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边!”
“宁宝!
妈妈爱你!!”
刺耳的尖叫混合着无数手机镜头刺目的白光,像无数根针,狠狠扎进池骋,不,现在是田宁的太阳穴。
他猛地睁开眼,剧烈的眩晕感伴随着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席卷而来。
不是冰冷血腥的仓库。
是在飞机上?
狭窄的头等舱空间,奢华的真皮座椅。
机舱壁板在航行灯下泛着冷硬的光。
一张张年轻狂热、几乎要怼到他脸上的面孔,还有那些疯狂闪烁、恨不得将他每一寸皮肤都照得无所遁形的手机镜头。
“田先生!
田先生!
请说两句吧!
这次巴黎时装周压轴走秀感觉如何?”
一个话筒几乎要戳到他下巴。
私生粉!
浓烈的香水味、汗味混杂着机舱特有的气味,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洪流,粗暴地灌入田宁的鼻腔和大脑。
上辈子被黄金蟒缠绕的冰冷触感。
吴所谓脖颈喷溅出的滚烫鲜血。
姜小帅绝望的嘶吼,还有自己将刀捅进心脏时那彻骨的冰凉和剧痛。
无数血腥恐怖的碎片,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侵略性的现实狠狠撕扯出来,疯狂地撞击着他的神经。
“滚开!”
一声压抑着极致暴怒的低吼从田宁喉咙里迸出。
他脸色煞白,额角青筋暴起,细密的冷汗瞬间布满额头。
他猛地抬手,不是去挡镜头,而是下意识地、痉挛般地抓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里,名牌丝质衬衫下的皮肤光滑完好,没有伤口,没有血迹。
但那被利刃穿透心脏的冰冷和剧痛,却真实得如同刚刚发生。
“田先生?”
举话筒的记者被他眼中瞬间迸发的骇人戾气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
旁边的保镖终于反应过来,用身体隔开那些疯狂涌近的镜头和人群。
“退后!
都退后!
保持距离!”
“私人行程!
拒绝拍摄!
请立刻离开!”
混乱的推搡,不满的抱怨,保镖严厉的呵斥,粉丝更加激动的尖叫…所有的声音混合着引擎的噪音,形成一股巨大的、令人崩溃的声浪,持续冲击着田宁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他闭上眼,手指死死抠进座椅柔软的真皮扶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呃…”一声痛苦的闷哼被他死死压在喉咙里。
他猛地别过头,视线仓惶地投向舷窗外翻滚的云海,试图抓住一点能让他不彻底失控的支点。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一刻。
他的目光,掠过头等舱与后面经济舱连接处的活动门帘。
门帘被一个推着餐车的空乘掀开了一角。
仅仅是一角。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无限拉长的、致命的瞬间。
经济舱靠近过道的一个座位上,一个穿着廉价白色工装衬衫的年轻男人,正微微侧着身,低着头,极其认真、一丝不苟地整理着面前小桌板上几件明显是刚熨烫好的男士衬衫。
他的动作很专注,手指修长,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仔细,将衬衫的每一处褶皱都抚平、对齐。
眉头微微蹙着,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
那眉心的褶皱,那专注时习惯性微微抿紧的唇角线条…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田宁混乱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吴所谓!
那个在仓库昏暗光线下,同样皱着眉头检查老旧电路板的身影,瞬间与舷窗外云层缝隙里透出的刺目阳光,以及眼前这个整理衬衫的身影,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滚烫的烙铁猛地烫了一下!
骤停!
然后疯狂擂动!
血液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田宁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他死死盯着那个方向,眼睛一眨不眨。
是他吗?
不可能!
他亲眼看着他倒下!
血浸透了他的衣服!
是幻觉?
是濒死的执念纠缠不散?
“田先生?
您不舒服吗?
需要叫医生吗?”
经纪人林薇焦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田宁置若罔闻。
他的世界只剩下那道门帘缝隙后的身影。
那个男人似乎整理完了衬衫,首起身,抬手揉了揉因为久坐而有些酸痛的脖颈。
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动作。
田宁的瞳孔却骤然紧缩!
吴所谓思考问题时,也总是这样,习惯性地用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关节,轻轻按压自己左侧脖颈靠近耳根下方的位置!
分毫不差!
“查!”
田宁猛地转头。
看着经纪人林薇:“那个穿白色工装、整理衬衫的人!
经济舱!
立刻!
马上!
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挖出来!”
林薇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经济舱方向,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侧影消失在门帘后。
“田先生,那是…”她试图确认。
“现在!”
田宁猛地一拳砸在座椅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引得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惊疑不定地聚焦在他身上。
他浑然不觉。
“是!
我马上去!”
林薇脸色发白,不敢再多问一个字,立刻起身。
田宁颓然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
吴所谓……是你吗?
还是,这操蛋的世界,给我送来的一个恶毒的、令人疯狂的赝品?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
廊桥对接,机舱门开启。
头等舱的乘客优先下机。
田宁戴着足以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和黑色口罩,在西名神情冷肃的保镖严密簇拥下,迅速地穿过VIP通道。
刺眼的闪光灯和粉丝的尖叫被隔绝在通道厚重的玻璃墙之外。
他全程一言不发,首到坐上那辆改装过的、漆黑如幽灵的劳斯莱斯库里南后座。
“查到了吗?”
田宁的声音透过口罩,听不出情绪。
林薇坐在副驾,立刻转过身,手里捧着一个打开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刚整理好的资料。
“查到了,田先生。
经济舱那位,叫郑栩。”
“曾是男团‘Sky’的成员,五年前还小火过一阵,后来组合解散,他就彻底过气了。”
“目前签在一个叫‘星光角落’的小作坊工作室。”
她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调出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廉价的演出服,画着浓重的舞台妆,眼神里带着刻意练习过的讨好笑容,却掩不住眉宇间那份挥之不去的局促和疲惫。
“他现在处境很不好。”
“没通告,没曝光,还欠了公司一大笔培训费和包装费,具体数字不清楚,但据说压得他喘不过气。”
“为了还债,打着‘前Sky成员体验生活’的旗号,在几个商场男装店做***导购。”
“今天在飞机上,应该是在整理店里的样衣…”林薇冷漠点评着。
“挺惨的,基本算是被圈子彻底抛弃了。
没什么价值。”
没什么价值?
田宁的目光穿透墨镜,落在平板屏幕上那张浓妆艳抹、努力挤出笑容的脸上。
和飞机上那个整理衬衫的身影,和记忆深处的身影,再次诡异地重合!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咯咯的轻响。
价值?
吴所谓的一条命,是用价值来衡量的吗?
他喉咙发紧。
是愤怒?
是愧疚?
是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近乎病态的希冀?
“签他。”
田宁开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啊?”
林薇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签一个过气五年、毫无商业价值、还背着一身债的糊咖?
“田先生,您是说签郑栩?
到我们工作室?”
“对。”
田宁的目光依旧钉在平板屏幕上那张廉价的舞台照上。
“违约金,我付。
他欠的所有债,我清。”
“给他最好的合约。”
他顿了顿。
“条件只有一个,人,必须在我眼皮底下。”
林薇彻底懵了。
她试图劝阻:“田先生,这风险太大了!
郑栩他…照做。”
田宁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现在,立刻,去办。”
“在我到家之前,我要看到他在我面前。”
田宁靠在车窗上,闭上眼。
吴所谓,是你回来了吗?
还是命运觉得我上辈子死得不够痛苦。
特意送来一个酷似你的幻影,让我日日凌迟?
这一次,你休想再从我眼前消失。
(老天其实带你不薄的。
不是谁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