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黄秋鸿在一起的第三个月。终于明白潮汕霸总这四个字有多矛盾又多带感。
别人家的霸总送黑卡，我家霸总送凉茶。别人家的霸总摔红酒，我家霸总摔不锈钢盆。
他能在酒桌上用潮汕话和客户拍着胸脯谈成八位数的生意。
转头就会因为我嫌牛肉丸汤太烫而瞪着眼说：爱食勿食？吃不吃？
但下一秒又默默拿起我的碗，用勺子一下下舀着吹凉。1第一次见识黄秋鸿的霸总式愤怒，
是在我们公司楼下的奶茶店。那天我因为一个合作案被甲方刁难，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三点。
改了八版方案还被指着鼻子骂没脑子，憋了一肚子火。下班时黄秋鸿来接我。
我一上车就把文件袋往副驾储物格里摔，他刚递过来的奶茶被我挥手打翻在脚垫上。
他皱着眉，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你干什么？我本来就委屈，
被他这么一问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声音带着哭腔却还在硬撑：我乐意！你管我！
今天谁都别惹我！其实说完我就有点后悔。他明明是来接我下班的，
我不该把气撒在他身上。但那股委屈劲儿上来了，根本压不住。我开始胡乱发脾气，
从吐槽甲方没眼光，到抱怨公司空调太冷，最后连路边的路灯太晃眼都成了我的攻击对象。
黄秋鸿一直没说话，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指节都泛白了。我偷瞄了一眼，
看到他另一只手里捏着喝了一半的柠檬茶。那个透明的一次性塑料杯在他掌心慢慢变了形。
我有点慌，那杯子看着随时要炸开。你别捏了！捏坏了又不能当武器！他转头瞪我一眼，
眼神里的火气比我还旺。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狠话，
但最后只憋出一句潮汕话：浪险厉害！全世界都欠你的是不是？话音刚落，
咔哒一声。那杯子被他彻底捏扁了，吸管歪歪扭扭地戳出来，几滴柠檬茶溅到他手背上。
他像是没感觉，就那么捏着个瘪掉的塑料杯，胸口起伏得厉害。我突然就笑出声了。
他本来还在气头上，被我笑得一愣：笑什么？2笑你幼稚。
我伸手去掰他捏着杯子的手指。生气就生气，跟个塑料杯较什么劲？它招你惹你了？
他手一松，扁掉的杯子掉在脚垫上。我以为他要发作，赶紧说：对不起啦，
我不该乱发脾气，甲方太讨厌了我才......明天我让张律师去对接。他打断我，
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但眼神软了下来。那个甲方老板，去年还托我给他儿子找工作，
现在居然敢欺负我女朋友，浪险，我不会放过他的。说着他俯身下去，
捡起那个牺牲的塑料杯扔进垃圾袋，然后从后座拿了包纸巾，沉默地擦着脚垫上的奶茶渍。
我看着他认真擦污渍的样子，突然觉得刚才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了。黄秋鸿。
我凑过去想亲他一下，被他伸手按住脸推开。干嘛？别碰我，气还没消。他板着脸，
但耳朵尖却红了。回家，我妈煮了苦瓜排骨汤。那天晚上，我才知道他所谓的气没消，
是一边抱怨我脾气比潮汕的台风还大，一边把排骨上的肉都剔下来堆在我碗里，
还凶巴巴地说：快食，食饱才有力气骂人。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骂人
后来我才发现，塑料杯成了我们的特殊计量单位。他捏杯子的程度，直接反映了他的愤怒值。
稍微有点不爽，杯子只会凹个小坑。要是捏到变形，说明他是真的气到了。但无论捏得多狠，
最后总会像那天一样，用笨拙的方式哄我。3黄秋鸿这人，哄人方式从来都不按套路出牌。
我们吵得最凶的一次，是因为他答应陪我去看演唱会，结果临时被家里叫回去拜老爷。
我知道潮汕人重视传统。但那张演唱会门票我抢了三个月，还是前排。
他一句家里事重要就把我打发了，我怎么能不气？我把门票摔在他面前。
拜老爷比我重要是吧？早知道你这么妈宝，我当初就不该答应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戳中了他的痛处。他脸瞬间沉下来：你讲什么鬼话？拜老爷是老祖宗的规矩，
能比吗？怎么不能比？在你心里我连祖宗都不如！我越说越委屈，眼泪噼里啪啦掉。
他看着我哭，嘴唇动了半天。最后猛地站起来，抓起车钥匙就走，
关门时的巨响震得我耳膜疼。那之后我们冷战了三天。这三天里，我把他拉黑了，
朋友圈设置成仅自己可见。甚至开始收拾他留在我家的东西，心里又气又慌。
气他不懂我的委屈，慌他是不是真的被我那句妈宝伤到了。第三天晚上，
我正窝在沙发上啃薯片，门铃突然响了。透过猫眼一看，是黄秋鸿。
他手里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还沾着泥点，
看起来像刚从哪个工地回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我别过脸，故意不看他。干嘛？
他没说话，把塑料袋往玄关一放，解开绳子。里面居然是只活生生的鸡！那鸡扑腾了一下，
差点飞出来，吓得我嗷地一声躲到他身后。我抓着他的胳膊，心脏砰砰跳。你疯了？
带只鸡来我家干嘛？他声音有点哑，带着点疲惫。这是走地鸡，我阿叔在山里养的，
上次跟你说过的，你说想尝尝。我愣了一下，才想起半个月前一起吃饭时，我随口提了句。
听说山里的走地鸡比城里的好吃。当时他还嗤之以鼻，说：鸡不都一个味。
我看着他 T 恤上的泥点，突然反应过来。你从哪弄来的？你去山里了？他嗯了一声，
弯腰去抓那只鸡，顺便把扑腾的翅膀按住：从公司开车过去，三个小时，
我阿叔说这只是最肥的，炖汤最好。4我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还有下巴上冒出的胡茬，
突然说不出话来。从市区到他说的那个山沟沟，光高速就要两个小时，
剩下的路都是盘山公路，不好走。他肯定是早上就出发了，
就为了抓一只我随口提过的鸡来哄我。我鼻子一酸，眼泪又下来了。你是不是傻，
为了只鸡开三个小时车，万一出事怎么办？他直起身，看着我哭，表情有点无措，
伸手想碰我的脸，又缩了回去：你不是生气吗？我想着，你吃了好吃的，可能就不气了。
我捶了他一下，眼泪掉得更凶。谁要吃这只鸡啊！我气的是你不陪我看演唱会，
不是要吃鸡！他抓住我的手，语气闷闷的。演唱会可以再看，但这鸡只有阿叔那有，
过阵子就被人订完了。我被他这清奇的逻辑气笑了，一边笑一边哭：黄秋鸿，
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他看着我笑了，自己也咧开嘴，露出点傻气的笑：可能吧。
后来那只鸡被他送到附近的潮汕菜馆，让老板帮忙处理，做成了白切鸡和鸡汤。不得不说，
那走地鸡是真的好吃，皮脆肉嫩，鸡汤鲜得我连喝了三碗。吃饭的时候，
他突然说：演唱会门票，我让黄牛再找了，加钱也要给你弄一张前排的。
我夹着鸡肉的手顿了顿：不用了。我抬头看他。下次拜老爷，你提前告诉我，
我陪你一起去。他眼睛亮了一下，赶紧夹了个鸡腿放我碗里。好啊，
我让我妈给你准备红桃粿。那天晚上，我看着他埋头吃饭的样子。
突然觉得这三个小时车程的鸡，比任何甜言蜜语都管用。这就是黄秋鸿啊，不会说软话，
不会哄人。但会用最笨拙，最硬核的方式，把你的每一句随口一提都记在心里。
5和黄秋鸿在一起久了，我发现他脑子里有一套自成体系的养生理论。而这套理论的核心，
就是湿气。上个月我来姨妈，疼得蜷在沙发上冒冷汗。他过来的时候，
我正捂着肚子哼哼唧唧。他蹲下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怎么了？我有气无力地说。
肚子疼，疼得要命，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打结。他皱着眉，伸出三根手指按在我的手腕上，
像模像样地把了把脉。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嗯，你湿气太重了。我："？？？
"我推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不是，我这是痛经，跟湿气有什么关系？他一脸笃定。
怎么没关系？我阿嫲说，女人肚子疼都是湿气重，喝碗凉茶就好了。
说着他就转身去厨房，打开我的柜子翻找起来。我家哪有什么凉茶？
平时我最多喝点红糖姜茶。果然，他翻了半天，只找到半盒过期的红糖。他皱着眉，
像是在看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你这什么家？连凉茶都无？我嘟囔着，
疼得说不出完整的话。谁没事在家备凉茶啊......他没理我，
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用潮汕话叽里呱啦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就拿起车钥匙。我去买，
你等着。外面下雨呢。我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想说算了，但他已经噔噔噔跑下楼了。
四十分钟后。他回来了，浑身湿透。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好几个玻璃瓶，
标签上写着凉茶、祛湿茶之类的。快，趁热喝。他把一瓶褐色的液体倒进碗里，
递到我面前，那味道冲得我直皱眉。我往后缩了缩。这什么啊？闻着像中药。
他把碗往我面前推了推。癍痧，最祛湿的，喝了就不疼了。我看着那碗黑乎乎的东西，
又看了看他湿湿的头发和认真的眼神。心一横，捏着鼻子一口闷了。那味道，怎么说呢。
比中药还难喝，苦得我眼泪都出来了，喉咙像被火烧一样。他期待地看着我。怎么样？
还是疼。我刚说完，肚子又开始抽痛，疼得我直冒冷汗。他愣住了，
表情有点慌：怎么还疼？我阿嫲说很管用的啊。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拉过他的手放在我肚子上。笨蛋，痛经要喝红糖姜茶，
要暖宝宝，不是凉茶！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烧热水，找暖宝宝。
还笨手笨脚地给我冲了杯红糖姜茶。虽然糖放多了齁得慌，但我喝的时候，心里却是暖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他冒雨跑了三家药店，才买到那些凉茶，
回来的路上还因为路滑差点追尾。而从那之后，他的车里永远备着红糖姜茶和暖宝宝。
虽然他还是坚持认为，我痛经的根本原因，还是湿气太重。6黄秋鸿脾气爆，
但我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们俩吵架，从来都是互不相让。他会捏塑料杯，我就会翻旧账，
每次都能把他气到跳脚。第一次把他气到摔东西。是因为我跟男同事出去聚餐，忘了告诉他。
那天部门聚餐，结束后男同事顺路送我回家，刚好被来接我的黄秋鸿看到。
他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脸色阴沉得可怕，一路开车都没说话。回到家，他才爆发。
他把车钥匙往茶几上一摔。那个男的是谁？我换着鞋，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同事啊，
顺路送我回来而已。他提高了音量。顺路？需要送到楼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聚餐有男的？我也来了气。就几个同事，有什么好说的？
你是不是有病？查岗啊？我有病？他指着门口。我等你三个小时，打电话不接，
发信息不回，结果看到别的男人送你回来，你说我有病？我把包往沙发上一扔。
我手机没电了。黄秋鸿，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我跟同事吃个饭怎么了？
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音量又拔高了八度，小心眼？潮汕男人的老婆，
怎么能跟别的男人单独回家？我被他那句老婆气笑了。谁是你老婆啊！黄秋鸿，
你是不是太霸道了？我有我的社交圈，你凭什么干涉？我们越吵越凶，
从聚餐吵到之前的小事，他说我不顾家，我说他大男子主义。
最后他被我一句你根本不懂尊重人堵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突然，
他转身冲进厨房。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7我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看。只见他站在厨房门口，
胸口还在起伏。地上躺着一个不锈钢铁盆，盆沿都摔变形了。
旁边还有几个掉出来的不锈钢勺子，刚才那阵响，就是铁盆和勺子碰撞的声音。
我看着那个铁盆，突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本来还在气头上，
被我笑得一愣：你笑什么？我指着地上的铁盆，笑得直不起腰。
笑你......你跟个铁盆较什么劲？它招你惹你了？你看你把它摔的，多可怜。
他顺着我的手指看向铁盆，又看了看我笑到流泪的脸。那股怒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
慢慢瘪了下去。过了几秒，他突然也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弯腰去捡铁盆。还能用吗？
我凑过去看，那铁盆被摔得坑坑洼洼，估计是不能用了。他把铁盆扔进垃圾桶，
声音闷闷的。扔了算了。我拉住他的手，语气软了下来。黄秋鸿，对不起啊，
我不该跟同事聚餐不告诉你，让你等那么久。他转过头，看着我，
眼神还有点别扭：我也不该凶你，更不该说你不顾家。我捏了捏他的胳膊。
那你也不能摔铁盆啊，多响啊，吓我一跳。他有点委屈。我当时太气了，想摔别的，
又怕把你东西摔坏了，就看到那个盆在灶台上，顺手就......
我看着他那副我也很无奈的样子，心里的气彻底消了，
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下次生气别摔东西了，摔我吧，我肉多，耐摔。
他被我逗笑了，伸手把我搂进怀里，下巴抵在我发顶：好啊，但你只能往床上摔。
后来我发现，那个被摔的铁盆，他并没有扔掉。第二天我去他家，
看到它被放在阳台的角落里。他还用锤子敲敲打打，试图把坑洼敲平。
虽然最后还是歪歪扭扭的，但他居然还留着用他的话说，这盆见证了我们的架，有纪念意义。
而从那之后，他生气时再也没摔过东西。最多就是瞪着眼看我，然后转身去阳台冷静，
冷静完，就会像没事人一样，把削好的水果递到我面前。当然，
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捏扁一两个塑料杯。8第一次去黄秋鸿家，是被他骗去的。
那天他说带我去吃全潮汕最好吃的牛肉火锅。结果车开到一个老小区里，
停在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居民楼前。我捏着安全带扣，
看着楼道里挂着的红灯笼和出入平安的红绸带，心里有点发慌。不是去吃火锅吗？
黄秋鸿熄了火，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点狡黠：火锅在家吃，
我妈一早去市场买的新鲜黄牛肉，现切的。我：......合着这是带我见家长？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破洞牛仔裤和印着小熊图案的上衣，脚趾都快在鞋底抠出三室一厅了。
我掐了他胳膊一把。黄秋鸿！你怎么不早说！我这形象怎么见人啊！他捉住我的手，
往自己兜里塞。你什么样我没见过？我爸妈很随和的，尤其是我阿嫲，
见了你肯定喜欢。话是这么说。但当我被他拉着走进那扇贴着门神的木门，
看到客厅里坐着的三位长辈时，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黄妈妈穿着碎花围裙，
正从厨房里探出头看我，眼睛笑得像月牙。黄爸爸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个紫砂壶，
朝我点了点头。最让我注意的是坐在沙发正中间的老奶奶，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戴着个银镯子，正眯着眼睛打量我，那眼神，跟审犯人一样。9黄秋鸿把我往前推了推。
阿嫲，这是阮清禾。我努力挤出一个标准微笑，声音都在发颤。阿嫲好，叔叔阿姨好。
黄妈妈赶紧拉我坐到沙发上，往我手里塞了个橘子。好好好，来，坐。
黄爸爸也跟着说：别紧张，就当自己家。听秋鸿说你很会吃牛肉丸？等下多吃点。
只有阿嫲没说话，还是直勾勾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手里的橘子都快被捏烂了。
吃饭的时候，黄秋鸿一个劲地给我夹肉，肥牛、吊龙、匙柄，把我碗堆得像座小山。
黄妈妈也跟着劝我多吃。只有阿嫲，一边慢慢悠悠地喝着汤，一边时不时瞟我一眼。
那眼神里的审视，让我连牛肉的香味都尝不出来了。吃到一半，阿嫲突然开口了，
声音有点沙哑。小阮啊，你是哪里人啊？我咽了口唾沫，紧张地回答。
我......我是湖南的。哦，湖南啊。阿嫲点了点头，又问，
家里有兄弟姐妹吗？有个弟弟，在读大学。哦。阿嫲又点点头，没再说话，
继续低头喝汤。我偷偷看了黄秋鸿一眼。他冲我挤了挤眼，用口型说：别紧张。吃完饭，
黄妈妈拉着我去厨房帮忙洗碗。其实就是让我站在旁边陪她聊天。
黄爸爸和黄秋鸿在客厅喝茶。阿嫲则回了自己房间。
黄妈妈一边洗碗一边跟我说：阿嫲就是这样，看着严肃，其实心里软得很。
她就是担心秋鸿，这孩子从小就犟，好不容易带个女孩子回家，她肯定要多看看。
我嗯了一声，心里稍微松了点，但还是有点忐忑。10洗完碗回到客厅，
阿嫲也从房间出来了。她手里拿着个饼干盒，就是那种印着徐福记字样的铁盒子。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角都磨掉漆了。她走到我面前，把饼干盒往我手里一塞：拿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