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街坊邻居都知道，我有一只泰迪哥哥。人狗平等这个概念，
我从小就耳濡目染：“旭旭哥哥虽然是狗，但它是我们家最宝贝的王子。
”“没有它就没有你，所以，你要让着它知道吗？”妈妈说，托哥哥的福，
才让不孕不育的她生下了我。她还总是对外宣称，狗比小孩好，对狗好才是王道。
哥哥跳上桌子吃我碗里的饭时，我不让，妈妈说我护食。哥哥不让我碰它的玩具，
用爪子把我挠伤了，妈妈却斥责我为什么要抢它的玩具。我说想出去遛哥哥时，
妈妈一巴掌扇了过来：“他是你哥，怎么能用‘遛’这个词呢？”后来，
我跟着爷爷奶奶远走高飞，妈妈却哭着求我回家。但无论你有什么苦衷，
我都不会再原谅你了。1从我牙牙学语时，妈妈就逼我喊泰迪小狗叫哥哥。我不喊，
她就会拿着竹鞭把我逼到狭仄的角落。“旭旭是我们家最重要的成员，是我的大儿子。
”“喊声哥哥怎么了？”打的次数多了，我便长了记性。然而，每当我忘记喊“哥哥”，
下意识即将吐出“狗”的字眼时，都会遭到妈妈的白眼。她死盯着我，
直到我乖乖地喊出“旭旭哥哥”。我一直都知道，妈妈对哥哥有着别样的偏爱。
哥哥跳上桌子吃我碗里的饭时，我不让，妈妈就说我护食。然而，哥哥不让我碰它的玩具，
用爪子把我挠伤了，妈妈却斥责我为什么要抢它的玩具。有一次，我来了兴致，
说想出去遛哥哥时，妈妈一巴掌扇了过来：“他是你哥，怎么能用‘遛’这个词呢？
”我捂着脸颊，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在妈妈眼里，我还不如一只小狗。
旭旭哥哥只是定点拉尿了一次，就被妈妈夸“真聪明”。而我三岁就会背诵唐诗三百首，
妈妈却没有给我竖过一次大拇指。我要很听话很乖，还要凡事把哥哥放在第一位。
不然就会被妈妈说“人还不如狗”。2印象中妈妈第一次和人起冲突，是因为哥哥。
我和哥哥在草坪上撕扯洋娃娃时，把邻居大叔吓坏了。
从没见过这样场面的他拿着扫把就冲了上来，赶走了哥哥。
正巧看到这一幕的妈妈立刻冲上去，把大叔推倒在地，“你竟然敢打我儿子！
”从此没人再管我们的家事。小狗发情时骑在我的小腿上，也没人敢上前阻止。某天，
上门拜访的阿姨只给我带了见面礼，妈妈便立马冷了脸。“你竟然没有给我儿子带东西。
”“还想求我办事？”彼时太小，不明白大人们在讲什么。只知道妈妈说了句“心不够诚”，
转身就把阿姨关在门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越长越大。
家里人也因为妈妈对哥哥的偏爱，闹矛盾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
爸爸因为回家先喊了我的名字，被妈妈狠狠扇了一巴掌，
嘴角渗血的模样至今我都还难以忘记。奶奶照顾我时，忘记给妈妈汇报哥哥的情况，
微信被妈妈永久拉黑。爷爷因为对老战友说我比哥哥还乖，被妈妈逼着给哥哥道歉。
他不愿意道歉，妈妈说再也不让他见我，气得爷爷犯了高血压，至今倒床不起。听别人说，
妈妈很有钱，所以爸爸一家即使生气，还是顺着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同学都羡慕我。
他们说，妈妈有钱的小孩是最幸福的，我一定被妈妈宠成了公主。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永远不如旭旭哥哥。今天，妈妈在外人面前，第一千零一次说道我不如哥哥。
方才我背完了李白的《将进酒》，大人们都夸我好厉害。
而妈妈却说：“你们不知道培养一个小孩有多累。”“要我说，养小孩真不如养狗。又聪明，
还省心省钱。”她把哥哥从怀里放到地上，让它给大家表演握手。“还是旭旭聪明！
”我极力掩盖眼里的失落，和大家一起鼓掌。想起妈妈曾经给我说，哥哥是她的命根子。
陪着她度过了最美好的青春岁月，谁也无法替代。但现在我出生了，它就被长辈们忽视了。
“大家都喜欢你，而哥哥，只有妈妈疼爱。”“哥哥很可怜。所以，你一定要让着哥哥。
”“你爱妈妈，对吗？”我点了点头。“爱妈妈，首先要爱哥哥。”我爱妈妈。
但天底下不是每个妈妈都爱小孩。早熟如我。早已看清妈妈只爱小狗。可如果不爱小孩，
为什么要生下我呢？3我不再纠结这些。我只知道我爱我的妈妈。
所以她说的话都被我放到了心上。从那天起，哥哥也被我宠上了天。事事以它为先，
以它为重。吃饭的时候，我会把鸡蛋和肉都夹到哥哥的碗里。
在学校里收到老师奖励的小红花，我会带回来给哥哥。哥哥把我领到房间，
让我放在他的桌子上。这是我第一次进它的房间。平常妈妈都不让我踏入半步。
它的房间比我大，还很整洁，全是妈妈买的最新版玩具。而我那里呢，只有几本爸爸送的，
被翻得卷边的书籍。忽然间，就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哭声引来了妈妈。她没有心疼，
反倒先责怪我为什么出现在哥哥的房间。我没有回复，只是一阵阵地抽泣着。爸爸说，
左眼先流泪，是悲伤到了极点。以后如果有人让我这么难过，他一定不会放过他。可这个人，
偏偏是我的亲生母亲。此刻，她又往我的心口撒了一把盐：“小孩果然烦人。
”“莫名其妙就会开始哭。”她一把打落了我抱在怀里的、属于哥哥的玩具。
“抢了哥哥的玩具，还先哭上了。”“女孩子这么小，心机就这么深。
”我害怕妈妈再说出更伤人的话，马上停止了哭泣。哥哥却在这时跳到了我的头上，
不断扯着我的头发。我想把它拽下来。然而手伸上去的时候，对上了妈妈冷冷的眼神。
“妈妈和你说过什么？”“要让着哥哥，不论什么情况。”我怯怯地收回了手，
头皮已经疼得发麻。良久，妈妈从我头上想抱走哥哥时，它还不想松手。
挣扎间我的头发掉了一小簇。我“哇”一声哭了出来，扑进妈妈的怀里。“妈妈，好疼。
”妈妈却一把推开了我，转身去拿湿巾为哥哥擦拭爪子。“头皮屑可别弄脏了我的宝贝。
”她发出一声幸灾乐祸的冷笑：“都叫你让着哥哥了。”“这就是对你的惩罚。
”掉头发的惩罚并不算结束。妈妈说，头发弄脏了哥哥的房间，让我里里外外打扫干净。
地上有许多狗毛。“角落里要一尘不染，”“床底下，你也要爬进去打扫。
”“房间里不能有一根哥哥的头发。”几个小时过去。最后我地毯式检查，
确保没有一根狗毛。妈妈打着呵欠来检查时，却带来了几根毛发。“不干净。
”“继续打扫吧。”“趴着检查干净再来喊我。”我无法忍受，
小小年纪说出的话已经足够尖锐。“我才不要像狗一样屈辱地趴在地上！
”一定是某个字眼戳中了她，妈妈顿时怒火滔天。“不许你这么说狗！
”她上来揪住我的脸颊，“小姑娘家家说话怎么这么脏！”接下来是狠狠的几巴掌。
脸颊充血，火辣辣的。可再疼，也比不上心脏的异样来得汹涌。长大后才知道。
这种感觉叫心碎。4我被妈妈关了禁闭。第三天下班，爸爸还没有看到我时，
突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即便坚强如我，也忍不住大哭出来。“爸爸，
我好想你。”他轻柔地替我抹去眼泪。“薇薇不哭。”“谁欺负你了，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我望向哥哥，它跑到我的房间，又标记了一处地点。妈妈站在门口，双手抱胸，
不屑地开口：“她前面抢旭旭的玩具，还骂旭旭。”“所以被我关禁闭了。”“我没有！
”我再一次委屈到不行，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爸爸替我辩解，“孩子还小，不懂事。
”“她都多大了，小学要毕业了！”妈妈扬起手的瞬间，我被爸爸护在了身后。
清脆的巴掌声落在了爸爸的脸上。我能感受到周围瞬间变化的磁场。爸爸肩膀剧烈起伏，
极力压抑着什么，然后缓缓开口。“你别打孩子。”“我替她道歉。”可妈妈就和我杠上了。
“让开。”爸爸不让。他们僵在原地。“不就是一只狗，”“至于你这么对待亲生女儿吗？
”妈妈突然开始尖叫出声：“王许翊！”“你他妈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倒插门的小白脸，
靠女人吃饭的软饭男！”......“没用的废物！”“你还不如一条狗！
”“要不是旭旭保佑，你这个弱精症能让我怀上孕吗？连这点用都没有！
”我看着爸爸眼底的光一点一点消失。心跳越来越快。爸爸突然笑了一声。
随后额头青筋暴起，目眦欲裂。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浮上心头。他随手抄起我桌上的剪刀，
把尖端对向自己。“这些年，”“为了这条狗，你是怎么对待我们的！
”“街坊邻居都看我们家的笑话！女儿管狗叫哥哥！我爸我妈因为狗被你骂了多少次，
简直受尽了委屈！”手中的剪刀随着他的言语起伏不断颤抖。“行，我不如狗。
”“那你杀了我吧！”“来啊，”“杀了我啊！”“爸爸不要！”我顿时被吓哭出声，
从背后抱住他，鼻涕眼泪什么也顾不上了。妈妈还在持续不断刺激他。
看着爸爸越来越红的眼角，以及空气中某种即将破土而出的暴虐因子。“都是我不好！
”“我错了，再也不惹爸爸妈妈生气了！”学着电视剧里的忏悔桥段，我扑通一声跪下来。
开始狠扇自己：“都是我的错！”“我该死！”“对不起！”火力的确转移到了我身上。
爸爸哭了，扔掉手里的剪刀。他抱住我，连连道歉：“对不起。”“是爸爸没本事，
对不起你。”而妈妈说出口的话却再次伤了我的心：“做爸爸的没出息，生出的女儿也没用。
”爸爸没有再反驳，只是连夜收拾了行李。家里突然就空荡荡的。临走前，
他还交代我要懂事，要乖巧，不要惹妈妈生气。“妈妈是因为爸爸，才迁怒于你。
”“她是爱你的。”“你要乖乖听妈妈的话，”“这样，她就会把你宠成小公主。
”是这样吗？小小的我第一次产生了疑惑。但马上便坚信不疑。我一定会更乖的。爸爸。
5日子一天天过去。爸爸没有再回来。听大人说，他拿着我妈妈的钱，在外面有了新家。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每一次给爸爸打电话的时候，他总是吞吞吐吐，
说着下个月就来。我好像在一瞬间就长大了。隐约间看透了这种“下次一定”的敷衍说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