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骨语停尸房的冷气总带着股铁锈味。林默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上的白雾，
重新戴上时，解剖台上的女尸正对着她“看”——当然，尸体不会真的睁眼，
是那双半合的眼睑没闭紧，露出点眼白，在荧光灯下泛着冷光。“编号7，无名女尸，
24岁，溺水身亡。”老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手里的保温杯冒着热气，
“凌晨三点在江滩捞上来的，身份证泡烂了，警察临时编了个名儿叫‘苏晴’。
”林默没应声，戴上三层乳胶手套。指尖触到女尸桡骨的瞬间，
她忽然蜷了蜷手指——这具尸体在“发烧”。正常死亡超过六小时的尸体，
核心温度会降至环境温度，骨骼更是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但这具“苏晴”的骨头，
却像晒过太阳的鹅卵石，温温的，甚至能感觉到细微的震颤，像困在壳里的蝉在挣扎。
她深吸一口气，将掌心贴在尺骨内侧。五年了，从师父手里接过“听骨”的本事那天起，
她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普通人听声靠耳，她靠指尖，
靠骨骼里残留的声波震颤——那是死者咽气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最后三句念头，
藏在骨缝里，带着体温和执念。第一句话钻进脑海时，带着水草腐烂的腥气：别烧我。
不是哀求，是咬着牙的嘶吼，声带像是被水泡得发涨，每个字都裹着黏液。
林默的指尖顿了顿，抬眼看向尸体的脸。这张脸很干净，甚至称得上清秀，只是嘴唇发青，
下颌线绷得很紧，像是死前在用力咬着什么。第二句话紧随而至，
像指甲刮过玻璃：我的指甲在柜子里。林默的目光落向死者的手。
十根手指修剪得过分整齐，指甲缝里没有泥沙——这很奇怪，
溺水者的指甲通常会嵌着水草或淤泥。更反常的是，指腹上有层薄茧，
虎口处沾着点赭石色的粉末，不是污泥，倒像油画颜料。她俯身，将耳朵贴近尸体的锁骨。
这里的骨骼最薄，藏着的声音也最清晰。第三句话漫过来时，轻飘飘的，像情人在耳边呵气，
却让林默的后颈瞬间爬满冷汗：他在数我的头发。数头发？林默猛地直起身，
撞翻了旁边的器械盘。镊子、剪刀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老张被吓了一跳：“咋了小林？”“她不是苏晴。”林默摘下手套，
指尖还残留着那股异样的温度，“而且，她不是溺水死的。
”老张凑过来瞅了瞅：“你咋知道？法医初步鉴定是溺水啊。”“你看她的脚踝。
”林默掀开白布，女尸右脚踝内侧有个淡青色的纹身，是个极小的字母“C”，
被皮肤褶皱藏着，“真正的苏晴，半年前在市二医院火化的，
档案里写着她右腿有小时候烫伤的疤，没有纹身。”她点开殡仪馆的内部系统，
调出半年前的火化记录。屏幕上的黑白照片里，“苏晴”右眉尾有颗醒目的痣，
笑起来会陷进梨涡，和解剖台上这具尸体有七分像，却绝非同一人。更诡异的是，
系统显示“苏晴”的死因是“意外坠楼”，颅骨有明显粉碎性骨折，
但眼前这具女尸的头骨光滑完整，连点骨裂的痕迹都没有。“会不会是……长得像？
”老张挠挠头，“世界上撞脸的多了去了。”林默没说话，重新戴上手套，
这次直接按住了女尸的颅骨。指尖陷进眼眶下方的颧骨，那里的骨头薄得像蛋壳，
能清晰地感觉到声波的震动——这次不是三句话，是零碎的片段，
像被打碎的玻璃：……他在磨刻刀…………石膏里有东西在动…………别关灯，
我怕黑……这些碎片没有逻辑，却带着强烈的恐惧。林默猛地收回手，
手套上沾了点淡黄色的粉末，她捻起一点闻了闻，是松节油的味道——油画颜料的稀释剂。
这时，解剖台边缘的手机亮了，是王警官发来的消息：“查到‘苏晴’的身份了，
和三年前美术学院失踪的女生陈念高度吻合，你去趟美院看看？”屏幕上附着陈念的照片，
梳着高马尾，右手举着画笔，虎口处有块赭石色的颜料渍，和眼前这具女尸的手一模一样。
林默盯着照片里陈念的眼睛，忽然想起刚才在颅骨里听到的最后一个碎片——那不是恐惧，
是极轻的一声叹息，
像羽毛落在水面：终于……找到你了……第二章 画骨美术学院的梧桐叶黄透了，
踩上去沙沙响。林默站在档案室门口，手里捏着陈念的学籍卡复印件，
照片上的女生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右眉尾有颗痣，
和解剖台上的“苏晴”唯一的区别就在这里。“陈念失踪前是我们系的尖子生。
”档案室的李老师推了推眼镜，声音压得很低，“油画、雕塑样样行，尤其是人像，
画谁像谁，连睫毛根数都不差。”“她和周明宇……”林默想起那句“数头发”。
“金童玉女呗。”李老师叹了口气，拉开抽屉翻出本旧画册，“周明宇是雕塑系的天才，
他获奖的《沉睡者》系列，原型就是陈念。你看这尊，”她指着其中一页，
“是不是和你说的那具女尸很像？”画册上的雕塑闭着眼，嘴角微微上扬，
枕骨下方有块凹陷——林默记得，那是陈念尸体上那道玉兰花瓣状疤痕的位置。
“陈念失踪后，周明宇疯了似的找了三个月。”李老师的手指在画册上摩挲，
“后来突然退学，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有人说他出国了，
有人说他在老城区开了个雕塑工作室。”林默的指尖划过雕塑底座的签名：“周明宇”。
这三个字的笔画很用力，墨色深得发乌，像蘸了血。她按李老师给的地址找到陈念的老画室，
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时，灰尘在阳光里飞旋，像无数细小的萤火虫。
靠窗的画架上还支着幅未完成的油画，画的是老城区的巷子，青石板路上落满玉兰花瓣，
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背对着镜头，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银戒指。画架旁的铁皮柜上了锁，
锁孔生了锈。林默掏出发夹捣鼓了半分钟，“咔哒”一声，锁开了。柜子里堆满画纸，
最底层压着个速写本。第一页是周明宇的侧脸，他正低头敲打着什么，银戒指在灯下泛光，
旁边写着：“明宇说，等《沉睡者》最后一尊完工，就用它求婚。”往后翻，
画风渐渐变得奇怪。有张画里，周明宇站在地下室，手里举着刻刀，
地上躺着个被白布盖住的东西，轮廓像个人。旁边写着：“他说这是‘完美的作品’，
可我闻到了血腥味。”最后一页被撕掉了，残留的纸边沾着点石膏粉。
林默把速写本凑近鼻尖，闻到股淡淡的福尔马林味——和停尸房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走出画室时，手机响了，是老张：“小林，那具女尸的初步尸检出来了，肺部没有积水，
不是溺水死的！胃里有安眠药，还有……她的指甲缝里有块皮肤组织，
DNA和半年前‘意外坠楼’的苏晴完全一致。”苏晴？那个半年前被火化的“苏晴”？
林默站在梧桐树下，秋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
她忽然想起陈念的骨骼里那句“我的指甲在柜子里”，不是指这具尸体的指甲，
是另一个人的——苏晴的。第三章 骨骗师父的病房里总飘着中药味。
林默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他中风后就不能说话了，
只能用眼神交流。“师父，半年前你处理苏晴的尸体时，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林默握住师父的手，他的指尖还保持着弯曲的姿势，像握着什么东西。老人的眼球动了动，
看向枕头下的铁盒。林默记得那个盒子，师父说里面装着“会骗人的骨头”。她打开盒子，
里面是些碎骨片，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是苏晴的火化证明，
编号后面有个极小的“假”字，是师父的笔迹。她捏起一块焦黑的指骨，刚碰到皮肤，
尖锐的声音就钻进脑海：周明宇把陈念藏在地下室了！他用石膏封着她！
别信他的话，他在撒谎！是苏晴的声音，带着灼烧的痛感。林默的指尖被烫得发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