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江临!跟我走!”“我们在一起!”“死也不能分开!”刺破耳膜的嘶喊。
狠狠砸进1984年九月闷热的美术教室。时间凝固。七八个学生像被施了定身法。
眼珠瞪得滚圆。下巴集体脱臼。风暴中心——市重点高冷学霸苏禾。此刻却像个疯批小豹子。
死死攥着角落里那个最不起眼男生的手腕。那力道,像攥着溺水前唯一的浮木。少年江临。
麦色皮肤。板寸头。洗得发白的旧衬衫裹着单薄身形。手腕骨头硌人。他懵得像被雷劈了。
脸瞬间红透。从脖子一路烧到耳朵尖。像只煮熟的虾。惊恐地想抽回手。却被攥得更死。
前世记忆如同万根冰针。狠狠扎进苏禾心脏。一年了。
她抱着他那幅未完成的《玉兰》睡了一年。枯黄的君子兰叶子。凝固的墨痕。
都不如ICU仪器刺耳的“嘀嘀”声刺骨。他最后闭眼前说:“小禾,忘了我…”忘个屁!
他怎么敢让她忘?!所以老天开眼。让她这个活寡妇一头撞回1984!撞回命运拐点!
前世错过。今生疯魔!苏禾管不了满地的眼珠子和塞得进鸭蛋的嘴。所有的理智。
在看到江临那尚带少年气的、真实的、温热的侧脸时。彻底烧成了灰烬。时间不多了!
前世他35岁就…这次绝不行!“听见没?江临!”“我是苏禾!”“我从…从以后来的!
”“这次必须在一起!”“谁敢分开我们就……”苏禾话没吼完。“砰!
”江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猛地抽回手。力道大得让她一个趔趄。他脸红得像要滴血。
眼神恐慌得像受惊的幼鹿。手忙脚乱抓起破画夹。“哐当!”铅笔盒翻倒。炭笔滚了一地。
他看都不敢看苏禾。顶着满教室“牛逼!”“卧槽!”的惊呼风暴。
同手同脚、跌跌撞撞冲出了后门。活像身后有洪水猛兽。苏禾站在死寂的空教室中央。
喘着粗气。刚才那股邪火退去。后知后觉的尴尬和后怕像潮水涌来。完了。开局即地狱。
角落里。一声阴阳怪气的嗤笑响起:“啧,‘未来女疯子’。”“苏禾学姐这名号,稳了!
”(2)“未来女疯子”的标签像狗皮膏药。但苏禾毫不在乎。活过一回。脸皮算啥?
能当饭吃还是能救江临的命?行动派苏禾转换战术。温水煮青蛙,慢!火!炖!熟!
周一美术组活动。江临果然踩着点。溜进来缩在墙角。恨不得把自己砌进墙里当砖。
苏禾背着帆布包。抱着个插着株吊兰的玻璃罐头瓶。“咚”地杵在他座位旁的窗台上。
位置精准得像用尺量过。无视那些“她又要作什么妖”的刺眼目光。苏禾淡定掏出几本书。
一本旧得发黄的《芥子园画谱》。江临流口水但买不起的圣物一本崭新《世界美术》。
里面一篇讲创新水墨的,她知道他会当宝外加一本封面花里胡哨的琼瑶《庭院深深》。
嗯,障眼法前两本,“随意”甩在江临那快散架的破画架旁。自己则捧起琼瑶。
化身岁月静好文学少女。全程,她眼皮都没朝那边的鹌鹑抬一下。起初,
江临像身边蹲了颗定时炸弹。浑身绷紧。汗毛倒竖。渐渐地。
那《芥子园》发黄的封皮像带了钩子。勾得他心痒难耐。他偷瞟一眼。又一眼…终于没忍住。
指尖颤抖着摸上去——像抚摸稀世珍宝。苏禾后脑勺像长了雷达。
“唰”地抬头:“梅干枝的皴法,讲得够绝吧?”目光精准锁住他来不及缩回的小眼神。
江临如同被点穴。呆愣点头:“嗯…是…”声音带着少年变声期的沙哑。“英雄所见。
”苏禾云淡风轻丢下这句。低头继续沉迷琼瑶阿姨的爱情。江临:“……”???
接下来几周。苏禾的“后勤补给”源源不断。半块省粮票买的鸡蛋糕。
半块油纸包的酥饼…稳准狠地空降他桌角。江临每次都红着耳尖。像地下党接头。
飞快地把那点珍贵甜食塞进嘴里。生怕慢一秒就被没收。围绕着画画。话渐渐多了。
苏禾总能“无心插柳”:“这边墨重一分会不会更有力?”“这里留白是不是更妙?
”甚至对那盆吊兰指手画脚:“水浇多烂根。”江临刚献殷勤拿起水壶。苏禾头也不抬。
“盆没孔,垫点碎瓦。”“别放煤炉边,烟熏死得快。
”苏·毒舌植物学家·禾江临抱着水壶。老实点头:“好。
”江·乖巧园艺学徒·临偶尔冒出的冷幽默精准狙中苏禾笑点。讨论某金奖作品时。
有人说太装。江临幽幽飘来一句:“萝卜白菜,各有各腌。”苏禾一口水差点变喷泉。
笑出鹅叫给他竖拇指。少年窘迫地飞快扭头。那耳朵红得能滴血。
苏禾在水房吼跑调的《小城故事》。江临默默洗笔。等她唱完才幽幽补刀:“挺好,
省了新铃铛钱。”嫌吵“嫌我招摇?”苏禾瞪眼。画笔淌着水珠。
他嘴角极小幅度地翘起:“怕你被猫撵。”太吵引猫“噗——”笨拙的靠近。
甜里带着柠檬的酸爽。苏禾乐在其中。但心头那根叫“1985年秋”的倒刺。
时时刻刻扎得她心口冒血。前世那场该死的意外就在那时发生…必须下猛药把他拽出来!
机会来了。校运会三千米没人报。闷葫芦江临偷偷报了名。比赛当天。他跑得呲牙咧嘴。
后几圈脸煞白得像纸。苏禾想都没想。直接冲进跑道。就怼在他身边吼:“江临!呼吸!对!
”“手臂甩起来!就这样!”“给姐冲!”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汗水糊住视线。
但那几乎撕破喉咙的女声。穿透满场嘈杂。像道光狠狠劈进他混沌的意识。他没吭声。
咬紧牙关。身体爆发出最后一股蛮力。跌跌撞撞冲过终点线——倒数第二!
他像滩烂泥栽倒在地。苏禾眼疾手快扑上去架住他胳膊。这一次。
江临没像初见时触电般甩开。他大口喘息。汗水和笑容在他沾满灰尘的麦色脸上交织。
那瞬间的光彩。刺得苏禾心口狠狠一撞。这次靠近。到底是救赎。
还是给未来碎掉的心提前撒盐?(3)十一月。市青少年书画展像颗炸弹扔进学校。一等奖。
直通省里甚至北京!江临?报名表上没名。放学路上。厂区小径。
苏禾精准拦截推破自行车的目标。“怂了?”她单刀直入。截停车头。江临低头。
车轮碾着石子:“…没啥好画。”声音闷得像堵了棉花。苏禾嗤笑:“扯淡!
”“王婶家偷腊肉的贼猫被你画得成精了!”“李大爷修车手上的疤都透着劲儿!
”“这些不是金子?”“不比那些假山假水强一万倍?”“怕丢人?
”“还是怕画太好酸鸡们集体跳楼?”字字戳肺管子。江临猛地抬头。
羞恼在眼里打架:“你懂什么!”“懂你就是只鸵鸟!”苏禾火力全开。
“金子捂成灰也变不成钻石!”“你当自己是夜明珠会自己发光?”烈焰红唇直接开喷。
“江临!画给他们看!”“打烂他们的脸!”寒风卷着枯叶飘过。江临攥车把的手紧了一下。
松开。眼底的火星终于被彻底引燃。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推车闷头离去。第二天。
报名表上悄然钉上了“江临”二字。苏禾嘴角勾起。第一局,拿下!火力覆盖!
苏禾变身超强后勤。搜罗各种纸试墨色。图书馆旧书堆挖宝。
知道哪个犄角有狠货省下新本子钱买颜料…连管画室钥匙的暗恋者都在她“友好交流”下。
“不小心”给了她备用钥匙。江临燃烧了。熬了不知几个通宵。
一幅一米巨制《水房记事》诞生!夕阳下筒子楼水房的烟火气。磅礴得像要冲出画面!
他珍而重之地覆上保护纸。锁在角落。累瘫睡倒。噩梦降临。苏禾一早冲进画室。
浓烈劣质墨臭扑面而来!不详的预感让她血液倒流!冲到角落——保护纸被撕得稀烂!
整幅画中心被泼了个巨大狰狞的黑窟窿!空墨水瓶嚣张地躺在地上。张强!
隔壁班头号酸黄瓜!自封学院派。总被批不如江临有“灵性”!苏禾全身血液瞬间冻结。
又在下一瞬被滔天怒火点燃!前世江临病危的惨白与此刻重叠!“江临!醒醒!”她猛摇。
江临揉着眼看去…石化!僵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他扑过去。
指尖颤抖地悬在乌黑的墨渍上空。不敢碰。眼里那片被点亮的星光。砰然碎裂。那是他的命!
离交稿。仅剩一天!“张强你个贱人!”苏禾头发倒竖。煞气冲天。“老娘撕了他!
”“别去!”江临嘶哑低吼。像受伤野兽的哀鸣。猛地攥紧她手腕。力道大得她生疼。
“没证据…吵架…能怎样?”声音沉入谷底。
“…算了…没用了…”那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窝囊样。像盆冰水浇灭苏禾的怒火。
也冻透了她的心!前世他的善良隐忍。换来了什么?ICU里他苍白脱形的手!“算你个头!
”苏禾一把甩开他。眼泪混着怒火狂飙。“你的命根子让人废了!”“就知道当缩头乌龟?!
”“人家等着看你怂成一滩烂泥!”“等着你的天才烂在臭水沟里!”“江临!
你他妈甘心吗?!”江临!猛地抬头!那双总是温软甚至带点怯的黑眸。第一次!
被铺天盖地的屈辱、愤怒、不甘彻底点燃!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终于亮出獠牙的凶兽!
苏禾被那眼神里的烈焰烫得一哆嗦。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江临。时间凝固。死寂的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