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颜把身份卡塞进帆布包内侧的口袋时,指尖都在发颤。待机室的中央空调坏了,
闷热的空气里飘着二线小花的香水味、流量爱豆的发胶味,
还有她自己身上那股廉价洗衣粉的味道——混在一起,像杯调砸了的鸡尾酒。“苏清颜,
到你了。”场务的声音隔着人群砸过来,带着不耐烦的调子。她攥紧帆布包的带子站起来,
洗得发白的牛仔短裤蹭过磨起毛的帆布鞋。路过化妆镜时,她瞥了一眼自己:马尾歪歪扭扭,
额前碎发被汗粘在脸上,T恤领口还沾着点早上吃包子蹭的酱汁。
和周围精致得像橱窗娃娃的艺人比起来,她像个误入宴会厅的快递员。
采访区的编导正对着手机叹气,见她过来,连眼皮都没抬:“新人?第一次上《猎心追击》?
目标是什么?”这问题像道送命题。说想赢,会被嘲笑自不量力;说想混时长,
又显得太没上进心。周围传来几声嗤笑,有人故意放大声音议论:“这谁啊?
公司塞进来凑数的吧?”苏清颜深吸一口气,空调外机嗡嗡的响声突然从耳边退去。
她抬起头,对着镜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的目标不是赢,也不是积分。
”编导终于抬眼:“那是什么?”“我是冲着陆沉来的。”空气骤然凝固。
连远处补妆的小花都停了动作,所有目光像聚光灯似的打在她身上。陆沉,
《猎心追击》的灵魂猎人。前特种部队狙击手,徒手攀岩纪录保持者,
节目组花了三年才挖来的“终极猎手”。他从不在镜头前笑,黑色战术服永远拉到顶,
只露出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粉丝叫他“行走的冰山”,
嘉宾叫他“淘汰机”——被他盯上的人,存活时间从未超过八分钟。没人敢在直播镜头前,
对这座冰山说这种近乎“投怀送抱”的话。监控室里,陆沉正用布擦拭着特制战术靴。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擦鞋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屏幕。女孩站在背景板前,
像株被狂风压弯却不肯低头的狗尾草,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片星空。“沉哥,
这妹妹够勇啊。”旁边的年轻猎人吹了声口哨,“知道你上周刚上过热搜,想借你炒CP?
”陆沉没说话,指尖在战术靴的金属扣上敲了敲。屏幕上,代表苏清颜的绿点像颗孤星,
钉在起点广场的中央。1 不跑的猎物游戏开始的警报声刺破云层时,
苏清颜是唯一一个站在喷泉水池边没动的人。
其他嘉宾像受惊的鱼群四散奔逃:有人钻进假山后,有人冲进商业街的服装店,
还有人抱着头往儿童乐园的滑梯底下钻。只有她仰着头,望着广场中央那座巨大的钟楼,
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陆沉距离她只剩一百五十米了!
”导播盯着雷达图喊,“这姑娘是吓傻了?”镜头切到陆沉的第一视角。
他穿着全套黑色战术装备,耳机里传来其他猎人的汇报声,脚步却没丝毫停顿。
作战靴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像死神的秒表在倒数。
苏清颜听到这声音时,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她转过身,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陆沉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站定。战术头盔压着他的眉骨,阴影落在眼窝处,鼻梁高挺如刀刻,
薄唇抿成条冷硬的直线。他比镜头里更高,肩背宽阔得像堵墙,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不跑?”他开口,声音透过战术面罩传来,带着点机械的冷感,像冰粒砸在铁板上。
苏清颜的脸“唰”地红了,刚才在采访区攒的勇气像被扎破的气球,呼呼往外漏。
她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节泛白,小声说:“不跑。”“知道规则?”他又问,
指尖在腰间的淘汰器上敲了敲——那是专门用来标记淘汰者的设备,“被我抓到,直接出局。
”“知道。”她点点头,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抖,“但我说了,我是来让你抓的。
”陆沉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下。他见过太多想红想疯了的艺人:有人故意往他怀里扑,
有人假装摔倒拽他的战术服,
还有人对着镜头哭着说“被陆沉抓我心甘情愿”……但没一个人,眼神像她这样干净。
她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映着他的影子,连紧张都写得明明白白,
半点算计都藏不住。“为什么?”他追问,声音似乎柔和了些。苏清颜深吸一口气,
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你还记得三年前的暴雨夜吗?在影视城的三号摄影棚外。
”陆沉的动作顿住了。那是他刚退役那年,在影视城当临时保镖。深夜收工时遇到暴雨,
他没带伞,站在摄影棚的屋檐下等雨停。一个背着画板的小姑娘突然跑过来,
把一把印着哆啦A梦的伞塞给他,自己抱着画板冲进了雨里。他只记得那把伞很旧,
伞柄缠着蓝色的胶带,还有她跑远时,帆布鞋踩过水洼溅起的水花。他甚至没看清她的脸,
只来得及在她身后喊了句“谢谢”,她却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声音被雨声吞没。
“那天你穿黑色夹克,戴黑色棒球帽。”苏清颜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
“我把伞塞给你时,你问我名字,我说我叫苏清颜。你说……‘这名字很好听’。
”原来不是凭空而来的疯话。监控室里突然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导播摸着下巴笑:“这剧情,比预设的追捕戏带感多了。”陆沉盯着她看了五秒。
记忆里模糊的影子渐渐和眼前的女孩重合,那个雨夜跑远的背影,
长成了会对着他脸红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里的执拗,和当年把伞硬塞给他时一模一样。
“所以?”他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点微不可察的沙哑。“所以我来找你了。
”苏清颜突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像雨后初晴的天空,“你看,我找到你了。
”她的笑容很干净,带着点傻乎乎的真诚。陆沉的喉结在颈间滚动了下,
突然转身往反方向走。“欸?”苏清颜愣住了,“你怎么走了?”“我不抓站着不动的猎物。
”他头也不回,声音飘在风里,“想被我抓,就自己跑起来。
”2 刻意的追逐苏清颜反应了足足十秒,才迈开腿追上去。她跑得不算快,
帆布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像只追着主人的小奶狗。
陆沉的步伐明明可以更快,却故意放慢了速度。他穿过种满白玉兰的回廊时,
会停下来等风吹落花瓣;路过卖糖画的小摊时,会侧头看一眼旋转的糖浆——他记得,
三年前那个小姑娘抱着的画板上,画的就是类似的图案。苏清颜果然在糖画摊前停住了,
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老师傅手里的长勺,看着金色的糖浆在石板上画出小兔子的轮廓。
等她想起要追人,发现陆沉已经走出老远,又赶紧提着帆布包跑起来,
小声喊:“等等我呀……”这一幕被隐藏摄像头拍得清清楚楚,监控室里爆发出低低的笑声。
“沉哥这哪是追捕,分明是在遛弯吧?”“苏清颜也太可爱了,看到糖画就忘了任务。
”“他绝对是故意的,你看他那步频,比平时慢了一半都不止。
”陆沉像是没听见耳麦里的调侃,在岔路口故意选了左边的窄巷。巷子两侧是斑驳的红砖墙,
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他走到中段停下,靠在墙上,看着她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体力这么差?”他问,声音里听不出嘲讽,反倒有点像无奈的叹息。苏清颜抬起头,
脸颊红扑扑的,额前碎发贴在皮肤上,像朵被雨打湿的桃花:“平时……都在屋里画画,
不怎么出门。”“那还敢来参加这个节目?”“因为你在啊。”她脱口而出,
说完又赶紧低下头,耳朵红得快要滴血。陆沉的喉结又动了动,
别开视线看向巷口:“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苏清颜掏出手机看了眼:“下午三点十五分。
”“等指针走到三点半,”他说,“我就抓你。”“为什么要等?”“给你时间,
”他顿了顿,看着她困惑的眼睛,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弯了下,“好好看看我。
”苏清颜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阳光穿过爬山虎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摘掉了战术头盔,露出完整的五官——额角有块小小的疤痕,
是狙击训练时留下的;眉骨很高,睫毛很长,垂眸时会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
比镜头里好看一百倍,也温柔一百倍。她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雨夜,
她躲在摄影棚的柱子后改画稿,看到这个男人站在雨里,背影孤单得让人心疼。
她鼓足勇气把伞塞给他,他低着头看她,睫毛上沾着雨珠,说“谢谢”时的声音,
和现在一样好听。“你看够了吗?”陆沉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苏清颜猛地低下头,
像被抓包的小偷:“没、没有……”他低笑一声,那笑声很轻,像羽毛搔在心尖上,
酥酥麻麻的。巷口的钟楼敲响三点半时,陆沉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苏清颜的呼吸瞬间停了。他的手掌很宽,掌心带着薄茧,温度却很烫,像团小火苗,
顺着皮肤蔓延到四肢百骸。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脉搏,和她的心跳重合在一起,咚咚咚,
像敲鼓。“抓到了。”他说,声音里带着点笑意,“苏清颜,你输了。
”手腕被他握着的地方,像有电流窜过。苏清颜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突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嗯,我输了。”她的声音细若蚊吟,
“但我很高兴。”陆沉的身体僵住了。监控室里先是死寂,三秒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卧槽!她真敢啊!”“这波操作我给满分!”“快回放!慢放!给我截成动图!
”苏清颜看着他愣住的样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吓得想抽回手:“对、对不起,
我……”陆沉却收紧了手指,没让她挣脱。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
眼底的冰面像是瞬间融化了,漾起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下次想被我抓,”他凑近她的耳边,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不用参加这种节目。”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苏清颜的耳朵瞬间红透了。“我的联系方式,”他顿了顿,看着她迷茫的眼睛,笑意加深,
“让你经纪人去节目组要。”说完,他松开手,拿出淘汰器按了一下——代表苏清颜的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