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会发芽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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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比我想象中要大,大得像个迷宫。

我们这些从烟雨楼来的人被分成了几拨,男人去了杂役房,女人被带到后院,由一个满脸皱纹的嬷嬷管着。

嬷嬷姓周,说话像刀子似的,第一天就给我们立了规矩:“进了将军府的门,就得守将军府的规矩。

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我被分到了柴房,跟另外三个丫头住在一起。

她们一个是从灾区逃荒来的,叫春桃;一个是家生子,叫绿萼;还有一个,就是红指甲姑娘,现在她不涂红指甲了,大家都叫她阿红。

柴房很小,堆着半屋子柴火,角落里铺着些干草,就是我们的床。

晚上躺在干草上,能听见老鼠“吱吱”地跑,还能闻到柴火的味道,比烟雨楼的霉味好闻点,却也冷得厉害。

“冷吗?”

春桃往我身边凑了凑,把她那件打了补丁的棉袄分了我一半,“忍忍吧,比在外面冻死强。”

春桃比我小一岁,脸上有块淡淡的胎记,笑起来像个小太阳。

她说她家乡闹旱灾,地里的庄稼全枯死了,爹娘带着她逃荒,路上爹娘都饿死了,她被人贩子卖到了将军府,幸好还没被转卖就遇上了我们。

“你呢?”

我问她,“不想家吗?”

她愣了一下,低下头:“家没了,想也没用。”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家没了。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重得能压垮人。

我还有家,有爸妈,可我回不去了。

第二天一早,周嬷嬷就带着我们去干活。

我的活是劈柴,给后厨供柴。

劈柴的斧头比我想象中重得多,我双手握着斧柄,使出全身力气劈下去,斧头却歪了,擦着木头滑到地上,震得我虎口发麻。

“没用的东西!”

周嬷嬷在旁边看着,骂了一句,“连点力气都没有,留你在府里吃白饭吗?”

我咬着牙,重新举起斧头。

一下,两下,三下……木头终于裂开了,我却累得首喘气,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旁边的阿红在扫地,看我笨手笨脚的样子,偷偷朝我挤了挤眼,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安慰。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吃白饭”了。

所谓的饭,是掺着沙子的糙米,煮得半生不熟,菜是水煮的野菜,一点油星都没有。

我扒拉了两口,沙子硌得牙疼,实在咽不下去。

“快吃吧,”春桃塞给我一个小布包,“我攒的一点盐,你撒点在菜里,能好吃点。”

我打开布包,里面是点灰白色的粉末,大概是粗盐。

撒了点在野菜上,果然有了点味道,至少能咽下去了。

“谢谢。”

我说。

“谢什么,”她笑了笑,“都是苦命人,互相帮衬着吧。”

互相帮衬。

这西个字在我心里转了一圈,暖暖的。

在现代,我总觉得“帮衬”是件很容易的事,给乞丐点钱,给流浪猫点吃的,可在这里,帮衬是把自己嘴里的盐分给别人,是把棉袄分一半给别人,是用自己仅有的一点东西,换别人活下去的可能。

劈柴劈了没几天,我的手就磨出了厚厚的茧子,虎口也肿了,可我劈柴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嬷嬷看我的眼神也缓和了些。

有天下午,我去后厨送柴,路过花园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站在廊下。

他穿着青灰色的常服,背对着我,手里拿着本书,正看得入神。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可我还是觉得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冷,像冬天结了冰的湖面。

是赵珩。

我赶紧低下头,想绕过去,却不小心踢到了脚下的石子,石子“咕噜噜”滚到他脚边。

他转过头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清他的脸。

眉眼很深,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紧抿着,像把没开刃的刀。

他的眼睛很黑,深不见底,看我的时候,没有任何情绪,像在看一块挡路的石头。

“谁让你在这里的?”

他问,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

“奴、奴婢是来送柴的。”

我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

他的目光扫过我的手,停顿了一瞬。

我的手又红又肿,掌心的痂裂开了,沾着点黑泥,像块被踩烂的红薯。

“周嬷嬷没教过你规矩?”

他又问,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敲了敲,笃的一声,像敲在我心上。

“教过的……”我声音发颤,指尖掐进掌心,“嬷嬷说,不该走的路不能走,不该看的人不能看……奴婢这就走。”

转身想跑,袖口却被他拽住了。

他的手指很凉,力气大得惊人,像铁钳似的。

我吓得浑身僵硬,只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味,混着点硝烟的气息——那味道让我想起电视里演的战场,冷得能冻掉耳朵。

“手废了,”他忽然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劈柴的活谁干?”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松开我的袖口,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扔给我。

瓷瓶砸在我怀里,沉甸甸的,像块冰。

“涂了。”

他说完,转身回了廊下,重新拿起那本书,侧脸的线条冷硬得像块石碑,“别耽误了府里的活计。”

我捏着瓷瓶,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身上晃来晃去,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我脚边。

他看书的样子很专注,眉头微蹙,手指又开始敲廊柱,笃、笃、笃,节奏很慢,像在数柴房的柴火够不够烧。

我忽然想起阿红说的,他一个人砍过二十多个脑袋。

这样的人,会在乎一个劈柴丫头的手能不能干活吗?

还是说,他只是怕少了个人劈柴,耽误了给书房烧火?

那天晚上,我把药膏分给了春桃一半。

她的手比我还糙,虎口裂了道大口子,渗着血珠。

“这是……将军给的?”

春桃捧着瓷瓶,眼睛瞪得溜圆。

“嗯,”我点点头,把药膏涂在掌心,凉丝丝的,很舒服,“他说……别耽误干活。”

春桃没说话,只是摸着瓷瓶,眼神有点复杂。

柴房顶的破洞漏进点月光,照在地上的柴火上,像撒了把碎银子。

我摸着掌心的凉,忽然觉得这将军府比烟雨楼更像个迷宫——不仅路绕,人心更绕。

几天后的下午,周嬷嬷突然闯进来,脸色铁青:“林丫头,跟我走!

将军让你去书房伺候笔墨!”

“嬷嬷,我……”我心里咯噔一下,“我不会伺候笔墨。”

“不会也得去!”

周嬷嬷拽着我的胳膊就往外走,“要是惹得将军不高兴,把你扔***坊司,看你还敢说不会!”

被拽到书房门口时,我的腿还在抖。

周嬷嬷替我理了理衣襟,压低声音:“记住了,少说话,多做事,将军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千万别抬头看他!”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书房的门。

赵珩正坐在书桌前看地图,面前摊着张很大的羊皮纸,上面画着弯弯曲曲的线条,大概是城池和河流。

他穿着件玄色的袍子,没系腰带,领口敞开着,露出点锁骨,可那股冷意一点没减,像冰窖里开了道缝。

“来了?”

他头也没抬。

“是。”

我走到书桌旁,看着桌上的笔墨,手心里全是汗。

在现代,我连钢笔都很少用,更别说毛笔了。

他终于抬起头,看我手忙脚乱的样子,眉头皱了皱:“不会?”

“嗯……”我脸发烫,“奴婢只会劈柴。”

他盯着我看了会儿,忽然冷笑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冰锥子扎人:“握笔都学不会,难怪只能劈柴。”

我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鞋尖上还沾着柴房的灰。

他却拿起毛笔,塞到我手里,然后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比我的大很多,骨节分明,带着点凉意,把我的手整个包在里面。

“蘸墨。”

他说,声音就在我耳边,带着点命令的意味。

我跟着他的力道蘸了墨,笔尖滴下两滴墨汁,落在宣纸上,晕开两个小黑点。

“写字跟劈柴不一样,”他的呼吸落在我耳后,有点痒,可我不敢动,“劈柴要狠,写字要收。”

他带着我的手在纸上划过,写出个“一”字。

他的力道很稳,笔锋凌厉,像用斧头劈开木头,却又在收尾时轻轻一顿,留了点余劲。

我紧张得浑身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跟着他的力道,感受那股收放的劲。

写了没几个字,他忽然松开了手:“自己试试。”

我握着笔,手还在抖,好不容易写出个“一”字,却歪歪扭扭的,像条被踩过的毛毛虫,跟他写的那个“一”字放在一起,更显滑稽。

他看着那字,嘴角好像撇了一下,不知道是笑还是嫌恶。

“再练。”

他说,没看我,重新低下头看地图,手指在上面点了点,像是在盘算什么。

我握着笔,看着纸上的“一”字,忽然想起他给我的药膏,想起他说“别耽误了府里的活计”。

也许在他眼里,我真的跟柴房的斧头没什么区别——有用就留着,坏了就修修,实在没用了,就扔掉。

可为什么,他要亲自教一把“斧头”写字呢?

我把那张写着他的“一”字的纸叠起来,塞到了袖袋里。

不是因为觉得珍贵,是想看看,这把“斧头”到底能在他手里,磨成什么样。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太阳己经快落山了。

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很好看。

春桃在柴房门口等我,看见我就跑过来:“怎么样?

将军没骂你吧?”

“没有,”我摇摇头,摸了摸袖袋里的纸,“他教我写字了,还说……我只会劈柴。”

春桃眨了眨眼:“将军这是……想让你多学点东西?”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更愿意相信,他只是闲得无聊,想看看一块石头,能不能被磨出点不一样的印子。

毕竟在这将军府里,“好意”这东西,比三升米还金贵,谁会随便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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