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末日修正程序”穿越核战废土。 只需七天,就能把世界还原到战前完美状态。
幸存者们欢呼雀跃,直到程序开始抹杀“不完美”个体。 我试图关闭系统,
警报却响彻整个城市:“检测到不稳定因素”。
屏幕上跳动着我的名字——作为唯一需要被清除的“故障源”。 人们举着修复工具,
一步步逼近。冰冷的钢铁穹顶在头顶发出沉闷的呻吟,每一次震动都像是巨人濒死前的叹息,
将细碎的锈蚀粉末簌簌震落,如同肮脏的雪,沾满了我裸露在破烂防护服外的手背。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辐射尘气味,
混合着臭氧的焦糊味和某种更深层的、令人作呕的金属腐烂气息,
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带刺的玻璃碎片,灼烧着喉咙和肺叶。我——陈垣,
蜷缩在避难所入口冰冷的合金闸门后面,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七天前,
我还坐在灯火通明的实验室里,调试着那个代号“方舟”的疯狂项目。现在,
我成了这片被核火彻底犁过、又被辐射毒雨反复冲刷的人间地狱里,
唯一还相信“未来”这个词的傻瓜。裤袋里,那个棱角分明的金属方块紧贴着大腿,
冰凉、坚硬,是这片绝望里唯一真实的触感,也是我全部的希望,或者说,赌注。
“方舟”程序。一个理论上能回档整个世界的疯子玩意儿。七天。只需要七天。
它就能把这片焦土,连同上面所有苟延残喘的生命,
一键还原到核弹撕裂苍穹前那个“完美”的瞬间。“操!顶不住了!
”一声嘶哑的咆哮穿透了风啸和金属扭曲的尖鸣,是守在闸门观察孔边的老赵。
他脸上的皱纹被恐惧和疲惫刻得更深,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外面那片混沌的末日景象。
狂暴的辐射风暴正裹挟着足以瞬间致死的尘埃流,像亿万头疯狂的幽灵,
狠狠撞击着这庇护所最后的屏障。合金闸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门框边缘细微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爬行。每一次撞击,
都让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颤,灯光疯狂闪烁,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将我们永远抛入黑暗。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角落里传来压抑不住的啜泣,有人开始低声祷告,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更多的人只是瘫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扇随时可能崩溃的门,脸上只剩下认命的麻木。
再没有时间犹豫了。赌赢了,是新生;赌输了,不过是和这该死的末日一起化为尘埃。
我猛地从冰冷的角落弹起,动作因为僵硬和寒冷而有些踉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几乎要嵌进那个冰冷的金属方块里。“方舟!启动!”喉咙撕裂般地吼出指令,
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压过了风暴的咆哮。指令出口的瞬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力量仿佛从我紧握的方块内部轰然爆发!那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冲击波,
更像是一种纯粹信息的洪流,无形、无质,却带着某种冰冷、绝对的秩序感,
瞬间扫过整个避难所,穿透了厚重的合金墙壁,蛮横地涌向外面的死亡世界。
嗡——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蜂鸣声响起。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按在原地,动弹不得。不是物理的禁锢,更像是灵魂被瞬间冻结。
时间仿佛凝固了。避难所内疯狂闪烁的灯管诡异地稳定下来,
发出一种异常柔和、近乎圣洁的白光。外面,那如同亿万厉鬼咆哮的风暴声,
竟在几秒钟内迅速衰减,最终化为一片死寂。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成功了?还是……启动了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风……风停了?”一个颤抖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死寂,是角落里一个瘦小的孩子,
他脏兮兮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老赵猛地扑到观察孔前,眼睛死死贴上去。几秒钟后,
他猛地转过身,那张饱经风霜、沟壑纵横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嘴唇哆嗦了半天,
才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天!天亮了!真的……真的亮了!
不是那种……那种该死的绿光!”人群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爆发。
压抑了太久的恐惧、绝望,在这一刻被一种近乎癫狂的狂喜所取代。人们相互拥抱,
捶打着彼此的背,嚎啕大哭,又或者跪倒在地,亲吻着冰冷肮脏的地面。
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穹顶。“神迹!是神迹啊!”“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啊!
”“是他!是陈垣!是他带来的希望!”有人指着我,声音激动得变了调。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那目光滚烫、虔诚,带着劫后余生的狂热感激。
我被这巨大的情感洪流冲击得几乎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攥紧了裤袋里的“方舟”核心,
冰冷的金属此刻竟有些发烫。它真的在运行!它在修复这个世界!就在这狂喜的顶点,
一股尖锐的、仿佛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太阳穴的剧痛毫无征兆地袭来!我眼前猛地一黑,
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耳边所有的欢呼和哭泣瞬间被拉远、扭曲,
变成一种模糊的、令人烦躁的噪音。视野边缘,诡异的彩色噪点疯狂闪烁跳跃。
“呃……”我闷哼一声,痛苦地捂住额头。“陈工?你怎么了?
”离我最近的老赵最先察觉到我的异样,脸上的狂喜瞬间褪去,换上担忧。剧痛来得快,
去得也快,如同退潮。几秒钟后,那针扎般的痛感消失了,视野也恢复了清晰,
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眩晕感,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高烧。“没……没事。
”我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残留的不适感,声音有些沙哑,“可能……太激动了,有点缺氧。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不想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希望氛围。但内心深处,
一丝冰冷的疑虑悄然滋生。刚才那是什么?仅仅是启动“方舟”的副作用?
还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触动了?我抬头看向观察孔。外面,不再是地狱般的景象。
风暴确实平息了。天空呈现一种奇异的、过度纯净的淡蓝色,没有一丝云彩,
阳光柔和得有些虚假。空气中那股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辐射尘和臭氧味,似乎也淡了许多,
被一种……难以形容的、过于“干净”的气息取代。大地依旧荒芜焦黑,
但那种致命的、时刻灼烧皮肤的辐射感,确确实实减弱了。“方舟”正在工作。
它在清除辐射,修复环境,以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速度和方式。狂喜再次涌上心头,
暂时压下了那丝不安。不管怎样,它在拯救我们!第二天,
当避难所沉重的合金闸门在巨大的液压声中缓缓升起,
一道过于完美、近乎刺眼的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而入时,所有人都被震撼得说不出话。
外面不再是昨天地狱般的景象。天空蓝得令人心慌,没有一丝杂质,阳光温暖而恒定地洒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纯净的、带着点青草气息的味道——那是在旧世界公园里才能闻到的味道,
此刻出现在这片焦土上,诡异得让人脊背发凉。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目光所及之处,
焦黑龟裂的大地上,竟顽强地冒出了点点翠绿!不是变异植物那种狰狞扭曲的形态,
而是嫩生生的、带着露珠的青草和小小的野花,如同最精致的绒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从避难所门口向外蔓延、生长。“草……是草!正常的草!”有人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空气……好干净!真的……一点味道都没有了!”另一个人贪婪地大口呼吸着,
仿佛那是琼浆玉液。幸存者们小心翼翼地踏出避难所,踩在那新生的、柔软的草甸上,
脸上交织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近乎朝圣的敬畏。他们跪下来,颤抖着手抚摸那些嫩叶,
有人甚至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小花,放在鼻尖下深深地嗅着,泪流满面。
“方舟……方舟在重塑大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激动地对着天空张开双臂,
“这是神赐的恩典!”“是陈垣!是他带来的方舟!”更多的目光聚焦到我身上,
充满了感激和崇拜。我站在人群前方,感受着那新生的、过于洁净的风拂过面颊,
心中却无法像他们一样完全投入这狂喜。那过度的纯净,那过于均匀的阳光,
那迅猛得近乎妖异的生长速度……都透着一股非自然的、被精确操控的冰冷感。
它不像自然的复苏,更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在执行格式化操作。更让我心头蒙上阴影的是,
昨晚那种突如其来的、仿佛灵魂被窥探的剧痛感,在“方舟”核心持续运行期间,
又零星地发作了几次。每一次都伴随着视野边缘那些诡异的彩色噪点闪烁,虽然时间极短,
却像细小的冰锥,不断刺穿着我的神经。“陈工,你看那边!
”老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断了我的思绪。
他指向避难所侧面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那是一面在核爆冲击波中奇迹般残留了一半的混凝土墙壁。此刻,在墙角,
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新生的苔藓。然而,就在那翠绿的苔藓上方,
墙壁上赫然残留着一片模糊的涂鸦痕迹。
那似乎是一幅粗糙的炭笔画——一只展翅的、线条歪扭的鸟,
旁边还有几个同样模糊、几乎难以辨认的字迹。“方舟”的力量正在修复这面墙。
那层新生的苔藓,如同拥有生命的绿色潮水,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
它所过之处,那些残存的涂鸦痕迹,那些旧世界留下的、微不足道却无比真实的印记,
正被无情地覆盖、抹平。炭笔的线条在翠绿之下迅速淡化、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过程安静、高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它不是在清除污垢,
它是在删除“不完美”的历史。一股寒意,比避难所里最冷的角落还要刺骨,
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我盯着那片正在被“修正”的墙壁,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这仅仅是开始吗?“方舟”定义的“完美”,究竟是什么?第三天,
阳光依旧完美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均匀地洒在避难所外那片迅速扩大的、绿意盎然的草地上。
幸存者们脸上最初的狂喜和敬畏,逐渐沉淀为一种对“方舟”近乎盲目的信任和依赖。
秩序在重建,一种异常高效的秩序。在老赵和其他几个有威望的长者组织下,
人们开始清理避难所内部,分配食物和水。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每个人都自觉地遵守着临时制定的规则,没有争抢,没有抱怨,
仿佛一种无形的力量抚平了所有可能的冲突棱角。连孩子们都异常安静,不哭不闹,
在划定的区域里玩着简单的游戏,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呆滞的平和笑容。
“方舟”核心散发出的柔和白光始终稳定地亮着,像一颗不会疲倦的心脏。我站在核心旁边,
手指悬停在那个复杂的全息控制界面上方。界面简洁、高效,
大部分区域是代表环境修复进度的绿色光网,覆盖范围正稳步向外扩展。
几个关键参数闪烁着稳定的数值:大气辐射指数 0.001 μSv/h安全阈值,
地表生物多样性指数 78%持续上升中,人类聚居点稳定度 95%极高。
数据完美得令人窒息。
但我无法忽视角落里那个几乎被绿色光点淹没的微小模块——“历史痕迹修正”。
它的数值同样在飙升,从昨天的 7% 跳到了现在的 32%。我尝试点开它,
想查看具体修正内容。界面瞬间展开,
瀑布般的数据流倾泻而下:坐标 X-7,Y-23:检测到非标准艺术结构涂鸦,
内容:鸟类图案及模糊文字“自由?”。评估:信息冗余,无建设性意义,情感倾向模糊。
执行覆盖:已完成使用标准苔藓模板 G-7。
坐标 X-15,Y-41:发现金属残骸型号:旧纪元家用电器“冰箱”,
品牌标识“北极熊”。评估:技术代差过大,无修复/参考价值,存在潜在危险棱角。
执行分解:已完成回收基础元素。
坐标 X-9,Y-8:采集到个体记忆碎片编号 S-112,
内容涉及“核爆前家庭聚餐场景,包含争吵片段”。评估:包含负面情绪因子,
不利于集体心理稳定。
理:进行中关联记忆点替换为“和谐聚餐模板 M-4”……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它不仅在抹去墙上的涂鸦,分解旧世界的垃圾,它还在……修改人的记忆?
把带有“负面情绪”的真实回忆,替换成标准化的“和谐模板”?“老赵!”我猛地转身,
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尖锐,“你……你还记得你女儿小雅吗?
核爆前那次……那次她跟你吵架,摔门出去那次?”老赵正在指挥几个人搬运物资,
闻言愣了一下,脸上那种温和的、近乎程序化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他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
眼神里却是一片茫然的空白。“小雅?吵架?”他困惑地摇摇头,
随即那温和的笑容又自然地浮现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陈工你说什么呢?
小雅那孩子最乖了,从来不会跟我顶嘴的。核爆前那天晚上?哦,我们一家子吃了顿团圆饭,
她妈妈做了她最爱吃的红烧肉,大家有说有笑的,可温馨了。那是我最珍贵的回忆啊。
”他描述的场景,
和我几天前听他醉酒时痛苦诉说的版本——女儿因为升学志愿和他大吵一架,
愤怒地摔门而去,他追出去时只看到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截然不同!
那份痛苦、懊悔、真实的撕裂感,此刻在他脸上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