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林薇相恋五年,连婚房都装修好了。
直到我在她手机里刷到小视频——她和我的表弟陈哲,在我们的新床上翻滚。
我笑着把视频群发给所有亲戚。
第二天,陈哲的保时捷冲进了护城河,他瘸着腿从车里爬出来时,我站在桥头鼓掌。
林薇跪着求我原谅,我捏着她的下巴轻笑:“这远远不够。”
三个月后,我牵着林薇表妹的手走进婚礼现场。
聚光灯下,我对着满脸是泪的林薇举杯:“谢谢你当初的背叛,让我遇见真正的爱情。”
客厅里那盏意大利设计师款吊灯,洒下的光跟金子熔化了似的,暖洋洋地铺满了新铺的橡木地板。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新鲜油漆和木材混合的、令人安心的味道。我靠在我们俩一起挑的米白色布艺沙发上,手里捏着个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换着台。财经新闻的枯燥腔调在背景里嗡嗡作响。
林薇就蜷在我旁边,脑袋歪在我肩膀上,刚洗过的头发带着她惯用的那种花果香洗发水的甜腻气息,湿漉漉地蹭着我的颈窝,有点痒。她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头划得飞快,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短促的轻笑。
“看什么呢,这么乐?”我侧过头,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
“哎呀,没什么,”她立刻把手机屏幕扣在了自己胸口,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没收回去的笑意,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碎钻,“就几个闺蜜群,瞎扯淡呢。她们又在吐槽自家那位了,烦得很。”
她说话时,那点甜腻的洗发水味混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一个劲儿往我鼻子里钻。五年了,这味道熟悉得就像我自己的呼吸。我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还有那截露在宽松家居服领口外的、线条优美的脖子,心里那点被财经新闻勾起来的烦躁,莫名其妙就散了。
“烦就别看,”我伸手把她往怀里又搂紧了些,她温顺地依偎过来,身体柔软得像没有骨头,“眼不见心不烦。要不……我们看点别的?”我意有所指,手指在她腰侧轻轻点了点。
她扭了一下身子,咯咯笑起来,伸手拍开我不安分的手:“别闹!明天还得去公司呢,新项目方案最后过一遍,累死个人。”话是这么说,但她也没真躲开,反而把手机随手往沙发缝里一塞,整个人更贴紧了我一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行行行,林总监日理万机,小的不敢打扰。”我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戏谑,“那……吃点水果?刚买的草莓,挺新鲜的。”我指了指茶几上那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果盘,里面红艳艳的草莓堆得像小山。
“嗯!”她立刻来了精神,从我怀里支起身子,眼睛弯成了月牙,“你喂我。”
我笑着摇摇头,伸手拿起一颗最大最红的草莓,小心地掐掉蒂,递到她嘴边。她张开嘴,贝齿轻轻咬住草莓尖,汁水瞬间染红了她的唇瓣,像涂了一层诱人的胭脂。她满足地眯起眼,喉间发出一声小小的、猫一样的喟叹。
“甜不甜?”我问。
“甜!”她用力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又凑过来,用那沾着草莓汁的唇在我脸颊上飞快地啄了一下,“老公买的,最甜!”
脸颊上那点湿漉漉的触感带着草莓的清甜气息,还有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甜香。五年了,从大学校园里青涩的牵手,到后来挤在出租屋里分吃一碗泡面,再到现在这间倾注了我们所有积蓄和期待的、即将成为婚房的新居。日子像流水一样淌过去,那些为了一点小事争吵、又笨拙和好的片段,还有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晚,都沉淀成一种近乎坚硬的习惯。我看着她满足的侧脸,心里某个角落软得一塌糊涂,甚至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平淡是平淡了点,但也没什么不好。安稳,踏实,像这间装修好的房子,四平八稳,可以遮风挡雨。
“对了,”她咽下草莓,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在我怀里仰起脸,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手机好像没电了,刚才看群里消息都快关机了。亲爱的,你帮我拿去充一下呗?充电器在卧室床头柜上。”她指了指主卧的方向,眼神清澈,看不出丝毫异样。
“懒死你得了。”我嘴上抱怨着,身体却很诚实地站了起来。沙发缝有点深,我摸索了一下才把她那部最新款的旗舰机掏出来。冰凉的金属边框握在手里,屏幕一片漆黑,果然没电了。
捏着她的手机,我趿拉着拖鞋走进主卧。窗帘拉着,只留了一条缝隙,傍晚最后一点天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我们那张崭新的、还没正式睡过的大床上。床垫的塑料保护膜还没撕掉,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白光。床头柜上插着充电器,我走过去,弯腰把数据线插进手机底部的接口。
就在我直起身,准备把手机放回床头柜的时候,手指无意中蹭到了侧边的电源键。
“嗡——”
一声轻微的震动。漆黑的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电量不足的红色图标在屏幕顶端闪烁了一下,然后……屏幕直接跳转到了锁屏界面。
我的动作顿住了。
锁屏壁纸是她前几天刚换的,一张我们俩在装修好的客厅里拍的合影,她笑得灿烂,我搂着她的肩膀。但此刻,我的目光完全被屏幕中央突然弹出来的一个微信视频通话请求的悬浮窗钉住了。
发起人的头像,是一张熟悉的侧脸——戴着墨镜,嘴角勾起,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痞气,背景是辆保时捷的方向盘。
陈哲。
我的表弟。
悬浮窗下方,是几条未读消息的预览。最顶上那条,发送者的备注刺得我眼球生疼:“老公 ❤️”。
那备注后面跟着一颗扎眼的红色爱心。
发送时间是……五分钟前。
内容预览只有几个字:“……想你了,宝贝……”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猛地从脚底板窜上来,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碎片飞溅,一片狼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往下拽,沉甸甸地坠向无底深渊。呼吸停滞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我盯着那个悬浮窗,盯着那个备注,盯着那颗鲜红的爱心,还有那刺眼的“老公 ❤️”和“宝贝”,视线像是生了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五年前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林薇时她害羞的样子,陈哲去年开着新提的保时捷在我面前炫耀时的得意嘴脸,还有刚才客厅里,她依偎在我怀里,娇嗔着说“老公买的草莓最甜”的模样……无数画面疯狂地冲撞、破碎、搅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手机屏幕因为长时间未操作,光线渐渐暗了下去,最后彻底变黑,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卧室里死寂一片。窗缝透进来的那缕微光,此刻像一道惨白的刀疤,斜斜地劈在地板上。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冲撞的声音,咚咚咚,沉重得像是有人在用铁锤砸着我的太阳穴。手指无意识地收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让我确定自己不是在做一场荒诞的噩梦。
“老公?”客厅里传来林薇带着疑惑的喊声,甜腻依旧,此刻却像淬了毒的针,“找到充电器了吗?充上了没?”
那声音像一把钝刀子,慢悠悠地割开了卧室里凝固的空气。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股浓烈的、新家具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化学气味。胸腔里那股沉甸甸的、冰冷粘稠的东西,在这股气流的搅动下,开始缓慢地旋转、下沉,最终沉淀成一种奇异的、死水般的平静。怒火并没有燃烧起来,反而诡异地凝固了,冻结了,变成一种更坚硬、更黑暗的东西,沉甸甸地压在心底。
我低下头,看着手里这块冰冷的金属。屏幕漆黑,映出我自己模糊变形的倒影,眼神空洞,嘴角却似乎……极其缓慢地、不受控制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一个扭曲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找到了。”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异常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轻松,“这就充上了。”
我弯下腰,动作近乎机械地将数据线稳稳地插进手机接口,看着充电的小图标亮起。然后,我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张映着我和她合影的、充满讽刺的锁屏壁纸。
转过身,脚步平稳地走出卧室,重新回到那片暖金色的、虚假的灯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