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寄人篱下的孤女。与府里其他小姐不同,我是江南侯府送来的,暂住在此。
将军府的人都唤我"灵汐小姐",语气里的客气,裹着一层化不开的疏离。就像此刻,
晚翠院的寒风卷着雪沫子,刮在糊着窗纸的木格上,呜呜咽咽的,像极了我这三年来的哭声。
喉头涌上腥甜,我知道,大限要到了。第一章:寒江泣血,重生前夜三年前的将军寿宴,
嫡兄萧玦醉酒闯进来时,也是这样冷的天。他捏着我的下颌,酒气喷在脸上,
笑着说:"灵汐妹妹,你祖父倒了,父亲死了,如今可不就只能靠着我们将军府活?
"我挣扎着要喊人,却被他死死捂住嘴。那件祖母绣的烟雨杏花袄,被他撕得粉碎,
如同我最后一点体面。后来我有了身孕。舅母柳氏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
笑得慈眉善目:"灵汐啊,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怀着身孕像什么样子?喝了这碗药,
舅母给你寻个好人家。"旁边站着的苏婉凝,萧玦明媒正娶的夫人,
手里把玩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慢悠悠道:"是啊,妹妹,总不能让将军府的脸面,
毁在你手里。"药碗凑到唇边时,我看见院外的回廊下,立着个穿玄色锦袍的身影。是萧澈。
他右手拢在袖中,左手按着廊柱,指节泛白。雪花落在他墨色的发间,睫毛上结着一层薄霜,
那双总是覆着阴翳的眼,此刻映着窗内的烛火,竟淌出几分痛惜来。可他终究是没进来。
就像这三年来,他无数次在院外徘徊,却从未踏进一步。药汁入喉,
烧得五脏六腑都像着了火。我蜷在冰冷的床板上,看着血从身下蔓延开,
染红了那半块寒江玉佩。那是祖父送我的,说另半块在故人手里,能护我周全。如今看来,
不过是句空话。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听见柳氏对苏婉凝说:"总算除了这个祸害,
省得玦儿总惦记。"苏婉凝轻笑:"母亲说得是,她死了,萧澈那边也该安分些了。"原来,
连他的沉默,都成了罪过。猛地睁开眼时,雕花木床上的流苏还在晃。窗外的雨淅淅沥沥,
敲在芭蕉叶上,滴答,滴答...这不是晚翠院。是我刚进府时住的听雨轩。
墨书端着铜盆进来,见我醒着,忙放下盆子过来:"小姐醒了?快些梳洗吧,
今日是将军的寿宴,可不能迟了。"我看着她鬓边的银簪,忽然想起,这是我十六岁那年。
将军六十大寿,也是萧玦闯进来的那一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疼得那样真切。
不是梦。我重生了。"小姐?"墨书见我发怔,担忧地唤了一声。这是我从江南带来的老仆,
忠心耿耿,前世为了护我,被萧玦打断了腿,最后冻毙在柴房里。我攥住她的手,
指尖还在发颤:"墨书,我没事。"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各式各样的华服,
都是舅母"好心"送来的。前世我就是选了件石榴红的撒花袄,被萧玦夸"艳若桃李",
才有了后来的祸事。目光扫过最底层,一件月白色的素面棉裙,布料是江南带来的,
浆洗得有些发白。就穿这个。墨书要为我描眉,被我拦住:"不必了,简单束发便好。
"铜镜里映出张苍白的脸,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只是那双眼睛里,
藏着与年龄不符的寒意。手指抚上颈间,那半块寒江玉佩贴着肌肤,冰凉刺骨。祖父说过,
这玉佩能寻亲认故。前世至死,我都没弄清它的来历。"小姐,时辰差不多了。
"墨书递过一件同色的披风。我接过,将一支银簪藏在袖中。簪头磨得锋利,是防身用的。
萧玦,柳氏,苏婉凝......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这一世,我沈灵汐回来了。
欠我的,害我的,一个都别想跑。转身出门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镜中,那半块玉佩的纹路,
竟与记忆里萧澈袖中偶尔露出的东西,隐隐相合。脚步顿了顿,随即大步跨出了房门。
雨还在下,打湿了青石板路,溅起细碎的水花。通往寿宴正厅的路,漫长又熟悉。我知道,
萧玦就在前面等着。但这一次,他休想得逞。第二章:寿宴惊魂,
初露锋芒将军府的寿宴摆在正厅,丝竹管弦声顺着穿堂风飘过来,夹着宾客们的笑语。
我立在廊下,看着阶前被雨打落的残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银簪。
"灵汐怎么站在这儿?仔细冻着。"柳氏的声音里浮着一层薄薄的关切。
她穿着石青色绣宝相花的褙子,鬓边斜插一支赤金镶珠钗,笑盈盈地挽住我的胳膊。
可是我这位舅母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疼我。"快进去吧,你舅父正跟几位大人说话呢,
都是京中权贵,正好认认脸。"她的声音不高不低,
刚好能让周围几个凑过来的夫人小姐听见。"你这孩子,总躲着也不是办法。
如今再无江南侯府......唉,你也该为将军府分忧才是。"这话听着是体恤,
实则是在敲锣打鼓地宣告——沈家倒了,这孤女如今就是将军府的人,想怎么处置都行。
我垂下眼睫,恭顺地抽出胳膊:"谢舅母关心,只是灵汐蒲柳之姿,
怕是入不了各位大人的眼。"刚要迈步,却被另一双手拉住。"灵汐妹妹,几日不见,
你越发清瘦了。"苏婉凝穿着件水红色的锦裙,珠翠环绕,衬得那张脸明艳动人。
她是荣伯府的表小姐,也是前世嫁给萧玦的女人。她亲昵地挽着我的手腕:"方才听舅母说,
你还在为江南的事伤心?其实也怪不得别人,谁让你祖父......""婉凝!
"我猛地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慎言。"祖父的案子是朝廷定论的"铁案",
却也是我心里不能碰的逆鳞。苏婉凝故意提起,无非是想激怒我,好让我在寿宴上出丑。
她被我突如其来的厉色惊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是我失言了,妹妹别往心里去。走,
我带你见几位姐妹。"正拉扯间,一股浓烈的酒气涌过来。"你们在说什么,这样热闹?
"萧玦穿着宝蓝色的锦袍,玉带束腰,面如冠玉的脸上泛着酒红,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
直勾勾地落在我身上。他身后跟着几个幕僚,都暧昧地笑着,显然是听过些什么风声。
柳氏立刻笑道:"玦儿来了?快带你灵汐妹妹去给你父亲敬杯寿酒。"萧玦上前一步,
几乎要贴到我身上,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妹妹,许久不见,哥哥敬你一杯如何?
"他手里端着个白玉酒杯,酒液晃荡着,映出他眼底的贪婪。和三年前那个夜晚一样,
他又想借着酒意动手动脚。周围的目光都聚了过来,有好奇,有鄙夷,
还有柳氏那毫不掩饰的怂恿。我看着他递过来的酒杯,忽然弯唇笑了。在他愣神的瞬间,
抬手"不小心"撞在他手腕上——"哐当"一声,白玉杯摔在地上,酒水泼了他一身,
深色的酒渍在宝蓝锦袍上晕开。"哎呀!"我故作惊慌地后退一步,福了福身,
"对不起大哥,灵汐不是故意的,
都怪我笨手笨脚......"萧玦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攥着拳头就要发作。
"大哥息怒。"我垂着眼,声音委屈,"衣袍湿了怕是难受,不如先去更衣?
灵汐也弄脏了裙摆,先行告退去换件衣裳。"他死死瞪着我,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烧出来。
可这么多宾客看着,他终究是不敢发作,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得很。
"我福了福身,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逃。刚拐过回廊,就撞见一个玄色的身影。是萧澈。
他站在廊柱的阴影里,右手拢在袖中,左手按着腰间的玉佩,
侧脸在廊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冷硬。听见脚步声,他抬眼看过来,那双眸子深不见底,
像寒潭里的冰。我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银簪。前世,
我对这位庶出的二哥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性子阴郁,右手残疾后更是深居简出,
与萧玦势同水火。他从不掺和后宅的事,那天在晚翠院外的凝视,是我与他唯一的交集。
他看着我,目光在我沾了酒渍的裙摆上停留片刻,忽然抬起左手,递过来一张折叠的字条。
指尖苍白,骨节分明,只是指腹处有些薄茧。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展开一看,
上面只有一行字,墨色深沉,笔锋凌厉:"梅园有事相谈"抬眼时,他已经转身,
玄色的衣袍扫过廊下的积水,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走到拐角处,他似乎顿了顿,
却终究没回头。这人.....应该对我没有恶意?正怔忡间,墨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脸色发白:"小姐,不好了......"她凑近我耳边,
声音发颤:"方才我回听雨轩取披风,听见小厨房的人说,
大少爷......大少爷让他们在您房里备了'助兴酒',
说是等宴席散了......"心猛地一沉。我就知道,萧玦不会善罢甘休。梅园虽偏,
却也不是长久之计。袖中的银簪硌得掌心生疼,我望着萧澈离去的方向,
忽然握紧了那张字条。这将军府,果然是龙潭虎穴。而那个看似冷漠的残疾二哥,
或许是这泥沼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墨书,"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我们去梅园。"第三章:梅园结盟,各怀心事我攥着那张字条穿过月洞门时,
萧澈已立在亭下,玄色衣袍溶在树影里,只剩腰间玉佩偶尔闪过微光。“你倒敢来。
”他声音压得低,右手仍拢在袖中,左手按着亭柱,指节泛白。我站在石阶下,
与他隔着三步远:“二少爷既递了字条,怎会不敢来?”话虽如此,
袖中的银簪仍没松开——这人前世虽对我没有敌意,可终究是将军府的人。他忽然低笑一声,
笑声撞在梅枝上,惊起几片落雪:“萧玦今晚要对你动手,你房间的酒里加了东西。
”我心头一凛。果然和墨书说的对上。“二少爷特意等我,总不是只为说这个。
”我抬眼望他,月光恰好落在他眉骨,映出几分冷硬,“你要我做什么?”他往前走了半步,
廊下的风卷着梅香扑过来,带着他身上淡淡的药味:“你祖父的案子,与荣伯府走私有关。
我那“好大哥”也脱不了干系,他手里或许握着关键账册。”这话像块石头砸进冰湖。
我攥紧帕子,指尖掐进肉里:“此话当真?”“这是我目前查到的一些线索”他眸色沉了沉,
“如若你想为你祖父翻案,可继续追查下去”心头猛地一震,酸意直冲眼眶。
前世到死都蒙在鼓里,只知祖父是遭人构陷含冤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