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我老家在甘肃省正宁县宫河镇的一个小村子,四面是山,中间淌着条河,
藏了太多值得念叨的事儿。今儿就说说我家那只叫“灰灰”的猫——它跟我之间的故事,
到现在想起来还热乎着呢。第一节 鼠患与初见零几年的时候,我家还住窑洞。上小学那阵,
我最爱的地方是朝南的窗台——光线敞亮,风也顺,窗台宽得能让胳膊随便伸展开。
就是写作业太投入,每次写完,胳膊都酸得像灌了铅。那天我刚挪开剪刀针线,
作业本还没摊开,电视桌那边“哐啷”一声炸响,一只肥老鼠“嗖”地窜了过去!
那胆子比它圆滚滚的身子还壮。我盯着它跑的方向,一肚子火直往上冒:这些贼东西,
咬破装麦子的编织袋是常事,还到处乱尿,每次打扫卫生都能气到把扫把摔在地上。
更气人的是,窑洞里老鼠越生越多,在土里打洞不说,
还敢在洞里再掏“小洞”;老鼠药、老鼠夹早成了摆设,它们甚至敢顺着电线爬,
简直无法无天。我跟父亲念叨,他瞅着农忙,竟松口让我去赶集买只猫。
我当即在墙上的日历画了个圈,像给老鼠们下了战书。总算熬到周六,还是古历初六,
一早啃了俩馍、喝了碗“冒胡子”咱这儿的一种面食,换了身干净衣裳,
揣着钱就往底庙街赶。我家在川道,去底庙得翻山越岭走一个多钟头,到了平原再走半小时,
才能到陕西咸阳的底庙街。等我赶到,集市已经活泛起来:人车来来往往,路边支着货摊,
商贩扯着嗓子吆喝,老人小孩扎堆说笑,虽说是农忙,人倒不少。
存自行车的、卖旱烟的、摆日用品的、炸油糕的……一路往里走,乱糟糟却透着股子规矩。
买猫得去羊市那边,那儿专门扎堆卖鸡鸭猫狗。一个老奶奶的篮子勾住了我的眼,
里面拴着几只小猫,毛茸茸的,看着就喜人。五只里,四个都蹦蹦跳跳,
唯独一只缩成个灰球——毛是灰扑扑的,没兄弟姐妹的皮毛好看,
连拴它的绳子都透着嫌弃:别家是花绳或红项圈,它脖子上就一根粗麻绳,勒得紧紧的。
买猫的都爱嚼口馒头逗逗,要是小猫跟着走,就买下。我蹲下来,嚼了口馒头碰醒它。
小家伙一骨碌爬起来,瞅了我两眼,“喵”了一声,又缩成球睡了。
老奶奶叹着气说:“这猫赶了好几个集都没人要,其实它妈抓老鼠厉害得很,我帮邻居带的。
就是长得丑,没人瞧得上。”我一听就定了:“奶奶,便宜点呗?
”她摸了摸旁边的小猫:“好看的25,这只15给你。”我付了钱,抱着它往家走。
路上碰着赶集回来的老乡,都说我买亏了,有人还说5块就能拿下,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却没松劲——就是它了。到家推开院门,先冲到厨房水缸前,
舀了马勺水“咕咚咕咚”灌饱小时候总这么喝。见父亲在中间窑里编笼子,
我举着猫跑过去:“爸,猫15,买了两根麻花,还剩4块!
”他笑着问:“买的咪猫还是郎猫?”我愣了——啥是咪猫?啥是郎猫?听他一解释才知道,
我买的是母的。我顿时乐了:母的好啊,以后能生一窝小猫!找了个纸箱当窝,
又央着母亲用红布缝了个项圈,换下那根粗麻绳。红项圈一套,灰扑扑的小家伙竟顺眼多了。
我给它取名“灰灰”,还在纸箱上用毛笔画了些歪歪扭扭的道道。可到了晚上,
灰灰却不吃东西。我递过去馒头,它只是怯生生望着,眼里满是慌,许是白天被卖懵了,
这会儿才醒过神。它在箱子里进进出出,“喵喵”叫个不停,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跟刚当妈的看着娃哭,手足无措似的。
索性掏出攒了好久的私房钱,跑到商店买了火腿肠那时候可是舍不得吃的稀罕物,
可它闻都不闻。那晚我把猫箱搁在炕上,直到自己迷迷糊糊睡着。第二天一早,
灰灰还瞪着眼叫,喂啥都不吃。我跑去问村里人,说要喂羊奶,试了还是没用。
难道买到病猫了?听人说有些猫贩子会给小猫打针,越想越怕。
父亲倒沉得住气:“猫到新地方都这样,过两天就好了。把绳子松了,让它转转,
看着别跑远就行。”松了绳的灰灰,在炕上踱来踱去,跳上箱子、柜子,围着电视机转圈,
钻到桌底对着镜子挠爪子,傻样逗得人直笑。见它不叫了,我才松了口气。第三天放学回家,
瞅见它终于吃东西,那股高兴劲儿,现在想起来还热乎。邻居家也买了只猫,
是从宫河集上淘的郎猫,一身条纹,看着比灰灰洋气。
咱这儿赶集常去三个平原:宫河北原、底庙南原和榆林子。两只猫都才三个月大,
刚到家那阵,老鼠还是照样横。一天中午,我趴在热炕上写作业,灰灰安静地窝在旁边打盹。
突然,一只老鼠从装麦子的编织袋旁窜过,家里静得能听见它“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我盯着那儿,那老鼠竟又跑了一趟!我气不过,抓起练习册就甩过去。打盹的灰灰被惊醒,
愣愣地看着我。我把它推下炕:“快去抓它!”灰灰“咕噜”一下摔在地上,
爬起来“喵”了一声,像是没听懂,溜了一圈又跳回炕上。我只好叹气:哎,不怪你,
你还小呢…第二节 粮食囤大战:灰灰的成长礼深秋时节,北方的天一天比一天冷,
我已换上厚毛衣。放学回家,第一个想找的还是灰灰。一个月过去,
这小家伙竟像变了样——“女大十八变”这话一点不假,灰毛变得油光水滑,
先前的“丑”气早没了。胆子也壮得很,敢在屋顶溜达,爬梯子、上墙,
见了风吹起的塑料片,会缩成一团猛地跳起扑过去,玩得不亦乐乎。白天乱窜的那只老鼠,
早被它一口咬住脖子,当场解决了。最难忘的,
是那晚粮食囤里的猫鼠大战——那老鼠个头竟跟灰灰不相上下。深秋的夜,
点着一根“火幺子”艾草编的粗绳,当蚊香用,睡得正沉。半夜里,
窑后顶窑洞最里头,专放粮食囤的地方忽然传来老鼠窸窣的动静。迷迷糊糊中,
脚底下毛茸茸的——灰灰正窝在那儿。我用脚把它勾到手边,推下炕,想让它去管管。
夜里凉飕飕的,可灰灰没动,那动静反倒越来越大。开了电灯想吓退老鼠,也没用。
我心里火冒:这老鼠是要翻天!咬着牙爬起来穿好衣服,拎上手电筒就往窑后顶走。
声音明明是从大囤里传出来的。得说说这囤:长方体,外面是柳条编的框架,嵌着几根木椽,
里头糊着泥巴,两米多高,一米五宽,长能有三米,是咱这儿装粮食的家伙。
那年新粮收得少,还没装进去,囤里剩的是去年的麦子,没多少了。
想来是老鼠不知咋掉进去的,囤壁光溜溜的,它爬不出来。我搬了凳子站上去,
打开手电筒一照——好家伙!那老鼠又大又肥,快赶上灰灰了。它在囤里转圈、蹦跶,
活像瓮中之鳖。灰灰不知啥时候跟了过来,蹲在旁边瞅。囤太高,我跳下凳子,
一把捞起灰灰,轻轻丢进了囤里。我趴在囤沿上,举着电筒照着,等着看这场好戏。灯光下,
灰灰一落地,囤里扬起层尘土,像给这场仗燃了硝烟。它一眼就瞅见了老鼠,
那肥鼠也看见了它,竟尖声叫起来,露出尖尖的牙。灰灰缩成一团,
定在那儿一动不动;老鼠倒像忘了有猫,还在转圈。忽然,
灰灰变了样——像是祖师爷附了体,尾巴渐渐绷粗,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低吼。一声像婴儿哭似的叫声后,趁老鼠蹦跶失手的瞬间,
它猛地扑了过去!俩家伙扭打在一起,叫声怪得很,扬起的灰迷得我看不清。猛地一下,
灰灰被甩开了,老鼠张着嘴冲它嘶叫。尘土落了些,我才看清:灰灰用爪子抹着脸,
脸上竟流血了——老鼠居然咬破了猫的脸?这下我算见识了啥叫“嗜血奋战”。
灰灰舔了舔爪子上的血,眼神更凶了,蹲在那儿找时机。老鼠慌了,在囤里瞎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