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中的异变雨水,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雨水,从漆黑的天空倾倒下来,
砸在羊村高耸的栅栏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砰砰声。那声音顽固地钻入喜羊羊的耳朵,
像无数只冰冷的小手在敲打他的头骨。他蜷缩在窗边的旧沙发里,
厚重的窗帘只拉开一道缝隙,露出外面被暴雨扭曲的世界。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撕裂天幕,
、还有远处那片在风雨中疯狂摇摆的、如同鬼爪般伸展的黑暗森林——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没。雷声紧随其后,不是轰隆,而是低沉、持续的呜咽,
仿佛大地深处有某种巨物在痛苦地翻滚。“喜羊羊?”一个细弱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他猛地转头。门口站着美羊羊。她没有打伞,粉色的羊毛被冰冷的雨水彻底浸透,
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得让人心悸的轮廓。水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不断滚落,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她微微佝偻着背,双手紧紧环抱在胸前,
肩膀不受控制地小幅度颤抖着。那双平日里总是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却空洞地望着他,
瞳孔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还有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陌生感。“美羊羊?
你怎么淋成这样!”喜羊羊的心瞬间揪紧,几乎是弹跳起来,冲向门口,“快进来!
”他伸手去拉她冰冷的手腕。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美羊羊像被毒蛇咬了一口,
猛地向后缩去,身体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别碰我!”她尖利的声音刺破雨幕的呜咽,
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惊惶。喜羊羊的手僵在半空,指尖残留着她皮肤上冰冷的触感,
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难以形容的黏腻感。“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喜羊羊的心跳得又快又乱,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美羊羊剧烈地喘息着,
眼神慌乱地扫视着房间,似乎在确认只有喜羊羊一个人。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环抱胸前的双臂勒得死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我不知道…好痛…好痒…”她语无伦次,声音破碎不堪,
“背上…背上…有东西…”“背上?”喜羊羊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步,尽量放轻声音,
“让我看看?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灰太狼?”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带着羊村世代相传的、刻入骨髓的警惕。听到“灰太狼”三个字,
美羊羊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幼兽受伤般的呜咽。
她猛地摇头,湿透的羊毛甩出水珠:“不…不是…我不知道…别问!别过来!
”又是一道刺目的闪电劈下。就在这短暂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光明中,
喜羊羊的目光穿透美羊羊凌乱湿透的粉色羊毛,
落在了她紧紧环抱的双臂缝隙间——她的背上。那被雨水浸透的羊毛紧贴着皮肤,
本该是柔和的粉色,此刻却诡异地鼓胀着,轮廓坚硬而嶙峋,绝非羊毛本身的柔软蓬松。
更让他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在那湿透的羊毛下,有什么东西,在闪电惨白光芒的映照下,
似乎…刺了出来?是错觉吗?是光影的诡计?是雨水造成的视觉扭曲?喜羊羊用力眨了下眼,
试图驱散那惊悚的幻象。然而,就在那光芒消失的刹那,他无比清晰地看到,
在美羊羊脊背中间的位置,一小截东西顶开了湿漉漉的羊毛,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那东西约莫半指长,漆黑如墨,表面没有任何光泽,如同最劣质的焦炭,
却又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坚硬质感。顶端异常尖锐,在残留的微光中,泛着不祥的幽暗。
那绝不是羊毛!更不是任何羊身上应该长出的东西!
它像一根……刺破血肉与毛皮、强行钻出来的……骨头!“美羊羊!你背上!那是什么?!
”喜羊羊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变了调,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向那个恐怖的东西。
美羊羊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惊恐。
她发出一声非扬的、撕裂般的尖叫:“不——!别看!!!”尖叫声如同利刃,
狠狠扎进喜羊羊的耳膜。美羊羊像一头受惊的野兽,猛地转身,撞开虚掩的房门,
一头扑进外面倾盆的暴雨和浓稠的黑暗之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她凄厉的尖叫尾音,
混合着狂暴的风雨声,在门廊里久久回荡,撞击着喜羊羊的心脏。冰冷的雨水裹挟着风,
从敞开的门口灌进来,打在喜羊羊的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只有一种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的、冻彻灵魂的寒意。他僵硬地站在原地,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试图触碰美羊羊手腕时,
那冰冷皮肤下隐约传来的、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感?是错觉?
还是……他不敢再想下去。
脑海中只剩下那根刺破粉色羊毛、突兀暴露在闪电下的、漆黑、尖锐、形如骨刺的东西。
那是什么?那究竟是什么?!2 谎言与真相天亮了,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
暴风雨在黎明前骤然停歇,仿佛从未发生过。阳光惨白而稀薄,
毫无暖意地涂抹在湿漉漉的羊村草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土腥气,
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类似铁锈腐烂般的甜腻味道。喜羊羊几乎一夜未眠,
眼窝深陷。那根黑色的骨刺和闪电下美羊羊惊恐扭曲的脸,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子里。
他必须弄清楚!他冲出家门,直奔美羊羊的小屋。小屋的门紧闭着。喜羊羊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头的悸动,敲响了门。门开了。暖羊羊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口,
脸上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平静,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和忧虑。“喜羊羊?
这么早?”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暖羊羊,美羊羊呢?她怎么样?
昨晚…”喜羊羊急切地探头往里看。暖羊羊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挪动了一下,
更严实地挡住了门口。“美羊羊她…她没事。就是淋雨有点着凉,在休息呢。
”她飞快地说着,语速快得有些不自然,“村长刚来看过,开了点安神的药。
”“让我看看她!”喜羊羊的语气不容置疑,“昨晚她那样跑出去,我很担心!
她背上…我看到…”“背上?”暖羊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夸张的惊愕,
脸上的平静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责备和警告的神情,“喜羊羊!
你…你是不是看错了?美羊羊背上只是有点…有点擦伤!”“擦伤?”喜羊羊的心猛地一沉,
“那明明是…”“是灰太狼!”懒羊羊的声音突然从旁边插了进来,带着浓浓的鼻音,
似乎刚睡醒。他揉着眼睛走过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肯定是灰太狼那个大坏蛋!昨天傍晚,他想偷袭我们,美羊羊跑的时候摔了一跤,
被他的爪子抓到了背!好可怕!”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点头,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也像是在说服喜羊羊,“暖羊羊说得对,就是擦伤,破皮了而已!村长爷爷也这么说!
”喜羊羊死死盯着懒羊羊的眼睛。那双平时总是透着迷糊和馋意的眼睛里,
此刻却弥漫着一层浑浊的、近乎梦游般的雾气。他在撒谎!或者说,
他在机械地重复某种被灌输的说法!“灰太狼?”喜羊羊的声音冷了下来,
“他昨天傍晚就动手了?在哪里?”“就在…就在村子东边,那片向日葵地旁边!
”懒羊羊脱口而出,随即又缩了缩脖子,眼神更加闪烁,“反正就是灰太狼干的!
美羊羊亲口说的!疼得她直哭!村长爷爷让我们别声张,免得引起恐慌!”他越说越快,
最后几乎是在喊叫。亲口说的?喜羊羊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他昨晚亲眼所见,
美羊羊那副样子,绝不可能仅仅是摔伤!那根刺破羊毛的黑色硬物,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怎么可能是灰太狼的抓痕?这谎言如此拙劣,却又被如此笃定地重复着!
一股冰冷的愤怒和更深的寒意攫住了他。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整个羊村都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反常气息。暖羊羊的刻意阻拦,懒羊羊那梦游般的证词,
还有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如同什么东西在缓慢腐败的甜腥味……“喜羊羊!
”暖羊羊加重了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美羊羊需要休息!你也别再胡思乱想了!
灰太狼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受伤在所难免。村长说了,这事到此为止,谁也别再提!
赶紧回去吧!”她伸出手,几乎是用推搡的力道,想把喜羊羊从门口赶开。就在这时,
屋内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如同被堵住嘴巴的呜咽。那声音痛苦而扭曲,
带着一种非人的挣扎感,正是美羊羊的声音!紧接着,
是几声沉闷的、仿佛重物撞击在厚实布料上的“噗噗”声,
像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里面顶撞!暖羊羊的脸色瞬间煞白,
猛地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里屋门,然后几乎是粗暴地将喜羊羊推离门口。“砰”的一声,
小屋的门在他面前重重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声响。
巨大的关门声在寂静的早晨显得格外刺耳。喜羊羊站在紧闭的门外,仿佛被那声音钉在原地。
阳光惨白地照在他身上,却带不来一丝暖意。那股铁锈混合着腐败甜腥的气味,似乎更浓了,
丝丝缕缕,固执地钻入他的鼻腔,缠绕上他的神经。谎言!集体编织的、漏洞百出的谎言!
他们究竟在掩盖什么?美羊羊背上那黑色的东西…那绝不是灰太狼的爪痕!他缓缓抬起头,
目光越过羊村低矮的屋顶,
投向远处那片在惨淡阳光下依旧显得阴森幽暗的森林——狼堡的方向。
一个冰冷而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钻入他的脑海:如果问题不在美羊羊身上,
那么…根源会不会在那个被所有羊视为灾祸源头的“灰太狼”身上?
3 森林中的追踪羊村边缘,靠近那片幽暗森林的栅栏处,泥土被昨夜的暴雨泡得稀烂,
一脚踩下去,发出令人不适的“咕叽”声。喜羊羊屏住呼吸,
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栅栏木桩,将自己完全隐藏在几丛茂密带刺的灌木阴影里。
空气依旧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土腥和铁锈甜味,
此刻还混杂了森林特有的、潮湿腐烂的落叶气息。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不远处那片被踩踏得一片狼藉的泥泞地面。在那里,
几个清晰的、巨大的爪印深深地嵌在烂泥里。那爪印的形状他再熟悉不过——三趾分开,
前端尖锐,带着属于掠食者的凶悍轮廓,正是灰太狼的脚印!然而,
真正让喜羊羊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浸湿了额角羊毛的,是这些爪印旁边,
另一些同样新鲜、同样深深陷入泥泞的印记。那绝不是狼的脚印!它们更小一些,
形状杂乱无章,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扭曲感。有些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过的痕迹,
边缘模糊不清;有些则像是某种蹄子,但不是羊蹄那种圆润的分瓣,
而是更加尖锐、带着撕裂感的划痕;还有一些则根本难以辨认形状,
如同胡乱拍打、挣扎留下的污浊印子。更诡异的是,在这片混乱的印记中,散落着一些东西。
几缕粉色的羊毛,在灰暗的泥地上异常刺眼——正是美羊羊的颜色!
还有几滴已经半凝固、颜色暗沉发黑的血迹,像恶毒的眼睛点缀在泥泞里。
更让喜羊羊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的,是在那些血迹旁边,
赫然躺着几片指甲盖大小、边缘锋利、颜色漆黑如墨的……碎片?
它们看上去像某种坚硬的角质,表面没有任何光泽,
和昨晚他在闪电下惊鸿一瞥看到的、美羊羊背上刺出的那截东西,何其相似!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美羊羊在这里!她在这里挣扎过!
那些扭曲的印记,那些黑色的碎片…她到底遭遇了什么?灰太狼?那爪印确实存在,
但旁边那些杂乱的、非狼的痕迹又是什么?难道还有别的东西?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的、枯枝被踩断的“咔嚓”声,从不远处的森林边缘传来。
喜羊羊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猛地缩回灌木丛更深的阴影里,
只露出一双因极度紧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声音来源的方向。
一个高大、略显佝偻的身影,从几棵扭曲的枯树后缓缓走了出来。红色的破旧帽子,
标志性的补丁外套,还有那条永远歪歪扭扭系在脖子上的黄色围巾——是灰太狼!然而,
眼前的“灰太狼”,却让喜羊羊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和毛骨悚然。
它的动作极其僵硬、不协调,像是关节生锈的木偶。每一次迈步都显得无比沉重,
脚掌深深陷入泥泞,拔出来时带起粘稠的泥浆,发出“吧唧”的声响。它的头微微低垂着,
帽檐在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看不清表情。最诡异的是它行走的姿态,
肩膀一高一低地耸动着,身体以一种违反常理的角度微微倾斜,
仿佛身体内部有什么沉重而不平衡的东西在拉扯着它。它没有像往常那样鬼鬼祟祟地张望,
也没有发出标志性的、带着贪婪的嘿嘿笑声。它就那样沉默地、僵硬地走着,
目标明确地朝着狼堡的方向。喜羊羊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才勉强压下因极度惊骇而几乎冲口而出的喘息。不对!
这绝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虽然愚蠢但充满活力的灰太狼!这个行走的东西…它身上散发出的,
是一种死寂的、腐朽的气息!隔着这么远,
闻到一种若有似无的、混合了泥土腥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陈旧皮毛仓库里灰尘的味道。
看着那僵硬的身影一步步没入森林更深的阴影,喜羊羊没有任何犹豫。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包裹着他,但一股更强大的、想要撕破所有诡异迷雾的冲动,
如同炽热的岩浆在他胸腔里奔涌。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一道无声的影子,
悄然滑出灌木丛,利用粗大的树干和茂密的蕨类植物作为掩护,
远远地、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森林内部的光线瞬间黯淡下来,
浓密的树冠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墨绿色的网,只漏下零星几点惨淡的光斑。
脚下是厚厚的、湿滑的腐殖层,踩上去悄无声息,却散发着更浓烈的腐烂气息。
那股铁锈甜腻的味道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属于死亡和腐朽的沉闷味道。
他死死盯着前方那个在昏暗光影中移动的僵硬背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薄冰上,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他离那个“东西”越来越近,
那股腐朽陈旧的味道也越来越清晰,甚至盖过了森林本身的腐叶气息。终于,
那座破败、歪斜如同巨大墓碑的狼堡,在层层叠叠的枯枝败叶后露出了狰狞的一角。
灰太狼僵硬的背影,缓缓消失在狼堡那扇布满污渍、半开着的厚重木门之后。
“嘎吱——”令人牙酸的木门转动声在死寂的森林里显得格外刺耳,
随即是“砰”的一声闷响,门被关上了。
喜羊羊躲在一棵巨大的、树皮剥落如同老人皮肤的枯树后面,剧烈地喘息着。
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滑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抹了一把脸,
目光死死锁住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着另一个世界的狼堡大门。进去?
里面等着他的会是什么?那个僵硬行走的“灰太狼”?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脑海中再次闪过美羊羊背上那截漆黑的骨刺,闪过她空洞恐惧的眼神,
闪过暖羊羊和懒羊羊那梦游般的谎言……答案,就在那扇门后!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尝到了泥土和恐惧的咸腥味。不能再犹豫了!他必须知道真相!喜羊羊深吸一口气,
将身体压到最低,像一只灵巧的狸猫,无声而迅捷地窜出藏身的枯树,
几步便冲到了狼堡那扇厚重破败的木门下。他侧耳倾听,里面一片死寂,
只有他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
无声地、极其缓慢地推动那扇沉重的木门。“吱…嘎……”门轴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
一道狭窄的、黑暗的缝隙,如同深渊裂开的口子,缓缓呈现在喜羊羊面前。
4 狼堡的秘密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臭味,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在木门开启的瞬间,
猛地从门缝里汹涌而出,狠狠撞在喜羊羊的脸上。
那味道是如此浓烈、如此复杂——是肉类在高温潮湿中彻底腐烂的腥甜恶臭,
是霉菌在潮湿布料上疯狂滋生的霉烂气息,是尘土在密闭空间里沉积了无数岁月的陈腐,
还有一种极其细微、却又异常刺鼻的、类似某种化学药水挥发后的酸涩气味。
几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让肠胃翻江倒海、让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冲击波。
喜羊羊眼前一黑,胃部剧烈地抽搐起来,一股酸水直冲喉咙。他猛地捂住口鼻,
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身体因为反胃和极度的恐惧而微微颤抖。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身,
将自己挤进门内那道狭窄的缝隙,然后立刻将沉重的木门在身后轻轻掩上,
隔绝了外面森林相对“清新”的空气。狼堡内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厚重的窗帘紧闭着,没有一丝光线透入。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
那股混合的恶臭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几乎要凝结成水滴,黏糊糊地附着在皮肤上。
喜羊羊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门板,努力睁大眼睛,试图适应这绝对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以及那无孔不入、令人作呕的腐臭。他颤抖着,
极其缓慢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手电筒——这是他出门前唯一能想到的“装备”。
冰凉的金属外壳给了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翻涌,
用力按下了开关。“啪。”一道惨白的光柱骤然刺破黑暗,像一把利剑,
劈开了狼堡内部凝固的腐朽。光束首先扫过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地板,
随即猛地向上抬起——“呃…!”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扼住喉咙的惊喘,
不受控制地从喜羊羊喉咙里挤出。光束的尽头,就在大厅中央那张熟悉的、歪斜的餐桌旁边,
一把同样破旧的高背椅上,端坐着一个“人”形。是灰太狼。或者说,曾经是灰太狼。
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沾满污渍的补丁外套和黄色围巾,头上歪戴着那顶红色的破帽子。
然而,帽子下露出的,却是一颗……几乎只剩下白骨的狼头!头部的皮毛早已烂光,
露出灰白色的头骨,空洞的眼窝深陷,如同两个吞噬光线的黑洞。下颌骨松松垮垮地半张着,
露出同样灰白的牙齿。颈部的围巾下,
能清晰地看到几节惨白的颈椎骨连接着同样失去血肉覆盖的肩胛骨。它僵硬地坐在那里,
保持着一种极其诡异的“端坐”姿态,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只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手爪,
搭在同样朽烂露出木茬的椅子扶手上。而另一只手爪,则垂落在身侧,指骨无力地蜷曲着。
就在那惨白的、布满尘埃的肋骨下方,有什么东西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黯淡的光泽。
喜羊羊的手电光束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聚焦过去。那是一个小小的、布满铜锈的铃铛。
铃铛的系绳早已断裂,它就那样孤零零地、诡异地挂在一根突出的肋骨上,
随着喜羊羊呼吸带动的微弱气流,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铃铛表面,
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污渍。这铃铛…喜羊羊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得!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一次追逐打闹中,
他亲手挂在灰太狼尾巴尖上的一个小玩意儿!后来灰太狼嫌烦就弄掉了…它怎么会在这里?
挂在这具早已不知死去多久的骸骨上?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手电光束中飞舞的尘埃,
和那股浓烈到令人发疯的腐臭。喜羊羊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四肢冰冷僵硬,
无法动弹。他死死盯着椅子上那具穿着衣服的白骨,大脑一片空白。灰太狼…早就死了?
死了不知道多久,变成了一具枯骨?那…那刚才僵硬地走进狼堡的“东西”是什么?
那个顶着灰太狼外形、在泥泞中留下爪印的东西…它去了哪里?!
极度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转头,手电光束如同受惊的兔子,
扫向狼堡黑暗的深处——破败的楼梯、幽深的走廊、敞着门的厨房…每一个角落都空荡荡的,
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那个“东西”…消失了?它去了哪里?!就在这时,
一个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咔嚓”声,从狼堡的二楼传来。那声音,
像是…骨头关节摩擦的声响。喜羊羊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
他猛地将手电光束射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楼梯上方,一片深邃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但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却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骨缓缓爬了上来。
5 恐惧的枷锁冰冷刺骨的恐惧如同无数细密的钢针,扎透了喜羊羊的四肢百骸,
将他死死钉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的闷痛。
他死死攥着手电筒,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呻吟,
惨白的光柱在通往二楼的幽深楼梯口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残烛。灰太狼…死了!
变成了一具枯骨!穿着他生前的衣服,端坐在那里,不知腐朽了多久!
那昨天、前天、过去无数个日夜,
我来了”、在森林里留下新鲜爪印、甚至刚才僵硬地走进这狼堡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咔嚓……”那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骨骼摩擦声,再次从二楼幽暗的深处传来。这一次,
更近了,仿佛就在楼梯顶端的阴影里。一股冰冷的、带着浓烈腐朽气息的气流,
如同无形的舌头,轻轻舔舐过喜羊羊的后颈。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跑!
这个念头如同炸雷般在他脑中爆开,压倒了一切理智和探究的欲望!不能留在这里!
那个未知的、披着灰太狼外皮的“东西”就在上面!它下来了!求生的本能瞬间接管了身体。
喜羊羊猛地转身,不再去管那具端坐的骸骨,不再去想那个悬挂在肋骨上的、沉默的铜铃,
更不敢再看那吞噬光线的楼梯口。他用尽全身力气,
扑向身后那扇厚重的、通往外面世界的木门!手指触碰到冰冷粗糙的木门板,
他疯狂地拉扯着门闩!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吱呀——嘎——”沉重腐朽的木门,
在他拼命的拉扯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终于被拉开了一道缝隙!
外面森林阴冷潮湿、带着腐朽落叶气息的空气瞬间涌入,冲淡了堡内那令人作呕的浓烈腐臭!
希望!生的希望!喜羊羊不顾一切地埋头向外冲去!
就在他半个身体即将冲出狼堡的刹那——“砰!!!”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
毫无征兆地在他头顶上方炸开!伴随着木质结构碎裂的可怕噪音,
无数木屑和灰尘如同暴雨般劈头盖脸地落下!喜羊羊猛地抬头!
只见狼堡那并不算高的天花板,靠近楼梯口的位置,破开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窟窿!
一只巨大、覆盖着肮脏不堪、板结灰毛的爪子,从那破洞中悍然探出!那爪子形态扭曲,
爪尖如同生锈的弯钩,闪烁着幽暗的金属光泽,带着一种纯粹毁灭性的力量!
不是灰太狼的爪子!太大了!形态也完全不同!
那上面覆盖的也不是灰太狼那种略显蓬松的灰毛,
而是如同毡毯般板结、沾满污垢和不明黑色油污的硬毛!那巨爪五指箕张,
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如同陨石般朝着刚刚冲到门口的喜羊羊,当头狠狠拍下!死亡的阴影,
瞬间笼罩!“啊——!!!”极致的恐惧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化作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喜羊羊瞳孔紧缩到极致,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猛地向前一扑!“轰——!!!”巨爪擦着他的后背,重重地拍在了他刚刚站立的位置!
坚硬的地板如同脆弱的饼干般轰然碎裂、下陷!碎石和木块如同子弹般四处飞溅!
一股巨大的冲击波伴随着更加浓烈的腥风,狠狠撞在喜羊羊扑倒在地的背上,
将他如同破麻袋般掀飞出去!“噗!”身体重重摔在狼堡外冰冷的泥地上,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喜羊羊眼前发黑,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耳鸣,几乎要昏厥过去。
但他知道不能停!停下就是死!他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向前疯狂爬行,
根本不敢回头看!身后,狼堡那破开的大洞里,
传来一声沉闷、浑浊、如同野兽在浓痰中咆哮的嘶吼!那声音里充满了暴戾、饥饿,
还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疯狂!“吼——!!!”紧接着,
是沉重的、仿佛整个狼堡都在摇晃的脚步声!那“东西”…追出来了!
喜羊羊的心沉到了谷底,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手脚并用,
在冰冷的泥泞中拼命挣扎,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
身后那沉重而迅捷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浓烈的腥风几乎要将他包裹!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巨大爪影即将再次降临的恐怖阴影!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咻——!”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锐响划破森林的死寂!