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药盒边缘的裂痕林微蜷缩在出租屋潮湿的角落,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盒上“盐酸舍曲林”的字样。药盒边缘被指甲抠出细小的裂痕,
仿佛那是她最后一道防御的堡垒。窗外的霓虹灯透过脏兮兮的窗帘缝隙,
在她苍白的手臂上投下一道惨白光带,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疤痕,
也像无数深夜她盯着天花板时,幻想中自己碎裂的灵魂。出租屋的格局狭小得令人窒息,
堆满空酒瓶的地面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墙角散落着撕碎的乐谱——那些曾是她最珍视的创作,
如今却成了凌乱的纸屑。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
屏幕亮起时映出锁屏壁纸:五年前的毕业照。照片里,她站在人群中央,
笑容灿烂如盛夏的阳光,两颗小虎牙俏皮地露出来。那时的她穿着白衬衫,
裙摆被风掀起一角,身旁的陈默正低头替她整理发丝,手指不经意碰触的瞬间,
两人都红了耳尖。而现在,那笑容早已被碾碎成玻璃碴,混着酒精与安眠药的苦味,
在喉咙里反复灼烧,每一次吞咽都像凌迟。敲门声突兀响起时,
她正机械地将第三片药片往嘴里送。药片在舌尖发涩,
她恍惚想起三年前医院消毒水味弥漫的走廊,陈默躺在手术台上,呼吸机发出冰冷的机械声。
“林小姐,您的快递。”快递员的声音带着雨天特有的潮湿,像是从水底传来的低语。
她踉跄着起身,踩在满地的空酒瓶上,玻璃脆响如骨节断裂。
签收单上的寄件人栏写着“市立医院”,钢笔字迹力透纸背,仿佛要刺穿纸张,
也刺穿她早已麻木的心脏。拆开牛皮纸箱的瞬间,灰尘与旧纸特有的霉味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本褪色的病历册,泛黄的页角蜷曲,夹着张同样泛黄的处方笺。
日期停留在三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主治医师的签名处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像是孩童恶作剧的涂鸦。林微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血腥味混着记忆涌上来——那天她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笔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墨迹在“林微”二字上洇开一片模糊的血色。“患者颅内出血压迫神经,术后可能终身失语。
”医生的话像冰锥,扎穿她最后一层防线。手术室的红灯亮了七个小时,
她在走廊长椅上数完了整排天花板瓷砖:136块,每块都映着她惨白的脸,
像无数面镜子折射出绝望的深渊。快递袋底层还压着一张便签,
是护士长娟秀的字迹:“陈默昨天转去康复中心了,他总问起你。”林微冲进卫生间,
趴在马桶边剧烈干呕。镜子里的女人眼窝深陷,眼下乌青像被人用拳重重击打过,
唯有瞳孔黑得吓人,仿佛吞噬了所有光。她拧开水龙头,冰水浇在脸上时,
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疤痕骤然浮现——那是陈默推开她时,碎玻璃划开的伤口。
警笛声在雨夜里撕心裂肺,她趴在陈默染血的外套上,听着他喉咙里嗬嗬的气音,
像破旧风箱最后的喘息。“别睡。”她把嘴唇贴在他耳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仿佛每个字都在滴血,“我还没教你弹《卡农》。”他睫毛颤了颤,血沫从嘴角涌出来,
像朵骤然绽放的红梅,绽放在他们未完成的乐章里。
救护车的蓝光在他涣散的瞳孔里碎成星子,林微数着他逐渐微弱的脉搏,从120到0,
用了三分十七秒。后来警察说货车司机醉驾,刹车失灵时,陈默把她推出了三米远。
“他是你的未婚夫?”做笔录的警察递来纸巾,纸巾上的纹路在她掌心刺出细微痛感。
林微盯着桌上那枚订婚戒指,铂金圈上还留着陈默的体温——那天他们刚选好婚纱,
他非要戴着她的头纱在街上跑,说要让全世界知道他要娶音乐家林微了。
婚纱店的玻璃窗映出两个交叠的影子,他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像只振翅欲飞的鸟,而她,
却成了永远坠落的羽毛。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陌生号码。电流杂音中,
对方的声音温和而遥远:“请问是林微女士吗?这里是青山康复中心,陈默先生醒了。
”2 记忆的碎片林微握着手机的手指突然僵直,窗外的雨声仿佛被瞬间抽离,
世界陷入死寂。她踉跄后退,撞翻了床头柜上的空酒瓶,玻璃碎裂声惊醒了沉睡的神经。
“他…… 他不是……”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无形的手扼住。
三年前医院宣布的深度昏迷,不是脑死亡。护士的声音像一道裂缝,
透进一丝微光:“他昨天突然有了自主呼吸,现在能睁开眼睛了。”出租车在雨里狂奔,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弧线,计价器数字跳动如她失控的心跳。
康复中心的消毒水味和三年前医院的一模一样,走廊尽头的病房亮着暖黄的灯,
像一盏悬在深渊上方的萤火。她站在门口,看见轮椅上坐着个穿蓝条纹病号服的男人。
他侧对着门,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他手背上,那里有道和她锁骨处相似的疤痕,
像一道无声的契约。护工正在给他读报纸,他听得很认真,手指随着音节轻轻敲击膝盖,
节奏感带着某种熟悉的韵律。“陈默。”林微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喉咙里哽着千言万语却发不出声响。男人猛地回头,阳光恰好落在他眼睛里,
那是双清澈的眼睛,像她第一次见他时,琴房窗外荡漾的湖水。那时他刚考入音乐学院,
抱着小提琴闯进她的钢琴教室,琴弓与琴键相撞的瞬间,溅起一串错位的音符。“你是谁?
”他开口时,声音带着久未说话的沙哑,像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林微的心脏骤然缩紧,
像被无形的手攥住,痛感尖锐而陌生。护工悄悄退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他们,
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仿佛时间在此凝结成颗粒。“我是林微。”她往前走了两步,
看见他轮椅扶手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微”字,刻痕深浅不一,像是用指甲反复描摹而成。
他皱起眉,手指在那个字上反复摩挲,像是在解一道复杂的谜题,
或是触摸一道早已模糊的伤痕。记忆如破碎的镜子,每一片都折射出不同的光,
却拼凑不出完整的影像。“我好像…… 见过你。”他的眼神困惑而迷茫,“在梦里,
总有个穿白裙子的人坐在钢琴前,弹一首没有结尾的曲子。”林微的眼泪突然掉下来,
砸在他手背上,溅起细小的泪珠。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替她擦,动作到一半却僵住,
显然忘了该怎么做,手指悬在半空,像被抽离了灵魂的傀儡。“他们说我忘了很多事。
”他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孩童般的茫然,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医生说有人在等我记起来。”林微蹲在他面前,握住他冰凉的手,他的掌心有层薄茧,
是常年握琴弓磨出来的,如今却只剩陌生的温度。她望着他的眼睛,
声音温柔得像羽毛拂过水面:“我教你弹钢琴吧,就像以前那样。
”康复中心闲置的音乐教室积满灰尘,林微从家里搬来那架旧钢琴。琴盖掀开时,
扬起的灰尘在阳光里跳舞,像无数微小的精灵,或是散落的记忆碎片。
陈默好奇地戳了戳黑白琴键,指尖触碰的瞬间,琴键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唤醒沉睡的精灵。
“这是什么?”他问,眼睛亮得惊人,像孩童第一次见到彩虹。“钢琴。”林微按下个和弦,
音符在空荡的教室里荡开涟漪,“你以前很会弹的。”她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
他误把她的《卡农》谱子当成废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喂!”她追出去时,
正看见他把纸团展开,对着阳光看谱子上的音符。“这曲子不错。”他冲她扬了扬谱子,
白衬衫领口沾着点墨水,“就是结尾太悲伤了。”后来他总说要给《卡农》编个欢快的结尾,
说他们的故事不该有悲伤的调子。此刻,他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像只犹豫的蝴蝶,
林微握住他的手,指尖相触时,他微微一颤,仿佛电流穿过肌肤。
3 琴键上的重逢第二天清晨,林微特意起了个大早。她打开衣柜最底层的箱子,
送的礼物:褪色的玫瑰干花、演唱会门票、写满情诗的笔记本……她翻出一件米白色连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