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墓碑前，程远蹲下身，将最后一叠纸钱放入铁盆。火苗蹿起，
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也照亮了墓碑上父母微笑的黑白照片。"爸，妈，
今年公司效益不错，我升了项目经理。"程远低声说着，手指轻轻抚过墓碑上父母的名字，
"就是...林妍今天有事，没能一起来。"铁盆里的火焰渐渐变小，
程远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倒出两杯清酒，一杯洒在墓前，一杯自己慢慢饮尽。
远处传来几声闷雷，雨势渐大，打湿了他的裤脚。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程远掏出来看了一眼，
是林妍发来的朋友圈更新。九宫格照片里，她穿着香槟色露背礼服，
站在一艘豪华游艇的甲板上，身旁是西装笔挺的周子阳。
配文是"祝我的竹马生日快乐~永远十八岁！"程远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
最终没有点赞。他收起手机，对着墓碑轻声说："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们。
"回程的地铁上，程远刷到了更多派对照片。
林妍的闺蜜王莉发了一段视频：周子阳单膝跪地，为林妍戴上一条钻石项链，
周围响起一片起哄声。评论区清一色的"郎才女貌""什么时候结婚"。
程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就在这时，王莉的消息弹了出来："大忙人怎么没来？
忙什么呢？"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回复："忙着上坟。"消息发出去的瞬间，
程远就后悔了。但撤回已经来不及，王莉立刻回复了一连串问号，紧接着是语音通话请求。
程远直接按了拒接，将手机调成静音塞回口袋。回到公寓已是晚上九点。程远推开门，
发现客厅灯亮着，林妍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不悦。
"你什么意思？"林妍劈头就问，"王莉说你给她发奇怪的消息。
"程远脱下湿外套挂在门后，"今天是我父母忌日。"林妍的表情僵了一瞬，
但很快恢复如常，"哦，我忘了。"她低头继续刷手机，"但你也没必要那么回复王莉吧？
多晦气啊。""晦气？"程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颤抖，"祭拜我父母叫晦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妍不耐烦地摆摆手，"但你那回复太冲了，
王莉现在群里都在议论。"程远走到厨房倒了杯水，透过玻璃门看着客厅里的林妍。
她换上了家居服，但指甲上还留着派对上做的闪钻美甲，在手机屏幕的光线下闪闪发亮。
"周子阳的生日每年都办得很隆重。"程远突然说。林妍头也不抬，"是啊，
他家人重视这个。今年是他三十岁生日，当然要办大一点。""我父母忌日，
你一次都没去过。"程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林妍终于抬起头，眉头紧皱，"程远，
你这是在怪我吗？那些传统仪式有那么重要吗？烧纸钱多土啊，现在谁还干这个？
"程远放下水杯，玻璃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他想起去年今日，
他一个人站在墓前，而林妍在朋友圈发和周子阳在迪士尼的合照；前年今日，
他发高烧仍坚持去扫墓，林妍却和闺蜜们去了温泉度假村。"不是仪式的问题。
"程远深吸一口气，"是你根本不觉得这件事重要。""我也有我的社交圈啊！
"林妍提高了声音，"子阳从小就像我哥哥一样，他生日我总不能不去吧？
你父母都去世那么多年了，祭拜什么时候不能去？"程远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厨房门框，
"今天不行吗？就今天，非得是今天？"林妍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表情立刻柔和下来，"喂，子阳？"程远转身走进卧室，关上门。他坐在床边，
听着林妍在客厅娇笑的声音，突然觉得这个住了两年的公寓陌生得可怕。
衣柜镜里映出他疲惫的脸，眼下是长期加班留下的青黑。他想起上周林妍抱怨他不够浪漫，
不像周子阳那样会准备惊喜。当时他承诺下个月休假带她去马尔代夫，
但现在他突然不确定是否还有这个必要。客厅里，林妍的声音突然拔高："现在？
...好吧，等我十分钟。"卧室门被推开，林妍已经换上了外出的衣服，
"子阳他们续摊去KTV，让我也去。"她匆匆补着口红，"你要一起吗？"程远看着她，
想起墓前那杯无人对饮的清酒，"不了，我累了。""随便你。"林妍拎起包包，"对了，
王莉说你今天态度很差，你明天记得给她道个歉。"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的公寓里回响。
程远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车灯亮起，林妍钻进一辆黑色奔驰——那是周子阳的车。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模糊了程远的视线。他掏出手机，
翻出相册里一张老照片：二十岁的他和父母在老家门口的合影。那是他们最后一张全家福。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泛红的眼眶。程远突然意识到，这些年他一直在妥协，
而林妍从未真正理解过他的世界。她可以花三千块给周子阳买生日礼物，
却记不住他父母忌日的日期；她能为一场派对精心准备两周，却从未陪他去过一次墓地。
窗外，那辆黑色奔驰缓缓驶离。程远打开微信，删掉了给王莉的回复记录，
却在林妍的聊天界面停留了很久。最后，他发出一条消息："我们谈谈吧，关于我们的未来。
"发完这条消息，程远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他走回客厅，
收拾起林妍丢在沙发上的派对礼服和首饰。在礼服口袋里，他摸到一张卡片，
上面是周子阳的字迹："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你永远是我的特别存在。
"程远将卡片放回原处，拿起车钥匙出了门。雨已经停了，夜空中隐约可见几颗星星。
他开车来到江边，看着对岸的霓虹灯光倒映在水面上，支离破碎。手机震动，
是林妍回复："什么未来？你又胡思乱想什么？我在唱歌呢，回去再说。"程远没有回复。
他打开朋友圈，看到王莉刚发的视频：林妍和周子阳在合唱《今天你要嫁给我》，
包厢里一片欢呼。王莉配文："最佳CP，不结婚很难收场！"江风吹过程远的发梢，
带着初秋的凉意。他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到林妍时，
她穿着白裙子在校园樱花树下笑靥如花的样子。那时的她天真烂漫，
会因为他送的一本书而感动好几天。不知从何时起，一切都变了。
也许是从周子阳留学归来开始，也许是从林妍进入那家时尚杂志工作开始。
她的世界越来越光鲜亮丽，而他的世界始终停留在那个失去父母后，
独自一人长大的小城男孩。程远深吸一口气，
在朋友圈看到了自己三个小时前发的照片——墓前燃烧的纸钱和两杯清酒，
配文只有三个字："想你们了。"这条动态下只有两个赞，一个是他的大学室友，
一个是公司前台的小姑娘。没有林妍的点赞。他关掉手机，望着江面出神。
远处传来游轮的汽笛声，程远突然想起林妍曾经说过的话："等我们有钱了，
也要买一艘游艇，周游世界。"当时他笑着答应，心里却想着要攒钱在老家给父母修葺墓地。
两种截然不同的梦想，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有交集。程远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两点。
公寓里静悄悄的，林妍还没回来。他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手机亮起，
是林妍的消息："太晚了，我在子阳家客房住一晚，明天直接去上班。别等我。
"程远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回复："好，注意安全。"发完这条消息，
他起身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着他疲惫却坚定的脸。他新建了一个文档，
开始写一封信。"亲爱的妍妍..."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进程远的眼睛。他睁开眼，
发现电脑还开着，文档里那封未完成的信停留在"亲爱的妍妍"四个字上。他揉了揉太阳穴，
删掉了文档。浴室传来水声。程远看了看手表，
早上七点半——比林妍平时起床的时间早了两个小时。他走到客厅，
看到餐桌上放着一盒吃了一半的寿司，旁边是周子阳家那栋高档公寓的门禁卡。浴室门开了，
林妍擦着头发走出来，身上裹着程远去年送她的浴巾。看到程远，她明显愣了一下。
"你起这么早？"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程远指了指门禁卡："玩得开心吗？
"林妍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随即扬起下巴："子阳喝多了，我照顾他到凌晨，就在客房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