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洁阿姨在酒店唱歌

第一章油腻的污水味、消毒水刺鼻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混杂成一种属于底层挣扎的特殊气味，顽固地钻进杨芷茹的鼻腔，

几乎成了她身上洗不掉的烙印。她麻木地推着沉重的清洁车，

车轮碾过酒店走廊厚实却冰冷的地毯，发出沉闷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滚动声。两年了。

距离她从星城那颗冉冉升起、被无数聚光灯追逐的新星，

变成云城君悦酒店一名连名字都无人知晓的保洁员，已经整整两年。七百多个日夜，

像钝刀子割肉，一点点磨掉了她曾经的光华、骄傲，甚至对未来的所有幻想。

只留下这副疲惫的躯壳，

和喉咙深处那道永远无法真正愈合的、带着灼痛感的疤——那是林薇薇“庆功”的杰作，

一杯掺了强腐蚀性化学品的酒，彻底焚毁了她赖以生存的金嗓子，也焚毁了她的人生。

清洁车停在1808房门外。杨芷茹习惯性地深吸一口气，不是为放松，

更像是某种心理准备。这间总统套房，是酒店的金字塔尖，

也是她每日必须面对的一道无形伤疤。她掏出通用门卡，“嘀”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里面扑面而来的，是顶级香氛糅合着昂贵雪茄的奢华气息，

与她身上那股保洁员的味道格格不入，像两个永不相交的世界狠狠碰撞了一下。

她低着头走进去，只想尽快完成工作，逃离这个不属于她的空间。然而，

视线扫过客厅中央时，她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沙发上慵懒倚靠着的女人，穿着当季限量款的香奈儿套装，纤纤玉指间捏着一杯剔透的香槟。

那张脸，杨芷茹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来——林薇薇。她曾经的闺蜜，如今的噩梦源头。

那张脸依旧明艳动人，甚至比两年前更多了几分被金钱和权力滋养出的骄矜与刻薄。

她正笑着，声音娇嗲得能滴出蜜来，

对着旁边那个大腹便便、戴着硕大金戒指的中年男人撒娇：“王总，还是您面子大，

这间‘云顶之巅’我可是盼了好久呢！”时间凝固了。林薇薇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

慢悠悠地扫了过来，精准地锁定了门口那个穿着廉价蓝色保洁服、推着清洁车的卑微身影。

她脸上的笑容先是凝固，随即像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又极其肮脏的东西，

猛地绽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嘲讽。“哟！我当是谁呢？

”林薇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划破了套房里虚假的和谐空气，

直直刺向杨芷茹。“这不是我们星城曾经风光无限、嗓子比百灵鸟还金贵的杨大歌星吗？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怎么？跑到云城来……体验生活啦？

还是说……你那‘陪唱’的老本行，在这儿比较吃得开？”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杨芷茹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她攥着清洁车冰冷金属扶手的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试图用这尖锐的疼痛来压制胸腔里翻江倒海的屈辱和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吼。

两年来的隐忍像一座沉重的山，死死压着她。不能……不能冲动！

这份工作是她活下去唯一的稻草。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嘴里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才勉强压下那股几乎要摧毁理智的愤怒。她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汹涌的恨意，

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林小姐，我来打扫房间。”“打扫？”林薇薇嗤笑一声，

姿态优雅地放下香槟杯，踩着细高跟踱步过来，鞋跟敲打在大理石地面上，

发出清脆又冷酷的声响。她在杨芷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审视着，

目光里充满了赤裸裸的鄙夷，仿佛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这种顶级套房，你配碰吗？

”她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恶毒无比，“你那双碰过多少肮脏东西的手，

也配碰王总和我用过的东西？不怕脏了我们的地方？我看呐，你就只配去扫扫后巷的垃圾堆！

”她身边的王总也跟着发出一阵粗嘎的哄笑，肥腻的脸上写满了轻蔑。

杨芷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的火焰在每一寸骨骼里噼啪燃烧。

她强迫自己把头垂得更低，不去看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林薇薇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她眼波流转，带着一丝恶意的算计，忽然转身，朝着客厅角落那个玻璃展柜走去。

那里面静静摆放着一只青花缠枝莲纹梅瓶，釉色温润如玉，是酒店特意陈列的古董珍品，

价值不菲。林薇薇伸出手，指尖带着一种刻意的轻佻，似乎只是想去抚摸一下那光滑的釉面。

“哎呀！”一声突兀又做作的惊呼响起。在杨芷茹惊恐放大的瞳孔里，那只精美的梅瓶，

像慢镜头般，从林薇薇“不小心”碰到的指尖滑落，“哐当——哗啦！

”一声刺耳欲聋的碎裂声，狠狠砸在地毯上！无数昂贵的瓷片瞬间四散飞溅，

如同破碎的星辰，散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也狠狠扎进了杨芷茹的眼底。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王总，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脸上的横肉气得直抖：“我的老天爷！

这可是乾隆官窑！几百万的东西！”林薇薇立刻捂住嘴，脸上瞬间换上惊慌失措的表情，

但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冰冷而快意的毒光。她猛地转过身，

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如同毒蛇的信子，直直指向僵立原地的杨芷茹，

声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是她！王总！是她！是这个不长眼的保洁员！

我刚才亲眼看见她推着那个破车，笨手笨脚地撞到了展柜！是她打碎的！”“你放屁！

”杨芷茹终于忍无可忍，积压了两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她猛地抬起头，

那双曾经盛满星光、如今却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眸子死死盯住林薇薇，

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委屈而嘶哑变形，“明明是你！是你故意碰倒的！你栽赃我！

”“栽赃？”林薇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掩着嘴咯咯笑起来，

笑声里充满了扭曲的快感，“你一个下贱的保洁员，也配让我栽赃？你算什么东西！

”她往前逼近一步，眼神阴冷如毒蛇，一字一顿，带着残忍的戏谑，“杨芷茹，

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就是一条人人可以踩死的臭虫！赔不起是吧？

好啊……”她涂着鲜红甲油的脚尖，带着极致的侮辱意味，

轻轻踢了踢地毯上最大的一块、沾满了灰尘的碎瓷片，下巴傲慢地抬起。

红唇吐出淬毒的字眼：“跪下来，给我把它舔干净！舔干净了，兴许我心情好，

考虑帮你赔一点点？毕竟，你舔地板的功夫，应该比唱歌强多了吧？嗯？

”那个“嗯”字拖得又长又腻，像毒蛇的信子舔过杨芷茹的耳膜。

巨大的耻辱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杨芷茹彻底淹没。她浑身剧烈地颤抖，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前的景象因为愤怒和屈辱而阵阵发黑。下跪？舔碎片？

让她像条狗一样匍匐在这个毁掉她一切的毒妇脚下？不！绝不！“怎么？骨头还挺硬？

”林薇薇嗤笑着，欣赏着杨芷茹濒临崩溃的痛苦，仿佛这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不舔？

那就等着倾家荡产，下半辈子在牢里扫厕所吧！保安！保安呢！

把这个故意损坏贵重物品的贼抓起来！

”第二章尖锐的呼喊和保安沉重的脚步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杨芷茹的脑子嗡嗡作响，

一片混乱的空白。她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离这个地狱！逃离这个魔鬼！她猛地转身，

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挡路的清洁车，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朝着员工通道的方向，

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身后，林薇薇得意而恶毒的笑声和王总愤怒的咆哮，如同跗骨之蛆，

紧紧追来。冰冷的、混杂着劣质洗涤剂和食物馊味的空气猛地灌入肺里，

杨芷茹背靠着员工通道粗糙的水泥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像一条濒死的鱼。眼泪终于决堤，

滚烫地冲刷着脸颊，混合着屈辱、愤怒和无边的绝望。她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肮脏的地面，

身体蜷缩成一团，无助地颤抖。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林薇薇可以一次次地把她踩进泥里？通道入口处悬挂的老旧电视，

屏幕闪烁着模糊的雪花点。一个新闻节目主持人平板无波的声音，

最纯粹的声音……”“……评委阵容空前强大……包括……金牌制作人……陈默……”陈默？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杨芷茹混沌一片的脑海中轰然炸响！那个曾经在她出道之初，

给予她最大肯定、最无私帮助的音乐教父！那个在所有人都被林薇薇的谣言蒙蔽时，

唯一私下联系过她、表示过相信她清白的恩师！

“零门槛……寻找最纯粹的声音……”主持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纯粹的声音？

杨芷茹下意识地抬手，颤抖的手指轻轻抚上自己纤细的脖颈。

那道看不见的疤痕在皮肤下隐隐灼痛。她的嗓子……还能唱吗？那场恶毒的毒药，

彻底改变了她的声线。曾经清亮高亢的花腔女高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带着沙哑颗粒感的低沉音色。她曾以为那是彻底的毁灭。

可就在这一刻，在无边的绝望深渊里，陈默的名字像一道微弱却无比执拗的光，

刺破了浓重的黑暗。一个疯狂到近乎自毁的念头，在她被泪水浸泡得冰冷的心脏里，

破土而出，然后以燎原之势疯狂燃烧起来！去！去《天籁之声》！用这具残破的嗓子，

用这身象征着屈辱的蓝色保洁服，去唱！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哪怕会摔得粉身碎骨，

也比永远跪在这肮脏的泥潭里，任由林薇薇践踏要好！去！去砸碎这该死的命运！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如同野草般疯长，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杨芷茹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沾满灰尘的蓝色保洁服紧贴在身上，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战袍。

她甚至来不及擦干脸上的泪痕，更顾不上去想任何后果。她像一颗出膛的炮弹，

带着一股决绝的、破釜沉舟的气势，冲出了弥漫着绝望和酸腐气味的员工通道，朝着酒店外，

朝着云城体育馆的方向，发足狂奔！冷冽的风刀子般刮过她滚烫的脸颊，

路人惊诧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她全然不顾。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快！

再快一点！第三章云城体育馆东侧门，临时搭建的简易海选棚像个巨大的、喧嚣的蜂巢。

人头攒动，各种精心打扮、满怀憧憬的选手排着蜿蜒的长龙，

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发胶和紧张兴奋的味道。工作人员拿着喇叭维持秩序，

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杨芷茹冲到这里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肺叶火烧火燎，

汗水浸湿了额发，狼狈地贴在脸颊上。她那身刺眼的蓝色保洁服，

在周围光鲜亮丽的参赛者中，像一个突兀闯入的异类，

瞬间引来了无数道惊诧、探究、甚至带着鄙夷的目光。“搞什么？送水的走错门了吧？

”“噗，保洁阿姨也来参赛？勇气可嘉啊！”“别挤别挤！排队！后面排队去！

”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嗤笑声如同细密的针，扎在杨芷茹早已麻木的自尊上。她充耳不闻，

目光焦急地在队伍前方扫视，寻找着报名点。时间！她需要时间！海选马上就要截止了！

她看到了队伍尽头那张简陋的桌子，

以及桌子后面那个挂着工作牌、一脸不耐烦的年轻工作人员。杨芷茹深吸一口气，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不再犹豫，

猛地拨开挡在身前几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在一片不满的惊呼和斥责声中，

踉跄着扑到了报名桌前。“报名！我要报名！”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剧烈的喘息，

像破旧的风箱。那工作人员正低头整理表格，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他抬起头，

看到杨芷茹一身油污的保洁服、乱糟糟的头发和苍白狼狈的脸，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厌烦。“喂！干什么的？捣乱啊？”他语气恶劣，

“排队懂不懂？后面去！”“最后一天了！求求你，让我报个名！

”杨芷茹双手死死撑在桌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

“我……我有编号！我以前……”她下意识地想说出那个曾经代表荣耀的名字，

喉咙却像被堵住。“以前？以前是扫大街的还是通下水道的？”工作人员嗤笑一声，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开，引来周围一片哄笑。他嫌弃地用指尖捏起一张报名表，

像丢垃圾一样随手往旁边一扔，“填表！填完后面排队去！别在这儿碍事！

”表格轻飘飘地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哄笑声更大了。那些精心打扮的年轻男女，

像看小丑一样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保洁阿姨”。杨芷茹的身体晃了晃。

巨大的难堪让她眼前发黑。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

她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腰，沾着灰尘和清洁剂污渍的手指，颤抖着，

伸向地上那张轻飘飘的报名表。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纸张的那一刻——“让她进来。

”一个沉稳、略带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哄笑，清晰地响起。

这个声音！杨芷茹弯下的脊背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海选棚侧门通往评委席的入口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穿着深灰色休闲西装的男人。

五十岁上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隼，正穿过混乱的人群，

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陈默！真的是他！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周围的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顺着陈默的目光，

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个穿着保洁服、僵在原地的女人。工作人员脸上的鄙夷瞬间冻结，

变成了错愕和一丝惶恐。陈默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对着那个僵硬的工作人员，再次重复，

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编号给她。下一个，让她唱。”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话。

仿佛他的一句话，就是不可违逆的规则。工作人员如梦初醒，

手忙脚乱地从桌上抓起一支笔和一个号码牌，几乎是塞到了杨芷茹手里，

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3…36号！快…快进去准备！

”第四章杨芷茹握着那冰凉的塑料号码牌，上面“036”的数字硌着她的掌心。她抬起头，

越过无数道复杂的目光，迎上陈默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嘲笑，没有怜悯，

只有一种沉静的审视，仿佛在无声地问：你，准备好了吗？杨芷茹深吸一口气，

挺直了那被生活压弯了两年的脊梁。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攥紧了那张皱巴巴的报名表和冰冷的号码牌，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一步一步，

走进了那扇通往未知的、也可能是唯一救赎的门。简陋的舞台，只有孤零零一支立麦。

刺目的聚光灯打下来，像熔炉的烈焰，灼烤着杨芷茹的皮肤。台下，

是三位评委模糊的面孔和一片黑压压等待审判的观众席。无数双眼睛聚焦在她身上，

聚焦在她那身与这个舞台格格不入的、刺眼的蓝色保洁服上。

她能清晰地听到台下压抑的议论和低低的嗤笑声。“保洁服？搞行为艺术？

”“这年头为了博眼球真是什么人都有……”“啧，

一股清洁剂味儿……”主持人的声音带着公式化的客气，

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036号选手杨芷茹？请开始你的表演。

”他甚至没有报她要演唱的曲目。杨芷茹站在立麦前，没有立刻开口。聚光灯下，

她微微闭了闭眼，隔绝了那些刺人的目光和声音。她需要绝对的寂静。

掌心残留着清洁车金属扶手的冰冷触感，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员工通道里绝望的酸腐气味，

耳边是林薇薇那淬毒的羞辱……“舔干净！”“臭虫！”“你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