，拍在桌上，
力道之大，震得桌上那座沉重的黄铜地球仪都微微晃动了一下。“让它快一点，罗伊。
”她站起身，昂贵的香水味形成一股压迫性的气旋，“我希望下次见到那片‘尘埃’时，
它已经落定。”罗伊起身，保持着无可挑剔的礼节：“如您所愿，尘埃终将落定。
”律所的门再次无声地关上。办公室里瞬间只剩下罗伊和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罗伊拿起那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支票，纸面上C女士流畅的签名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又一个“完美离婚”订单生效了。罗伊走到那面占据了整堵墙的巨大落地窗前，
俯瞰着脚下蝼蚁般匆忙的车流人群。玻璃映出他的影子：裁剪完美的深灰色西装，
一丝不苟的银发，眼神锐利如鹰隼，又深不见底。罗伊·哈灵顿，
这个名字本身就是财富与权力之间那根最精准、最无情的杠杆。
罗伊轻轻晃了晃手中昂贵的水晶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金币的碰撞。
这声音，是这城市里最美妙的乐章。办公桌上，
那个嵌着蓝宝石的领带夹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幽深的光。
那是罗伊的妻子伊芙琳去年送给罗伊的生日礼物。她当时依偎在罗伊怀里，指尖摩挲着它，
说这蓝色像他那“深不可测又让人沉醉的眼睛”。那时她眼底的爱意，如同窗外流淌的霓虹，
真实得不容置疑。罗伊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弧度，拿起手机，
准备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告诉她今晚预订了的位置，庆祝又一个“尘埃”订单的落成。
不等罗伊打开，屏幕却在指尖触及前亮了起来-----是伊芙琳。
笑容在接通前已经自然浮现在罗伊的嘴角。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预想中温软的声音。
那是一种刻意压低的、带着剧烈颤抖的啜泣，断断续续。“罗…罗伊…”她的声音破碎不堪，
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恐慌，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害怕…”罗伊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攥紧。
罗伊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龟裂、剥落。无数种最坏的可能性在脑中闪电般掠过：事故？
绑架？疾病？“伊芙琳？冷静！告诉我你在哪？发生了什么？
”罗伊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律师特有的、强制性的稳定，但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收紧，指节泛白。
“在家…我…我收到…”她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控制住哽咽，却徒劳无功，
“…照片…还有…还有一封信…在我车里发现的…就在刚才…”照片？信？在车里？
“什么照片？什么信？说清楚！”罗伊的声音陡然拔高，那份强装的镇定在摇摇欲坠。
“是…是他…亚当！”这个名字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罗伊的耳膜。亚当·索恩！
那个永远挂着虚伪笑容、在法庭上像条滑腻的毒蛇一样与罗伊针锋相对的死敌！同行！
罗伊了解他，如同了解自己阴暗面的倒影。伊芙琳的啜泣变成了崩溃的呜咽，
威胁我…说要毁了我…毁了我们…信上说…说这只是开始…罗伊…他怎么会…怎么会拍到的？
我…我根本不…”伊芙琳的哭泣如同被掐断的电流，骤然中止在电话那头，
只留下空洞的提示音嗡嗡作响，像一群恼人的毒蜂在罗伊耳边盘旋。亚当·索恩！
这个名字像一桶冰水混合物，从罗伊的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血液，
又在下一秒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
那个永远穿着考究三件套、在法庭上对罗伊露出“理解式”怜悯微笑的伪君子！他的手段，
罗伊太熟悉了——阴险、精准、专挑最脆弱的软肋下刀。他瞄准了伊芙琳，
就是瞄准了罗伊唯一的命门。一股混杂着暴怒、羞辱和冰冷杀意的洪流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亚当想玩火？很好。那就让他尝尝，被自己点燃的火焰活活焚尽是什么滋味。
在罗伊·哈灵顿字典里没有“被动挨打”这个词，只有“致命反击”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不久后罗伊的私人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一条加密信息简短得像淬毒的匕首：目标已确认。地点：橡树街27号。
时间：20:00-22:00。频率：每周三、五。
后面附着一张像素不高却足够清晰的偷拍照片——亚当·索恩那辆招摇的改装跑车，
稳稳停在一条僻静街区的联排别墅前。时间是昨晚。
一个罗伊“恰巧”知道属于某个以美艳闻名的画廊女主人的地址。照片角落，
二楼窗帘缝隙里，一个穿着浴袍的男性剪影一闪而过，特征明显。这效率，
对得起罗伊支付给那个代号“夜枭”的私家侦探的天价报酬。
复仇的蓝图在罗伊脑中瞬间清晰，第一步，资金异动。
伊调出那个早已准备好的、与海外某些“特殊服务”供应商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影子公司账户。
指尖在键盘上飞速跳跃，输入一串长长的数字——足以让任何执法机构的警报器尖叫的金额。
收款方，赫然关联着几个国际刑警组织红通名单上赫赫有名的名字。备注栏，
罗伊敲下一行冰冷如手术刀的文字：目标：伊芙琳 方式：永久沉默。预付50%。
这笔钱一旦被追踪，足够让亚当在监狱里把牢底坐穿。
资金流出的轨迹瞬间消失在复杂的国际金融迷宫中，如同水滴汇入大海，
只留下一个指向亚当的、淬毒的诱饵。第二步，物理证据。
罗伊拉开办公桌最底层那个指纹锁抽屉。里面没有文件，只有几件冰冷的“工具”。
罗伊拿起一个比硬币略大的微型GPS追踪器，外壳是哑光的深灰色，毫不起眼。
旁边是一个同样小巧的紧急信号发射器，伪装成普通的车钥匙挂件。
罗伊的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亚当不是喜欢在伊芙琳车里放“礼物”吗？
这就给他回一份更大的礼。罗伊会“帮助”可怜的、被威胁的妻子伊芙琳，
在她那辆保时捷Panamera的底盘隐秘处，“发现”这个追踪器。随后，
“惊恐万分”的伊芙琳会“意外”触发那个伪装成挂件的紧急信号，
向警方发出“绑架”求救。亚当的车出现在她“被绑架”的地点附近？
他的手机信号在那个时间段与“绑匪”有过联系？
再加上之前他“威胁”伊芙琳的证据链……这出戏，
足够让他在聚光灯下跳一支身败名裂的死亡之舞了。
罗伊甚至能想象他面对蜂拥而至的警察和记者时，那副震惊、茫然、百口莫辩的精彩表情。
第三步，精神绞索。罗伊点开电脑深处一个加密文件夹。
一份标题为《亚当·索恩精神状态评估草案》的PDF文件静静躺在那里。
署名是“理查德·沃恩博士”——一位确实存在的、德高望重的精神科权威，
只是他本人绝不知道这份报告的存在。
”了亚当日益严重的被迫害妄想、偏执倾向、以及基于“嫉妒同行成功”而产生的暴力幻想。
报告措辞专业，逻辑严密，
的“过往行为细节”和“证人陈述”其中自然包括几位曾与亚当有过龃龉的“前客户”。
在恰当的时机比如他被警方以“绑架”或“谋杀未遂”嫌疑带走调查时“泄露”给媒体，
或者提交给律师协会纪律委员会……亚当·索恩这个名字，
将在法律界彻底沦为疯子的代名词。他毕生的事业、名誉、尊严，
都将被这份精心伪造的报告碾得粉碎。计划环环相扣，毒计层层嵌套。罗伊走到酒柜前，
倒了一杯年份极佳的麦卡伦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
映出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冰冷快意。为了庆祝这即将到来的胜利，
为了品味亚当彻底毁灭时的绝望，罗伊拨通了航空公司的电话，声音平静无波：“对，
哈灵顿。启用‘云雀号’。航线不变，圣巴茨。时间？就今晚。十一点整起飞。
”圣巴茨的阳光、沙滩、蔚蓝的海水……多么完美的胜利逃亡之地。当飞机冲上云霄，
亚当的毁灭序曲也将在地面同步奏响。罗伊将在一个没有引渡条约的天堂，
悠闲地欣赏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关于他宿敌陨落的盛大烟火。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一个没有保存的本地号码。不是伊芙琳，也不是“夜枭”。
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电流般窜过脊椎。罗伊划开接听，没有出声。“哈灵顿先生？
”一个陌生的男声，语调平直得像尺子量过，“您委托送检的车辆样本，结果出来了。
罗伊通过层层关系找到的、专门处理“敏感”物证、号称“绝对中立”的独立实验室联络人。
“说。罗伊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干涩。“关于您夫人车内发现的生物痕迹…毛发、纤维，
以及方向盘和座椅上的皮屑提取物…”对方顿了顿，似乎在翻阅报告，
“…与您提供的亚当·索恩先生的样本，DNA比对结果…完全不符。”办公室里死寂一片。
窗外的城市噪音仿佛被瞬间抽空。罗伊捏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不符？
”他重复了一遍，像在咀嚼一块冰冷的石头。“是的，先生。百分百排除。另外，
您要求重点分析的方向盘特定区域汗液残留…”他的声音毫无波澜，
“…检测到了微量的女性荷尔蒙成分，与您夫人吻合。还有…一种男士须后水的成分，
品牌已锁定。但可以肯定，不是索恩先生常用的那款。”电话被挂断了。
那杯昂贵的麦卡伦被他重重地顿在桌面上，琥珀色的液体溅出杯沿，
在光滑的橡木桌面蜿蜒出狰狞的痕迹。亚当的DNA不符？方向盘的汗液是伊芙琳的？
还有一种陌生的男士须后水？亚当只是一个幌子？一个被精心推出来吸引他全部火力的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