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养子小航去见杜辞川新聘的钢琴老师。一进去，一股刚装修的甲醛味呛得我头晕恶心。
我走到窗边，准备开窗。宋微微却按住我的手，柔声道，“繁音姐，今天风大，
我闻不了外面的花香味，怕会过敏。”我瞥了眼窗外纹丝不动的树叶，懒得与她争辩，
径直将一整排窗户全部推开。晚上，杜辞川回到家就面露不悦，“微微花粉过敏，
今天你开了那一小时的窗户差点害死她！”我翻了个白眼，“你哪只眼睛看到今天起风了？
不开窗，让小航在甲醛房里被毒死吗？我进去一分钟都头晕恶心，万一我哮喘犯了你负责？
”见我一脸愠色，杜辞川的气焰立刻矮了下去。他抱住我温柔地哄，“宝贝，是我错了。
你最近照顾小航太辛苦了。明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别生气了好不好？
”次日，宋微微带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住进了我家。1我瞪着杜辞川，“这就是你的惊喜？
”“微微那房子味儿没散透，不如直接住家里，方便教小航。有她带小航，你也能轻松轻松。
”他拉起我的手，轻吻我的眉心，“宝贝，去年车祸以后，你一直身子都虚，
都怪我没照顾好你，我约了咱家医院的全身检查，走吧，我陪你去。
”医院是秦氏名下的产业，我并未多想。体检时，杜辞川全程陪同，嘘寒问暖，体贴入微，
拍CT前，护士给我注射了造影剂。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当我醒来时，
正独自处在一个巨大的玻璃花房中。四周种满了妖冶的奇花异草，
浓郁到甜腻的花香令人窒息。门从外面锁死了，我冲过去拍打玻璃，外面漆黑一片。
角落传来了杜辞川淡淡的声音，“繁音，你醒了？喜欢我送你的这个惊喜吗？”灯光亮起，
不远处宋微微坐在杜辞川的腿上。旁边还围着一群我不认识的人，他们端着酒杯，
爆发出一阵阵肆无忌惮的哄笑。“既然你这么喜欢花香，就让你在这里闻个够吧！
这里温暖湿润，全是植物，空气特——别——好！”杜辞川勾起戏谑的嘴角，阴阳怪气。
我掏出手机，反复开关飞行模式，屏幕上依旧是“无服务”。“想求援？
我把附近的信号全都屏蔽了。今天我就要让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清醒一点。
”“你敢关我，不怕被秦余寒知道？”杜辞川隔着玻璃，脸上满是嘲讽。
“你哥在欧洲遇到点小麻烦，恐怕来不了啦。”宋微微歪头靠在杜辞川肩上，笑得灿烂。
我跌坐在地上，被口袋里的东西硌了一下。我一摸，
是我答应奖励小航考100分的礼物——我哥最新研发的大精英儿童手表。2花房里很热，
我的汗水不停从额头冒出，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一旁的温度计显示已经快接近50度。
宋微微趴在玻璃上，长长的指甲在玻璃上划过。“对不起啊姐姐，我劝阿辞不要这样对你，
阿辞不听，你不要生他的气。”杜辞川搂过她的肩，温柔地抚摸。“微微，
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才会被秦大小姐欺负。”“要不是她，”他冷冷地看向我，
“你怎么会受那么大的罪？”我撇撇嘴，只觉得可笑。“杜辞川你是不是脑子有泡，
她花粉过敏？她家是开花店的，从小就莳花弄草，你连初恋都完全不了解？
”杜辞川愣了一瞬，眼里闪过一丝怀疑。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宋微微委屈地靠到他怀里，眼眶竟然已经有些发红。“姐姐你在说什么呀？阿辞你知道的，
我父母都是艺术家，一直定居在国外。”“我明明在花店看见过你……”她急忙打断了我，
小声抽泣起来，“我……我只是想找灵感，在花店打过几天工而已，
后来发现过敏就没再继续了……对不起，我不该隐瞒你，
我只是怕你笑我笨……”她的肩膀抽动起来，呜咽声断断续续。杜辞川揽着宋微微，
表情温柔，“傻瓜，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昨天我难受得快死了，
直到现在心都好痛……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呢？亏我还一直在阿辞面前说你的好话。
”她皱着眉头，满是委屈。杜辞川眼中的那一丝怀疑瞬间消失。“秦繁音！微微她心地善良，
即使昨天那么痛苦，她还一直劝我说你不是故意的。而你呢，却故意害微微，
现在还搬弄是非，快点道歉！”我的怒火蹭的一下冲到头顶，“我没错，为什么道歉？！
”“好一个没错！秦大小姐从来就不会错！这么多年我一直给你伏低做小就算了，
你还敢让微微受委屈。”他的声音冰冷中带着愠怒，“你不认错是吧？”他摁了一下遥控器，
花房顶部的喷雾系统启动，空气中的香气越发浓烈。那股香气带着一股油腻的工业甜味，
糊住我的鼻腔和喉咙。花房里变得更加湿热，我看着旁边的湿度计已指向100%。
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窒息感越来越重。3我气得站起了身。“杜辞川！你还做小伏低？
我去年车祸以后，你就对我处处嫌弃，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全身重伤，差点死了，
哮喘也更严重了，你都忘了？”快速的动作让我头晕脑胀，我有些站不稳。
杜辞川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一瞬间的抽离。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宋微微摇摇杜辞川的手臂，“阿辞，你看姐姐好像很不舒服，快让她出来吧。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流产以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身子也虚…她受不了的…”“身子虚？
”杜辞川冷冷一笑，注视着我，“如果那天不是她秦大小姐非要开车出门，又怎么会出车祸，
我的孩子又怎么会死？”“你害死我的孩子，还天天摆着个臭脸，我真是受够了。
”我全身的衣服都汗湿了，黏在皮肤上。我咬紧了牙追问，“你受够了，
所以我出院没过多久，你就领养回来个孩子？”宋微微噗嗤一笑，“姐姐，你怎么这么傻啊，
你没看出来小航和阿辞长得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我的肺像是扎满了针，
呼吸变得滚烫而艰难。杜辞川避开了我的目光，有些局促。流产以后，医生说我伤了身子，
以后恐难再次生育。他看我天天郁郁寡欢，安慰我领养个孩子也很好，从小开始养，
就当亲生的一样。杜辞川把小航带到家的时候，说是从孤儿院带回来的。
他说第一眼看到小航就觉得很合眼缘。小航不爱说话，很懂事，也有礼貌。他做功课很认真，
不怎么让我费心。杜辞川不在家的时候，我俩总是相互陪伴着。慢慢地，我的确开朗了很多。
可我没想到，杜辞川竟然会把他和宋微微的孩子光明正大地送到我面前。
我的心瞬间如坠入冰窟。呼吸越来越累，像是熔岩在不断翻搅着。4我想起车祸以后，
杜辞川连续几个月事无巨细地贴心照顾我，守着我寸步不离。他请了好多专家在家里待命，
就怕我出现什么症状。我流产抑郁的时候，他天天变着法儿地哄我开心。原来，所有的温柔，
都是假的。时过境迁，想起过往，难免失望。我意识渐渐模糊，
仿佛回到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我被卡在变形的车里，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子离我而去。
我无力地靠在玻璃上，下意识想去扶我的肚子，却只摸到车祸时留下的处处伤痕。裙子下，
腿上那道最深的疤也完全露了出来。杜辞川曾天天给我涂药按摩，
他当时心疼地亲吻我的皮肤，说疼的人要是他就好了。回忆变得混乱。
杜辞川好像也注意到了我身上的疤痕，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面露不忍，欲言又止。
宋微微突然嘶了一声，捂着自己的手臂，颤抖起来。“怎么了？胳膊又疼了？
”杜辞川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他轻轻地抚摸着宋微微的胳膊，心疼道，
“这还是你当年为我挡刀留下的伤口，我给你吹吹。”他小心翼翼地呼着气，
宋微微娇媚一笑。杜辞川的嘴慢慢从宋微微的手上游移到唇上，两个人旁若无人地激吻起来。
宋微微摆着腰肢，杜辞川上下其手地放肆揉捏着。我用力掐着手心，
尖锐的疼痛让我从窒息和羞辱中清醒过来。“小航快要过六岁生日了，我的礼物还没准备呢。
”我突然叹了口气，装作不经意地小声念叨。杜辞川闻言顿了顿。宋微微不满杜辞川停下来，
有些不耐烦，“小航的六岁生日，我们作为亲生父母会陪他过，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说罢想要继续那个吻。杜辞川却若有所思，他推开宋微微。
“小航都六岁了……六年前……”他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我。“六年前，你和我，
还有我哥。我们三个正在Y国考察项目，整整一年，我们几乎天天都在一起。
”宋微微不明所以，表情有些诧异。我笑了，偏着头看着他们。“那你们怎么生的小航？
”杜辞川松开了宋微微，死死地盯着她，不说话。空气凝固了，死一样地安静。5“杜总！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打破了安静。杜辞川的助理。一个平时沉稳干练的男人，
此刻却脸色苍白。他手里捧着一个档案袋，快步走来。他看到花房里我痛苦的样子，
吓得声音都在发抖。“杜总……秦小姐她好像快不行了，要不要叫救护车？”“闭嘴！
”杜辞川暴怒地打断他。“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什么事！赶紧说！”助理不敢再看我，
战战兢兢地开口，“这…这是秦总寄来的，说…说是给您的礼物。”杜辞川不耐烦地皱眉，
“什么礼物？”“是一份通知文件，说是接到有人详实的匿名举报资料，
我们公司的上市流程……被紧急叫停了！
现在上面要我们配合调查……”杜辞川一把抢过文件。棱角分明的脸，
在看清文件内容的瞬间，变得扭曲。宋微微瞄了一眼，马上惊慌失措地看向我，语气尖利，
“姐姐，阿辞是你的枕边人，你不该把事情做这么绝！”“秦繁音！”杜辞川冷哼了一声，
“你以为你搞这些小动作就能左右我吗？”我努力地翻了个白眼，声音却很虚弱。
“秦余寒给你的东西，你找我干嘛？”我的思绪有些飘忽。杜辞川和我从小一起长大。
准确的说，是和我哥秦余寒一起长大。他是我哥的陪读。杜辞川家境普通，
却在一次课外活动中和我哥不打不相识。从此两个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他勤工俭学，
我哥心疼他，把他喊来陪我们读书。做世家少爷小姐的陪读，学费生活费通通都可以免了。
从此，他就加入了我们。我们学什么，他学什么。我们去哪儿，他去哪儿。突然有一天，
杜辞川说他喜欢我。我哥对于杜辞川要成为他妹夫这件事举双手赞成。在他的撮合下，
我们恋爱了，结婚了。“还有……还有这个……”助理发抖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他颤抖着手递上了第二份文件，
“这是您和小航少爷的……亲子鉴定书……”6杜辞川盯着那份报告，
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他有些踉跄，不断喃喃自语，手上的报告掉到了地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宋微微连忙捡起来看。她尖叫一声，像疯了一样扑到玻璃墙上，
指甲疯狂地抓挠着玻璃，对着我嘶吼，“是你！秦繁音！是你做的对不对！
你嫉妒我能给阿辞生儿子，所以你伪造了这份报告！你好恶毒！”杜辞川一直颤抖着，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微微，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混乱。宋微微声音倏地变得很高亢。
“阿辞，你要相信我！是他们想害我！秦家的势力只手遮天，
这种东西一定……一定是伪造的！”“他们勾勾小拇指，就否定你这么多年的努力，
让你的公司上不了市。”她紧紧抱住杜辞川，抽泣不止。“阿辞，这么多年，
你一直被秦氏兄妹压着，什么也做不了……”“像我们这种人，
比不了这些少爷小姐的……不管怎么做，都要仰人鼻息！你还是快点把她放出来吧，
我们哪能斗得过他们？”“要是秦少爷真的来了，我们就完了！”瞬间杜辞川勃然大怒。
他对自己的公司很是上心，这会儿截断上市无疑是触了他的逆鳞。
亲子鉴定报告不管是真是假，都让他在我面前颜面尽失。还有宋微微火上浇油，
精准踩中他的雷点。所有的羞辱和失败，都在宋微微这番话的煽动下，
要找到一个完美的宣泄口。他恶狠狠地瞪着我，走到玻璃前咬牙切齿。“秦繁音，
你真是好样的！你不但要害死微微，还要害死我，还要用谎言来离间我们！
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话！”他猛地一拳砸在玻璃上。“我本来还想给你留一丝体面，
现在看来，你根本就不配！”我看到他按下了另一个按钮。瞬间，
花房顶部的喷雾系统再次启动，但这次喷出的不再是单纯的水雾，
而是一种带着刺鼻化学气味的浓雾！那股味道像是生锈的铁片刮过我的气管和肺部，
喉咙里涌上了一股腥甜。他不仅要用高温高湿和缺氧折磨我，他想让我窒息！我猛烈地咳嗽，
咳出来的却只有嘶哑的气音。眼前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黑色斑点。我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浑身烫得吓人。“杜辞川！你要干什么！你会后悔的！”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后悔？
”他疯狂地大笑，“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年在那场车祸里，让你活了下来！
”“你和你那个该死的孩子，早就应该一起下地狱！”他的眼睛变得猩红，充满恨意。
我闭上眼，不再看他。浓烈的毒雾涌入我的口鼻，肺部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刻，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按下了口袋里那只儿童手表。我的世界，
也陷入了无边的黑暗。7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警报声将我从混沌中惊醒。
我艰难地睁开眼，发现我好像在四处飘着。那连接着我体检时手环的生命体征监测屏上面，
我的心跳曲线变成了一条刺眼的直线。而倒在地上的我，脸色铁青，已经失去意识。
杜辞川肯定也看到了。我，已经死了吗？我听到玻璃墙外传来他惊恐到变调的嘶吼，“不！
不可能！快！快开门！”“阿辞你冷静点！她肯定是装的！她想骗你出去！”“滚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