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林小婉,你连个蛋都煎不好,还能干什么?”王凤兰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刮过玻璃,
尖锐得刺耳膜。瓷砖地的凉意顺着膝盖往上爬,和手背上的灼痛形成冰火两重天。
林小婉跪在那里,碎瓷片硌得掌心发麻,
却死死捧着那只翻倒的汤碗——碗沿还凝着琥珀色的油渍,混着几粒没煮烂的枸杞,
是王凤兰特意嘱咐要给“陈家续香火”的滋补汤。她刚从牌桌回来,
鬓角的卷发还透着发胶的硬挺,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的人,
鼻孔里喷出的气带着隔夜韭菜盒子的味道。手背早已被溅出的热汤烫得红肿,
细密的水泡像透明的珍珠,正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林小婉想缩手,却被王凤兰突然揪住头发,
头皮被扯得生疼,被迫仰起的脸撞上对方淬了冰的目光。“对不起妈,
我马上重新熬……”她的声音细得像蛛丝,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
滴在胸前洗得发白的围裙上。这围裙还是结婚时妈妈给绣的,如今沾着汤渍,
像块皱巴巴的抹布。“重新熬?”王凤兰猛地松手,林小婉的头重重磕在橱柜上。
“你知道这锅汤里的人参要多少钱吗?”“长白山来的野山参!还有那老母鸡,
我托乡下亲戚养了半年的!你当我们陈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她抬脚踢向散落的瓷片,
碎片在地上滑出刺耳的声响。“吃我们陈家的米,住我们陈家的房,连生个孩子都不会!
要不是看你还算有点用处,早把你赶出去了!”“你就该去死!”王凤兰突然拔高声音,
唾沫星子喷在林小婉脸上。“死了正好给甜甜腾位置!”“人家甜甜可比你懂事多了,
上礼拜还给我买了按摩仪,哪像你,只会浪费粮食!”林小婉的视线在泪水里泡得发涨,
却还是看清了厨房门口的身影。陈昊倚着门框,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大概又在刷那些短视频。结婚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每次王凤兰这样对她,他永远是这副模样——像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
王凤兰嫌恶地啐了一口,伸手就去推她。林小婉没站稳,腹部重重撞在餐桌棱角上,
像被塞进一块烧红的烙铁。“唔!”剧痛瞬间攫住了她,眼前猛地一黑。她想撑住地面,
却发现双腿间涌出一股热流,顺着大腿往下淌,黏腻得像融化的蜂蜜。“装什么装?
不就是洒了点汤……”王凤兰后退半步,语气里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
可当她看清地板上蔓延开的刺目殷红时,声音突然卡住了。林小婉蜷缩在地上,
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她能感觉到生命正随着那温热的液体一点点流逝,
腹中那个刚满三个月的小生命,那个她偷偷在日历上画了圈期待着的孩子,正在离她而去。
“孩子……救救孩子……”她伸出染血的手,指甲在地板上划出几道血痕,
目光死死盯着陈昊。直到这时,陈昊才慌了神。他扔掉手机冲过来,
却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停住,手足无措地看着那片不断扩大的红,嘴唇翕动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王凤兰却突然冷笑一声,抬脚踢了踢林小婉的胳膊。“还在装?
别以为这样就能骗得过我!快给我起来!”剧痛中,林小婉看见自己染血的手指,
那些被烟头烫过的疤痕在血里若隐若现。她想起这三年来的日子:天不亮就起床做三餐,
包揽所有家务,下班回来还要给王凤兰捶背捏腿,工资一分不少地上交,
连买包卫生巾都要低声下气地报账……她以为忍一忍就会好,
以为陈昊总有一天会看见她的好。“陈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他的裤脚。
那布料上还留着他体温,却暖不了她冰冷的心脏。
“你答应过……要保护我的……”陈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说。
王凤兰一把拉开儿子,厉声喝道。“别碰她!晦气!赶紧叫救护车!
”“我恨……”林小婉在心里无声地呐喊。如果有来生,她再也不要遇见这对母子,
再也不要做任人宰割的包子。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
她仿佛看见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在对她笑,小小的手挥啊挥的,像在跟她说再见。
2“叮铃铃——”闹钟声像炸雷般在耳边炸开,林小婉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下意识地捂住小腹,掌心下是平坦温热的皮肤,没有血,没有疼,
只有睡衣柔软的触感。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在被单上投下一道金线。
她眨了眨眼,混沌的视线渐渐清晰。这不是陈家那间逼仄的卧室。
墙上挂着她大学时最喜欢的乐队海报,书桌上堆着半开的设计稿,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是她婚前住了二十多年的房间。她猛地转头,
看向床头的日历。2025年5月19日。婚礼前一天。林小婉跌跌撞撞地冲到穿衣镜前。
镜中的女孩面色红润,眼神明亮,眼下没有那片挥之不去的青黑,
脖子上更没有被王凤兰掐出的淤青。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狠狠掐了一把胳膊。
“嘶——”清晰的痛感传来,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下一秒,她却突然蹲在地上,又哭又笑。
眼泪汹涌而出,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重生了……我真的重生了……”前世临死前的画面在脑海里散开:王凤兰狰狞的脸,
陈昊冷漠的眼,还有那片不断扩大的血色……怨恨像野草般在胸腔里疯长,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更加清醒。“老天既然让我重来一次。
”她擦干眼泪,站起身时,眼底的脆弱已经被冰冷的决绝取代。“陈昊,王凤兰,
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讨回来!”3婚礼现场的音乐温柔得像流水,
可林小婉的心里却燃着一团火。她挽着父亲的手臂,婚纱裙摆扫过地毯,留下淡淡的香氛。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
不动声色地掠过宾客席第一排——王凤兰正襟危坐,嘴角挂着虚假的笑意,
眼神里的挑剔几乎要溢出来。她今天穿了件大红色的缎面旗袍,
领口别着枚金晃晃的孔雀胸针,活像只开屏的老孔雀。前世的今天,就在交换戒指后,
王凤兰突然站起来,当着所有亲友的面宣布“家规”。婚后每天五点起床做早餐,
工资全部上交,不准回娘家过夜……当时的她被吓得傻了眼,唯唯诺诺地全答应了,
从此在陈家彻底没了地位。“小婉,怎么手这么凉?”父亲察觉到她指尖的寒意,低声问。
“是不是太紧张了?”林小婉摇摇头,反手握住父亲粗糙的手掌。
掌心的老茧磨得她很安心——这是爸爸常年修车留下的印记,也是她曾经最想逃离,
如今却无比眷恋的温暖。爸妈当初就不看好陈昊,是她被爱情冲昏了头,非他不嫁。
如今想来,那时的自己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婚礼进行曲》响起,她提起裙摆,
一步步走向红毯尽头。身上这件鱼尾婚纱是她自己挑的,剪裁贴合身形,
衬得她身姿窈窕;妆容也是请了最好的化妆师,
精致却不张扬——再也不是前世那件被王凤兰强行换掉的、臃肿土气的蓬蓬裙。
交换戒指的环节刚结束,王凤兰果然像前世一样,猛地站了起来。“亲家,我有几句话要说。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林小婉捏紧了手里的捧花,
指甲几乎要嵌进花瓣里。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但这一次,她不会再任人拿捏。
王凤兰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我们陈家规矩多。小婉嫁过来后,
第一要孝顺公婆,第二要……”“妈,”林小婉突然开口,声音甜软,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今天是我和陈昊的大喜之日,这么多亲友在这儿,说这些家务事是不是不太合适呀?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台下的父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我爸妈养我这么大,
最盼着我嫁得幸福。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刚进门就受委屈……”话没说完,
王凤兰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这话听着温顺,实则是在提醒所有人:林家不是好欺负的!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亲家公已经皱起了眉头,
那眼神里的厉色让她想起当年林小婉爸拿着扳手追打调戏女儿的小混混时的模样。
宾客席上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对着王凤兰指指点点。王凤兰骑虎难下,僵在原地,
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只能干笑两声。“是我考虑不周,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打哈哈掩饰过去了。陈昊惊讶地看着身边的林小婉,眼神里满是陌生。他从未见过她这样,
看似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锋芒。林小婉迎上他的目光,心里冷笑。
上一世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这种没主见的妈宝男有魅力。看她怎么收拾他!
她脸上依旧挂着笑,眼神却冷得像冰。陈昊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后颈脖一阵发凉,
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4婚后第一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前世的此刻,
她正跪在冰冷的厨房地上,手忙脚乱地给全家煎蛋煮粥,生怕慢了一步就挨骂。但今天,
林小婉睡到七点半才睁开眼。阳光透过纱帘洒在被子上,暖融融的。她伸了个懒腰,
慢悠悠地起身,换上真丝睡衣,走到窗边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悠闲地靠在飘窗上翻着杂志。
睡衣是香槟色的,泛着柔和的光泽,是她用自己的积蓄买的,
不像前世那件洗得发白的纯棉旧睡衣。“林小婉!”卧室门被“砰”地一声撞开,
王凤兰叉着腰站在门口,满脸怒气。“都几点了还不做早饭?想饿死我们吗?
”她穿着件灰扑扑的碎花睡衣,头发乱糟糟地翘着,眼角还挂着些眵目糊。
林小婉慢条斯理地放下咖啡杯,抬眼时一脸无辜。“啊?妈,要我做饭吗?
”王凤兰被她这副装傻的样子气得肝疼,嗓门瞬间拔高。
“谁家儿媳妇像你这样睡到太阳晒屁股?”“谁家儿媳妇不早起做饭伺候公婆?
”“你这是什么态度?刚结婚第一天就想当皇后?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唾沫星子随着她的话飞过来,带着一股隔夜的口臭。林小婉皱了皱眉,抬手捂住鼻子,
还嫌弃地挥了挥手。“妈,您早上没刷牙吗?嘴巴这么臭,难闻死了。
”“你……你这个贱人!还敢顶嘴!”王凤兰气得跳脚,扬手就要冲过来打她。
林小婉早有防备,趁着她冲过来的势头,轻轻往旁边一躲,同时斜伸一脚。
“啊——”王凤兰没料到她会躲,脚下被绊了一下,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
圆滚滚的身子活像一只翻不过来的大青蛙。她的睡衣扣子崩开了两颗,
露出里面松垮垮的秋衣,样子狼狈极了。林小婉强忍着笑意,故作惊慌地跑过去。“哎呀妈!
您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她伸手去扶,语气里带着“关切”。“一大早的可别动火,
您看,这不是自己受罪吗?”王凤兰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听见她这话,
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时,陈昊从卫生间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妈!您怎么了?
摔到哪儿了?要不要去医院?”他赶紧跑过去,一脸焦急。“还不是这个小贱蹄子!
她故意绊我!”王凤兰指着林小婉,恶狠狠地骂道。“妈,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林小婉眼圈一红,声音带着哭腔,眼泪说来就来。“我怎么会害您呢?
是不是您自己没站稳呀……”陈昊看着林小婉委屈的样子,心里立刻偏向了她。在他印象里,
林小婉一直是温顺听话的,怎么可能故意害王凤兰?“妈,您是不是误会了?
小婉不是那样的人。”“你这个傻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啊!”王凤兰气得拍着地板哭喊。
“连我的话都不信了是不是?我白养你这么大了!”她哭得声嘶力竭,眼角却干干的,
一滴泪都没有,活像戏台子上唱戏的。“妈,先别说了,我扶您起来看看伤着没有。
”陈昊劝道,“实在不行我们去医院。”“去什么医院?浪费钱!”王凤兰梗着脖子。
“扶我回房躺着,给我擦点红花油就行了!”陈昊只好听话地扶着她往卧室走。
路过林小婉身边时,王凤兰又想起早餐的事,瞪着她。“还不快去做早饭!
”林小婉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妈,我不会做饭呀。您忘了?陈昊知道的,
我从小就没进过厨房。”王凤兰转头看向陈昊,眼神带着质问。陈昊避开她的目光,
含糊地点了点头:“嗯,小婉确实不太会……”“真是个窝囊废。”林小婉在心里骂了一句。
“那我出去买吧。”陈昊试图打圆场,“外面早餐种类多,想吃什么都有。
”王凤兰憋着一肚子火,却发作不出来,只能恨恨地被他扶走了。林小婉看着他们的背影,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扬声对陈昊说。。“对了老公,我和你都要上班,
以后早餐就各自解决吧,省得麻烦。”“你说呢?”她看向陈昊,
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陈昊下意识地点头,刚点到一半又猛地反应过来,
想说什么,却被林小婉一个眼神制止了。“还有,”林小婉拿出一张打印好的清单,
“我和陈昊商量好了,以后家务平分,财务AA。这是分工表,贴在冰箱上大家都看着方便。
”陈昊彻底懵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我什么时候同意了……”“你是想刚结婚就离婚?
”林小婉压低声音,语气冰冷。“民政局现在还没下班,要不我们现在就去?
”王凤兰刚走到门口,听到这话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她这辈子最看重面子,
要是儿子刚结婚就离婚,她在街坊邻居面前都抬不起头。陈昊更是脸色煞白,
他可丢不起这个人。最终,那张分工表还是被贴在了冰箱上,白纸黑字,格外显眼。
接下来的一周,林小婉严格按照表上的内容做事,属于陈昊的那部分家务,她碰都不碰。
到了周末,陈昊负责的脏衣服堆成了山,外卖盒在客厅里堆得像小山,王凤兰看着那片狼藉,
气得跳脚骂了半天,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想自己动手收拾,又拉不下脸;想让陈昊干,
儿子却推说工作忙,躲在房间里打游戏。5周六下午的阳光斜斜地打在楼道里。
林小婉拖着加班后的疲惫身躯掏出钥匙,门还没完全推开,
被一阵嘈杂的人声裹了进去——嗑瓜子的咔嚓声、电视里的戏曲唱腔、还有女人间的说笑声,
像一锅煮沸的粥,烫得她耳膜发疼。客厅里,王凤兰正坐在沙发正中央,
身边围坐着五个亲戚,三姑六婆的阵容齐整得像提前排练过。
茶几上堆着小山似的瓜子皮和果壳,黏糊糊的橙汁顺着桌沿往下滴,
在地板上洇出一圈圈黄渍。厨房的方向飘来一股馊味,她瞥了一眼,
水槽里的碗碟堆得像座小塔,油腻的汤水已经漫到了台面上。林小婉心里冷笑一声。来了,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戏码。林小婉一眼就看穿了王凤兰的心思。这是故意请亲戚来给她施压,
想让她在众人面前难堪,逼她乖乖听话的。上一世,她就是被这阵仗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