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云栖诡影善良淳朴的外婆在深山老林中一辈子守着客栈寸步不离,
原来客栈里还藏着不为人知的恐怖秘密。外婆的遗书里附带着一张薄薄的地契,
信封里还透出一缕陈年的檀香气息。我展开那张泛黄的薄纸,
指尖拂过‘云栖客栈’四个墨色暗沉的字迹时心脏被一股莫名的沉重感给攥紧。
这间藏在云雾缭绕的山坳里的老宅成了我仅存的带着外婆气息的念想。外婆走得突然,
像山间一缕被风吹散的薄雾,只留下这间被陈旧的檀香气息紧紧缠绕住的老旧客栈。
蜿蜒的山路犹如一条褪色的旧布带,在浓得化不开的新绿间曲折向上直到隐入浓雾之中。
引擎发出阵阵低吼,我的二手小车碾过碎石,每一次颠簸都让车里的空气多沉闷一分。
转过最后一道狭窄的弯道,视线豁然开朗,云栖客栈静卧在苍翠的山谷怀抱中,白墙黑瓦,
飞檐翘角,被几乎触手可及的云雾轻柔地托举着。
这间陈旧的老古董带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与孤寂,然而,在静默古朴的门楣之上,
一块儿崭新的闪着廉价金属光泽的招牌却异常刺眼:‘网红打卡民宿·云栖’。
招牌上突兀的标签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旧日时光的脸上。我踩下刹车,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短促而尖锐的鸣叫,在过分安静的山谷里层层荡开。客栈的大门敞开着,
紧绷花衬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年轻男人正唾沫横飞地对着手机屏幕比划:“老铁们看见没?
纯天然氧吧!禅意生活天花板!双击666,房费打骨折!
”他身后几个妆容精致的女孩嬉笑着,正忙着在挂着‘百年古宅,
静心悟禅’牌子的老槐树下摆出各种‘冥想’姿势,
相机的快门声噼啪作响敲打着陈年老旧的‘禅意’。走进客栈,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廉价香薰和汗水气味的浊气扑面而来,
瞬间冲散了记忆中清新的草木香气和似有若无的檀香气味儿。我胸口一阵发闷,
胃里隐隐翻腾。外婆寡言少语,一辈子守着这间客栈寸步不离,
就像是与时间定下了某种契约。眼前这副喧嚣浮夸的景象,
像是肮脏的油污泼洒在了她视若珍宝的素绢上,与其说是糟蹋倒不如说是亵渎。
“老板回来啦?”花衬衫男人眼尖,立刻堆满笑容凑过来,手机镜头几乎要怼到我的脸上,
“家人们,这就是咱云栖的新掌柜!美女老板!来,给家人们打个招呼!
”刺目的补光灯晃得我睁不开眼。我侧身避开那些灼热的镜头灯光,
声音有些干涩:“陈经理?”这是外婆在电话里提过的委托打理客栈的远房侄子,陈斌。
“哎!是我!”陈斌笑得脸上的褶皱把眼睛都给完全遮盖住了,
只露出一排并不整齐的牙齿在灯光下一闪一闪。他挥手示意那几个女孩儿安静,“小晚是吧?
一路辛苦!外婆走得突然,真是……唉!不过你放心,客栈生意现在火得不行!
全靠我这一波波引流!”他得意地晃了晃手机,“网红经济嘛,流量就是钱!
咱这‘禅意古风’人设,绝了!”他引着我穿过喧闹的前院。
原本素净的石板地被踩得污迹斑斑,墙角随意堆放着空的啤酒罐和零食包装袋。
外婆精心打理的小佛堂门虚掩着,放肆的谈笑声一波一波的从里面传来。
2 木偶惊魂陈斌熟门熟路地推开佛堂隔壁一扇不起眼的木门:“房间早就给你收拾好了,
安静得很,绝对是VIP级别的待遇!你歇会儿,我先去招呼家人们!”门在身后关上,
隔绝了大半的喧嚣。房间倒是整洁,陈设也很简单,一张老式木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
空气里残留着消毒水的味道,好像在试图掩盖些什么。我疲惫地将背包扔在地上,
目光落在靠墙的书桌上。桌面靠墙的一角,一个朴素的深褐色相框吸引了我的注意。
相框里是年轻时的外婆,她穿着朴素的布衣,站在客栈门前的石阶上,
身后是茂密繁荣的山林。照片是黑白的,边角微微泛黄卷曲,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玻璃表面,拂过外婆沉静的面容。
她的眼神望向镜头之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我隔着玻璃来回轻抚外婆的面容,
突然,一种微弱的冰凉丝线触感爬上了我的手指,沿着指腹一闪而过,我猛地缩回手,
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残留在我的指尖久久不散。是错觉吗?我凑近相框,仔细端详,
玻璃很干净,照片上除了外婆,只有客栈的一角和她身后一片模糊的树影。
那丝寒意却像一根无形的针,扎进了我的心里。入夜,客栈的喧嚣终于慢慢退潮,回归平静。
山里的夜是一片浓稠的漆黑,静得能听见窗外草丛里小虫子阵阵单调的窸窣声。
白天那股廉价的香薰味儿似乎被夜色给过滤掉了,一股更深沉的气息从老宅的木头缝隙里,
从石板地的夹缝里渗透出来。既不是陈年的木头味儿,也不是泥土的潮湿味儿,
更不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陈旧檀香味儿。这股气息极其微弱,却顽固地缠绕在鼻尖,
用手使劲儿扇风也依旧驱散不开。我躺在床上难以入眠,白天的疲惫被一种莫名的不安取代。
外婆沉静而茫然的眼神,指尖那转瞬即逝的冰冷感,在黑暗中被渐渐放大。翻来覆去,
睡意总在我快要抓住它的时候狡猾的溜走。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
一阵轻微的响声钻入我的耳膜。
‘哒哒……哒哒……哒哒……’像是极轻的木槌敲在空心的竹筒上,
又像是谁在用指甲一下一下不厌其烦地叩击着地板。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节奏感,固执地穿透厚重的寂静,从下方传来。不是楼下客房的方向,
那声音更深更沉,像是藏在这座老宅地底最深处的呢喃。我屏住呼吸,
把耳朵贴在床板上仔细倾听。‘哒哒’声持续不断,不快不慢,
像是某种潜藏在黑暗中的小心试探。一股寒意顺着脊柱爬满全身,我猛地坐起身,
心脏在胸腔里狂乱地蹦跳。我摸索着打开手机,微弱的光亮驱散了一些黑暗,
也让我的呼吸顺畅了不少。凌晨三点十分。声音似乎停了?我再次把耳朵贴在床板上倾听,
‘咚咚’的心跳声让我无法再接收到别的声响,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呼出,
就这样反复几次后,终于安抚好了我的心跳,让它不再那么狂乱。那声音并没有停下,
只是暂时潜伏了下去,等待一会儿后它又在我的心头叩响。我掀开被子,
赤脚踩在冰凉的石板地上,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下意识地抬起脚掌然后又轻轻放了下去。我不敢开灯,怕惊动了什么。
借着手机屏幕幽暗的亮光,我像一只游荡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房间。走廊里一片死寂,
我的心又重新蹦跶了起来,擂鼓般的响动一下一下地撞在我的心口。
那‘哒哒’声的源头似乎是在一楼,靠近后院仓库的方向。我蹑手蹑脚地穿过空旷的堂屋,
白天在喧闹声中残留的浊气似乎已经被冰冷的黑暗给净化干净了,
只剩下幽静淡雅的檀香混杂着尘螨和老宅里刻上了年轮的木头的气味儿在黑暗中弥散。
仓库的门是老旧的厚木门,门轴似乎已经很久没上过油了。我轻轻推开一条缝,
门轴发出令人汗毛耸立的‘吱呀~’声,在沉寂的黑暗中被无限放大,吓得我浑身僵硬。
喘息片刻,我才从门缝中挤了进去。门后是更加浓密的黑暗,
一股陈腐阴冷带着厚重土腥味儿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差点儿晕过去。
我把手机怯生生地往前面探去,屏幕的亮光像一把生锈的钝刀,
艰难地切割着浓稠到黏腻的黑暗。亮光扫过堆积的旧家具和农具,
这些老旧的家具和农具已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很难想象它们在这样冰冷的黑暗中是如何熬过了一秒又一秒。
我的视线顺着手机的亮光一一扫过它们,最后落在了仓库最里侧角落的地面上。
一块儿布满灰尘的沉重石板赫然被移开了大半,黑黢黢的方形洞口如同巨兽咧开的血盆大口。
洞口边缘十分粗糙,下方漆黑的阶梯在手机亮光的照射下也看不到尽头。
一股潮湿的阴风带着地下深处特有的泥土混杂着朽木的腥气从深沉的黑暗中不断地涌向洞口。
那石板边缘似乎还残留着几道因重物拖拽而摩擦出的新鲜痕迹。我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外婆从来没有提起过什么地下室!
那‘哒哒’声是从这下面传出来的?是谁移开了石板?下面藏着什么秘密?
恐惧的藤蔓缠住了我冰冷的四肢,一种强烈又诡异的好奇心驱使着我要下去看个究竟。
我死死攥着手机,指尖因太过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我平复了一下动乱的心脏,
手中的亮光颤抖着投向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暗。3 血绳缠身我极力稳住有些发软的双腿,
踩上冰冷粗糙的石阶,一步,一步,深入到黑暗里去。四周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冷,
我不由地用一只手环抱住了自己的胳膊,隔着衣服在胳膊上来回摩擦。
越是深入土腥味儿就越浓,越是深入就越能闻见一股区别于土腥味儿的恶臭气息,
我不停地在鼻子前挥动手掌,想要把那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给扇走,
同时也努力地控制住自己不要吐出些什么东西来。阶梯不算太长,大约有四五十阶,
但每踏上一级阶梯我都会本能地停顿几秒钟再踏上下一级阶梯,
反复如此停留在阶梯上的时间自然也就被拉长了。在阶梯的末尾我抬起手机往前探索,
亮光赫然照出了一个不大的空间。黑暗中的冰冷将我死死地锁在了原地,
温热的血液瞬间冷却了下来。这是一个地下室,一个狭小低矮完全由粗糙山石垒砌成的空间。
空气凝结成浓稠的胶水,令人窒息的腥腐气味儿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手机的灯光颤抖着扫过地下室四面的墙壁。墙上挂满了东西,不,不是挂满,
准确来说是钉满。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木偶被钉死在墙上。它们形态各异,大小不一,
但无一例外,都是用粗糙的木头粗略地削刻出人形。它们身上没有衣物,
扭曲的木头肢体赤裸的展示在我的眼前。
它们的关节被一种近乎发黑的血红色细绳捆绑连接到一起,
那些细绳在幽暗的光线下像一条条沉寂已久的细血丝,感觉随时都有可能会活过来,
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那些红绳以一种极其诡异复杂的纹路缠绕在木偶的四肢、躯干、脖颈儿上,
深深地嵌进了它们的‘皮肉’里。它们像是一个个血淋淋的标本那样被钉死在墙上,
像是某种古老而邪恶的仪式图腾。亮光颤抖着越过它们的身体,
最终落在了我正前方墙壁中央的位置。那里钉着一个比其他木偶稍大一些的木偶。
它的身体同样被那种暗红如血细如发丝的绳子密密麻麻地缠绕着,勒出深深的血痕。
好熟悉的一张脸!我向它靠近两步想看得更加清楚些。下一秒,我的呼吸彻底凝固了,
一口气卡在喉头差点儿没缓过来。那张木头脸,虽然雕刻手法十分的粗糙,
但五官的轮廓却异常清晰。高挺的鼻梁,微微凹陷的眼窝,
薄薄的嘴唇……这分明就是昨天入住的那个喜欢在露台画水彩画的短发女孩!
当时我还听见陈斌夸她“有艺术气质,特别上镜”,所以我到现在对她都还有印象。
我记得她叫,小雅!瞬间,冰冷的恐惧感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揪住了我的心。
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手里的亮光脱离掌控,在空中随意地乱晃起来。
光束在不经意间扫过旁边的另一个木偶。圆脸,有点儿婴儿肥,扎着两个俏皮的羊角辫。
是前天那个在院子里直播跳舞,声音甜得发腻的萌妹子主播!在旁边……方下巴,浓眉,
戴着个黑框眼镜。是那个总缠着陈斌问东问西,号称要写民宿深度体验报告的年轻男博主!
我双手握紧手机,光束从钉在墙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木偶脸上一一扫过。
每一张脸都带着木头雕刻的僵硬死板,却又无比清晰地刻出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那些在七月半前后入住云栖客栈,然后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了的游客。他们都在这里!不,
是他们的脸都在这里,在僵硬的木偶上。极度的恐惧敲打着我的脑子,
大脑瞬间清零一片空白。下一刻,又有太多的东西一股脑地涌入我的脑海,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思考。我猛地捂住嘴,转身跌跌撞撞地冲上阶梯,一次性跨过两三阶石梯,
就算小腿处传来一阵酸痛也不敢有丝毫的停留,
仿佛身后有无数只冰冷的手会从那些骇人的木偶里伸出来将我给拖回去。
我甚至不敢再仔细看一眼那个洞口,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石板推回原位。
掌心被粗糙的石板边缘刮破,火辣辣的疼痛反而带给我一丝虚弱的清醒。我不敢多做停留,
几乎是爬着回到了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
冷汗早已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蹦跳,
几乎要撞碎我的胸膛跳出来逃走。地下室那一排排被钉死在墙上的木偶,
那些被细丝血绳缠绕着的熟悉脸庞,如同烙印般灼烧着我的视网膜,
只要一闭上眼睛它们就会在黑暗中反复出现,越是提醒自己不要去想,
它们的样子就越发的清晰,最后甚至要刻进我的脑子里让我彻底与它们融为一体。
外婆……外婆知道这个吗?她一辈子守着这间客栈,难道就是在守着那些东西不被人发现吗?
一个个可怕的念头钻入我的脑海。不!不可能!
外婆那么善良淳朴的人怎么会和那些骇人的东西有关系呢!一定还有什么我没发现的秘密!
我的脑海已经沸腾成泥浆,双脚擦地双手扶墙挣扎着爬起身,
扑向床底下那个外婆留下的已经落满了灰尘的笨重老式樟木箱。
我顾不上厚重的灰尘蹭脏我的衣服,粗暴地掀开箱盖,
郁的樟脑丸和旧纸张的味道混合着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檀香气味儿冲出木箱直往我的鼻子里钻。
里面大多是外婆的旧衣物,叠得整整齐齐,散发着沉静的时光气息。我胡乱地翻找着,
手指在衣物和杂物间急切地摸索。突然,一股坚硬冰冷的触感从指尖窜进我的大脑,
我的心脏顿时猛地一跳。愣了一秒,我一把将那个东西给拽了出来,
一个用厚厚的深蓝色土布包裹着的东西。布包入手沉重,带着纸张特有的干涩感。
我颤抖着解开布包上的细绳,里面露出一本线装书。书页是那种粗糙发黄的手工纸,
边缘已经磨得起了毛边,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霉味儿和某种奇异草药味儿的陈旧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