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01 河心诡影---阳光把河水揉碎成无数晃眼的光斑，懒洋洋地泼洒在窗台上。
我们租住的这栋河边度假屋，此刻正被一种过分宁静的慵懒笼罩着。客厅里，
老张和他妻子正慢悠悠地泡着茶，茶香混着窗外河水蒸腾出的淡淡水腥气，飘散在空气里。
陈哲——我的丈夫——背对着我，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
出神地望着外面那条蜿蜒的、在正午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浑浊碧绿色的河。水不算清澈，
带着南方水乡特有的、沉淀了太多时光的温吞绿意。“这河景……真绝了，
”陈哲的声音带着点赞叹的尾音，头也没回，“当初看照片就觉得这落地窗值回房价。
”我端着水杯走到他身边，目光也投向窗外。河水在近岸处还算平静，再往河心去，
水流就显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急促，打着不易察觉的旋儿。岸边长满了深绿色的水草，
湿滑的石阶一直延伸到水下，消失在浑浊的绿色里。一切都显得过分安静，
只有水流缓慢舔舐石阶的细微声响。就在这时，那抹影子毫无征兆地闯进了视野的边缘。
就在靠近河中央的深水区，一个穿着蓝白相间、样式有些老旧的校服的身影，正背对着河岸，
一步步异常平稳地朝着更深、更湍急的河心走去。深色的书包在她背上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水先是没过她的脚踝，接着是小腿、腰际……动作没有任何犹豫，平稳得如同在陆地上行走，
直直地走向那片幽深的、颜色明显暗沉下去的墨绿水域。我的呼吸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指尖一颤，冰凉的玻璃杯壁贴上掌心，激得我一个哆嗦。“怎么了？”陈哲察觉到我的僵硬，
侧过头。“没……”我下意识地否认，声音干涩，目光死死锁住河面，
试图说服自己那只是光线的恶作剧，是水草纠缠出的诡异形状。我用力眨了一下眼，
再睁开——空荡荡的河面，只有被水流搅乱的阳光碎片，和几处翻涌起浑浊白沫的漩涡。
那个校服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是幻觉。一定是开车太累，
加上这河水晃眼……我暗自松了口气，指尖的凉意却挥之不去，像沾上了一小块河底的淤泥。
“呼……”我勉强对陈哲挤出一点笑，刚想开口解释自己大概是眼花了。水声。
那并非真实的声响，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经末梢的、冰冷的感知。
就在刚才女孩消失的同一片深墨绿色的水域，水面诡异地向上拱起一个弧度。紧接着，
那个穿着湿透校服的瘦小身影，再一次从河水深处“升”了起来。
乌黑的长发紧贴着头皮和脸颊，滴着浑浊的水珠。她依旧背对着我们，姿势和刚才一模一样，
背着那个沉重的书包，迈开腿，朝着河心更深、更暗的地方，义无反顾地踏去。
水面迅速没过她的腰，然后是胸口，脖颈……眼看那团湿漉漉的黑发就要被彻底吞没。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一股冰冷的麻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连尖叫都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只剩下破碎的气音和极致的恐惧。“水…水鬼！看！河里！”我终于挣脱了喉咙的枷锁，
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自己都陌生的颤抖，手指不受控制地指向窗外那片墨绿色的水域，
指尖抖得像风中的枯叶。陈哲、老张和他妻子几乎同时被我惊动，瞬间扑到窗边。
三双眼睛急切地扫视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哪里？晚晚，你看到什么了？
”陈哲的声音透着安抚，大手搭上我的肩膀，试图稳住我簌簌发抖的身体。“就在那！
深水那儿！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刚才又走下去了！”我语无伦次，
手指固执地戳着那片此刻看起来异常平静的墨绿色水面，
只有几个浑浊的水泡咕嘟着破裂开来。“什么也没有啊，林晚，
”老张的妻子眯着眼看了半天，语气带着困惑，“你是不是太累了？水光晃眼，看花了吧？
”“是啊嫂子，这河看着平静，下面水流可急，哪有人敢往中间走？”老张附和着，
也拍了拍陈哲的胳膊，“哲哥，嫂子怕是有点中暑，扶她歇歇吧。
”阳光依旧刺眼地洒在河面上，晃得人头晕目眩。窗外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正常的阳光，正常的河水，正常得让我刚才所见像个荒诞的噩梦。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真的被这旅途的疲惫和晃眼的河水联手欺骗了？巨大的羞窘和残留的恐惧交织着，
让我几乎站立不稳。陈哲半扶半抱地将我安置在客厅角落的沙发里，
倒了杯温水塞进我冰凉的手心。“喝点水，定定神。”他蹲在我面前，眼神里有担忧，
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别胡思乱想，就是光影错觉。”我顺从地低头喝水，
温水流过喉咙，却丝毫无法驱散体内那团冰冷的硬块。羞愧感暂时压倒了恐惧，
我甚至不敢再抬头看窗外的河。老张两口子也体贴地岔开了话题，
开始讨论下午去附近果园采摘的安排。然而，
就在我紧绷的神经因他们的安慰和转移话题而稍稍松懈，
杯、目光无意识地再次滑向那片被落地窗框住的、刺眼的河面时——那片墨绿色的深水区域，
毫无征兆地，水波猛地向下一陷！仿佛水下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瞬间抽离。紧接着，
一颗头颅破水而出！湿透的、乌黑的长发如同浓密的水草，紧紧包裹着一张脸。
那张脸惨白得没有一丝活人的血色，像被河水浸泡了太久、剥蚀了所有颜色的石膏。
浑浊的、带着泥沙的河水顺着发梢和脸颊不断淌下。最恐怖的是那双眼睛——空洞，漆黑，
没有任何眼白，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直直地、穿透了玻璃窗和阳光的距离，
死死地锁定了我！那张脸，那两道冰冷黏稠的视线，如同烧红的铁钎，
瞬间贯穿了我的视网膜，狠狠凿进我的大脑深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刹那冻结成冰。“啊——！”短促凄厉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喉咙，
我手中的玻璃杯脱手坠落，在地板上炸裂开来，水花四溅，细碎的玻璃片折射着刺目的光。
“晚晚！”陈哲猛地站起身。“又怎么了？”老张夫妇也惊得再次看向窗外。
我浑身筛糠般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指向窗外：“她……她出来了！她在看我们！看这里！
”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灭顶的恐惧。然而，窗外，阳光依旧灼热，河水依旧流淌。
只有几圈被风吹皱的涟漪，还有岸边几丛水草在缓缓摇曳。那片墨绿色的深水区，
除了颜色比别处更沉一些，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02 深夜惊魂“林晚……”老张妻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无奈，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真的什么也没有啊。你是不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老张皱着眉，没说话，
但那眼神分明写着同样的怀疑。陈哲蹲下身，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玻璃碎片，
握住我冰凉刺骨、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却丝毫无法温暖我。“没事了，
没事了，”他低声哄着，语气是安抚的，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快得让我抓不住，“我在这儿呢。别怕。你太累了，眼花了。我扶你回房躺会儿。
”那绝不是眼花。那冰冷黏稠的注视，那惨白如石膏的脸，
那黑洞般的眼睛……它们烙印在我的神经上，带着河水的腥气和死亡的寒意。
可看着陈哲眼中那混合着担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情绪，
看着老张夫妇脸上明显的不信和隐隐的烦躁，所有的解释都堵在了喉咙口，
只剩下无边的寒冷和孤立无援的绝望。我像个提线木偶，被陈哲半搀扶着，
脚步虚浮地挪回了二楼临河的主卧。他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隔绝了窗外那条墨绿色的、仿佛潜藏着无尽恶意的河流。房间里瞬间暗下来，
只有窗帘缝隙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
空气中弥漫着老房子特有的、带着灰尘和木头腐朽气息的沉闷味道。“睡一会儿，
什么都别想。”陈哲把我安置在床上，替我掖好被角，动作甚至算得上温柔，“我就在楼下，
有事就喊我。”房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彻底陷入了昏暗的寂静。我蜷缩在被子下，
身体依然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每一次眨眼，
那张湿漉漉的、惨白空洞的脸和那双漆黑的眼睛都会清晰地浮现在黑暗中，无声地凝视着我。
窗户虽然被窗帘遮住，但我总觉得那条河就在外面，那潜伏在深水墨绿中的东西，也在外面，
隔着薄薄的墙壁和窗帘，无声地窥伺着。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在极度的疲惫和高度紧张的双重压迫下，
意识终于开始模糊，沉向黑暗的边缘。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没的那一刻——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声响，从木质地板的方向传来。像是一滴冰冷的水珠，
从很高的地方坠落，砸在干燥的木地板上。我所有的睡意瞬间被这声音惊得粉碎，
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我僵在床上，连呼吸都屏住了，
所有的感官都调动到了极致，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微小的动静。死寂。
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膜里轰鸣。哒。又是一声。更清晰了。就在床尾附近的地板上。
伴随着这一声，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湿冷气息，混着河底淤泥和水草腐烂的腥味，
悄然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哒……哒……哒……脚步声！那根本不是水滴声！是脚步声！
湿漉漉的、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那种水珠滴落的“哒”声。
那声音缓慢、滞涩，带着一种非人的粘稠感，正从床尾的方向，一步步、湿漉漉地，
朝着床头——朝着我躺着的方向，靠近！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喉咙。我想尖叫，
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想跳起来逃跑，
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捆缚在床上，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听”着那湿冷的、带着腐朽气息的脚步，一步一步，带着令人作呕的水声，
逼近床边。哒……哒……脚步声停住了。就在我的床边。
03 床畔鬼影那股浓烈的、河底淤泥和水草腐烂的腥臭味浓烈到了顶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