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年,新帝为稳固朝局,
大肆清理妄图拥护废太子东山再起的异党…靖玄侯世子杨执统领的绝影卫是王权下最利的刀,
下成了最脏最罪孽深重的暗影…---------------01我克制着手上的颤抖,
将一个血淋淋地袋子丢在地上,跪下,言语麻木冷漠:主上,
梅坞薛家六口的人头带回来了。他起身走到我面前,欲伸手为我拭去脸上残留的罪恶,
我不自觉地闪了一下,他顿住,将手收回身后:做得好,回去清洗一下,
晚上到枕月亭我为你庆功。我在浴桶里一遍一遍地刷着双手,直到它们变得殷红一片。
换衣服时,香囊掉在了地上,我蹲在地上细细地摩挲着上面的绣线,麻木的心划过一丝疼痛,
这是家人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而里面装着的是袁氏一族的冤魂。杨执!
我要将你挫骨扬灰,永不超生…他着了一件月白色衣衫,在月光下显得明亮柔和,很少见。
过来。他用上位者不容置疑地口吻邀请我。我扫了一眼他身侧的位置,
随后隔着那个位置坐了下来。坐到这边来。声音里微微夹杂着狠厉。
我起身换到他身旁的座位,他抬眼,眼睛像利刃一般从我脸上划过。同我一起,不高兴?
奴婢不敢。啪!他干脆利落地反手甩了一巴掌在我脸上,
随后压着怒气道:你不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伎俩,你怕是活够了。我淡定起身,
跪下,我放了薛家十五岁刚及笄的幺女,我知道瞒不过他。你如今也想当别人的菩萨了。
他冷冷地声音浮在我的头上。我无法下手杀掉那个少女,因为我无法亲手杀掉四年前的自己。
他依旧罚我在他那座塑了金身的菩萨像前抄经,我觉得讽刺至极。
耳侧不时传来窸窸窣窣地缱绻之音,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变态的癖好,
我尽量凝神专注运转笔墨。仿佛人间道,鬼道,魔道,佛道,他每条道都要走一走,
却最终成了不伦不类。眼皮越来越沉重,恍惚间我半个身子沉到了大海里,
我用力趟开黑暗幽深的海水,菩萨金像就在眼前,可我却无论如何都到不了岸…卿卿~
我猛然回头,姐姐正站在院落里笑,周遭已经变成了记忆里尘封的家的模样。
我刚想回应姐姐,突然周遭乍然变幻,我心头一惊,眼前已是惊悚一幕,
父亲、母亲和姐姐身首异处,头颅上双目圆睁…而我被缚住双手,塞住嘴巴,
任我如何撕心裂肺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我心痛欲裂,意识渐渐恢复,
我无法控制地在坚硬地青石地板上翻腾蠕动。泪水糊住双眼,视线里看到一个身影,
他俯下身将我从地上捞起,牢牢控制住我的上半身。卿卿,醒醒…我慢慢冷静下来,
内心的痛楚渐渐淡了下去,我抬眼看他,他伸手将我脸上的泪水抹去。你叫我什么?
我脱口而出。抄经倒把你心魔抄出来了。他答非所问。内室的女子走出来,
将衣服披在他身上,他头也不回淡淡地道:出去。女子很服从地穿好了衣服,
退出了房间。我控制不住地低低抽泣,我想立起身来,却从他的手臂中滑落重重摔在地上。
他坐在金身菩萨像前闭目打坐,我收拾好自己的狼狈继续抄经。02卿卿~
他刚才是叫的这个吧,亦或是青青,无论是哪个,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都过于亲密了。
袁卿卿已经死了,死在了四年前那个赤日高悬的午后。乳母将我从午睡中唤醒,
匆忙换上奴婢的衣服,塞进仆人堆里时,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袁氏一族,
蛊惑太子谋逆,就地斩杀!家奴全部充为军奴军妓!命令之人高举所谓圣旨,话音落,
那些闪着精光的大刀,砍向我至亲的脖颈,而我当场昏厥…再醒来时,
已被丢到军营的马圈里,我惊惧惶恐极了,一夕巨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
我已失去了所有的依靠。身边的婢女将我牢牢护在身后,
我清楚地感受到她们的颤抖和深重地呼吸。直到我身旁最后一个人被拉起,
我终于鼓起勇气反抗,死命拖住不松手。一鞭又一鞭生硬火辣地落在我的身体上,
我从未感受到如此的疼,我忍不住落泪,哀嚎。突然鞭子停了,我痉挛着身体仰头看去,
他骑着高头大马停在马圈外,目光冷淡地垂向我:这个我要了。我要回家。
我茫然地念着。而他居然真的将我带了回去,
我满身伤痕落魄至极地站在已经烧成灰烬的袁府前,我居然在巨大的悲痛下无法发出哭声。
我偷偷捧了一把灰,装进贴身的香囊里,随后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马下,
跪下:谢谢指挥使恩德。是的,我认识他,杨执,绝影卫指挥使,
我曾和几位官家贵女一起在繁星楼上偷偷看他从繁华的大街上打马走过,
也曾同姐姐在被窝里狂热议论过他的风姿。而今,他高高在上成了救我于水火的金身菩萨,
亦是参与屠我满门的血腥恶魔。他从军营带了一个袁氏军妓回家,他的父亲发了很大的火,
命令他立刻将我送回去,或者杀了也行。我站在门外听不见他的回答,
直到他一脸阴冷地走到我面前。想走,还是想留?想留。我丝毫没有迟疑。
他将我拎到一个巨大暗室里,挺过十日,我来接你。他决绝地转身离开,
留下我面对那一双双嗜血求生的眼睛。在那十日里,我无数次生死轮回,痛不欲生,
袁卿卿的三魂七魄也彻底散了。再见他时我已只剩一口气,躺在地上注视他高高在上的冷漠。
从此以后我成了他的贴身婢女青奴,亦是接受秘密培养的绝影卫暗影杀手。03主上。
在家里称公子即可。他纠正我。是,今日天气好,大家想去庭芳园放纸鸢。
院子里的其他人不敢找他说,把我推了出来。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便去吧。他持着书卷,
始终没有抬眼。是。我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屋子,拿出我前日制作好的纸鸢,素白的,
什么图案都没有。天气确实清朗,万里无云。各色纸鸢伴随着清风扶摇直上。
我的素纸鸢也向着骄阳奔去。忽然,一只手覆在我扯线的手上,随后拿着线轴的手也被握住。
他以极其亲密地姿势用身体包裹了我。这么素的纸鸢,为何不画点什么?他问。
喜欢干净的。我僵硬地回道。不然,收回来,我帮你画。他自顾自地说着,
眼睛仿佛盯着猎物一般凝视着渐渐高飞地纸鸢。我心头微微一紧,转身挣脱之间,
风筝线断了。一瞬间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你说它飞向何处了。
他目光投向越飞越远的纸鸢。我压下心中躁动,淡淡回了一句:自由之处吧。你也想?
他收回目光落到我脸上。奴婢不敢。我垂眸答道。04日前,
乾江道宿州江界发生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惨案,为平南军秘密转运的二十船军需全部被劫,
船上官兵全部被杀藏尸孤岛,此事原本绝密,不知何人走漏风声,圣上为此震怒,
命我十日之内要肃清京中谍网找到源头。他缓缓陈述。平南军为新帝登位后新建,
兵权完全归属新帝,规模远超明面编制,是为节制南方地方旧势力而建。
负责督建此军的正是从龙有功被封军侯的靖玄侯杨承义,也就是杨执的父亲。
如若十日不能告破,父亲恐怕要大受牵连,此事本就不可摆到台面上去,
所以绝影卫在掌握关键证据前,不能明着参与调查。主上需要我做什么?
我俯首等待命令。我得到一个绝密消息,有一个掌握关键性线索的人物潜逃出京,
目前在青州境内,我命你两日之内抓到活口。杨执下了命令。出京?!四年了,
他第一次让我独自出京执行任务。我伸出手。他目光定在我手上,沉吟了一下,
缓缓道:不用了,去吧。我瞬间惊诧,不给我控制暗影的药,你已经这么信任我了?
若我两日不归呢…我如期带了他想要的人回来。地牢里,杨执危坐在受刑者的对面,
看着刑具流水般地在受刑者身上经过。对面的哀嚎和沉默考验着他的耐心。
人已到了濒死边缘,不能再施刑了。执刑者报。他沉吟片刻,起身:人是你抓回来的,
酉时之前向我呈报结果。他带着所有人撤了出去。我一步一步走向火光下血肉模糊地身影。
说吧,说了给你个痛快的。我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他努力立起脑袋,
少年面孔在血色中绽出盛意,谢谢你!我终于可以去见他们了…
05你怎么让他交代的?杨执端起茶杯。答应给他个痛快的。过来。
不容置疑地口吻。我走过去,跪在他的腿边。他骨节分明地大手扼住我的下颌,暴烈抬起,
眼色复杂:越来越有主见了?是我教的太好,还是太纵容了?
我微微喘气:主上只说要结果,没说不能杀他,难道不是您默认我有处置他的权利吗?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个痛快的?他的声音极浅,极冷,带着些许恨意。
泪水从两侧的眼角滑出:永远不会。他眼中戾气退散,仿佛恢复理智一般手上松了劲儿。
我当然不会给你个痛快的,我要看着你一寸一寸灰飞烟灭…他把我赶到寒室,
让我面对那些见不得光的头颅反思。他在提醒我欠他的情吗?我看着幽暗中的复仇成果,
心中痛快和恨意交杂。他默认和纵容我每次任务中的夹带私货,
帮我在玄靖侯甚至在皇帝面前掩盖。或者他舍不得丢弃我这把刀。
或者那些人同他们的利益同盟本就不牢靠,正好借我的手搅动局势。又或者,
我还没杀到他的心坎上…被关了三日,饿得头晕眼花,我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开始砸门求救。寒室是他房间的暗室,除了他没人能放我出来。我从中午敲到晚上,
终于有了动静。门打开的那一刻,我扑倒在他的怀里。不是给你留了干粮和水,
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他稳稳托住我,将我抱出寒室。他给我灌了一些汤,我慢慢恢复力气。
为什么不吃东西?他脸色冷峻,目光洞察着我。我双手攀上他的后颈,借力起身,
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公子,别把我关回去。他的手欲推又止。这是这么多年来,
我第一次向他服软。当晚,我留在他的房间休息,而他坐在佛堂打坐了整晚。
不知道在祈祷或者消解什么罪孽,神态虔诚。第二日他进宫面圣,多半是去禀报调查结果。
我回到房间,拿出很久没弹的琵琶熟悉起手法。又好好将自己装扮一番。晚上,
侯府晚宴庆祝躲过一劫。我抱着琵琶登堂主动请缨献曲。靖玄侯一时没认出,这是?
奴婢青奴,是服侍公子的。哦。靖玄侯想起了我是谁,他允我表演。
我用余光瞥了一下杨执,他面色铁青,犹如僵石。06第二日,靖玄侯派人把我叫了去。
杨执也在。此前总听执儿夸你办事利落,这次能重挫临王势力听说你也起到了关键作用,
这些年在侯府待得如何?公子待我恩重如山,奴婢感恩戴德,
有朝一日我必要回报侯爷和公子。我面色平静地说着。好,既然如此,
当下便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父亲,我的意思是…杨执难得急躁。
玄靖侯威严地扫了他一眼,继续道:临王没有儿子,最近一直在寻觅合适新人进府,
我准备让你趁机到他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必要时…帮我杀了他。靖玄侯露出狠厉。
此事绝密,你要严守自己的身份,如若暴露你知道该怎么做。我深深叩首,奴婢明白,
奴婢自行了断也不会牵扯侯爷和公子。好,很好!我隐去嘴角一丝阴冷笑意,
立起身来。不行,父亲!杨执激动起身。你想说什么?靖玄侯语气微微夹杂着不满。
你出去。杨执命令我。不,既然她要参与,听听无妨。靖玄侯阻止。临王谨慎,
这一次我破了他的谍网,拿了他那么多人,他必然警觉,我怕她的身份很难通过甄别。
这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你还有事吗?杨执又要开口被靖玄侯堵了回去。
我感受到杨执正在极度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拎起我的胳膊迫不及待地往外走。执儿,
大局为重,我的鞭子不想落在你身上第二次。靖玄侯的声音回荡在身后。
07杨执暴烈地将我拖到金身菩萨前,赶走了屋里所有的人。他双手掰过我的肩膀,
沉声道:我就应该把你关死在寒室里,让你和那些头颅一起溃烂。
我第一次见到他疯狂地模样。他气疯了。而我只想冷笑,终于尝到掌控不了的滋味了?
你为何要这么做?嗯?告诉我,告诉我。他的手扼住我的脖子,时松时紧,
他在极力克制。我想帮公子分忧啊。我平静中带着一丝挑衅。
我看见他眼睛里燃着的火一寸一寸寂灭。他松开我,缓缓起身,背过身去平复情绪。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我居然隐约听到一丝微微地啜泣。他哭了?不可能!
我麻木已久的心一瞬间揪动了一下。我选择沉默。这是我等待多年的机会,
多难我才做到这一步,我不可能退。我活着唯一的支柱就是将当年残害袁家的人送进地狱。
傍晚,我在自己的房中整理东西,他派人来找我。汤室中,氤氲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