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荒宅初探乌云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地压在天际,把下午三点的天空捂成了黄昏。
李明站在林家老宅的铁门外,第三次确认手机定位 —— 屏幕上那个闪烁的红点,
正死死钉在地图里标注 “禁止入内” 的空白区域。他深吸一口气,
潮湿的空气里混着腐叶与铁锈的味道,呛得喉咙发紧。三个月前,
编辑最后通牒的短信还躺在手机回收站里:“再交不出稿子,
下半年的选题会就没你的位置了。” 这句话像根刺,扎得他夜夜盯着空白文档发呆。
直到上周在本地论坛刷到那篇《林家老宅:藏着能让作家封神的秘密》,
他几乎是立刻收拾了背包,连论坛里 “进去过的人再没出来” 的跟帖都没敢细看。
铁门的栏杆上爬满了干枯的爬山虎,像无数双扭曲的手。李明抓住锈迹斑斑的铁条用力一推,
“吱呀 ——” 一声长鸣刺破寂静,惊得树梢的乌鸦扑棱棱飞起,
黑色的影子掠过灰败的屋顶。他握紧手里的强光手电,光柱在杂草丛生的庭院里扫过,
枯黄的草叶没过膝盖,脚下不时传来 “咔嚓” 声,像是踩碎了什么脆硬的东西。
正对着大门的是栋两层小楼,青砖墙上布满霉斑,几扇窗户的玻璃早已碎裂,
黑洞洞的窗口像凝视着来客的眼。李明踩着没脚的杂草走到门廊下,木质台阶朽得厉害,
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呻吟。他伸手推了推虚掩的木门,门板上的红漆大片剥落,
露出底下暗沉的木纹,像干涸的血迹。
“吱呀 ——”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李明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举着手电走进客厅,光柱刺破浓稠的黑暗,照亮了积满灰尘的家具。
墙角的立式钟早已停摆,指针永远卡在三点十七分,钟面上蒙着的蛛网在气流中轻轻晃动。
“只是栋没人住的老房子而已。” 他喃喃自语,试图压下心底的寒意。
作为写悬疑故事的人,他比谁都清楚,恐惧大多源于自己的想象。可当手电光扫过地板时,
他的呼吸骤然停滞 —— 一道暗红的痕迹从门口蜿蜒至楼梯口,形状像条凝固的蛇,
边缘已经发黑,却仍能辨认出那是拖拽重物留下的轨迹。李明的指尖有些发颤,
他蹲下身凑近查看,痕迹上覆盖着薄薄一层灰,显然有些年头了,却依然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他顺着痕迹的方向看向楼梯,扶手积着厚厚的尘垢,第三级台阶上,
竟有一个小小的、模糊的脚印,像是孩童留下的。“谁在那儿?” 他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撞出回声,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穿过破窗的呜咽,
像有人在耳边低吟。李明站起身,手电光在墙壁上扫过,
忽然照到一片奇怪的涂鸦 —— 用暗红颜料画着扭曲的符号,像是某种诅咒,
符号中间画着一个被锁链缠绕的人形,四肢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他皱起眉凑近细看,
发现涂鸦的颜料似乎渗进了墙体,边缘有些发黑。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啜泣声从楼上传来,
细细碎碎的,像女人压抑的哭声。李明猛地抬头,光柱直射向楼梯口,
黑暗中只有灰尘在光柱里飞舞,什么都没有。“听错了,一定是风声。” 他咽了口唾沫,
手心已经沁出冷汗。可当他转回身,哭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更近了,仿佛就在身后。
李明猛地转身,手电光扫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沙发、茶几、落满灰尘的书架…… 空无一人。他的心跳得像擂鼓,
忽然注意到沙发角落露出半本皮质封面的本子。李明走过去,用手电拨开蒙尘的靠垫,
那是本日记,封面上烫金的 “林家日记” 四个字已经磨损发黑,边角卷得厉害。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日记,封面触手冰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翻开第一页,
泛黄的纸页上用钢笔写着工整的字迹,墨迹有些晕开:“民国三十五年九月十二日,
婉卿今天又咳了血,大夫说要静养,可她总牵挂着院子里的菊。” 字迹清秀有力,
透着写字人的温柔。李明正想往下翻,楼梯上方突然传来 “咚” 的一声,
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他猛地抬头,光柱死死锁住通往二楼的楼梯。黑暗中,
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在栏杆后一闪而过。李明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握紧手电,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就在这时,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客厅墙上的镜子 —— 镜子蒙着厚厚的灰,却能隐约映出他的背影,
而在他身后的楼梯口,一个穿着长衫的模糊身影正静静地站着,面朝着他的方向。
李明的血液瞬间冻结,他僵在原地,不敢回头。镜子里的身影一动不动,
只有头顶的吊灯在气流中轻轻摇晃,投下的影子在墙壁上扭曲变形。
日记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啪” 地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这死寂的宅院里显得格外刺耳。楼梯上方的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像是终于等来了什么。李明死死盯着镜子,看着那个身影缓缓抬起手,指向他脚边的日记。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如纸。
风从破窗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迷了他的眼。当他用力眨了眨眼再看时,
镜子里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背影,站在这阴森的老宅深处,
仿佛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一个人。可地板上那本翻开的日记,第二页的字迹却像是活了过来,
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发亮:“今天,
我好像听到了念安的哭声……”李明的目光落在那行字上,忽然意识到,
刚才在楼梯上看到的那个小小的脚印,似乎和记忆中某个模糊的轮廓重合了。
他缓缓弯腰去捡日记,指尖即将触到纸页的瞬间,楼梯上方又传来一阵孩童的笑声,
清脆得像银铃,却在空旷的宅院里回荡出说不出的诡异。这一次,他听清了,笑声里藏着的,
分明是彻骨的寒意。二、回忆碎片孩童的笑声像淬了冰的银铃,在客厅里盘旋两圈,
钻进楼梯口的黑暗里消失了。李明僵在原地,指尖悬在距日记一寸的地方,
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地板上的日记还维持着翻开的姿态,第二页那句 “今天,
我好像听到了念安的哭声” 在手电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有谁正趴在纸上,
用冰冷的气息一遍遍描摹那些字迹。他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般。
长衫的身影、楼梯上的孩童脚印、此刻日记本里的 “念安”…… 这些碎片在脑海里碰撞,
竟拼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预感。李明深吸一口气,
抓起手电转身就想往门外走 —— 管它什么写作灵感,保住小命才是正经事。
可脚刚迈出一步,目光就撞进了客厅角落的书架。那是个雕花的红木书架,
三层隔板上塞满了蒙尘的书,最上层的几本书歪歪斜斜地探出来,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就在书架第三层的角落,有个暗红色的东西闪了一下,在灰扑扑的书堆里格外显眼。
好奇心像只小虫子,在他心头爬来爬去。作为悬疑作家,
他太清楚这种 “不合时宜的突兀” 往往藏着关键线索。李明咬了咬牙,转身朝书架走去。
每走一步,地板都发出 “咯吱” 的呻吟,像是在劝阻他不要继续向前。
书架比想象中沉得多,木头已经朽了,边缘处能看到虫蛀的痕迹。他用手电照向第三层,
那个暗红色的东西原来是本皮质相册,封面上烫着朵褪色的牡丹。李明踮起脚把相册抽出来,
刚碰到封面,就听到书架后方传来 “咔哒” 一声轻响,像是机关被触动的声音。
他心里一惊,手电光猛地扫向书架后方。原本贴着墙壁的书架,竟向外移出了半尺,
露出后面一道黑漆漆的缝隙,像是墙壁上裂开的嘴。李明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他伸手推了推书架,“轰隆” 一声,书架缓缓向侧面滑开,
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通道尽头隐约透着微光。“密室?” 李明喃喃自语,
喉咙有些发干。这种只在小说里见过的场景突然出现在眼前,让他既兴奋又恐惧。
通道里飘出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灰尘的味道,与客厅里的腐味截然不同。他犹豫了几秒,
最终还是抵不过心底的诱惑,弯腰钻进了通道。通道比想象中短,走了不到五步就到了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个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一扇气窗开在高处,
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张梨花木圆桌,四把椅子,
墙角放着个掉漆的铁皮盒。最显眼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画中是个穿着浅蓝旗袍的女子,
坐在庭院的梨花树下,手里拿着本书,眉眼清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可不知为何,
那笑容看着有些僵硬,眼神像是结了冰的湖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李明走到圆桌旁,
桌上放着个掉瓷的白瓷相框。他拿起相框,用袖子擦去上面的灰尘,
照片里的场景让他呼吸一滞 —— 正是画中的那个女子,身边站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
眉眼温和,怀里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三人身后是这栋老宅的庭院,
那时的院子里还没有杂草,种着一片金灿灿的菊花。“这就是林墨尘和林婉卿?
” 李明盯着照片里的男人和女人,忽然觉得男人的眉眼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他皱着眉想了想,心脏猛地一跳 —— 是镜子里那个穿长衫的身影!虽然模糊,
但眉眼的轮廓几乎一模一样。相框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民国三十六年,
与婉卿、念安摄于庭前。” 念安…… 就是日记里提到的那个孩子吗?
李明把相框放回桌上,目光落在墙角的铁皮盒上。他走过去打开铁皮盒,
里面装着一沓泛黄的信笺,还有几件小小的婴儿衣服。信笺上的字迹与日记里的如出一辙,
都是写给 “婉卿” 的。“今日念安学会了翻身,你要是看到了,一定会笑的。
”“院子里的菊开了,比去年的更艳,你说过最喜欢这种重瓣的。
”“大夫说你的身体好些了,等你能下床,我们就带着念安去拍张全家福。
”字里行间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可李明看着看着,却觉得一阵发冷。
他拿起一件婴儿的小褂子,纯棉的布料已经泛黄,但针脚细密,
领口处还绣着个小小的 “安” 字。就在这时,窗外的阳光突然暗了下来,
房间里的温度骤降,气窗 “哐当” 一声自己关上了。李明心里咯噔一下,
手电光下意识地扫向四周。房间里的一切都没变,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多了些什么。
他猛地回头看向墙上的画,画中女子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原本看向书本的目光,
此刻正死死地盯着他。“幻觉,一定是幻觉。” 他用力眨了眨眼,再看时,
画中的女子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态。李明松了口气,刚想转身,
却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 “咿呀” 声,像是婴儿的呓语。他猛地回头,手电光直射向圆桌。
刚才还空荡荡的椅子上,
不知何时多了个模糊的身影 —— 正是照片里那个穿浅蓝旗袍的女子,她怀里抱着个婴儿,
正低头轻轻摇晃着。李明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他想开口说话,
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女子缓缓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眼神变得空洞。李明这才发现,她的脖颈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顺着旗袍往下流,
滴落在婴儿的襁褓上,染红了那片纯白。而那个婴儿,正睁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婉卿……”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房间里响起,
不知来自何处。李明猛地回头,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当他转回来时,
椅子上的女子和婴儿已经消失了,只有桌上的相框倒在那里,照片里的三人面容模糊,
像是被水浸过一样。他大口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的场景太过真实,
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李明拿起桌上的信笺,
最新的一封停留在民国三十七年二月:“婉卿,你别怕,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 后面的纸页都是空白,像是写信人突然中断了书写。他走到气窗前,用力推开窗户,
新鲜空气涌进来,让他稍微冷静了些。窗外的庭院依旧杂草丛生,可不知为何,
他仿佛看到了照片里的景象 —— 穿着旗袍的女子坐在菊花丛中微笑,
男人抱着婴儿在一旁看着,阳光温暖,岁月静好。可这美好的景象转瞬即逝,画面突然扭曲,
女子的笑容变成了痛苦的呻吟,男人抱着婴儿的手开始颤抖,庭院里的菊花瞬间枯萎,
变成了漆黑的藤蔓,缠绕住两人的身体。李明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
窗外还是那片荒芜的庭院。他转身想离开这个诡异的房间,目光却落在了圆桌的桌腿上。
桌腿内侧刻着几个模糊的字,像是用指甲划上去的。李明蹲下身,用手电照着细看,
那是三个字:“她没死”。这三个字刻得很深,边缘的木头都翻了起来,
像是刻字人用了极大的力气。李明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房间,
忽然注意到铁皮盒的角落里,露出半张泛黄的纸。他走过去把纸抽出来,发现这是一张药方,
上面写着几味药材,最后一味药的名字被墨汁涂掉了,只留下一团漆黑的污渍。
药方的右下角,有个小小的印章,模糊的字迹像是 “回春堂”。就在这时,
房间的门突然 “吱呀” 一声自己关上了。李明吓了一跳,转身想去开门,
却发现门把手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圈乌黑的头发,那些头发像是有生命一样,正缓缓收紧。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投向墙上的画,画中女子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弯,
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而在她身后的梨花树影里,一个小小的身影一闪而过,
像是个孩童在躲躲藏藏。李明的心脏骤然缩紧,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密室里的回忆,
或许比客厅里的血迹和涂鸦,更加恐怖。因为那些笑容背后隐藏的恐惧,
那些温柔之下掩盖的真相,正一点点浮出水面,朝着他扑面而来。
三、地下室的真相门把手上的黑发像活蛇般收紧,
李明眼睁睁看着木头门把被勒出深深的凹痕,腐殖质的腥气顺着门缝涌进来,
呛得他不住咳嗽。他后退两步撞在圆桌边缘,后腰传来一阵钝痛,手电光在慌乱中扫过墙面,
画中女子的笑容愈发诡异,仿佛正欣赏着他的狼狈。“砰!” 李明攥起拳头猛砸门板,
掌心立刻传来刺痛。这扇门是厚重的实木材质,此刻像被焊死在门框里,纹丝不动。
他急得绕着房间转圈,目光扫过气窗时心沉到了谷底 —— 窗棂是实心铁条,
锈迹斑斑却依旧坚固,根本不可能撞开。墙角的铁皮盒突然发出 “咔啦” 一声轻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滚动。李明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他蹲下身掀开盒盖,
刚才那张被墨汁污染的药方从信笺堆里滑了出来,背面不知何时多了道浅浅的折痕,
折痕处隐约能看到 “地窖” 两个字的残迹。地窖?他猛地抬头看向房间地面,
手电光贴着地板缓缓移动。在梨花木桌正下方,铺地的青砖颜色比周围略深,
边缘还留着细微的缝隙。李明伸手按住那块砖,指尖传来一丝凉意,
与其他砖块的温热截然不同。他用指腹抠住砖缝用力一撬,“咔” 的一声,
砖块竟被整个掀了起来,露出底下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混杂着铁锈与腐臭的气味喷涌而出,
让他忍不住捂住口鼻。洞口边缘有一圈磨损的木梯,显然是经常使用才会留下的痕迹。
画中女子的眼睛似乎又动了,这次李明看得真切 —— 那双瞳孔里映出的,
正是他此刻惊恐的脸。他咬了咬牙,将手电叼在嘴里,双手抓住木梯向下攀爬。
梯级上长满了滑腻的青苔,每动一下都发出令人牙酸的 “咯吱” 声,
像是随时会崩裂开来。爬了约莫七八级,脚下突然踏空,整个人摔进一片浓稠的黑暗里。
李明挣扎着爬起来,手电光在慌乱中扫过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一间约莫二十平米的地下室里。
空气中飘浮着无数白色絮状物,凑近一看,竟是密密麻麻的蛛丝,
有些蛛丝上还缠着枯黄的毛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